他浓眉微蹙,拧手摆脱郑毅的大手掌控,淡淡地道,“郑二少,我今天有点不舒服,以后再聊。”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郑毅英俊的面庞毫无柔情,伸手更使劲儿地把他抓住,一把扯到身前,健壮的臂膀像是两条粗钢筋般把他紧紧困在胸前,低沉地道:“阿宇,你还没明白,因为你的过界,让我现在很生气,也很不放心,你以后明里暗里,都将是我郑毅的人,你舒不舒服,也得由我说了算。”
一面说,一面强制把他带到外面梧桐镂雕普通隔间。
陆宇淡淡一笑,也不挣扎。
那里看似与寻常一样,却是酒吧的最前面,靠近雅间隔室区,与前后都空落得远,里面也宽敞而空无一人,隔间外面还站着应侍生,看到他们进来,无声地笑着微微躬了躬身。
陆宇心情强自平复如初,被郑毅揽在胸前行走时,身体感受到他暴怒后阳刚热烫的体温,隐约竟好过了些。他垂眸扫过郑毅敞开两颗纽扣的领口,平滑宽厚的结实胸肌近在咫尺,英朗有型的健实线条很诱人垂涎。
他莫名地想:男人,一个去,一个来,感情,欲望,我们都是在受报应。
进了隔间,郑毅毫不留恋似的松开他,把休闲西服脱了搭在椅背上,自顾自坐到茶晶色玻璃桌旁,翘着腿,点上一颗烟,眼睛看向前台,轻轻地吩咐道:“你上去,唱两首歌来听。”
陆宇裹紧了浅淡灰蓝色夹克,在另一侧坐下,暗暗运功调理内息压制邪气,理都没理他。
郑毅脸色一变,冷笑道:“还以为我郑毅对你温柔得百依百顺呢?”说着突然起身,一把拽起他,力道大得像是铁钳子,抓得陆宇肩膀微疼。
他沉声道,“的确,我就像你说的那样,最初喜欢你却有点不甘心,所以对你暴躁粗鲁,后来不知什么时候真正喜欢上了你,才强迫自己对你温柔。但是,你给我听好,我是喜欢你,现在却没了耐性,你那点甩针小伎俩也不足依仗,别他妈再跟我嚣张!”
说是没耐性,动作也有些粗鲁,但到底不似最初,说话间也带着不自觉的忍耐。
陆宇抬眼,静静地看他,净澈漆黑的眸子倒映出他有些色厉内荏的脸。
郑毅与他对视,隐约竟有不自觉地心虚,一时怒意汹涌,无名火灼烧心肺,立时又想发脾气,好歹压住了气性,深吸一口气,咬牙道:“听话,别惹我生气,想让我对你继续温柔,你也要拿出点诚心。”
陆宇嘴角挂起一丝笑意,没有讥讽,只是平平静静地笑着他看。
郑毅控制不住地心头发虚和冒火,嘴角抽搐一下,暗骂:这臭小子这模样,还怪老子暴躁,打舍不得打,骂又不能骂,老子不暴躁还能做什么?
陆宇却出乎他意料地点点头,抬胳膊挡开他的手,转身走向前方昏黄灯光下的前台。
郑毅一怔,看着他顺从地缓缓出去,孑然一身,清傲孤单,仿佛在说:看吧,到底还是敌不过强权。他心头一时复杂起来,怒意不由自主地消减了下去,转而有些不知所措。
陆宇到了酒吧前台后面,音响师还认识他,也不知道他得罪了这里的大老板白庆,还笑着和他打招呼:“陆宇,好久不见,过得还好?”
陆宇也还以微微的笑:“还好,上学呢,没时间过来打工了。不过这次下一场由我来,你们店长请来的贵客要点我的曲子。”
音响师对他的话没有怀疑,忙道:“好的,你要唱什么?”
陆宇摇头道:“没心情唱,待会儿弹一首琴曲。”
音响师看看前台上摆放的光洁钢琴,有些疑惑地笑问:“你不是说不会弹钢琴?以前假装的吧,也是,孟欣源那小子以前的确太胜了,谁也惹不起。”转头看了周围一眼,又八卦道,“他不知怎的出了车祸,也有一阵子没来了,不知现在好没好,你听说没?”
陆宇似是疑惑地“哦”了一声,好像刚刚听说,他熟门熟路地走向乐器室,轻轻地笑:“我的确是不会弹钢琴的,不过,对牛弹琴又怎么能用钢琴,那不是糟蹋了中国成语,好在古琴我还懂点。”
台上扎着潇洒马尾辫儿的小伙子唱完一首别具风格的曲子,下台暂休半分钟,陆宇上台。
每次前台驻唱下场时,喝酒的人都会转头看一看下一个献唱的是谁。
陆宇上台时,有此间常客还记得他,这时嘴角便抿上笑意。
陆宇步伐不紧不慢,昏黄的灯光如同晚照的夕阳,映着他一步步走上来的挺拔身影和俊朗面容,他一举一动都是从容的男人优雅,好似身在世外,不受凡尘羁绊,一步步走在自己的意境里,无尽纷纷扰扰都不在他眼中。
他轻松抱托着一张古琴,浅淡灰蓝的夹克穿在他身上比风衣更为衬显温儒,与怀中的古琴雅致相通,相得融洽,让人忽略古今相遇的突兀。
郑毅一直抽着烟等着陆宇上台,看到这一幕,身体不自禁坐正了些,下意识地想起第一次看到陆宇时的情形——那时的陆宇也是这般淡泊雍容,把温雅男儿的挺拔风度展现得淋漓尽致,让他暗自惊叹,也让他似曾相识,恍惚如在梦中。
就是那一次的“初见”,让他十数日混沌不知内容的梦魇止歇,让他看到已经成熟的青年陆宇气息全无地靠坐在血泊中,固定成一幅鲜血遍布的生死离别、阴阳两隔,痛得他心如刀绞,眼泪直流。
那张画面好久没再在脑海里浮现了,这时再次随着往事突兀地想起,心中还是冷不丁一拧。
他眯了眯又有些发热的眼,狠狠抽一口烟,死死盯着陆宇,暗道:老子认栽了。
第六十七章
陆兆青所在的隔间里,一众年轻人相谈甚欢,谁都没有走,大有继续坐下去喝下去的意思,突然一个女生向身旁友人低呼:“哎哎,你看,那不是陆宇么?咱们班里新转来的那个帅哥,他在这里驻唱啊。”
说话间,她眼睛紧紧黏在陆宇身上,又喃喃道,“以前只觉得他帅,可也没帅到这份儿上吧,简直跟那什么,那什么似的,我现在总算明白什么叫‘气度’了。”
陆兆青听到“陆宇”二字就转头去看,正看到台上如在光中复生的英朗少年;沈季明也在不情愿般地倚着椅背的转头一瞥中神情滞住,片刻反省过来,神情怪异地与陆兆青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的瞠目结舌和不敢置信。
此时他们不无惊疑,不知他们看到《太皇陵》中的少年皇帝时,又会有什么反应。
气度无形,只在举止之间尽显。
陆宇练出内息,整个人又有说不出的逸然,他坐在专为古琴古筝演奏者准备的软垫上,琴弦已经调整过了,此时一言不发,神情平和,嘴角轻抿,黑宝石般的眼眸静静低垂,昏黄的色调为他披上一层温暖,似古修士之风。
赏分看、听、嗅,单是“看”这一字就已经让观者感受足够的意蕴,何况又一个听字。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拨动琴弦,清扬的琴音叮咚流淌,如夜风般融入空间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响了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得专注入迷,就像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但这琴声不显欢喜,也不显忧伤,让人联想到山间的青竹,安然不惹尘埃,却又生机勃勃,一年历经春夏秋冬四季,偏安一隅地幽静生长。
像是说风来了啊,竹叶在翻飞,在飒飒作响;雨来了啊,竹枝摇摆着竹叶,沾湿了青翠欲滴;风去了,雨停了,青竹还是一片清新,不羁绊,不纠缠,不浓烈,也不消沉。
你说它清傲也好,说它谦虚也罢,青竹愿生山中,与我有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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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场时,陆宇没有回郑毅所在的隔间,他径直往酒吧外走。
郑毅神情有些恍惚,心底的怒气早已不知不觉地在琴声中消散了许多,他奇怪陆宇怎会这么了解他,知道说什么会把他激怒,也知道做什么会让他平和,他眼眸深沉,按灭了手中的烟,起身大步无声地跟了上去。
之前办完事情的阿海则屏气凝声,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保护。
“阿宇。”郑毅走到外面低声唤着,然后靠近拉住陆宇,一个使劲儿把他抱住,双臂紧紧地把他箍在怀中,“这次我不跟你计较,你以后专心跟我吧,我跟你说真话,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陆宇任由他抱着,小腹的邪气已经被内息压下,但还残留着阴寒的冷意,这会儿隔着衣物感触郑毅宽厚温暖的胸膛和劲实有力的小腹,自然十分舒服。
郑毅低头在他耳边说:“我从来没喜欢过谁,我也不是GAY,但偏偏就对你上了心,我对你别无所求,只要你别再气我,对我忠贞点,我郑毅这辈子都不离弃你……”
这话是郑毅的心里话,而且在他看来,这虽然不算动听,却实在是他最真心最诚恳的情话。
但陆宇听了,嘴角眼底却闪现自嘲而讥讽的笑,低低地道:“这句话再也打动不了我了,说这话没用。”
郑毅没听清:“什么?”
陆宇在他脊背轻按两下,用力挣脱他的臂膀,然后轻轻地反手把他揽在怀中,手掌贴着他的劲实有力的腰线,嘴巴凑到他的耳边,缓缓沉沉,不掩认真地道:“我刚才说,郑二少,我现在晚上时常有点冷,每次都想抱抱人,这会儿你既然下决心纠缠我,不许我和别人交往,那么,除了你之外,我再没别人可抱了,现在我想上你,你介不介意?”
郑毅正因他主动搂抱而微微欢喜,听闻此话不禁脸皮一僵,神色陡然阴鸷下来,只觉自己先前那么压制暴怒的杀机话语都像是没说一般,刚想说“我他妈也想上你”,却又想起陆宇先前说过那句“有谁强制我,只可能不死不休”时的刻骨杀机,这话便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任由陆宇抱着,刚才听琴后的柔情却一扫而空。
他神色淡了下来,避开问题不答,自顾自眯着眼睛从口袋里抽出烟来,叼在嘴里,想起刚才在二零八雅间隔室内看到的场面,胸中的愤懑有升腾起来,低沉地笑:“阿宇,听你的意思,你倒怪我揍洪西洋了?你明知道洪西洋玩死过不止一个人,那么肮脏的东西你还干得下去,饥不择食到你这种程度,我也算是开了眼了。”说完觉得自己说话冲了点,有些后悔。
陆宇松开他,手插在裤兜里,后退两步,摇头道:“你错了。咱们看问题的角度不同,洪西洋身体没有病,体魄肌肉够手感,我只发泄欲望和寻求体温的话,抱他正合适;更何况有你郑二少在我身后虎视眈眈,洪西洋那种人渣被我抱着,有一天被你发现时,你揍死他,我也没有愧疚心疼。这点道理郑二少不懂?”
郑毅脸色立时一沉,又见陆宇姿态好整以暇,不由从胸中升起一阵没来由的无力挫败,想要提起气势,至少也要提起刚才气急攻心杀机四溢地说狠话时的力气,却发现那种心力也在陆宇面前不自禁地消弭,只剩无力的愤懑。
他咬了咬牙,勉强痞痞地凶冷地笑着,低骂一声:“你知道我会发现,也知道我会暴怒,你还……行,你够狠!我他妈亲死你!”抱住陆宇的腰,凑嘴就亲,像是发脾气却不知怎么发的泄愤,亲上去才后知后觉地感觉自己又傻了吧唧的。
陆宇睁着眼睛看他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庞,剑眉直鼻,对他的吻不反抗不回应。
郑毅见他不反抗,也不再计较自己的举动傻不傻,二不二,更大胆了些,死死抱紧他,用自己下身往他身上蹭,那里原本软着一大坨,没蹭几下就迅速坚硬起来,壮大地顶在陆宇小腹上,炙热滚烫。
他毫无羞臊,用力吸吮陆宇的唇舌,狠一狠心试探着:“阿宇,我也想上你,你让我上一次试试……”说着话,伸手握住陆宇的手,扶着按上自己胯下的刚硬物事。
陆宇没说话,仍不默认般的顺从。
郑毅极其意外,只当有戏,心头一喜,刚才的悲意和怒意一扫而空,掰开陆宇的手指,让他隔着裤子按着握住,自己舒爽地无声叹了口气,舔舐着陆宇的唇线,模糊不清地道:“阿宇,我的够分量,绝对能满足你……”
陆宇却缓缓地把手收回,双手都伸进他的西装里,隔着他单薄的衬衫,在他强健结实的身躯上轻轻地摸,然后滑向他的脊背,似乎摸得没有规律,从他肌肉结实的宽厚脊梁摸到他线条硬朗的腰身,再到他结实饱满的臀部,在他臀间似有若无地滑动揉按。
郑毅先前还没在意,他到底没经过真正的男人情爱,又被陆宇摸得浑身舒爽,欲望快感随着陆宇的双手起伏,下体忍不住盯着陆宇小腹摩挲,喘息急剧粗重起来,心里暗暗和以前与女人亲热时的快感比较,很明显陆宇对他的诱惑更胜数筹。
但是逐渐的,他察觉出自己被陆宇摸得后面痒痒的,有些异样的酥麻,后庭不自觉地夹紧了两下,下体前方也更为涨硬……
他先是奇怪,随即明白过来陆宇在做什么,也登时明白了自己的反应代表着什么,不禁脸色大变,猛地一把将陆宇推开,惊惶不定,如避蛇蝎,心里更是骇异于自己的身体反应。
陆宇神色平和地微笑,一如刚才的温雅,被他推得踉跄着后退,稳住身体,轻声问:“郑二少还要怎么样?”
郑毅握着拳头,有些咬牙切齿,脸色在夜为非的灯光下青红不定。
他眼眸闪了闪,不知心里在想什么,抽一支烟叼在嘴里点烟,抽了一口,叼着烟低头整理自己下身的异样,然后伸手夹住烟,仿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从容不迫:“还能怎么样?我郑毅认定了你,又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继续瞒过家中老头了,自然要带你走。”
说着话,上前两步,揽住陆宇的肩膀,眯着眼睛,听不出喜怒地道:“以后,你这个人就要打上我郑毅的标签,不管你情不情愿。”
说完再次对自己皱眉,补救一般地略微柔和下语调来,“还是刚才那句话,你别再气我,也对我忠贞点,我郑毅发誓对你好,走吧,跟我去蓬仙会,你不是冷吗?以后我抱着你睡。”
阿海在不远处听到,连忙小心翼翼地说:“二少,席管家先前打电话来,说老爷请您在寿宴前后都住进家里。”
郑毅身体一阵紧绷,下意识地把陆宇抱得更紧了些,眼眸深暗地沉默了半晌。一旦老爷子真的发话了,能不反抗还是不反抗的好,更何况是事关寿宴。
陆宇也不催他,平静地像是万事无牵挂,随时都能脱身远走的飞鸟。
郑毅转眼看到他这般神色,冷不丁想起上次打电话时他说的话,“远走高飞,天涯海角”,这八个字登时出现在脑海中,不禁心头警醒。
他皱眉飞快地思量,忽然不知想清楚了什么,眉头缓缓舒展,眯着眼睛看向前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把手中刚吸几口的烟扔到地上踩灭,道:“阿宇,跟我回家吧,我带你见见老爷子,老爷子寿辰时会有一位大师坐镇,你也跟我去长长见识。”
第六十八章
“你要带我‘回家’?”
陆宇并没有太意外,胳膊挡开他,轻轻后退着说,“郑二少,我怎么感觉着,咱们越聊越深入了,不是感情的深入,是理性的透彻,好像我是爱情路上的心灵使者,你却是划开我心口的夺命尖刀。”
郑毅被他推开,并没听明白,皱眉道:“什么夺命不夺命的,我有那么可怕?我对你还不够好?”
夜为非门外宽敞的夜色里秋风清寒,门旁原本有来往的行人,此时都被阿海清场,四周竟无一人。
陆宇稍稍裹了裹夹克,笑得轻松而阳光,说:“我的意思是,你一点一点不管不顾地扯着拽着靠近我,我只能一点一点剖开自己跟你解释摊牌着试图撇清。就像这回,你要带我回你家,那么我就必须得再问你几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