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哥神情一滞,有种轻松好心情被磅礴大重量压碎的错觉——陆宇的这句玩笑正说中了他眼下最大的心病,他眼眸深邃下来,老老实实地蹲着,再也不发一声。
陆宇视若无睹,轻声道:“你去健身吧,我自己安静会儿,想想雕个什么才不至于把这么好的墨翠糟践了,毕竟是要送你的第一份正式礼物,想亲手弄得好一点儿。”
小黑哥声音浑厚,“唔”了一声,起身倒了杯热水放到他身边不远,回头往健身室走,走了几步,回头沉沉地低声叮嘱:“注意别伤到手。”
“知道。”陆宇说。
他神情收敛,坐姿端正前探,一手将墨翠固定,一手持着雕刻刀在上面轻轻勾勒浅浅的线条划痕,旁边就是小巧的电动细轮打磨机。
雕玉是一门秘密技艺,想要学会,哪怕是临时抱佛脚,光看图册也不行的,得有人教,不过,陆宇也不用人教,他雕什么样儿,小黑哥就戴什么样。
当天雕了一天的墨翠,他累得手腕酸,肩膀疼。
当晚把半成品收起来,上床后,一面抱住小黑哥在他平厚的胸肌上抓摸,一面在他耳边低低地说:“我们在一起,郑毅不会对我怎样,但是对你,势必会下狠手,他这人我了解太深。”
小黑哥只穿内裤,躺被窝里任他抱着乱摸,结实的躯体光滑温暖,却有些放松不下来的紧绷,但在听到“郑毅”二字时,他的别扭一下子不翼而飞,警觉戒备地抓紧陆宇的手,沉声道:“放心,除非他不管不顾,出动大批人马对我扫射枪杀,否则,无论是冷兵器拼斗,还是狙击手暗算,我都不至于有危险,这种事情,我以前给赵家卖命的时候经过不少,你不用担心。”
陆宇勾了勾嘴角,在他耳垂轻咬一下,继续自己的话,“所以,今天我带你去白庆的赌石店,一来,是要告诉他,黄粱一梦,不论谁对谁错,我都已经开始了自己的新人生,是强硬地死心不打算再和他纠缠了,太累,也腻歪得慌;二来,我这样待你,他冲动之下肯定恨不得一枪崩了你,但理智下来反而不会直接对你肆下杀手。”
心道:以后,他无措之下,势必会对我来硬的,但就是如此,我才好和他见个真章,把前世遗梦彻底解决了罢!
小黑哥一怔,这才明白陆宇已经在为他想好了。
陆宇心中想法丝毫都不外泄,又安静地道:“等我上完这一年学,如果你仍旧和我在一起,我就去考北方的高中,那时,我们一起离开吧,这种日子,平静安乐,我也过上瘾了。”
小黑哥转头看他,“好。”
……
他们两人各有心思,但陆宇很快睡着,小黑哥半睡半醒的时候,忽然听到陆宇的手机铃响。
他面色微沉,把手臂伸出被窝,一把从床头柜上捞过来。
“谁?”
陆宇被吵醒,眯眼问。
小黑哥看了看上面的名字,脸色转瞬恢复平静:“章齐东。”
陆宇打了个哈欠,接过手机道:“这么晚,他打来做什么?”按下接听键,“喂?你好。”
章齐东在电话里礼貌地笑:“小宇,睡了?吵到你了不好意思啊,是这样,许丛文许二少现在接替许秧小姐,代理星航娱乐的事务,他给您安排了一部戏……”说到这里,有些吞吐。
陆宇不动声色,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扭扭脖子,翻身矫健地趴在小黑哥厚实的胸口上,一手直接捻住上面的肉粒摆弄,低声问:“许秧姐出国前,不是已经为我改过合约了?我要上学,不接工作,他许丛文又要改?”
章齐东讪讪地笑。
陆宇也不为难他这个传话的苦命小兵:“说吧章哥,什么戏?”
小黑哥在他身下一动不动,胸口的小颗粒原本没那么敏感,但是在陆宇的两指轻轻捏动时,却荡漾起一波波无形无质的酥痒快感,让他感觉自己的胯下那物在变硬,他接受能力再强,此时也忍不住一如既往的面皮微红。
尤其陆宇正在通话中,他下意识地屏气凝声,免得呼吸粗重,被人听到。
章齐东在电话那头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道:“戏,是一部同志文艺剧,名字是《小爸爸》,我刚刚看完剧本,看得很仔细,没有暴露镜头,顶多会脱掉上衣,主角是山村出来的单身少年父亲,抱着婴儿出来打工。”
陆宇嗤然一笑,垂眸捏住小黑哥胸前,道:“少年父亲,抱着婴儿出来打工?这是文艺剧,还是恶搞剧?”
章齐东汗颜,连忙道:“剧情是很感人的,似乎是一位同性恋者留作遗书的日记改编,而且,许少爷说,这是许秧小姐同意请你担纲的剧本,会由许意亲自导演。”许意是许秧的远房族叔,为人还算正派。
陆宇脸上显出莫测的微笑,眼神凝聚在小黑哥两块平滑胸肌之间的深邃沟壑上,轻轻呼吸,能闻到小黑哥身体温热清新的薄荷肥皂香,“这么听来,似乎是为我着想?我怎么感觉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章哥不知道,我今天赌石幸运地赚了笔钱,违约费还掏得起。”
章齐东听得暗叹一声,先笑道:“那恭喜小宇发财了。”又道,“的确不止拍戏这一件事,许少爷还说,《太皇陵》的杀青记者会和以后的首映典礼,都请你不用参加了。”
不等陆宇问,他咬牙直说道,“许少爷说,《太皇陵》是星航娱乐公司准备在戛纳电影节上争取奖项的首打电影,你在电影首映前露面的话,你的性向恐怕会对它造成不利影响,因为关于你的事情,从今晚就在网上传开了……”
陆宇一怔:“网上?”
小黑哥早听得面色沉沉,森亮的眼眸温和包容地看着陆宇,似乎说:你是同性恋,没事儿,我和你在一起。
章齐东在电话中接着道:“也不知是谁作的怪,说你,说你是郑毅郑二少的男宠……”
陆宇神色不变,抬头看了看眼含杀机的小黑哥,在他唇上啃了一下,低笑:“你气什么,现在我是你的男宠行不行?”
章齐东没听清他的话,还以为是对他说,连忙道:“你说什么?小宇你别放在心上,这些谣传,我会申请让公司为你澄清。”
陆宇垂眸拇指和食指掐住小黑哥那颗被他揉捻得软了又硬硬了又软的小巧乳头,暗哑地笑道:“不必了,虽说人言可畏,众口铄金,但这种事情我经得多了,哪里值得麻烦,也不必告诉许秧姐,别扰乱她休养。”
挂上电话前,又道:“那部戏我接了,不过拍戏进程不能赶我,否则另找别人。”
小黑哥头一次被他这么对待却没太多别扭,只是静静地看他神情,听他声音。
第七十九章
等电话挂断,小黑哥把陆宇仍旧在捏他胸肌的手从胸口握住拿开,微红的脸上沉静安稳,低声问:“为什么又接戏?你之前说,上学和练功是主要,拍戏只是兴趣,但你练功练叉了路子,还是休息……”
陆宇探头去啃他的唇,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然后抽出手,从他胸膛翻身躺回自己的位置,伸胳膊搭在他的小腹上,手指轻触着他结实有力的腹肌,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顿了顿,说,“《小爸爸》这部戏的名字很俗气,有点囧,可是剧情,看了之后的确能让人感动,里面的故事也有七八分是真的,章齐东说许秧姐看了同意请我出演,这句话我信。”
小黑哥微微一怔,转头道:“原来你早就看过剧本剧情。”
陆宇勾着嘴角笑了笑,心想:何止,这部电影我都看过。
“算是吧,”他说,他的困意重新浮上来,声音便有些低沉,“而且,眼下郑毅或许已经收到白庆的消息,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平静,我倦了他的情感纠葛,这部戏的剧情主要在山村和学校,先去山村,就当是躲开他和你度蜜月,体验体验你的老家生活,再回来去学校,也可算是半工半读,避难度日兴致三不误,送上门来的好事儿,为什么不接?”
小黑哥听到度蜜月,唔了一声,继而浓眉一皱,他虽明白陆宇说的“避难”只是玩笑,但还是心里头不舒服,被窝里的手伸了伸,握住陆宇的手腕,沉声低道:“有我在,你不用怕他。我没有他的家族势力,但是保护你的能耐还有点。”
陆宇模模糊糊地地道:“明白,你的能耐,何止是有点……”
陷入睡梦之前最后想:许丛文那公狐狸也该闹够了,如果这次网上流言是出自他的手笔,我不会再饶恕他……真到时候,也别怪我太狠手……
他是个文雅人儿,怎么能天天喊打喊杀的?一次两次无关痛痒也就恍若不知,也值不得他出手,然而一旦出手,他势必雷霆一击,让对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
次日一早,上学前,他在阳台上换卡打了个匿名电话,只可惜对方的电话号码记不清了,试着拨了七八次才侥幸找到想要找的人:“喂?独狼?”
私家侦探也分档次,低级的菜鸟别说侦探,不被人反过来侦一侦就算好的了,他找的人是位独行侠,对电脑网络以及各类电子仪器都内行得了如指掌,侦探郑毅郑二少都能稳稳当当,当然身价也是不低。
对待这种人,匿名电话是没用的,他作为雇主,换卡匿名也只不过是表个态度。
对方有些疑惑:“您是?”
陆宇的声音平和而低沉:“一个X市的小居民,想请你接个活,价钱好商量。”价钱好商量,这句话一般用作间接表达任务的难度。
对方呵呵笑了笑,声音很温和,甚至近乎温柔,却说道:“很抱歉,请说出介绍您的那位是什么身份。我有点怪脾气,不接受完全陌生之人的雇佣。”
陆宇平静地回以微笑,缓缓道:“以前见过你,但你只怕对我没印象。据我所知,你爱人的病现在已经有两三年了吧,还没有好转?再过一年,不用我打电话,你或许就会自己来X市求医。”
人都是肉体凡胎,难免生老病死,多少悲喜都是以死突然结局,活着的人尚且不怎么记得,死了又能怎么说。
陆宇上辈子和他结识,就是源于他携妻来X市求医,不过柳槐胡同老医师也不知是医术不够还是其它缘故,并没有将他妻子医好,那时陆宇也没有多少医术能耐,勉力相帮,也只是有点缓解,拖了一两年,终究还是改不过他痛失爱人的结局。
但就是那样,以后陆宇请他帮忙的时候,哪怕他早已收手,也仍是全力以赴地出来相助。
此时,对方沉默许久,声音仍是温和的:“原来是故人。”
陆宇一言道中他的死穴,双方也都是谨慎中带着干脆的人,下面的话你来我往,不算难说。
挂上电话,回屋时心想:原打算等他一年后携妻到柳槐胡同求医再接触也不算迟,这回却提前了。什么都提前了,这么多人的命运被我改变,我是不是该得意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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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市的市民一般喜欢把星航娱乐的明星绯闻挂在嘴边,也会对星航娱乐的作品津津乐道,他们离得近,不止地方的距离,还有宣传的力度,比如《太皇陵》,杀青开记者会还没开始,海报已经贴的到处都是。
海报有三份,一份是剧中各主要角色的镜头摄影拼凑,没有陆宇的露脸;一份是男女主角的剧中POSS,尤璋一身莽龙袍,俊朗温文中显出魄力,梦灵一袭黑斗篷,唯美动人中透着神秘。
最后一份是血色皇城的摄影合成,皇城后是起伏的山峦,上空同样血色的“太皇陵”三个繁体字看着有些触目惊心,标题下,空旷死寂的皇城中,一人孤独而坐。
那人背对着画面,不知道具体面目,身旁却是脱落的皇袍,宽肩窄腰的脊背缠着染了血色的素白绷带,油然一种健康却深沉的男人性感,他双手按着古琴,微微抬头,看着朝阳。
在整块大幅海报中,在整个宏伟壮丽的皇城里,只有如此孤绝的皇者一人。
可是单从背影,别说不知道他的面目,甚至都分不清他的年龄,是少年,还是青年?
演员名单并没有公布,第一份海报中也没有皇帝亮相,所以看过海报的人都难免猜测这位神秘的年轻皇帝饰演者到底是谁,在剧中又演绎了什么故事,和尤璋、梦灵二人又有什么样的关系。
陆宇上学时便听同桌的女生在和别人议论,还捂着嘴向他笑:“看到《太皇陵》海报了吧,光看后面,我感觉你很像上面那个神秘皇帝。”一面说笑一面小心地看他,脸颊微微有些红。
陆宇讶异她的敏锐洞察力:“很像么?你怎么看出来像的?”
那女生脸颊更红,不算太大的眼睛亮晶晶的,连忙羞涩地转回头,说:“说着玩呢。”难道要她说“夏天的时候你穿衣服穿得少,每次放学你也走的早,我在你后面偷偷看你身材体型看惯了,感觉比例很吻合”?
陆宇看她神态,转念明白了,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说:“星航娱乐是生意公司,故弄玄虚而已,剧中的皇帝只是男二号,何必专门用一张海报来衬托,就是让你们猜,最后才好把这个人推上风头浪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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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过了四五天,《太皇陵》开杀青记者会了,陆宇与它无关,自己上自己的学,旁边有小黑哥贴身接送,回家后则继续过着平静的小日子,他要送小黑哥的墨翠吊坠还没雕玩呢。
郑毅那头毫无反应,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有。
难道白庆大发善心,没有“揭发”?那么是郑毅苦海回头,不再纠缠?
两个都没有可能,那为什么这么平静?郑毅不是该第一时间打电话来,或暴怒或深情地与他争吵么?现在的情形,太诡异,总不至于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
——真的什么都提前了!
然后在周五中午回家时,陆宇怔怔地想。
还没下车,就看到郑毅一个人蹲在小别墅门口抽烟,黑色的风衣敞着怀,洁白的高领衬衫开了两三颗扣子,浓密的短发有点乱,下巴也隐隐有些青黑的胡渣。
看到车子过来,他连忙起身,往日里桀骜自信的英俊面庞,此时却铁青中带着说不出的颓然,逼人英朗的眉目也带着掩不去的烦闷难熬——这是为情所困,任谁看到他,都会想到这个词。
陆宇心中不自禁地微跳,转瞬间冷静下来,开门便要下车。
小黑哥却忽然从驾驶座上伸手拉住他,森亮阴沉的眼眸从郑毅身上转回,铿锵有力地低声道:“我去跟他说,以后他再来,你都不用出面,交给我来对付就好。”
陆宇摇摇头拉住他:“我去吧,你去停车,等我回来做饭,放心,他不会对我动手。”
小黑哥仍是浓眉微皱,黑眸炯炯地直视着他,并不松开。
陆宇看着他,忽的嗤笑一声,道:“咱们也别忘了初衷,我对你有好感,你却是想把我当亲人,咱们是一对儿‘试验情人’而已,睡觉都没有任何一次真正属于‘上床’范畴,你什么时候觉得不适合,自己就能走开,我当然也可以,即便我以后对郑毅回心转意,想和他在一块儿了,也不算抛弃你吧。”
说着,转头看向车外与他凝眸对视的郑毅,缓缓悠悠地低声说,“记住你的最初目的,你不是不愿失去我这么个亲人,想留下来让我陪着么?那么,你不用紧张了,我不会再赶你走就是。”
然后抽出手,开门,下车。
小黑哥眼眸紧缩地看着他,却僵住怔住,想拉住他反驳,却又用什么理由开口?陆宇的话句句属实,就连“试验情人”这个似是而非的关系,都还是他自己定位的,哪怕现在上床睡觉,他也不喜欢陆宇对他把摸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