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茂把面前的碗推回到梁浩面前，“我还是去睡觉吧。”
梁浩又推过去，保证说：“我尝过了，其实味道还是可以的。真的！”
“……好吧。”看梁浩认真的样子，肖茂叹了口气，就当是稀饭好了。他抬起了勺尝了一口，味道有点诡异。为什么还要放醋和酱油？！
“怎么样？”梁浩期待地看着肖茂。
肖茂勉强说道：“呃，味道还好，就是看上去可怕了些……”
“太好了，你多吃点！我煮了一大锅呢！”梁浩高兴地指了指旁边的大锅，迅速又给肖茂舀了一勺还压了压，把肖茂的碗装的满满地。
肖茂绝望地想道，这绝对是报应，报应啊……呜呜呜……
第二十五章：鬼屋（上）
梁浩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扬言睡马桶也要留在肖茂家之后，才终于盼到肖茂点头。而且肖茂还善良地让他睡沙发，可是梁浩这种厚脸皮又得寸进尺地要求要‘贴身照顾’他，所以要一起睡床，不过这一次肖茂态度很坚决。
床就这么大点儿，两个人一起睡？搞不好不是被挤扁贴在墙上就是掉下床连滚好几个大圈。
而且要是擦枪走火发生点什么，他那可怜的腰哦怕是非得真折了不可。
当夜，梁浩缩在沙发很快就睡着了，直到四点左右正寂静的时候，梁浩却突然被惊醒，因为大门突然传来了清晰的敲门声，和许多天前他躲在门外时听到的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次听上去声音完全是从门外响起的。
昨天晚上因为做笔录，回到肖茂家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四点半了，夜里没再发生什么事，早上出门的时候梁浩还特地看了一眼门外，没有出现任何手印。
仔细想想，上一次听到敲门声也是四点左右，昨天应该是错过了吧……
梁浩一个翻身爬起来，垫着脚尖无声地迅速向大门移动。肖茂家大门一进来是饭厅，拖肖茂的福，饭厅里的长线吊灯化身长明灯，白天黑夜都一直亮着。据肖茂称，这盏灯十分坚强，竟然从来没有坏过。
梁浩凑到猫眼前往外看，外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梁浩定了定心神，虽然觉得外面很有可能和上次一样一个人都没有，不过他还是抓过饭桌上的酱油瓶握在手里，屏住呼吸准备开门。
这时候窗外吹进一阵风来，幽幽地穿过大半个饭厅抚过梁浩的后劲，梁浩忍不住打了个寒蝉。不自觉斜眼看了一眼窗子，轻柔的窗帘微微飘动，漏出窗外一小角的漆黑；饭厅的灯也被吹得有些摇晃，光亮的边缘忽明忽暗、忽高忽低，合着窗帘造成一种若隐若现的感觉，好像窗外有什么静静地在看着他。
肖茂家的灯彻夜长亮，可是这些灯都是普通的25瓦白炽灯，本就只是黯淡的黄光，即便再多也不可能如同白昼，而且这样淡淡的光亮若是平常大约是温暖而又情调的味道，可在肖茂有些显得空荡荡和陈旧的家里，隐隐却有种诡异的感觉。
就好像最恐怖的鬼故事一定不是发生在黑漆漆的公厕里，而是发生在昏暗灯光下的公厕里一样。
梁浩摇了摇头，窗外有防盗笼，就是真有什么也进不来。
敲门声的嘎然而止忽然拉回了梁浩的注意力，他的手扶上门把，轻轻地往下压，深吸一口气刚要拉开门，突然有什么猛地撞在他背上，然后死死抱住了他。
梁浩手一滑，门把就‘哒’地一声恢复了原位，四周静得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梁浩除却一瞬间的惊吓之后，就知道背后这人是谁了。
“别去。”肖茂的声音从梁浩背后闷闷地传过来。
梁浩想转过身来回抱住他，可是肖茂抱的太紧，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扭着头也只能看到他的头顶。
梁浩捂住肖茂的手，安慰道：“没事的，我就是去看一看。”
肖茂抱着梁浩的手又紧了一分，抱得他有些难受。要是梁浩再坚持要去，不知道肖茂会不会努力把梁浩抱成个细腰蜂。
梁浩只得答应说：“今天不去了、不去了。”
肖茂这才像是放了心，抱得松了些，只是梁浩还是没法转身，肖茂今天晚上有些奇怪。
“不早了，回去休息吧。”梁浩只得说。
肖茂沉默了会儿才缓缓说道：“这套房子里传说死过人。”
听着肖茂轻飘飘的声音，梁浩忽然觉得背后一冷，汗毛林立。
肖茂松了手，指了指旁边的一个房间，“听说上个租户搬进来的时候想重装修，结果在那个房间的的墙里发现了一截人的手指。”
趁着肖茂松手，梁浩转过了身，看到肖茂脸色惨白，眼神却不知道为什么像是有种悲痛的感觉。晃个眼又没有了，梁浩觉得自己八成是看错了，伸手把他揽进怀里。
肖茂任梁浩抱住他，继续说道：“那个人本来也没注意，反正只是一小截手指而已，所以就装修好了继续住。可是从此这房子里没人的时候总是会发出怪声，都说肯定是那截手指的主人来找他的手指了。”
梁浩从来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神的说法，是新一代无神论好青年。不过肖茂说的故事让他有些在意，如果真的发现手指的话有可能这里发生过命案，谁没事把手指埋墙里边儿。不过这种鬼故事越传越悬乎也不是不可能的，说不定一开始发现的是什么狗爪、猫爪或者就是一根腌萝卜而已。
仔细想想，除非是新埋的，否则肯定是会腐烂，时间久了就变成骨头了。如果发现的是骨头的话，是不是人的就不好说了。说不定是装修的民工在旁边吃饭，顺手把鸡骨头、猪骨头弄里边也不好说。
其实好多闹鬼的故事不都这么开始的么……
“后来房子空了很久都没有人住，直到我租了它。”肖茂平静地说完。
梁浩猜测道：“你租之前不知道这里闹鬼？”
“知道啊。”肖茂抬头看梁浩。
“那你为什么还租这里？”梁浩不解。
“租金便宜。”肖茂理所当然地说。
“你不是……”
“我是对黑漆漆的地方有点小障碍，又不是怕鬼，而且这种事一般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大多是以讹传讹罢了。”肖茂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高兴，放开了梁浩，自己往后退了点不和他挨得那么近了，不过倒是没有完全挣开他的手。
“呃、呵呵。”没想到肖茂说不高兴就不高兴，梁浩干笑了两声。
肖茂又突然说：“不过最近我有点相信了。”
“相信什么？”
“相信有鬼。”肖茂说着，小心翼翼地四下看了看，还是决定又挨近了梁浩一点。
梁浩失笑：“你别自己吓自己。”
“不是自己吓自己，之前因为我一个人住、东西又不多，那个小的房间我根本没有用。”肖茂认真地说，“后来你来了之后住在书店二楼嘛，我就把二楼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拿回来了，就丢在了那间房间里。然后没过多久我的门上就开始出现血手印，半夜还有敲门声……”
梁浩皱起了眉。
“本来因为我不听劝搬进这个闹鬼的屋子邻居们就有些避着我，后来不少人都见过手印，对门的人夜里也听见过敲门声，所以大家更是躲着我。只有郑先生还跟我说话……”
梁浩心道，他是保护你的，当然和你说话了。
“后来他就死了。”肖茂看着梁浩冷冷地说。
梁浩一阵背脊发毛，肖茂的话倒是提醒他了，这杀害郑民的肯定是知道肖茂身份的人，就不知道是想伤害他的人还是其他保护他的人？这件事从那诡异的血手印开始就透着一股子奇怪劲儿，费这么大的劲儿就像是故意为了吓唬人一样。为什么要这么做？
梁浩陷入了自己的推测中，肖茂担心地说：“所以你不要出去，它一定是进不来……”
肖茂低下头，伸手又抱住梁浩，说：“梁浩，我爱你。”
梁浩还陷在自己的沉思中，没注意肖茂对他说了什么，只是囫囵‘嗯’了一声。
肖茂听到梁浩回应，高兴地低着头笑起来，过了会儿又说：“等找到合适的地方，还是从这里搬出去好了。”
“嗯。”
“不如干脆搬到海边去，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海呢。把书店也搬过去，我们在海边继续开。”肖茂越说越高兴，“我喜欢小城市，不如我们找个最靠近海的小镇？”
“嗯。”
“梁浩，”肖茂抬起头笑盈盈地看着梁浩，发现他走神就问道：“你在听我说吗？”
“啊？”梁浩突然反应过来，“在、在。”
肖茂也没在意，继续说：“你说我们的书店叫什么名字好？”
“现在的就很好啊。”梁浩有些跟不上节奏，愣愣地。
肖茂高兴的说：“你喜欢‘约定等待’？”
“喜欢。”
“太好了，我也很喜欢。”肖茂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弯弯的缝，“那到时候还叫‘约定等待’。”
“哦，好……”梁浩完全不赶趟，随口应着，心里却纳闷难道肖茂要开分店？
“不过这边还有事没完，等事情都结束了，我们就搬吧？”
梁浩莫名其妙地问：“搬？搬去哪里？”
“海边啊。”肖茂边说着，拉着梁浩找地儿坐下来商量。
肖茂兴高采烈地真开始考虑要搬到哪里、什么时候搬之类的，而梁浩是听了半天才搞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不知道组织上能不能同意他和肖茂去海边，不过离开这个危险的中心对肖茂比较好。
两个人说着说着，天不知不觉地就这么亮了，谁都没再睡成觉。虽然梁浩努力争取了，可由于肖茂死活不相信梁浩的厨艺，所以早饭还是由肖茂下厨。
吃过饭本来是应该去开店了，可肖茂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两只黑眼圈的眼睛里通红通红的，闪着的腰也还没完全恢复过来，整个人的精神状况简直糟糕透顶。至于梁浩，大概是长期训练的结果，除了眼睛里几根细小得完全不引人注意的小血丝，吃饱喝足之后整个人都精力充沛了。
所以梁浩就让肖茂在家里休息，自己去看店。虽然肖茂的意思是干脆休业一天算了，不过梁浩还是执意要去。
这原因嘛，一是这么长时间了，不管是因为肖茂还是因为对店有了感情，总觉得休业顾客流失、还赔进去房租钱，浪费；另外就是他得找个单独的时间联系叶莲。
走在街上，梁浩还在想着怎么和组织提肖茂想搬到海边的事，还有自己也想跟过去的事……
这时候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惊慌失措地快步从梁浩身边窜了过去，引起了梁浩的注意。梁浩很快想起来，他不就是自己刚到肖茂店里时候那两个找茬的男人之一吗？
紧接着一个漂亮的女人也追了过去，越过梁浩时回头看到他还对他淡淡笑了笑打招呼。这是当时那个艳丽的女人……
梁浩忽然有种诡异的不舒服的感觉。
第二十六章：鬼屋（下）
梁浩刚刚到肖茂店里没几天就发现，监视着这个小书店的人至少有三波——警察、虎帮和鹰帮。除了街警，白天肖茂在店里的时候，时不时地总有那几个人的身影，不是在不远的地方假装吃东西就是在街上走来走去。可是怪就怪在梁浩仔细观察过，肖茂一走这些人也就走了，而且之后除了他以外再没有其他人跟踪肖茂。
根据叶莲他们调查的结果，那天来找梁浩麻烦的大汉是虎帮底层的小喽啰，至于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和那个女人好像都是干部。而那些抢梁浩东西的小混混，他们也勉强算得上是虎帮外围的人。
可是令梁浩不解的是，为什么那些东西最后会到了飞鹰手上。飞鹰要赶他走，根本犯不着去帮他把东西找回来，那么还有一个可能——就是飞鹰和虎帮搭上了。那天不正好是他和虎帮老爷子见面、老罗牺牲的那天么？
而且在另一边，看来舒鹫也早就发现肖茂了……
一开始梁浩也曾一度以为那些鹰帮的人是飞鹰派来的，可是昨天肖茂闹别扭先走之后，梁浩匆忙间追出去和一个人微微撞了一下，随口到了个歉他就急匆匆地走了，一直到了晚上脱衣服睡沙发的时候他才发现，口袋里多了一张字条。
是飞鹰传给他的，飞鹰说：保护好他，舒鹫的人一直盯着你们。
梁浩这才知道原来肖茂成为了飞鹰的把柄，那些人也很可能对肖茂不利。而且，飞鹰怕是终于要和舒鹫对上了。
梁浩脸色又凝重起来，组织上的人确定了肖茂没有涉及进帮派里的时候就已经撤走了，留下他继续守在这里也只是以防万一而已。不知道虎帮是不是和飞鹰一条线了，单单是舒鹫的人恐怕他已经对付不了，如果再加上虎帮，恐怕得向上面申请证人保护才能保证肖茂的安全。可是如果对肖茂实行证人保护，势必会挑明了警察在干涉这个问题。暗地里搅和和摆明了干涉是完全不同的，组织上会不会批准……
叶莲的答复让梁浩愁容不展的，看样子组织上人手很紧张，而工作的重点也明显不在肖茂这里。至于他和肖茂想搬去海边的问题，好像也是困难重重，至少他想跟过去是困难重重。毕竟人家肖茂不像他，现在是个自由人不是。
让梁浩不安的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虎帮的人似乎也撤走了。
太多流动的人，梁浩是认不过来的，主要辨别的是一家店和一个住户。
和约定等待在同一条街斜对面的那间米线店的老板实际上是鹰帮的人，而自从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梁浩每次吃米线都吃得惶惶不安。所幸肖茂以为他不爱吃那个味道，所以渐渐他们俩都不怎么吃了。而在正对面的店背后的旧楼的三层，常常一个男人站在窗口吸烟，通过手势他会对下面的人打暗号。梁浩发现，他看见肖茂的时候，眼神非常凶恶。
一整天，老楼三层的窗帘大敞着，而窗子却是紧紧闭着的。就是肖茂中午和下午过来送饭的时候，那里也没有出现过半个人影。而楼下那些常常徘徊的人也一下子少了好几个……
梁浩越发担忧起来。
如果虎帮真和飞鹰是同一阵线，说不定出事的时候能稍微帮上点忙。而就算它们没有和飞鹰搭上，其实对舒鹫大约也是有点制衡作用。
可现在如果虎帮撤了，恐怕情况要有变化了。
梁浩忧心忡忡地收拾好店铺正在锁门，一回身看到已经走到他背后的肖茂时吓得心脏都漏了一拍。
“你怎么来了？！”梁浩焦急地几乎像是在吼他，一边拉过肖茂护住他，警觉地四下看了看。
“我来接你啊。”肖茂不明所以地从梁浩怀抱里伸出头来，“怎么了？”
“没事。”梁浩说着，周围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他拉着肖茂匆匆往家走，一边说，“你好好在家里待着，大晚上的跑到外面来多危险。”
“这个点，行人这么多，有什么危险的？”肖茂不爽地说，“而且我躺了一天了，无所事事的，再待在家里我要长毛了。”
梁浩提醒道：“你下午不是拿了本书回去看吗？”
“看完了啊，没什么意思。”肖茂想起书的内容，摇了摇头。
“明天多拿点，慢慢看，不许来接我了！”梁浩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也不用给我送饭了，你做自己的拿份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