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一局棋 下+番外——燕赵王孙
燕赵王孙  发于:2012年10月27日

关灯
护眼

然而命运的天平,再一次为年轻棋手下坠。

黑棋在后半程明显发力不够,被白棋一路打回大本营,白228,韩越之巧妙抓住一个缺口,趁虚而入,连续五手一次比一次猛烈,直指何莹黑龙心脏,何莹最后用了全力反击,但效果不明显,最终遗憾告负。

赢了棋,韩越之和李慕虽然松了口气,但心脏却又提到了胸口,最高棋士决定赛最后一轮,韩越之五段VS夏锐翔九段,李慕七段VS袁睿七段。

同门厮杀,师徒兄弟站到一个血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例外。

韩越之已经同师父杀过一次,因此到不那么紧张,倒是李慕,他打小和袁睿一同学棋,师兄对他十分了解,他对师兄同样熟悉,他们惯用的套路,爱用的定式,彼此熟稔到可以背诵,这场棋,要比韩越之所面对的,难得多。

比赛前一天,韩越之起了大早,买好早点把李慕叫醒,吃完饭后,就开始催他收拾屋子。

这是他和韩妈妈学的,每次有什么紧张的事,都会强迫自己整理房间,确实能镇定心神。

他们把被单床罩全都洗了晾晒,李慕拖地,韩越之仔细把家具打理一遍,虽然是租的房子,但是住了那么久,还是有些感情。

收拾完已经十点多,韩越之懒得做饭,躺在沙发上不愿意起来,李慕也歪歪靠坐在他头顶,看着窗明几净的家,问他午饭吃什么。

韩越之拱起背,屁股一顶就把头枕到了李慕腿上,李慕动了动让他躺舒服些,然后笑笑说:“我确实不紧张了,咱妈的法子确实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已经开始习惯于叫韩妈妈咱妈,语气里带着微微的亲昵,十分让人沉醉。

韩越之摆弄家居服衣摆,说:“那是,咱妈土法子可多了。”

李慕笑笑,轻轻用手指拍他的脸:“我问你中午吃什么呢?快回答我,好早点准备,我都饿了。”

“待会儿我请你,出去搓一顿,”韩越之微微闭着眼,躺得舒服极了,不愿意起来,“今天咱们吃好的,提前庆祝又要在半决赛和你打。”

李慕挑眉,手里摆弄着韩越之有些长的发丝,对于话题并不反感:“你就这么肯定会赢?输了怎么办?”

韩越之装作沉思,然后坏坏地说:“我输了,就便宜你亲我一下。”

这点子小把戏李慕都懒得说他,不过倒是极为自然弯下腰,薄唇在他唇上轻轻“啵”一下:“我已经亲了,你可不能输。”

第46章:棋圣二

带着李慕加持祝福之吻的韩越之,乐颠颠坐到了夏锐翔对面,准备开始最后一轮比赛。

夏锐翔好笑看他状态,不过却十分满意,第一次还有些放不开手脚,这次就一点都不会惧怕他了,作为一个优秀的棋手,是不能在棋盘上惧怕任何人,哪怕对手是世界冠军,哪怕是带领自己入门的师父。

对局开始很顺利,韩越之执黑,一直按着自己的步调走,夏锐翔白棋紧跟其后,全然不动声色。

韩越之一般喜欢用中国流开局,这样棋型会非常明朗,看起来也十分漂亮,他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下棋的时候也不例外。

这次夏锐翔同样不手软,白棋紧随其后,像毒蛇伺机寻找弱点。

韩越之额头冒汗,对局室有些热,他还穿着毛背心,捂得白衬衫贴在身上,神情却异常专注。

不专注不行,否则一个漏洞叫夏锐翔抓住,再无翻身可能。

果然,白88,夏锐翔本来在厚地,突然一个回马枪,杀入韩越之实地中的薄弱点。

韩越之感到一滴汗自太阳穴滑下,一直沿着颧骨滑到下巴,顺着脖颈没入衬衫领子,粘腻而难受。

他用手绢擦了擦手心的汗水,抿着唇一丝不苟落子。

这枚子,他从开局就想布下,却始终缺一个机会,终于,夏锐翔的进攻,给了他机会。他十分小心,生怕让师父看出破绽。这是他通向胜利的唯一一道门,关上了,就再也出不去暗室。

黑子静静压在白子上面,不多不少,不差分毫,夏锐翔微微凝眉,却依旧刺入进去,步调丝毫不乱。

韩越之不被察觉地松了口气,紧紧捏着棋子同师父过招,夏锐翔布局十分厚,想要打乱分外不容易。

但是韩越之早就有所准备,对局一直进行到黑155才抛开沉闷,韩越之的龙爪子张牙舞爪扑来,轻轻提掉一枚边角子,夏锐翔看他一眼,不明白为何走这一步。

那里成片都是黑棋,那枚白子早就废掉,毫无用处,在他看来,韩越之这手不过就是狗尾续貂有些过于神经质了。

不过韩越之依旧沉默,表情十分严肃,夏锐翔还想了良久是否有诡计,不果,继续落子。

韩越之放在膝盖上的手,偷偷攥紧拳头。

黑199,他凌空一跳,挨着黑89一个单关。

夏锐翔再次皱起眉头,却忍不住继续布完定式。

然而这次韩越之动作十分迅速,黑子再也不给白子任何机会,连续三手生生压入白大龙七寸、腰腹、尾巴。最后那枚子,不多不少,再次填入155提掉的那个空地,夏锐翔终于停下布局,开始长考。

不过两分钟,他突然抬起头,炯炯有神看向韩越之。

韩越之目光十分坦然,却坚定非常,他回视自己的师父,五年前,他一步一步带着自己走入围棋的世界,他教会了自己征子、打劫、官子,教他下棋的时候,也在教他做人,人生里,如果没有夏锐翔,也就没有今天的韩越之,作为老师,夏锐翔倾尽所有教导他,从来不私藏。

对于这个师父,韩越之一直都是敬重和感激,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赛场上面对师父的时候,会怯懦和逃避。任何时候都不能。

夏锐翔十分平静,目光极为复杂,韩越之并不能看懂,但他能猜到。

自己的徒弟比自己看得长远,确实是一件既高兴又悲哀的事情。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古来有之,夏锐翔只不过没有想到,会这样快。

韩越之最后那手翻盘,像极了自己的风格,一旦打击,绝不手软,打到你再无还手之力,如今夏锐翔终于尝到新锐流派的锐利,却也有些落寞,但是心中那股高兴劲却比落寞更来得冲动,他叹了口气,投子认输,却没有和韩越之说任何话。

但是韩越之却十分明白,师父的意思是,既然赢了自己,就要走的更远。

时间总是在轮回,半年前徒弟输给师父,半年后师父输给徒弟,不过是棋场上的小事。

紧接着,李慕打败师兄晋级半决赛,两位新人王决赛交手过的新一代国手,再次齐聚一堂,进行三番棋比赛,这次的胜负,会是怎样的呢?任何人都猜不到。

就像没有人能猜到韩越之能赢了夏锐翔,没有人看好李慕在袁睿手底下过招,新一代的棋手,总是给他们无限的惊喜和希望,他们代表着未来。

半决赛三番棋第一场,韩越之五段执黑对李慕七段执白。

也许是赢了师父之后手感很好,也许是心中的自信那道门已经全开,总之这一次韩越之面对李慕的时候,再也没有第一次那样有些缩手缩脚,从一开局他攻势就很足,大刀阔斧胡搅蛮缠,李慕第一次见他这样下棋,有些不太适应。

对局只不过两小时就结束了,李慕状态不大好,有些恍惚,在他凌厉攻击之下毫无招架之力,中盘过后还出了勺子,无奈之下,只得投子。第一局就以韩越之的胜利告终。

第二局李慕状态回暖,反其道而行,上手就开始布局,同样攻击起来毫不留情,第177手,李慕抓住一个韩越之看漏掉的地方,随即死命攻击,韩越之在反抗多次不果的情况下只得投子告负,算是再一次扯平。

同新人王一样,前两局你赢一局我赢一局,打成平手,关键的三番棋最后一局,在韩越之平稳的三连星开局之后,慢慢拉开序幕。

这一次韩越之十分专注,再也不想犯第二天漏子的错误,开局一直进行到白46才有所突破,李慕所执白棋不甘寂寞,突然窜出巢穴击杀韩越之的先遣游兵。

韩越之猝不及防,被他狠狠搁倒,游兵被废掉,但这不要紧,韩越之紧咬牙根,再度派出先锋小队想要对白棋老巢进行围剿,李慕怎么可能简单叫他如愿,果不其然,他的突击队也起了作用,一路和他在边界厮杀起来。

在李慕专注厮杀的时候,韩越之偷偷派出斥候,黑123,黑棋成功刺入白棋左上薄弱点,偷偷潜伏在那里,伺机报复。

白棋仍旧在边界和他纠缠,没有注意内部已经被打入敌人,还在奋力想要杀干净黑棋先头部队,韩越之这次布局十分了得,想必费尽心思,他不动声色,第二批强攻队伍缓慢调集,慢慢抵达战场。

一时间,刀光剑影,长鹤飞空,龙翔于林,厮杀不休。

然而,局势却在悄然变化,本来僵持不下的局面,慢慢地,往黑棋偏向,当李慕注意到胜利的天平已经倾斜的时候,一切就已经晚了,他的大部队被韩越之屠杀干干净净,片甲不留,遍地血泊。

从他们认识到今天十二年,所对之局多到无法数,李慕却还从来没有这般干脆输在韩越之之下,这盘棋他输在盲目厮杀,输在布局零散,也输在洞悉力和计算力,更是输在心理上,韩越之捏他七寸异常准,他输得心服口服。

赛后,韩越之拖着李慕和他复盘,李慕撇撇嘴,说他打人竟打脸。

韩越之倒无所谓,嬉皮笑脸教育他,说:“我这是在给你点出不足。”

其实李慕知道韩越之好意,不过喜欢和他拌嘴两句,输了棋,心里总归不舒服。韩越之懂他这点小心思,变着花样耍宝,没多久就搞得李慕哈哈大笑,输赢之事就此揭过。

韩越之这次出尽风头,他赢了师兄,赢了师父,赢了李慕,无数高手在他面前落马,作为新一任的棋圣挑战者,他今年也只有二十岁,二十岁,很多年轻人还在学校读书,而他已经在挑战围棋的最高头衔。

围棋周刊再次刊登两人比赛的画面,这一次反而韩越之十分专注,坐得板正,腰杆子挺得很直,目光认真而深邃,年轻的面容充满朝气。

反而李慕正在端着一杯茶水,热气腾腾的水汽雾了他的眼镜,照片里,看不到李慕的眼睛,却能看到他嘴角的笑意,这局棋,是李慕输了。

杂志总喜欢拿他两人作比较,相交多年的好友,棋盘上厮杀卖力的对手,他和他同年同岁,他和他同一个故乡,他和他,好像总是发着光,吸引着记者的笔尖。

杂志说,韩越之就是苍鹰,翱翔在九天之上,飞跃在广阔天地间,他不为艰难险阻,终将能飞到胜利彼岸;他们说李慕像雪狐,灵动清韵,奔跑在草原上,肆意在高山深处,他不怕风雪冰寒,终能登上高峰山顶。

这描述太冻人了,李慕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扔掉杂志踹看电视正起劲的韩越之:“苍鹰,晚上吃啥?”

韩越之正在看历年林崖的比赛录影,听到他说这个不由一抖,眼角余光扫他:“我想吃红烧狐狸。”

李慕又用力踹他,又自顾拿起杂志边看边笑。

他知道韩越之紧张,林崖是谁,他是泰斗,他是常青树,他是不可磨灭的神话。他的名字,可以代表围棋纪念里重要的一部分,他是棋圣林崖。

二十年,那个金灿灿的奖杯早就属于他,他拥有的棋圣头衔也已经变成永久,就算他输掉比赛,他也依旧是棋圣林崖,任何人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但紧张归紧张,赛还是要比,头衔还是要争取,再说,他内心里,也十分看好韩越之的能力,连做梦,都梦到韩越之把那奖杯捧回家。

他们都不是小气的人,大男子汉,对方的成就往往比自己的来的更高兴,这样的感情,比任何情都要重,都要深。

带着这样的感想,李慕陪着韩越之走进棋院大门。

今日是棋圣赛七番棋第一场,来的人很多,比如夏锐翔卫凌杨文晴显然是来给韩越之壮胆子,而李慕王旭光则是来助阵,一些韩越之和李慕循环赛都交过手的高段们都齐聚一堂,对局室外几个研讨室都不大够用了。

八点半多的时候,韩越之头一个推门进了对局室,这间名叫守拙的对局室古朴典雅,一色的神色家具庄重大方,中国风的沙发之间,六寸的棋盘纹路深邃,闪着美丽的光芒。

厚厚的地毯踩在上面完全没有一点声响,韩越之轻轻走进去,坐在了他名牌的那一方,低头看着棋罐,透亮的老云子十分美丽,正安静地躺在枣木棋罐里,等待棋手挥舞他们上场杀敌。

韩越之深吸口气,不算大的守拙里,只有他一个人,他闭上眼,脑海里飞速想着什么。

围棋九品:一曰入神,二曰坐照,三曰具体,四曰通幽,五曰用智,六曰小巧,七曰斗力,八曰若愚,九曰守拙。这间名为守拙的对局室,暗含了九品的意味,只有最重要的比赛,才会起用,每一年,林崖都是在这里,打败对手,再次守护着棋圣的头衔,今年的这一次较量,还刚刚要开始。

八点五十分的时候,对局室大门再次打开,林崖穿着白色的唐装,精神抖擞走进来,这算是他的标准装备,老头子看上去十分儒雅,白色的衣服有种飘飘欲仙的味道。

跟在他身后进来的是裁判,记录员和工作人员,守拙里一下子有些吵,韩越之睁开眼去看,林崖已经坐在他对面,正微笑看着他。

他轻声和他说:“去年我给你发的证书,还说你会很出色,没想到真是说中了,今年就来跟我老头子抢头衔。”

韩越之有些紧张笑笑,随即缓了缓心神:“我这不是努力完成您老人家的期望嘛。”

见他不是十分紧张,林崖依旧随意,他比赛的东西都自己带,扇子和紫砂壶一个都不能少,那样子像是在茶楼和人随意对局。

但是和他比赛过的人都知道,老爷子杀起人来,都不会叫你明白你是怎么死的。

林崖听他玩笑,摸了摸用得有些旧的紫砂壶:“无论这次结果怎样,我都看好你。”

没有什么比比赛时对手的表扬更来得珍贵,林崖对于有潜力的棋手,也从来不吝惜鼓励和支持,他已经老去,新的棋手正在崛起,这是一件顶好的事,该说的就要说出来。

韩越之听林崖这么说,有些激动,但还是按捺下情绪,说了声:“谢谢前辈。”

九点的时候,比赛正式开始。韩越之第一局执黑,左上星落子后,率先按下读秒钟,电子屏上的数字,此起彼伏跳了起来。

这一年的棋圣战七番棋决赛,正式拉开帷幕,看不见的硝烟弥漫。

第47章:荣耀

韩越之执黑的时候,一向是赢多输少,同他经常对局的李慕自然十分清楚,一旦按照他的节奏掉进圈套,就再无翻身可能。

赛前看了很多韩越之棋谱的林崖自然也是知道的。

所以一上来,白子就极其活跃,妄图抢占先机。

然而韩越之会让他如愿吗?答案是否定的,林崖二十多年来的所有对局,他都拉着李慕复盘过,可以说做足了功课。

因此也就索性放心大胆按照自己思路布局,黑棋的走子和落点都分毫不差,他的节奏很快,飘忽不定的棋路让林崖有些无奈,感叹自己真的是老了。

不过他能这么多年赢下来,靠的不单单是运气,更多的是实力,韩越之很清楚这一点,他的脑中高速运转着,丝毫不敢大意。

黑41,韩越之率先抢占中路,以一个跳蹦到中心腰腹,并且以此来开对掐局面。

林崖喝口茶水,白42碰到黑41处,跟得十分之紧。

韩越之不太能明了林崖意图,但是仍旧十分清醒布下棋局,接连七八手一路往中腹而去,而林崖的白子紧跟其后,丝毫不让步。

糟了,韩越之心中惊叹,猛然停住脚步,林崖的子,以极为精准的落点,把他逼入左路藏着的鲨鱼口中,不多不少,只差一步,就要被吞噬干净,尸骨无存。

虽然惨剧没有造成,但是对于韩越之却也是不小的打击,接连布下的这些棋,看上去,已经废掉了。

韩越之当然不会允许这样下去,在短暂的思考过后,黑69调整方向,率先摆脱逼迫战,直奔上路而去。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