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这两个多月，两人的生活用幸福这个那么文艺性了词来形容一点儿都不为过。幸福的都让李墨没再想起过许文修，如果不是因为许文修突然的到访，他甚至忘了这世间还有许文修这个人的存在。

那是一天傍晚，王雷还没回家，而李墨下午没课就一直在家呆着。听到门铃声以为是王雷回来了就去开门，可眼前站着的却是许文修。

李墨看见是他，不仅吃惊，还有不可思议甚至还有一丝担心。只见他双眼布满血丝，眼睛周围都发黑，很明显的没睡好，脸色不仅苍白，跟以前相比都瘦了一大圈，整个脸显得更加的坚毅了。

“你怎么了？”李墨看到他这样忙把他请进了屋，担心的问。不管以前如何，现在如何，这个人曾参加过自己的生活。冷嘲热讽、不闻不问、幸灾乐祸的事情李墨终究干不出来。

许文修疲惫的摸了一把脸，只说了一个字：“累。”

李墨也不逼他说，现在的自己只是一个外人，没权利过问他的事，也没这个义务，这个分寸李墨还是懂得的。况且他做事向来很少出格逾越。李墨只是倒了一杯茶递给他，然后经过桌子在他对面坐下。

许文修拿着那杯茶看了良久才开口：“这两个月发生了很多事，忙的喘不过气来。悠悠又发了一场病，好在终于找到了配型符合的，做了心脏移植手术，豁出了半条命，手术总算成功了。本来悠悠的抚养权法院已经判给我了，可孙雅又提出了上诉，这次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我妹妹偏偏选在这个时候结婚，又是置办酒席又是请客送礼的。乱七八糟的一大摊子事全赶在一起了，都让人没个空闲的时候。”

李墨听他这样说，反而不担心了，人活在世上，哪能事事如意！只要不是天人永隔，不管什么事就总能找出个解决的办法来。安慰道：“虽然累些，最起码悠悠的病不是快好了吗？就凭这个累些还是值得的。而且你现在有空来找我，不就说明事情都解决的差不多了吗？接下来就好好歇歇，就当给自己放假了。”

“还是你懂我。”许文修低笑一声说：“小墨，这几天陪我吧，咱一起去马尔代夫，以前许诺你要去的，一直没去成，我们现在补上好吗？”

补上？呵，人都说迟来的公正算不上公正，因为一个人为了得到这个公正消磨了太多的时间和心力。而迟来的诺言的履行又算什么

？李墨同样也因为曾今相信这样承诺消磨了太多的时间与心力。

对于他说出这样的话，李墨现在也能从容以对了，说：“还是算了吧，我现在又不像当年还有梦想周游世界那么幼稚的想法了。”

“那你就当是陪我还不行吗？”

李墨听他这样说顿时没了与他纠缠周旋的耐心，不客气的说：“许文修！你始终是一个自私的人，而现在的我同样自私！我们都奢想能有一个人陪自己，可却不甘心去陪别人。所以，我不会再去做陪你的那个人。况且，我现在很幸运，遇到了一个甘愿陪我的人，我不希望因为你的出现给我现在的生活造成困扰。你曾经也说过，当我有固定的伴了你就会放手，现在我有了这样的伴，希望你也能说到做到，我们之间不适合也不应该再有任何的联系。”李墨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对待感情居然也可以那么的干净利落！

许文修听了他的话，震惊到愤怒。上次听了悠悠的话才下定决心让他重新爱上自己，才两个月不见，这个人居然说他有固定的伴了！顿时口不择言：“固定的伴！什么固定的伴！就是以前我来时碰到的那个连毛都没长全的小子吗！他能给你什么！”

李墨听他这样说，气的涨红了脸，握紧了拳头，瞪着他说：“许文修！我希望你清楚自己的身份！我和你早没关系了！我看上了人，还轮不到你来批判！”

“你！”许文修说不出话来了，曾经对自己那么言听计从的一个孩子，今天居然为了另一个人连着两次用那么不客气的语气连名带姓喊自己的名字！他拿出一支烟抽了一口，真他妈的呛人，看着吐出的烟雾放缓了语气，开口道：“我们分开后，我一直以为你就算再找也会找我这样的，没想到居然找到了那么年轻的一人。”

“他很好！”李墨发现自己对许文修自信到自以为是的姿态很不耐。

听他说出这三个字，许文修苦笑了一下，说：“他很好？是吧，否则的话你也不可能那么维护他。”

维护？李墨也愣住了，没想到自己居然下意识的说了那些维护他的话！

许文修猛抽了一口烟，吐出的烟雾在空气中飘荡，他透过这白色的烟雾看向坐在对面的李墨，觉得他非常模糊，只能够看清他的轮廓，看不清他的耳鼻嘴眼。就像以前这孩子的心思自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现在却看不透他的想法。一种再也把握不住的悲哀涌上心头。问：“小墨，你以前说你不可能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悠悠的原因，怕她长大后我会因为顾及到她的感受而选择再次甩开你，可我觉得悠悠并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障碍，她很喜欢你。除了这个原因，到底还有什么是让你不选择我而选择那样一人的？你说你现在理智了，可你选择那样年轻的一个人算是有理智吗？为什么把我排除在外了？”

李墨想了想说：“你很好，只是我们不合适。”

许文修听他这样说气的恨不得撕碎了眼前这人来祭奠那个真诚的一点慌都不屑去撒的孩子。怒道：“我很好，只是我们不合适！他很好，你们就合适了？我说你就不能别用你学来的那套公式化的语言来糊弄我！现在请你说句真话都那么难吗？！”

李墨看他这样，嘲讽的说：“现在看到你暴躁的样子就想到了从前你对我不耐烦时的态度，人生还真是讽刺，几年之后我居然还能有幸看到你这样的表情！”说完之后，看到许文修苍白的脸以及他累的看起来很颓废的样子，李墨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说的刻薄了。他缓和了语气：“我说你很好，只是我们不合适这句话并不是糊弄你的。也许你觉得我适合你，但我并不觉得你适合我。的确，悠悠很可爱，我也很喜欢他，如果说我是因为她而觉得我们之间不可能长久就显得牵强了。真说原因，归根到底还是在我自己身上。以前读过一首诗，里面有两句是：我愿是你近旁的一棵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讲的是爱人之间平等、相互扶持、共担风雨的相处方式。很有哲理，所以就一直记着了。可当初我跟你在一起时，从没有这种感觉，，最初你对我好时，我也只觉得自己是你身上的一件装饰品，还是带不出去的。后来不好时，我在你面前更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踩雷上把自己给炸了。当然，我现在这样说并不是在怪你，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以当初你我的身份地位、阅历见地，从我决定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刻起就等于是自己选择了不平等。”

许文修苦笑一声：“也就是说你的确认为我很优秀，可也正因为这样才把我排除在外的，是吗？呵，这个理由更是讽刺！”

“也许你觉得讽刺，可这却是我这几年琢磨出来的。你是很优秀，否则也混不出今天这样的成就来。作为一个旁人，我的确佩服你，甚至是嫉妒，因为我做不到你这样。可如果跟你生活在一起就不一样了，也许在有些人眼里我们很匹配，可只有我知道，我会因为你的优秀生出自卑来。你不用惊讶，我不像你那么自信，我只是很普通的一个人，自卑感时常会跑出来冒个头，跟你在一起时，冒头的次数更是频繁，而这种自卑所消耗的心力是很大的，我消耗不起。”

“即使你说的对，但那不是以前吗？我们现在跟以前都不一样了。你比以前成熟了很多，也会更加注重你的感受的，这样还不行吗？”许文修还是不甘心。

“不是这样的，即使是现在，你也没把我当成是能与你共担风雨的人来看待，否则的话，这些天当你遇到那些累人事烦心事的时候，你会想着找我商量跟我说说，而不是在一切都解决了才来找我。”

“我是不想让你烦心，我要给你安逸平和不用为什么事发愁的生活。”许文修连忙解释。

李墨听他这样说，扯动了一下嘴角勉强的笑了笑说：“从你说这句话就可以看出，你一直把自己摆在一个强势的地位，而我是在你的强势下才能生存的人，可你别忘了，我也是一个男人，不是那种小女生，需要的不是别人一味的保护，而是一个可以相互照顾的人。而找一个当时只一味保护自己的人是最不可靠的，因为他可以保护你，同样他也可以去保护别人。因为他不怎么需要你，而你却离开了他就不能活，你对他的依赖只能满足他一时的保护欲，等他厌烦了，他想要去保护另一个人了，这个被保护的人只会以悲哀收场。”

“因为这样所以我们不合适？那他呢，你们就合适了吗，你跟他就能长久了吗？”许文修发现，这场谈话中自己在谈判桌上练就出来的口才技巧一点儿都派不上用场，这次谈话一直由李墨主导着。

李墨听到他问王雷，认真想了想才说：“我不知道在他心里我是不是合适他，但我清楚，他适合我，就像一个茶杯，他就是匹配我的那个杯盖。因为跟他在一起时我发觉自己是鲜活的，在他面前我不会活的小心翼翼，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生气时，我不会藏着掖着，他做错事胡闹了我会开口训他。不像以前跟你在一起时，即使有些事是不情愿的也会百依百顺。至于能否长久，这种事谁能确定呢？生活中的未知数太多。也许他只是我生活中的一个过渡，但这种过渡却是好的，因为他让我觉得生活不再那么无趣沉闷了。你说我选择跟他在一起不够理智，的确，很多方面他比不上你，可是我想要的却是他都能给得起的。而且，他虽然有时胡闹了些，但他对待生活对待感情的态度要比现在的年轻人认真的多，实在的多。现在他刚毕业不久，是没你成功，可他却让我有那种平等、相互扶持、风雨共担的感觉。”

“是吗？”

“是。”李墨肯定的答。

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许文修默默的抽着手里的那根烟。虽然他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可也是一个现实不干赔本买卖的人。当初那么坚定的说不放弃，也是因为他认为自己有那个自信和资本让李墨回头。可这些次的相处却让他的这种自信逐渐削弱，无力感逐渐加强。而今天，李墨更是直接了当的说出了要断绝往来的话。并且，他说出的理由你也无能无力，因为两人的差距在那放着。这些让他不得不承认不管自己怎么努力，自己和这个人再也不可能有瓜葛了。而到了他这个年纪，不可能再干出那种死皮赖脸纠缠不清的事，况且向来目标明确的他，也不可能为这种明知没有结果的事浪费自己的时间精力。即使无法轻易接受，他依然能够做到全身而退。

他这次抽烟虽然抽的很慢，可总有抽完的时候。把手里的烟抽完后，许文修站起身说：“既然如此，那我走了。”然后又看着李墨说：“需要我走个形式，说些祝福的话吗？”

李墨稍微笑了一下，说：“不用，别整的那么矫情。再者说，幸不幸福和有没有祝福并不直接挂钩。”

“那，再见。”许文修走出门口时说。

“再见。”李墨也说了一句。

可两人心里都明白，这声再见是永不再相见的意思。

第四十二章

徐文修走后，李墨长吁了一口气，疲惫的坐在沙发上，为什么每次跟他说话都那么累呢！

王雷快走到家时，正好看到徐文修的车从楼下开走。看着那辆车消失的方向，他心惊胆战而又惶恐不安的跑上楼，拿着钥匙的手抖了好几次才插进门孔里。当他打开门看见李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才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到他面前抱住他，喘着粗气将头埋在了李墨的肩窝里。

“怎么了？”李墨看他把自己抱的那么紧，好像要把自己的腰挤进他的身体里，不解的开口问。这个拥抱太认真，与平时他调笑着趁机吃豆腐的动作太不一样。

“我担心我回来后你却不在了。”王雷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闷声说。

“怎么会？家都在这里，我不在这能去哪？”

“不会吗？可我总担心有人会把你给拐跑了。”王雷试图说的轻松些。

听他这样说，又想到他回来之前徐文修刚走，李墨的声音变冷：“你是看到了什么人，怀疑我背着你跟人乱搞或者跟人纠缠不清吧！”虽是疑问句，用的却是感叹的语气，语气中夹杂着愤怒，生硬的很。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这样怀疑你！”王雷连忙否认。

“是吗？没怀疑！没怀疑你倒解释解释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虽然李墨很好说话，但并不是说他没有他的原则，碰触到他的的底线他会很坚持，决不妥协。李墨使劲要拽开他搂在自己腰上的手，可怎么也拽不开，李墨压着气命令道：“你给我放开！”王雷被他突然之间冷漠强硬的对待，心里也气得不行，放在他腰上的手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收的更紧，好像恨不得把他的腰给折断似的。

此刻李墨是愤怒的，自己之前还那么维护这人，为了与他一起开始全新的生活，斩断了与徐文修所有联系的可能。可这一刻，居然被眼前这人怀疑！

王雷心里也是感到委屈的，虽然相信了李墨与那人不会发生什么事，可李墨的态度却令他心凉。除了酒醉那晚，你从来没跟我提过那人一分一毫，难道至今他都还那么重要，是你心中永远都不能揭的伤疤？那我算什么？

李墨愤怒的喘着气，王雷一直保持着抱着他的腰，把头埋在他肩窝里的动作没有改变。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谁都不肯先开口说话。第一次，两人之间出现了剑拔弩张，谁都不肯妥协的情形。

不知过了多久，李墨平静了下来，说：“也许我们都应该好好想想我们的关系。”

王雷一把推开了他：“你什么意思！就为了这点事你就想到要跟我分了！谁他妈那样怀疑你了，我是嫉妒了不行啊！他成熟稳重，有钱有车，还是你旧情人！我有什么，除了年轻，什么都没有，在你眼里，年轻都还是缺陷！就因为我年轻，我说的话都不能让你相信！你知道看见他开着车走，我有多害怕你在车里吗？你知道我多担心回到家里看不到你人吗？你他妈心倒够狠，说分就分！凭什么啊！当初可是你主动让我搬过来的，甭想那么轻易甩开我！”

李墨听他这样说叹了口气，站起来抬脚要走。

王雷以为他厌烦了，想要出去，慌忙的拉住他：“你，你干什么去？”

“去洗手间。”李墨无力的答。王雷这才松开了他。

李墨去洗手间拿了条热毛巾出来，走到王雷面前给他擦起了脸，轻笑：“你说你也那么大人了，脾气怎么还那么变换无常的。看这脸红的，是气的还是热的？”

王雷被他这样一说，不自在的扭过了头。李墨也没再看他，与他并排坐在沙发上，自顾说了起来：“我以为你胡乱怀疑我才态度不好的，可也没要分的意思，你想多了。今天你回来之前，他的确来了。我和他的确曾有一段过往，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想多说，毕竟都是几年前的事了，现在也不痛不痒了，没什么好说的，说了也没意思。他今天来，我也跟他摊明了，说我有固定的伴了要开始全新的生活，让他今后别再来了，免得让大家都别扭。还有，你说什么自己什么都没有？我什么时候说过把你的年轻当成缺陷了？你能陪我踏踏实实过日子就比你说的成熟稳重、有钱有车那些表面的东西强太多了。咱们虽没多少钱，可也不愁吃穿，有房子住，我干嘛在意那些东西。而且，你交给我的工资卡里的钱每个月都有剩的，咱一起攒，也会越攒越多的，这些不用担心的。”李墨说完，嘴角含笑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