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煜听着男生女生们的八卦，很快就扯到了货源和运输上。
秘密实验基地、家庭背景复杂、个人资产雄厚、其实是外国企业扶持……
什么乱七八糟的猜想都出来了。
石磊耸耸肩以示无奈，钱煜则叹了口气有感于众人丰富的联想能力。
班长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土气的黑框眼镜，慢悠悠道，“前一阵子郊区的村子那边挖掘了一个古墓，棺材里是空的。华隽的老板也是最近才冒出来的吧……”
钱煜心里咯噔一跳，偷偷瞥了眼石磊又瞅向班长。
男生们哈哈大笑起来，“班长，你小说看多啦！最近看三叔的盗墓笔记呢吗？还是鬼吹灯？”
女生们倒是有人附和起来，“难说哦，也许真的是千年粽子，混在人群里用妖术敛财～”
“哈哈哈！”
钱煜跟着干笑两声，不受控制的瞥向班长，竟然直接对上了班长看着他的视线。
在钱煜惊讶的注视下，班长推了推黑框眼镜，露了个笑容，开启双唇做了个口型，“诈尸。”
第三十一章
大学里的班长是个很特殊的职位。
首先，钱煜他们班选班长的时候因为高中时期有担任班干部经验的学生中无人乐意承担此责任后，抽纸条抽出的各个班干部。顺带一说，石磊他们班是掷骰子决定的。
其次，班长和甩手掌柜——班主任之间一年见不到几面非常正常，但班长几乎每周都要去院办报道——领材料、领通知、参加凑人数的讲座、在院办帮忙跑腿等等等等。
接着，班长承担着最让人讨厌的工作之一——收费。各种明目的由学校、院里下发的收费班长必须催着班里的同学交；追债的人通常都不是容易当的。
最后，每个人任课老师有需要的时候通常都是叫着“你们班班长是谁？”，然后布置下各项任务。
所以说，班长是个吃力不讨好、分外烦人的工作。在一届一届的传承中，班长向来是一学期换一次，卸任的旧班长在学期结束时犹如卸下重担，异常开心。
可钱煜班这班长是个例外，在班长本人同意的情况下，加上这学期一连三学期都是此人担任，众人为此人服务群众的态度表示强烈的敬佩以及幸灾乐祸……
要说此人巴结老师学院却也是不成立的，除却工作安排，班长此人的最大特点——低调、平凡。
老土的黑框眼镜，普通的衣着，男生普遍的清爽短发，一米七多的普通身高，成绩不高不低中游徘徊，不冷不热的待人态度，还有打破女生关于眼镜下容颜幻想的普通样貌。
这么个人，班里同学从开学班会那天叫道现在的“班长”，钱煜一时还真想不起来这人原名是什么。
可就这么一个普通人，在刚才做出“诈尸”的口型后，露出一个在钱煜眼里分外阴险诡异的笑容，钱煜的心弦立刻紧绷起来。
就这么担忧了两节课，班长竟然下课后直接和舍友离开了，连个余光也没给钱煜。
和石磊回家的路上钱煜忍不住嘀咕，“石头，你说班长是不是真的知道什么？难道他是传说中的道士？还是有预言能力能看星占卜或是能掐指一算的能人？还是说他其实也是那个墓里诈尸出来的？哎呀！石头，你说你说会不会是将军对头？或者……”
“行了！”开着车的石磊受不了的打断钱煜的幻想，“小说少看点，这种不切合实际不符合科学理论的东西……”
“P咧！”钱煜叫了起来，“我家堂哥就符合科学原理啦？！两个月前这世界就玄幻了！”
石磊沉默，心里不爽，你家堂哥？以前不都是那古董、那将军的叫的么？
“偶然事件和群发事件的概率是完全不一样的。”石磊踩着油门认真道，“你们那班长怎么看都是普通人一枚，你想太多了。”
“高手都是伪装成普通模样，这叫扮猪吃老虎。而且，有概率就有发生可能性，你也别挣扎了，玄幻了有什么不好，反正对我两没坏处。”
石磊继续沉默，你都快被人拐向同性恋这不归路了还没坏处？！
“别瞎想，要……”咽下即将出口的“要出问题也是那古董的麻烦与你无关”，石磊接着道，“要是有问题谁能比你堂哥更清楚？回去问清楚别自己乱着急。”
每天晚上六点，将军大人都是几乎踩着秒针进家门，其对时间的精确掌控程度在做菜上已得到过体现，但仍让两个窝在沙发上讨论着“论班长隐藏的真实”的两人惊叹不已。
“有人提到了我的墓？”将军大人从厨房端出热乎乎的炒菜随口道。
钱煜激动的点头，“说的贼准儿，说那墓室里的棺材是空的，然后说和你出现的时机很相似，而且你也背景不明，空降似的开了店一下子就有了名气。”
将军不急不慢的接下黑色围裙，电视调到新闻频道，这才慢慢开口，“那里不是我的墓。”
“啥？”钱煜张着嘴合不上了。
“我的墓只是一个坟堆。不，那也不是我的墓，没死的我不需要墓。”
钱煜眼睛瞪的老大，他当初给烧纸的是将军的墓？
“国师，就是找到你的那个老头，我的沉眠是他做的好事。不过他的老命也是那时候送掉的，死也死埋在那坟堆底下。”
“那村里那个考古的墓葬是？”钱煜疑问道。
“不知。”
“不对啊，明明我放血的时候看到你是在石室里的，那个坟堆……”
石磊叹了口气，“地下密室什么的，多了去了。”
钱煜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望，那班长还真是胡乱猜的呀，石磊说的没错，班长只是一普通人根本不是他想象推测的那些扮猪吃老虎的隐士高人。
想来班长那时候的笑也只是普通的同学间的打招呼，因为自己心里有鬼所以误会了。
哎……
石磊很良心没嘲笑钱煜丰富的想象力，只是第二天上课的时候钱煜总是忍不住去偷瞄一本正经认真听课的班长。
要说这事儿就这样了钱煜该是放了心的，可事情没过几天，地方台的新闻竟然报到了在大型墓葬旁边不远的地方发现了另一处地下墓室，据估计规模不大，却隐藏极好，应该从没有被盗过，价值难以估计，或许会是重大发现。
一时间钱煜的神经立马紧绷起来，甚至翘了节课直接找个没人的地儿打电话给将军。
老家要被人闯啦！
可将军反应淡定无比，那地儿就是暂住地，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国师布置的幻想解了，被发现很正常。
钱煜总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隐隐感到不对，怎么事关将军他就这么急躁？都没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到底会不会有事儿？
看来不知不觉间他和将军……不，是堂哥的关系已经好到这个地步了，直赶石头。
这么想着的钱煜也没注意心里隐约的难解的情绪。
又过了几天，钱煜已经恢复了平时正常的情绪继续他悠闲的小日子，谁知到下课正收拾的东西的时候一人停在了旁边，本以为是石磊也没注意，谁知道收拾好东西抬头一瞧，不正是前一阵子被他猜测幻想了不少的班长么？
“班长，有事？”钱煜心里就是存着点疙瘩，态度却还是正常的。
石磊这时也走了过来，站在钱煜旁边。
班长推了推那老土的眼睛，扯开在钱煜看来有些阴森的笑声，幽幽道，“钱同学，万事皆有天道平衡，不劳而获是有报应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人打从心底里开始发凉。
钱家小鱼是愣在当场不知道如何反应，石磊直接多了，拉着钱煜就往外走。
班长突然伸手牢牢扣住钱煜的肩膀，竟掐的钱煜生疼的厉害，不得不反拽着石磊扭着头看着班长。
“鬼话能信么？”
班长第二句话一出，钱煜和石磊都惊住了，钱煜那双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噙着微笑的班长，表情生动的从诧异转到疑惑再转到戒备。
石磊却嗤笑一声，“这世上哪有鬼，班长说笑了。”握着钱煜的手紧了紧，钱煜这才反应过来扭着头不再看班长。
“祸福相伴，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被好事迷糊了眼可不好啊。”班长毫不在意石磊轻视的态度，只盯着撇过头不看他的钱煜缓缓道，“有福之人，本就是福星高照。惜福就罢，再贪图更多的……”
后半句班长没说出来，他对上钱煜瞧过来的眼睛，露出一口白牙，“好人不长命啊。”
前面都没什么，最后一句话却狠狠的戳进了石磊心里，面上表情全全收敛，微眯起来的眼睛透着股阴狠劲儿，声音却轻柔的异常，“你说什么？”
班长看也没看石磊，只冲钱煜笑着，“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钱同学，是吧？”
钱煜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第一反应却是——这班长果真是扮猪吃老虎的。
许是这些日子被消息惊吓到习惯了，班长句句的意思都透露出他知道将军的事情，钱煜却也不紧张了。
只这话里的意思让他不高兴了，这是赤裸裸明晃晃的挑拨离间啊。
钱煜不乐意理班长，石磊心里却像压了千斤顶——沉重。
扫了眼注意到这边的同学，石磊另一只手拉着班长就往外走，一路疾步走出校门赶到车前，直接将班长塞进副驾座上，让钱煜坐后排，关上门上了自动锁。
汽车一路飞驰，车里谁也没说话，班长十分配合，或者说是安适的掏出包里的PSP开始玩游戏。
车停下的时候，钱煜看向窗外荒无人烟，一片空地，咽了口口水眨了眨眼睛，习惯性和钱煜闹腾道，“石头，杀人灭口的事儿兄弟不奉陪啊。”
这次石磊却没理会钱煜，拔了车钥匙侧过身用眼神凌迟着收起PSP回视的班长，冷冷命令道，“说清楚，什么叫好人不长命，什么叫鬼话不可信，什么叫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班长也不恼，慢悠悠道，“你心里清楚这，钱煜也能猜到七八分，何必要我说出来。”
“那剩下的两三层你也说清楚，好人不长命到底是什么意思？”
班长回头看着木着脸的钱煜，“怕死么？怕做短命鬼么？”
钱煜嘴角一抽，“正常人都怕死的吧，只要健康日子能过谁没事找死。”
石磊忍着屡屡被忽视的不痛快敲着方向盘，努力耐心听着两人对话。
“鬼话不可信。”班长又说了这话。
钱煜一头雾水，这将军只是复活又不是鬼，要说鬼他也只有……
“你说那老头？国师？”钱煜肯定班长知道将军的事情，这才敢直接问了出来。
“你见过几只鬼？有几只鬼能靠近你？”班长幽幽的挑起微笑，“连鬼话也信，好人不长命说的也就是你这样心软单蠢的。”
石磊一听，脑子里混乱的线索迅速串联起来。
钱煜得到那逆天的画卷不就是运气好到不能再好了吗？虽然说是唤醒古董将军的回报，但是这样逆天程度的画卷也太过了。
鬼话不能信，那画卷肯定有问题，而且会害了小鱼！
石磊现下反而异常冷静，这事儿那古董将军到底知道不知道？
仔细回想将军平时对钱煜的一举一动，石磊还真说不准这将军到底是真心实意的想跟小鱼好还是另有所图。
毕竟那样一个人，就算做戏谁也看不出来。
太危险。
“那‘好运’现在不是小鱼自个儿享受。”石磊道。
班长低头推了推眼睛，“那‘好运’是钱同学的，账也是往他那算。”
这下别说钱煜了，连石磊都懵了。
班长这话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们，用着画卷是要付帐的，这帐还不是普通的帐。
“……该，怎么解？帐怎么还？小鱼现在……问题严重吗？”
石磊的声音里带着颤儿，有他护着小鱼有什么事儿解决不了，更何况小鱼从小也不惹什么祸。
可现在，他突然被告知钱煜沾上了他能力范围外的、甚至还是活人世界外的东西！
没等班长回答，沉默的钱煜平静的问了句，“你说这么多，算是泄露天机什么的么？会有报应么？”
班长歪着头看了眼石磊，目光停在钱煜脸上，“都说好人不长命了，我自然不会做什么损己利人的事情。”
“意思是你要做损人利己的？鬼话不可信，人话也是要分的。”钱煜痞气的一笑，无赖的样子倒也有模有样，“你说墓葬里的棺材空了，可那棺材却不是那人的。你的判断也有错的时候。”
关心则乱的钱煜也反应了过来，不是把人想的太坏，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班长就这么挑明一切告诉他们是纯粹的关心同学还是……
浓眉一挑，班长轻笑两声，“沉睡的人怎么知道沉睡以后的动静，真相什么的，到底是他看到的，还是那飘飘告诉他的？”
钱煜沉默了半响，直言问道，“为什么帮我？”
班长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你那堂哥的身世，安我身上就是真相。”
钱煜木了，石磊也跟着木了。
颤抖着手指指着班长，钱煜道，“我爹妈还真捐助过孤儿院给孩子上学？”
班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露出灿烂的微笑，“没听过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么？不然你以为我放着B市的第一学府不去跑来A市这个仅排第六的？这恩债能偿而不偿，袖手旁观，倒霉的就是我。”
钱煜这会儿倒没了什么紧张害怕戒备的情绪，查身世这活儿石磊可以处理，从出生档案到孤儿院朋友神马的就是他这个普通人也能找到，问题不大。
只一想到班长的言语，钱煜不禁也幽幽道，“你拿着我爹妈的money，去了道观么？”
班长一哽，深吸了口气，“我这是家传事业。”
石磊突然冒了句，“原来是风险投资……”
得到钱煜愤怒一瞪和班长嘲讽一笑。
“第一次见面我拿着小学成绩单给钱先生过目的，我说我会好好学。”
“说那么废话干什么，要不是你神神叨叨早点说用的找浪费这么多时间！”石磊不耐的捶打着方向盘，“话你直接明着说！”
班长摇头，“我能提点、引导，却不能直说。”
石磊此时虽没有全然信任却也信了不少，目前最重的是那画卷不能再用了，不仅仅是小鱼，还有将军也不能用！
可问题是……这刚开的店要是关了，那笔数目不小的资金可就麻烦了。
石爸有能力解决，可这事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
“先回去，给堂哥说清楚吧。”钱煜低着头掐着大拇指玩弄，“我觉得他应该是不知道的。”
石磊猛的扭过头盯着钱煜，神情要多复杂就有多复杂，“你就这么信任他？就两个月？！还是那该死的骗了你的还会害死你的鬼老头托付给你的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的东西？！”
心里那把怒火烧得炙热，紧张和担忧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他抱着什么企图骗的你团团转你还这么信着他？！你脑袋里装的是浆糊还是杂草啊，再怎么特殊他TMD的也就是个陌生人！你知道的都是他说的，能知道是真是假！你怎么就这么单纯到蠢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