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陈悠哉感觉撕心裂肺的疼痛朝自己袭来,却没处躲没处藏,他想跑,却连站起来都费力。什么都没了,最后的一个希望都破灭了,在这种日子下过不了十天,不是被饿死也会被打死。陈悠哉欲哭无泪,嗓子处传来一种甜腥的味道,他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下多了两滩血水,倒下那一刻他感觉如此地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就将十七岁的生命随便完结在这个荒芜的土地上。
“想死,没那么容易!”
不知什么时候,陈悠哉感觉自己的耳边有个陌生的声音,他想睁开眼告诉那个人他从没想死过,他如此地怕死。但是努力了很久,陈悠哉只是哼哼了两声,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哪天我决定让你死了,你想活也活不成……”
是死神来了么?还是阎王爷来召唤了?陈悠哉被巨大的恐慌笼罩着,百花花的光让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像是要飘起来了,是要走了么?陈悠哉霎时间心如死灰。
他感觉自己又被什么人撬开牙关,一股暖热的液体顺着舌头流进嗓子,大概是孟婆汤吧!陈悠哉暗暗想到,孟婆虽然狠了点,但是汤还做得挺好喝,或许,这也算是解脱吧,陈悠哉彻底绝望了。
醒过来之后,陈悠哉感觉自己又莫名其妙地恢复了体力,但是环境条件一点儿都没改善。又活过来的陈悠哉无比激动,握着手感谢上苍如此怜悯自己,现在能活着就是陈悠哉的最高要求了。因为只要活着,就有找回银币的希望,
接下来的几天陈悠哉才真正体会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尽管这只是个开头而已。他以为自己的这具身体不需要饭食,因为事先他并不知道有人喂自己汤喝,面对着臭烘烘的野菜团,陈悠哉黑漆漆的脸上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
实在受不了胃部的收缩,陈悠哉捏住鼻子咬了一口,下一秒钟便佝偻着背吐了起来。胆汁伴着血丝让陈悠哉又一次哭了出来,他不觉得自己是个懦弱的人,但是这些天他似乎一直在哭,除了哭,他找不到任何宣泄口。
没有饭吃,没有水喝,都不敢张嘴,因为在这么干燥的地方一张嘴就意味着舌头会粘在口腔的上膛。除了繁重的劳作,还要忍受突入而来的暴打,而且陈悠哉现在特别恨自己的这副身子,怎么打都不会烂掉。假如烂了就可以没知觉了,像这样打完几天之后继续光洁如初,然后再烙上新的伤口,简直是炼狱般的折磨。
每天只有那么几个小时的睡觉时间,却因为大大小小的伤痕一直呻~吟痛呼,白天连叫都不敢叫。到了后半夜才有一点睡意,陈悠哉便被硬的棍子或者长鞭抽醒,继续第二天的折磨。
第十六章
与其这样活着,还真的不如痛快点儿死去,陈悠哉在经受了无数天的折磨之后终于看清了事实。自己是不会有希望找到银币了,这样耗下去的结果就是受了一辈子的苦之后抱憾而终。
结束吧!陈悠哉朝自己说道,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把舌头伸到上下牙床之间,做了一个狠狠咬下去的动作。
可惜陈悠哉只是稍稍一用力就退缩了,求生的欲~望让他的牙床在打颤,他还是没有那么大的动力直接结束自己的生命,一种天生畏惧死亡的本能让他又一次退缩了。
又过了几天,天气似乎越来越燥热了,陈悠哉感觉自己的脸也越来越皱了。有一次他趁睡觉的时候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皱巴巴的,上面凹凸不平。
难道是最近暴晒的原因么?还是自己这张脸的主人本来就凭着这样一张面孔博得“最帅的人”的这么一个称号的?
陈悠哉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想看看自己的这张脸。明白自己时日不多了,最起码要知道自己来的值不值吧!这里别说镜子了,连水都没有,平时都是嚼扔过来的烂草根来汲取水分。而且极少有撒尿的时候,有的时候就算是尿出来那么可怜的一点儿,也会不到一秒钟就干涸。
一天的时间,陈悠哉因为体力不支昏倒三次,每次都被打醒。这里就像是火焰山一样,估计连最后一个夙愿也完成不了了。这么一想,陈悠哉抖着手,拿着离自己不远的一块石头,朝自己的头上砸去。
结果气力不足,那块石头就像是故意放在了自己的脑门一样,不一会儿便滚了下来。陈悠哉现在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绝望地闭上眼睛,感觉身上传来一阵剧痛,却无法睁开沉重的眼皮。
打吧,这次你要打个够,不要把我救活了,我不想再活了。
结果天不遂人意,陈悠哉还是在自己的祈祷中醒过来了,而且气力大增。他跳起来,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充满干劲,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咦?不疼了,哪都不疼了,陈悠哉丝毫没意识到已经过去了七天,只是在为自己的变化诧异着。
而且更让他奇怪的是,自己虽然还在这个地方,其他的人却不见了。想了很久,陈悠哉才得出一个结论,大概是回光返照吧!
他听陈妈说过,人临死前的那一天都会经历回光返照,身上的疾病会在那时候自然消失,感觉不到什么痛苦。曾经陈悠哉的姥爷就是那样,明明都瘫痪了,回光返照的时候还站起来走了两步。
意识到这样,陈悠哉的嘴角扬起一抹苦笑,算了吧,这样也算是很好的一个结果了,先前不还是想自杀么?现在阎王爷来召唤了,自己也就省事了。
第十七章
陈悠哉这么想着,就抬头看了看太阳,似乎已经要往西边落了,第二天马上就要来临了,这个时间应该为自己做点什么吧。
迈开双腿,陈悠哉想都没想就朝一个方向跑着,一定要在12点之前跑到一个湖边。一定要看看自己再死去,否则来到这里就真的什么意义都没了。假如下辈子有记忆,还能理直气壮地告诉别人,自己上辈子是世界上最帅的人。
陈悠哉效仿“夸父追日”一般地朝着西边跑着,当然也有口渴的感觉,而且心里面的信念也很坚定。他有预感,不远的前方一定有一个湖,哪怕不是湖,也会有个水塘。陈悠哉发狠地跑着,跑累了就停下来大喘几口气走一段路程,然后再接着跑。
三皇子坐在马车里冷笑不止,想逃出去?幕雪逝,你也有忍不下去的那一天么?假如我和你说我这样安排就是为了试探你,你那绝美清冷的脸上会有什么表情呢?
“水塘……水塘……芦苇……”
陈悠哉眼前一花,猛地跌在地上。结果这一倒就站不起来了,他摸摸自己的腿,全然没有知觉了。
陈悠哉不甘心自己就在离水这么近的地方含恨死去,于是他用胳膊支地,一寸一寸地朝前面爬着,每近一步,他的脸上就会多一份激动。
结果这段路程耗费的时间比最开始跑的那段路还要长,眼看天就要黑了,陈悠哉终于在急迫中爬到了水塘边。
头伸到睁开眼正好可以俯视整张脸的程度,陈悠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水中的倒影让陈悠哉一窒,他赶忙抬起头左右看看,只有自己一张脸。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水里面的影子也正在摸自己的脸。
奇迹并没有像陈悠哉想象的那样发生,漆黑的脸上沟壑纵横,正如自己摸到的那样,自己的脸上没有一丝平整的皮肤,斑斑点点还镶嵌在那些沟壑上面。
陈悠哉明白为什么自己没有被官兵选去做下人了,现在才彻底明白。没想到换了一个身份,他却依旧是个笑话。
陈悠哉发狠地抓着自己的脸,他感觉自己的皮都被自己扯了下来,无所谓了,什么都无所谓了,陈悠哉彻底绝望了。
自己的存在难道只是为了别人的戏弄和玩笑么?我贪心么?我只是希望自己可以有一张普通的面孔,用平等的身份和别人去交流。为什么,为什么连老天都要戏弄我?
陈悠哉一面抓着脸一面哭嚎着,真正的面孔马上就显露了出来,白~皙剔透的面庞上带着一连串的泪痕,越发显得可怜兮兮。
三皇子前面的驾马之人才一侧头的功夫,就僵在那里动弹不得。他手里的马鞭还在挥舞,眼睛却定在那一处久久回不过神来。
下一秒钟这个驾马之人便断了气,三皇子轻轻一跃,几步就来到幕雪逝身前。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竟然带着自己从没见过的表情,三皇子的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他用脚轻轻触碰幕雪逝已经变得骨节突出的手问道。
第十八章
“幕雪逝,倘若你说一句服软的话,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你是白无常么?”陈悠哉看着身前一袭白衣的古人苦笑着问道。
三皇子听不懂幕雪逝的意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说道:“服还是不服?”
“不服还能怎么样?你还不是会带我走,人的命,天注定……”
“你果真开窍了!”三皇子抱起地上之人,不想竟像是抱了一只燕子一样丝毫没有重量。他又静静地审视了幕雪逝一番,才起步朝马车走去。
陈悠哉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抖着嘴唇气息不稳地说道:“白大哥,你们地狱的服务还挺周到,都不用鬼魂自己走路……我要是再投胎,还想投成陈悠哉,我舍不得我妈……白大哥,拜托了……我让我妈多给你烧点纸钱……”
幕雪逝嘴里的呢喃三皇子一句都没有听清,不过现在他不着急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要幕雪逝开口。想到此,三皇子的手不禁紧了紧。
又是冗长的一个梦,长时间的昏昏醒醒,陈悠哉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处于怎样的一种状况之中了。他梦到自己又找回了那枚银币,拿在手上端详了好久,结果却感觉那枚银币越来越大,越来越沉,最后竟变成了一个巨型UFO,缓缓升上天空之后又朝自己坠落下来。他想跑,但是怎么跑都跑不出巨型UFO的范围之外,最后感觉眼前一黑,陈悠哉被结结实实地压在了下面。
“呃……”陈悠哉长出一口气,猛地睁开眼睛。
(注:以后这个人物就统一用幕雪逝这个名字指代了,因为我一写陈悠哉脑子里面就出现丑男,进不了状态,汗……)
三皇子正趴在幕雪逝的身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密而长的睫毛扇动几次,接着水晶般的眸子便彻底睁开了,灵动的大眼睛左右望望,看到三皇子,满脸的诧异神情。
“不认识我了?”
三皇子戏谑的语气没有引起幕雪逝任何重视,他此刻正忙着打量周遭的一切,企图了解自己目前的处境。
雕花小窗上挂着挂月蝶舞图案帐子,帐子下面立着宫廷织绣屏风,墙上挂着古色墨画,中间立着一张紫檀大案,案上放着研墨纸张,白玉细颈花瓶,瓶中花香淡淡,盈满了整间屋子……
幕雪逝又摸了摸身上盖的丝缎被褥,手感细腻柔滑,脑下枕的东西还不时散发出一种沁鼻的香味。他又侧头,看到一个做工精美的小方盒就在自己的眼前,幕雪逝想要抽出手去拿,这才发现自己还被三皇子压着。
仔细看了三皇子两眼,幕雪逝才想起这个人就是那日把自己从水塘边招过来的白无常。他微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不是婴儿的,起码算个青年了。他又伸出手打量了一下,拇指上面的那颗红痣还在,那就说明自己还是原来那具身体的主人。
如此多的迹象充分说明自己还在投胎进行中,幕雪逝暗忖道,现在应该是在特定的房间等候发落呢。
第十九章
胸口有点憋啊!幕雪逝这才把目光放到三皇子身上,为什么要这样压着自己?难道这是地狱的什么礼仪么?还是事先询问一下比较好。
“白大哥,有事想咨询你一下……”幕雪逝故意把话说得很文明,脸上也带着谦逊的表情。
三皇子没想到幕雪逝会主动开口说话,更没想到从幕雪逝醒来到现在,这张曾经寒气逼人的面孔竟然开始鲜活多变。
是装的?还是真的病了?
幕雪逝见三皇子一直蹙眉,也没有什么回应,便清了清嗓子,大声问道:“大哥,你能不能一会儿再压?我想喘口气。”
说话方式也是如此怪异,三皇子双目微敛,看了幕雪逝几眼之后便很顺从地从他身上移开,站到一旁,想看看幕雪逝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然而幕雪逝显然没有察觉到三皇子的目光,从床上爬起来之后左摸摸,左看看,然后拿起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青铜灯盏,大声赞叹道:“好家伙,这可都是真东西啊!”
触到幕雪逝赞叹的目光,三皇子疑心更重了。幕雪逝急切地想要穿鞋下地,却发现找不到鞋子,他直接穿着亵衣就跳下了床,探着脑袋找来找去,最后干脆趴在地上朝床下望着,净白无暇的小脸上一下子就沾了很多灰尘。
“没鞋穿?对了……鬼似乎都没有脚……”幕雪逝喃喃自语着,低头看了看,朝着自己的小脚大叫着:“这不是有脚么?靠……鬼片里面都是骗人的啊!光脚丫子实在太凉了,万一闹肚子我都找不到厕所……”
三皇子彻底明白幕雪逝的意思了,这个身负重罪的犯人认为自己已经在水塘边断了性命,所以才精神恍惚,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自己还留在世间的真相。
三皇子看着幕雪逝焦急的目光,颔首示意他鞋就在自己的脚下。幕雪逝算是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三皇子的意思,只是无法想象这么软塌塌的东西竟是鞋,最初他还以为是戴在头上的什么装饰,上面还有珠子镶嵌在两侧。
“太浪费了,这么好看的东西踩在脚底下……”幕雪逝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一条腿动作粗鲁地穿着鞋。不想那亵裤宽松,幕雪逝这么一抬腿,里面的风景一览无余。
“瞅啥呢?”幕雪逝冲到三皇子的面前,用手在空中挥舞着,脸上带着兴奋的笑。
三皇子还来从那裤底的风光缓过神来,又陷入了幕雪逝那清澈透明的笑容里,但是接着三皇子的眼中便有一丝寒光闪过,如此笑容不正是说明他期待自己已死这日已经很久,岂能让他这么认为!若是又疯又傻的,自己就算是用尽计谋也不能得到一丝效用。
第二十章
“你没死!”
幽静的屋内传来三皇子清冷的声音,幕雪逝一愣,接着便缓缓转过头来,朝着三皇子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看着幕雪逝不可置信的目光,三皇子轻蔑一笑,指指幕雪逝的脚说道:“刚才雪公子不还说脚底凉么?”
对啊!死了就不会有知觉了,自己一直认为这个人是白无常,竟没有想到会有人来救自己。想毕,幕雪逝颤抖着身子朝三皇子走去,吹弹可破的脸上流下两道晶莹的泪线,他缓缓地走到三皇子的身边,死死攥住三皇子的衣服问道:“骗我怎么办?”
三皇子一言不发,死死盯住幕雪逝激动的眸子,用寒气逼人的目光告诉他是事实。幕雪逝把这种眼神看成了被怀疑之后的愤怒和不满,于是彻底相信这个人救了自己。
“哇……天啊……”幕雪逝大叫一声,死死抱住三皇子,用力地摇着,一边摇一边涕泪交加地说着:“大哥……大哥……你让我说啥好!你太好了,真的,没有你就没有我……你让我彻底改变了对帅哥的看法啊……真的,大哥,用你们这的话说就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你的大恩大德啊……”
幕雪逝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一边在三皇子的胸口呜咽着。三皇子双手箍住幕雪逝的肩膀,一下将他拉到和自己直视的位置。
幕雪逝的眼睛泛红,样子脆弱可怜,可是嘴角还带着笑,显然是精神错乱的征兆。就在这时,幕雪逝忽然又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朝三皇子说道:“先让我兴奋一下,你别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