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小细有些好奇的眼光，玖澜宏微微往白卿身后躲了躲。白卿摸摸玖澜宏的头发。示意别怕。
“恩，就是我大哥。那个宫婢是……”
白卿指着不远处站在一旁低眉顺眼的宫婢。
“啊，对了，小殿下。这是内务司指过来的~说是二殿下吩咐的。嘿嘿，二殿下跟殿下的感情真好~”
好么？我怎么没觉得，不过玖澜喻动作倒是很快就是了。
“那个宫婢就交给汤婆，你去准备洗澡水，我先带大哥回房。”
“是。”小细看着缩在白卿后面的玖澜宏眉眼一弯。
白卿把玖澜宏拉回房间。
白卿个子矮，帮玖澜宏脱衣服时有些费劲。
听见玖澜宏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弄疼你了么？”
“唔，白……卿。不疼~”
白卿一直很肯定玖澜宏一定受了很多苦，但他有些没想到他身上的伤会这么多，新旧不一的伤口一道覆一道。青紫色的淤痕简直惨不忍睹。
虽然白卿自认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好人，但玖澜宏……大概会活的很辛苦吧。
“啊，这伤口……”
小细冲过来，看着伤口一阵惊呼，嘴里一直念叨着‘可怜’或是‘疼不疼’之类的话。
玖澜宏紧咬着下嘴唇，不知所措的瞅着白卿。白卿也不忍再看着玖澜宏满身伤还被粗线条的小细折腾。
“准备好洗澡水了”
“啊，是。殿下。
“那带去沐浴吧，还有……把新来的宫婢叫进来。”
“是，小殿下。”
看着小细跟玖澜宏出去，白卿低下眼睑漫不经心看着握在手里的茶杯，细细的摩挲，深邃带着冷漠。
不多时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走了进来，福了福身。
“你就是新来的吗？ ”
白卿再次仰起头时，眼神里的冷漠已经不复存在，带着好奇，纯真清澈。
“是的，奴婢是刚才新来的。”
“名字是什么啊？”
白卿歪着脑袋，小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请殿下赐名。”
“啊，那就叫……唔，叫什么好了……啊，对了。你以前叫什么名字啊？”
“瑛。”
“这样啊，那就叫你阿瑛了！”白卿看着面前的女子，笑的眼睛亮晶晶的。
“你喜欢吗？”
“奴婢谢殿下赐名。”女子双膝跪地，虔诚的如同白卿若神明一样。
“那阿瑛会做些什么了？会做梨花糕吗？”
“回殿下，奴婢会的很多，当然也会做梨花糕。”
“啊，那你可以现在去做给我吃吗？”白卿兴奋的追问。
“是，殿下。”然后起身福了福身退下。
随着屋子里又空了下来，白卿的笑容渐渐敛下，甚至带着一丝悲凉，喃喃自语，
“就算不喜欢，也由不得你……”
声音轻的不知是说给已经走了的人还是说给自己听。
＊＊＊＊＊＊
“他睡着了么？小细。”
白卿抬头轻声问道。
“是殿下。”
“那小细我们出去吧。”
白卿打了个哈欠，转身便走，小细迈着小碎步跟上白卿。
“嘻嘻，小殿下心地真好。”
白卿侧目，看着小细笑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不可置否。
心地好？那种东西是什么？只付出不要回报？劳心劳力最后什么也的得不到？
他白卿自认活了两辈子都不可能变成这类人。
他明白自己很自私，不管对什么人好都一定是在有益于自己的基础上。更可以为了自己抛弃所有人。于是他只能相信自己，不管是不是自己想成如今这样扭曲的样子，都只能继续去防备着所有人，龇牙咧嘴的守着自己的领地。
“小细。”
“怎么了，殿下。”
“唔，阿瑛做的梨花糕好好吃，明天早上让她还做点，正好让大哥也尝尝。”
“噗嗤~小殿下可真是个小谗猫，娘娘在天之灵看见殿下过的这样好，想必也会安心许多。”
“母妃……会安心吗？”
白卿驻足，抬头看了看天，星月皎洁。
唔，明天又会是大晴天的样子。
“殿下想娘娘的吗？”小细轻声问。
“母妃是个好母亲，永远都是。啊~夜深了，小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是，殿下也早些歇息吧，小细先退下了。”
如所有正值妙龄的女子，小细的声音轻灵婉转。人也生的清秀俏丽，性子也是温善纯良，家务样样都会。如果放在21世纪，应该是男生娶回家当老婆的第一首选吧。
白卿不觉嘴角勾起浅笑，继续神游天外。
小细，只可惜偏生在这宫里，你不懂，
在这红砖高墙里，人人都有自己的情非得已，多了，就不稀奇了……
第八章
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波谲云诡，虚无缥缈。
这是哪？
我是谁？
伸出手，明显是属于几岁小孩的胖嘟嘟的小手。
啊，想起来了，我死了，又重新转世了。
—— 真的是这样吗？
—— 你以为你转世了就可以摆脱这一切了么！不要说笑话了……
突然冒出的尖锐的女声，熟悉的让白卿有些恍惚，那，是属于良奈的声音……
—— 你扪心自问，你能忘记过去的所有吗？看清楚你自己吧，无论换成怎样的身体，你的灵魂都是肮脏的，你永远也摆脱不了……
—— 不是，我是干净的！是你胡说！
—— 我是不是胡说你不是很清楚吗？要看吗？那些肮脏不堪的过去。
一阵刺骨的冷风吹过，白卿忍不住收紧身子，眨眼间，眼前的景象已经改变。
一间简陋的房间，一张床，浑身赤裸女生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而那个女生的脸是白卿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一张脸。
女人身上是各种紫青色的痕迹，下身污浊一片，床单已经一片狼藉。紧咬的嘴角也是殷红的血迹，无声的喘息。男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耸动，谩骂着……
被故意遗忘的记忆铺天盖地而来……
—— 那不是我！我不是良奈！我是白卿！我是白卿！
—— 是这样吗？
忽然男人消失了，房间也消失了……
只剩下那个女生，蹲在墙角，锐利的刀刃狠狠的划过左手手腕，血忽然就涌了出来，以不正常的速度，开始到处蔓延，一直蔓延，入眼的都是刺眼的红，厚重的血腥味刺激着嗅觉，白卿几欲作呕。而女生仿若没有知觉一样，僵硬又毫不犹豫的不停地划着惨白的手臂，一道又一道……
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大半个脸，嘴里依稀可听见不停重复说着：好脏，好脏，所有的人为什么都那么脏，把整个世界都弄脏了，好脏，好脏，好脏……
—— 不脏！
白卿大吼着！
—— 不脏！良奈你不脏啊！
一直低着头沉寂在自己世界里的良奈，好像听见了似的，抬起头，看着白卿……
嫣然一笑，仿若一个纯真的孩童一般，但殷红血色却如同一个魔咒，白卿只觉不安，惶恐，绝望……
—— 你也脏，我们都是脏的，脏到了灵魂里……永远也磨灭不了……
—— 不，我不脏！
白卿转头拼命的跑，要离开这！离开这个世界！
可无论怎么跑，那声音却依旧近在耳边似的，轻轻呢喃着，
—— 你脏，我也脏，整个世界都是脏的，脏到了灵魂里，洗也洗不干净~
—— 不！我不脏！不脏！
“我不脏！！”
白卿猛的睁开眼，气喘吁吁的坐起身。
环顾四周，木质的桌椅，屏风，铜镜。
是熟悉的环境。
伸手低头看着，是五岁小孩的小肉手。
是熟悉的身体。
我是白卿，已经不是良奈了……
那，只是一个噩梦……
白卿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神未定，起身却发现腿不自觉的颤抖着，要走动实在有些困难。
真没用。
苦笑，坐在床沿休息了片刻，白卿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温热的茶水让白卿心安了些。
合眼，那句好脏如跗骨之蛆一般，挥之不去，不停的在脑海里回响……
平复了许久之后，白卿方觉身上已经被冷汗浸湿，皱皱眉，起身去拉了拉床头的绳子。
很快小细便轻轻推门而入，看着坐在床沿惨白着一张脸的白卿，额头满是冷汗。
“小殿下，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没睡好么？脸色这么苍白？”
“无妨，小细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是。奴婢马上去准备。”小细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白卿，然后顺从的退了出去。
＊＊＊＊＊＊
白卿退干净衣服，浸在热水里，舒适的吁了一口气，仿佛全身的细胞都舒张开来，疲惫和不安也泡散了一样，一直到皮肤起了皱褶才起身让小细伺候着穿衣。
“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小细认真的抹平白卿衣服上的褶皱回道，
“大哥了，醒了吗？”
“醒了，说要等小殿下一起用早膳，让先用还非不干了。大殿下洗干净了小脸，生的可清秀漂亮了，小模样真惹人疼爱。”
白卿突然就想起玖澜沧那张完美的不可挑剔的脸，那么好的基因生出来的后代还能丑到哪去吗，显然不可能的。
“那收拾好了，我们也赶紧过去吧。”
“殿下不用多休息一会么，脸色似乎还是不是很好。”小细有些不放心的看着白卿。
“不碍事，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白卿带着小细步行到偏厅，看来人是白卿，一直安安分分坐在凳子上的玖澜宏眼睛里带着几丝雀跃。
洗干净了确实像个漂亮很多，看起来挺可爱，挺逗人喜欢的嘛。
落坐之后，白卿笑眯眯的首先给玖澜宏夹了一块糕点放到小碟子里。
“吃吧。”
忽然想起什么。然后抬头，对着正伺候玖澜宏用早膳的阿瑛问道，
“今天怎么不见汤婆。”
“回殿下，汤婆许是老了，身子骨也差了。这两天有点风寒，先正躺在床上了。”
“这样，阿瑛你一会去太医院拿点药给汤婆。”
“是，殿下。”
阿瑛恭敬的回着。
“白卿……”
“怎么了？大哥。”
白卿喝了口白粥，偏头耐心的看着脸蛋微红的玖澜宏。
“我，能不能……能不能……拿点糕点回去……”
白卿看着声音越来越低的玖澜宏，真像个小动物一样啊，连耳朵尖都绯红了。
“能。”白卿一口允诺下来，笑眯眯的看着一旁沉默的阿瑛，
“阿瑛一会做点新鲜的给大哥装好。”
“欸……”
玖澜宏吃惊的看着白卿，瞪圆了黑溜溜的大眼睛。白卿笑意更浓了，这小孩真可爱。
“大哥，你想带多少回去就带多少回去便是了。”
这几句话明显把玖澜宏感动的一塌糊涂，眼泪什么的说来就来，直到白卿把玖澜宏送到他的朔华园园门口时玖澜宏还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白卿多好多好。
在回来路上，白卿有些头疼的揉揉额角。
果然小孩都是麻烦的。
“小殿下，可是觉着大殿下烦了。”
白卿侧目，有些哀怨的看着一脸笑意的小细。
“小细，我是主子，你怎么能取笑主子了。”
“是，是，是。是奴婢的错。”
明明笑的更厉害了。
“本殿下大人有大量，不能你个小宫婢计较。”
白卿轻哼一声，别过脸，白卿自认自己表情严肃，实际上虽然是严肃的表情，但粉嫩嫩的小脸配上严肃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可爱。
“噗嗤，殿下真是大人有大量哦~”
第九章
白卿轻哼一声，别过脸，白卿自认自己表情严肃，实际上虽然是严肃的表情，但粉嫩嫩的小脸配上严肃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可爱。
“噗嗤，殿下真是大人有大量哦~”
“四殿下。”
闻声白卿朝声源望去，来人是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男人，白卿对他自然也是不陌生的，温影，是陪在君父身边的多年的人。
“温总管，是事吗？”
白卿扬起小脸不解的问道。
“陛下让老奴来传召四殿下。”
白卿沉默了一下，挥手让小细先回了冷戚园。
“走吧，温总管。”
“是，那殿下随我来。”
白卿看着温影宽厚的背影，步伐稳健。即使是做了多年的伺候人的事，但语气谦卑有序，丝毫没有那些普通宫婢的奴性，不愧是他身边的人，所以变态身边一定会有一群进化中的变态？白卿不禁恶寒。
“四殿下，怎么在这偏僻生冷的小道散步了，可真让老奴好找了。”
你都找到了还说不好找？！
白卿别过脸，没有应声。
绕来绕去途中风景一换再换白卿终于被带进了一个朱红铜门。
跟着温总管安静的走在木质的回廊上，白卿总忍不住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这太过安静了，甚至连个鸟叫的声音都没有。
被方方正正的红色围墙围起来的恢宏华丽的红色宫殿，就像一个牢笼，压抑又严肃。
白卿调整了下呼吸，藏在袖子里的小手握紧了又松开，这是前世便有的习惯，每次紧张的时候就用这样的方式快速减压。心中微妙的不安与惶恐有所缓解之后，白卿快步跟上带路的温影。
木质的走廊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在这样安静又压抑的气氛下，变得清晰无比。
白卿有些走神。
到底玖澜沧找自己来要干什么？
温影停在门前，叩响，然后轻声说道，
“陛下，四殿下带到了。”
白卿有些怀疑这么小的声音，里面的人到底能不能听到。
似乎得到了回答，温影轻轻把朱红色的门推开一个足够白卿侧身进去的宽度，然后站立一旁，微笑着对白卿点头示意可以进去了。
白卿站在半掩着的门前顿了顿，把手心冒出的细汗不动声色的在袖子里蹭了蹭。瞥了一眼笑容温和的温影，深吸一口气提步走了进去。
一股淡淡的熏香扑鼻而来，在前世闻过那么多香水，似乎都比不上这味道来的让人舒心沉醉，白卿觉得这熏香味道有些熟悉。
没来得及细想，白卿恭敬的朝坐在书桌前看不真切的帝王行礼。
“儿臣拜见君父。”
“嗯，起来吧。”
帝王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慵懒与漫不经心。但白卿确觉得这声音格外的性感而引人沉迷。
咽咽口水，僵硬的起身。
“是……君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