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悲咒的音乐再次响起，王菲的声线婉转空灵。

广播：“各位施主，听我一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小弟丁拿着把AK，转身架在车轮上，说：“梆！”

AK砰的巨响，把大巴顶上的喇叭狙得飞出去。

小弟丁解释道：“这是梆。”

林宇点头表示明白了。

“好了。”小弟丙道：“可以咻了。”

小弟丁接过火箭炮拍了拍，朝林宇解释道“这是咻……”

林宇道：“不用解释了速战速决吧，快天黑了。”

小弟丁抗起火箭炮，说：“咻——”

一枚飞弹咻地拖着白烟飞去，把大巴炸得飞起，砸在对方的吉普车掩体上，世界消停了。

黎鸿业那处的枪战也接近尾声，乙蹲在集装箱顶上，架好远狙，一枪一个，把华辉的手下狙得爆大腿的爆大腿，断手的断手，一个个鬼哭狼嚎。

没多久，枪声渐消下去。

小弟丙扛出一个地对地导弹，问：“轰叭要吗？”

林宇心惊道：“不用了吧，太夸张了点，对方都没多少人了，这一个下去人都死光了。”

小弟丙张望片刻，推了推眼镜，说：“太抢经验了，算了。”

华辉见大势已去，吼道：“黎老大，你敢不敢和我决战！”

黎鸿业手持冲锋枪现身，把枪抛到一旁，掏出手枪指着华辉：“来决战吧！”

“梆！”小弟丁忽然在车后扣动AK扳机，打在华辉身上，华辉穿着防弹衣，被子弹冲力一撞，横飞出去，摔得头破血流，不知死活。

“你抢怪啊！谁让你抢怪的！”黎鸿业回过神，朝小弟丁怒吼道。

小弟丁忙缩到车后不吭声了。

码头枪战已经停了，哐当一响，翻倒的大巴车门被猛地推开。

“警察要来了吗？”林宇探头张望：“专家们呢？”

小弟丙弱弱地说：“待会市长会和公安局长来解决，大嫂放心，这件事牵扯太广，会被压下去的。”

林宇点了点头，小弟丙用广播道：“算分了，老小最高分，放倒了二十二个……”

黎鸿业伸了个懒腰，朝林宇他们走来。

小弟丙瞬间变了声调，惶急吼道：“大哥——！”

所有小弟一齐吼道：“大哥！！”

那一刻，林宇全身血液仿佛凝固了。

又一声枪响。

一名老头颤巍巍地推着轮椅出来，手持一把左轮手枪，在码头旁集装箱后朝黎鸿业开枪。

黎鸿业愕然睁大双眼，转身时扑倒在地。

“大哥——！”小弟们一齐吼道。

林宇吼道：“黎鸿业！”

黎鸿业倒在地上，动了动。

说时迟那时快，大巴车门终于被踹开，一名红衣喇嘛轻飘飘跃出车外。

喇嘛慈祥地说：“佛祖说——让你听——你又不听——”

轮椅上那老者愕然，喇嘛翻手，亮出一把手枪，开枪击中轮椅，老者连人带轮椅翻倒下去，哗啦一声摔进水里，被江水冲走了。

“黎鸿业——！”林宇吼道，冲出房车后，扑到黎鸿业身上，拼命摇晃他，发现黎鸿业的衬衣被打出焦黑的弹孔，子弹头却嵌在防弹背心上，当即松了口气。

黎鸿业断断续续说：“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林宇道：“你别吓死人。”

黎鸿业勉强点头：“还好穿了防弹衣。”

“听佛说宇宙的真谛——”红衣喇嘛慈祥地低下头。

“老四！”小弟甲放下冲锋枪：“你怎么回来了。”

喇嘛说：“佛祖让我来，所以我来。黎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黎鸿业道：“老四，本来想请你吃个饭的，现在看来你还是回去出家吧，对了，留个电话，方便联络。”

喇嘛说：“我这就走了，嫂夫人是好人，黎施主，请你为了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的手机是13XXXXXX……”

喇嘛双手合十，缓缓闭上双眼，朝众小弟鞠躬。

“老四上哪去？”小弟乙问：“慢走啊，有空回来看看弟兄们。”

喇嘛虔诚望天，双手合十缓缓行走：“去浪时代，找空行母合体双修，各位施主，有缘再会。”

喇嘛走了，警察们从大巴里救出数名谈判专家，市长亲自前来视察，监督清场。

出乎意料的，黎鸿业与一帮小弟居然没事。

黎鸿业接过小弟庚递来的顾恺之《洛神赋图》赝品，交给市长，交谈数句后转身打手势。

黎鸿业：“快快——你们快点。”

小弟们把房车翻过来，本就防弹的，车顶还嵌着不少弹壳，市长也假装看不到，黎鸿业让众人上车，打方向盘，从码头另一侧蹭蹭蹭地走了。

“大家……平安夜。”黎鸿业在街角停下车：“都去玩吧，晚上回来再算分。”

林宇已经累得不行了，懒懒道：“回家去吧，还玩什么玩。”

黎鸿业道：“小宇，我想送你件圣诞礼物。”

林宇道：“那去吧。”

小弟甲道：“刚没玩爽，再去玩一盘CS吗？”

小弟丁道：“好啊！找人多的地方开枪扫吗？”

众人狂殴小弟丁，乙怒道：“是去网吧玩虚拟CS！”

林宇头疼加全身酸：“我不玩CS了，你们全是分任务各领活儿干的，只有我又要计划又要指挥，早上当伴郎中午偷东西下午钻通风口，最后傍晚枪战还站错边……”

小弟们齐声道：“大嫂威武！我们的未来一片光明！”

林宇疲劳地笑了笑，无力道：“承你们吉言。”

黎鸿业道：“都下车了，都滚吧！”说着把数小弟踹下车去，泊车，打开车门。

林宇倚在副驾驶座上，一脚架在车窗前出神，黎鸿业躬身道：“出来走走？”

林宇摘了眼镜，牵着黎鸿业的手下车。

黎鸿业：“你不开心么？”

林宇勉强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黎鸿业端详林宇片刻，林宇笑道：“好吧，只是有点累了，提不起精神。”

黎鸿业点了点头，说：“咱们去买点东西。”

黎鸿业与林宇在商业街买了大包小包的玩具，公仔以及蜡笔，图画书，让商家包装好，最后把大包小包的上百份礼物塞进车里，开车过江边，朝孤儿院去。

林宇双手揣在兜里，一路没有说话，平安夜，孤儿院里亮着温暖的灯光。

“犬夜叉和剑心大叔来喽——”黎鸿业抱着大包的礼物上前，小孩子们一涌而出，欢笑声几乎要把林宇心里的刺痛淹没。

林宇打起精神，在河道孤儿院玩了一会，黎鸿业见林宇有点倦，便提前告辞了。

两人离开河岛孤儿院，远处小孩的笑声仍不断传来。天空飘起琐碎的细雪，温柔地覆盖了长长的滨江大道，路边灯光橙黄，雪屑在光束下缠绕，纷飞。

黎鸿业牵着林宇的手，在路灯下停下脚步。

“我的圣诞礼物呢？”林宇没好气道。

黎鸿业：“当当——！”继而把手伸进西装内袋里

林宇双眼明亮，带着期待的光芒。黎鸿业把一件东西交到林宇的手里。

林宇神色黯然，黎鸿业的礼物是一节掉了漆的玩具火车木头车厢。

黎鸿业笑道：“你走的那天，我给你做的，勾在小火车的最后面，能被它拖着走。”

林宇缓缓点头，黎鸿业又道：“从此你人生的轨道上，车厢就多了一节。”

林宇淡淡道：“谢谢。”

黎鸿业低下头，拥着林宇，在他唇上吻了吻，林宇没有主动回应。

黎鸿业道：“你真的很困了。”

林宇眉毛动了动：“当然，回去睡觉吧。”

黎鸿业点了点头，开车带林宇回家，林宇倚在车窗边看漫天纷飞的雪与圣诞节的彩灯。

“Merry Christmas！”二人回家时，小弟们正在客厅里装饰圣诞树，吹哨子，每人一个CS比赛的奖品，小弟丁跟在个打鼓猴后面，学着它的动作拍来拍去。

林宇乐不可支，看了一会，上楼睡觉。

黎鸿业道：“大嫂困了，你们声音小点啊。”

小弟们纷纷应了，甲问：“明天还上班吗？大哥？”

黎鸿业道：“开始休假！休到过年！”

林宇在小弟们的欢呼声中推开房间门，袜子里塞着礼物。

深夜，黎宅纷纷熄灯，唯剩缤纷的圣诞树在夜里闪着安静的光。

黎鸿业反倒是最累的那个，昨夜一宿无眠，今晚回来朝床上一躺，不到三分钟便开始打呼噜。

林宇睁着眼看天花板，片刻后小心翼翼地起身，黎鸿业手臂紧了紧，林宇轻轻地把他的手搬开。赤脚走到门后，翻他的西装，从西装内袋里掏出那张泛黄的遗嘱，展开看了一会，又塞回原位。

The End

翌日林宇起得很早，在客厅里开了电视，新闻报道本地叶家涉嫌伪造多起证件、文书伪造，遭到警方全面搜查，并从叶家搜出大量伪件与真件。

同时，叶晓羽被逮捕归案。

手机响，林宇接了电话，王清的声音：“小宇，能想个办法把你哥弄走么？”

林宇道：“怎么了？”

王清道：“叶家房产被清查，账户全被冻结，他作为涉嫌人接受调查，完了以后回不去了，又窝到我家里来了。我在楼下打电话，他在我家里坐着，我不能收拾行李，也不能买机票。他是不是没钱了？”

林宇答：“他有不少钱呢，我没要半分遗产，这部分算他的个人资金，不会因为叶家事发一起被冻结的。”

王清哦了声：“你顺便帮我把机票买了吧。”

林宇说：“嗯，我也想去买机票呢，你顺便从我哥的家当里偷五千块钱给我，五千够了，不用太多。待会你把我他叫出来吃饭，钥匙放在门口信箱，我帮你收拾。”

王清道：“行，我把要带走的东西发在短信里给你。你打算去哪？”

林宇说：“不知道，去了再看吧，你呢？去哪？”

王清：“我不知道，买到哪算哪，黎鸿业欺负你了？咱们一起吧。”

林宇笑道：“不了，师父，我可不想当我哥的替代品。”

王清道：“你太小气了，当一下替代品又不会少块肉，害我刚才还真有那么一点点期待，挂了。”

王清挂了电话，林宇起身，朝小弟丁交代一声，便揣上身份证出门，他在王清家的抽屉里看到一张纸，上面有王清和林泽的身份证复印本——两个人的身份证复印在同一张纸上。

下面写着：“林泽与王清今天结婚，即时生效。”林宇看了一会，大约能猜到原因：王清是离家出走的，只有一张身份证，要缔结同性婚姻，也无法与林泽登记。

当天他帮王清收拾了简单的一点行李，尽量不令房间看上去少了东西，把吉他装盒，又买了一张机票，带到他家楼下的门房，暂时托管。

那天傍晚林宇回到家，黎鸿业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问：“你师父要走了？”

林宇道：“对。”

黎鸿业：“明天一起去送他吧。”

林宇说：“不用，他不太想和其他人告别，我去送他就行了。”

黎鸿业点了点头。

林宇上楼回房，第一件事是翻黎鸿业的西装内袋，发现昨天的那份遗嘱没了。

林宇沉默片刻，不再碰黎鸿业的西装，躺在床上睡觉。

小弟甲：“大嫂最近心情好像不太好……怎么一直在睡觉？”

小弟丁：“大嫂是在养胎吧。”

小弟庚：“你白痴，大嫂怎么会有胎。”

小弟丙弱弱道：“大嫂在灵魂深处闹革命吗？”

小弟乙：“怎么可能，又不是青春期！”

林宇从楼上下来，众小弟齐声道：“大嫂好。”

林宇点头：“鸿哥呢？”

小弟乙道：“大哥去接手老头子和华辉的几个堂口了，老头子被抓，华辉要蹲班房好几年呢！”

林宇坐在桌前看一份报纸，敷衍地点了点头。

小弟庚道：“大哥要当S市的总大哥了！”

小弟丙道：“大嫂要当总大嫂了。”

林宇笑了笑，小弟庚又道：“大嫂加点打赏吗？”

林宇摸了摸口袋，摸出一把毛票，说：“我身无分文，只有十八块钱，大家分一分？每人三块六吧。”

小弟们莫名其妙，林宇把十八块钱放在桌子上，说：“自己拿啊，别客气，这是我的全部了，这些日子里，谢谢你们的照顾。”

小弟们倏然脸色就全青了。

林宇收了报纸上楼。

小弟丁：“我我我，怕、怕……大嫂和刚到咱们家的时候好像，都不太说话，现在都和咱们客客气气的了，会不会想不开上吊啊。”

小弟甲：“你少说几句成不！大嫂怎么会上吊？上吊会失禁的！要也是在浴缸里摆满玫瑰花瓣割腕……家里别买玫瑰花就行了。”

小弟庚道：“难道大嫂知道大哥藏着遗嘱的事，所以生气了？不可能啊，大嫂怎么知道的？连我们都是开保险箱的时候才知道的吧。”

小弟丁：“大嫂应该也会天眼通吧，听说老四在拉萨修炼出的那个淫魔眼，什么都看得到，千里之外能取人贞操……”

黎鸿业回来了，众小弟自觉噤声。

“大哥好。”众人道。

黎鸿业敷衍地唔了一声，问：“小宇呢？”

小弟甲道：“大嫂在睡觉，大哥心情不咋滴啊，堂口接收有阻力吗？”

黎鸿业道：“没有，小宇最近是怎么了，他心情不好，我也心情不好。”

众人互相看来看去，小弟庚缓缓摇头，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翌日清晨，林宇背着书包，站在黎宅门口，回头看了一眼，最后关上门，离开了。

王清一大早就在路边等着，寒冬之际，雾气霭霭，说话时能呵出一口白汽。

“你真的要走？”王清道。

林宇双手插在裤兜里，漫不经心地点头，与王清沿着街道缓缓走去公交车站。

王清背着个吉他，提着个行李袋，随手拍了拍林宇背后的包，问：“徒弟，你带了什么东西，轻装上路吗？”

林宇上公交车，抽出背包里的东西给王清看了一眼，又塞回去。

王清笑道：“带玩具火车做什么。”

林宇淡淡道：“纪念品，你起床的时候我哥醒了吗？”

王清耸肩，问：“姓黎的也没起来？”

林宇笑了笑：“没有，还在打呼噜。”

王清若有所思地点头。

S市机场，12月26日，早8点十五分。

“那么。”林宇道：“我登机牌还没换，咱们就先在这里分开吧，师父，反正你时间刚刚好，进去几分钟也得登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