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个倒霉蛋——晓月流苏
晓月流苏  发于:2013年12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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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万块钱,就算康起瑜家境再富裕,这些钱也不能说就不算钱了。况且……在与齐锐有关的事上,康起瑜付出的也不仅仅是几万块钱。这顿饭吃得兴致实在不高,吃过之后康先生拦了辆出租车送医生回医院,他自己在人行道上慢慢走着,拨通了齐锐之前留给自己的电话号码。

按下拨通键时,康起瑜竟然难得觉得紧张。电话并没有显示无法拨通用户关机,反而响了两声便被接了起来。

“喂,康先生?”

康起瑜愣了愣,轻轻嗯了一声。

和住院那段日子不同,看不到那些不自然的微小表情和肢体反应,只听他说话,齐锐给他的感觉就不再是之前那个需要照顾、不擅与人相处的落魄男人。简单四个字,就给人一种强烈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你好,我是康起瑜。”于是他也不自觉地收敛了从前那种熟稔的语气,变得客气起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我今天去了医院,发现你已经出院了……”康起瑜思考了一下,决定坦率点提出自己的疑问,“医生说你最好在住院几天,你却把我垫付的钱都取出来坚持出院,我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这次电话那头沉默的时间更长,就在康起瑜以为不会得到答案,下一秒就会听到电话忙音的时候,齐锐终于开口回答了他的问题,“实在抱歉,但是我写给您的欠条,是包括您垫付给我的所有医药费的,因为您之前答应过可以让我缓几个月再还钱……所以剩下的钱和之前住院花掉的钱,我过一阵子会一起还给您的。”

康先生听着这样的话,不知不觉停下来了脚步。他觉得心底升起一股火气,直白地反驳道:“对不起齐先生,我借你钱仅仅是为了让你垫付医院治伤的花销,不是给你随意周转处置的!你这样不和我商量一声就取走在医院存着的钱挪做它用,如果不是我到医院问一声又给你打电话就一直都不会知道,你觉得妥当吗?!”

这次电话那头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了,过了一会,齐锐低声说:“对不起,我……”

他停顿了一下,“我把现在的住址告诉您,等找到工作也会把地址告诉给您……等我筹到钱会把这段时间的利息补给您的……”

康起瑜被这句话气得嗓子发堵,完全不想继续同电话那头的男人继续沟通下去,索性直接挂掉了电话。他坐在街边长椅上顺气,手机短信提示响了起来,打开一看,正是刚才气死人不偿命的男人发来的,是一行详细的地址。

那天坐在街边长椅上,康起瑜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地址沉思了许久。挂人手机这种事他几百年也做不出来一次,回想一下齐锐的言行其实也算不得特别极品,可是却让自己动了真火……康先生把电话翻过来掉过去把玩了半天,终于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失望还是生气,都是因为他在意这个相识过程相当传奇的家伙。

在意他,怜惜他,对他有了好感,才会让他主导了自己的情绪。

想清楚了这一点,康起瑜把手机收回衣兜里,慢慢顺着林荫逛回家。对一个人心动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康先生虽然年轻,却也早不再是情窦初开的少年,还不至于为这种程度的意外而举止失措不能自已。如果齐锐为人处世一贯如此,就算喜欢他,康起瑜也不觉得他有期盼他们继续发展的必要。

至于那笔说小不小的债务,不管怎么说齐锐确实处于困境中,反正他也答应了宽限几个月时间,如果几个月之后齐锐真按自己说的那样连本带利还清,他们也许可以再做朋友;假如再没有人联系他提这回事,就当自己做善事捐出去算了。

就这样,康起瑜打定主意不再联系齐锐。在家无所事事容易想到齐锐,难免会影响心情,手伤没好利索又不好直接回归工作中,他干脆找朋友联系了点笔译的兼职在家打发时间,也算努力赚回因为遇到齐锐而产生的支出。

一个月后康起瑜再次住进医院一周,拆掉了胳膊里钢板,又休养了一段时间,终于回到了平常的工作中和生活中。人生中因为某天夜里被自杀者齐锐砸出的小小偏差完全得到了纠正,新接的工作强度和压力和从前一样,仍旧大得惊人,康起瑜抛弃了他的T恤和牛仔重新穿起西装打起领带,为了掩饰年轻给人带来跳脱感还带上一副平光眼镜。

于是休假时那个热心随和、未出校园学生一样的康起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看起来异常英俊精明却也拒人千里之外的职场精英。

这样过去了几个月时间,康起瑜已经很久不再回想自己那笔钱以及那个叫齐锐的男人。这种情况下,当他结束一个阶段的工作,疲惫地从机场打车回家,换衣服之前顺手打开工作时从不开机的私人手机、看到十几个来自齐锐的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时,那种惊奇的心情可想而知。

他甚至没来得及看看齐锐短信的内容,这个男人的电话已经再次打了进来。

康起瑜楞了一下才按下接听键,带着仍然没有从工作状态中调整过来的礼貌和客气说:“喂,您好?”

电话那头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只有电磁沙啦啦的噪音,就在康起瑜怀疑是否信号是不是出了问题时才响起齐锐低沉的声音。

“请问是康先生吗?”

康起瑜歪着肩膀夹住手机,进厨房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走回客厅瘫坐在沙发上,心情很好地回答,“是我,请问有什么事?”

齐锐简短地解释说,“您能找个时间出来一趟吗?我想把钱还给您。”

虽然工作刚刚结束,但这也意味着康起瑜又将拥有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假期。他喝着啤酒扯松领带,好脾气地说:“好啊,我最近随时都有时间,你说什么时候在哪里,我直接过去就行。”

接下来齐锐表示他晚上就有时间,定的地方是市中心附近一家新开的火锅城。康起瑜愉快地应承下来,哼着歌冲了个澡解乏,换下让他觉得拘束的衣服,从出差买的纪念品里挑出当做小礼物就出了门。

火锅城离他住处不远,快到时时间还早。康起瑜琢磨着两个人吃火锅没有要包间的道理,散座估计也没订座一说。齐锐定这个地方明显是想请他吃饭,他这个客人如果早到估计就要被迫接受很多次齐锐一本正经的道歉,干脆在附近商店转到约定时间。

让他意外的是,即便如此齐锐仍然没到。他们约定的时间正好是饭口,康起瑜不好意思占着餐位等人,就坐在休息区玩手机。十分钟后他试着给齐锐打了个电话,本意是安慰他如果遇到堵车的话不要着急,没想到却听到“您呼叫的用户已关机”这样的提示音。

对此康先生意外滴走了一会儿神,招呼服务员要了点给长时间等位客人准备的果汁和零食,一边垫肚子一边继续玩手机解闷。

他坐在饭点的大堂里两个多小时,身边的客人来去了一拨又一拨,连服务员的眼神偶尔飘过来,都带上了同情的情绪。

中间康起瑜又打了几次电话,齐锐的电话一直保持着关机的状态,终于将他所有的耐心和好心情耗尽。收起手机离开饭店,康起瑜看了看手里提的小礼物,顺手把它丢进路边的垃圾箱。

吃了一肚子免费的零食虽然已经不太饿,但康起瑜不喜欢因为别人亏待自己,在百米外的肯德基排队买了一堆零食,他已经开始盘算着回家打游戏推BOSS泄愤。

离家时还是夕阳西下的时候,走出肯德基时街边的路灯和店铺门口的霓虹灯都已经被点亮。康起瑜走过街边反射着五彩灯光的玻璃橱窗时,侧头看了看那里映照出的自己。虽然看不太清楚,却仍能感到倒映在玻璃上那个年轻人冷冰冰的眉眼。

他没想到会在这时候听到齐锐的声音——准确地说,他没想到在今天还能听到这个男人的声音。那个男人一贯低沉又缺乏情绪波动的声音难得拔高,带着明显的焦急在康起瑜身后响起来。

“康先生!康起瑜——!等一等!等一下!”

康起瑜缓下脚步,正想回头,一只手已经搭上了他的肩膀。惯于温和有礼的康先生飞快伸出手扣住那只手的腕部,不客气地用力将它从自己肩上摔下来。

之后他才不急不缓地转身,冷冷看向在自己身后急促喘息的男人。

也许他的态度和齐锐所熟知的那个“康先生”相差太多,被注视的高大男人竟然明显地呆滞了一下,甚至连大口喘气的声音都消失不见。

康起瑜盯着眼前因为几个月不见已经变得相当陌生的男人,既不知该说什么,也没有开口的兴致,索性沉默地等着把自己晾了将近三个小时的家伙解释。让他没想到的是,对面的男人还没等到喘匀气,就突兀地冒出一句“对不起康先生!”,然后猛地弯腰朝他鞠了一躬。

康起瑜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伸手扶住了齐锐的肩膀。他和齐锐之间的距离太近,如果不这样做实在担心男人的脑袋直接撞在自己的肚子上。

但齐锐并未像康起瑜预期的那样稳住身形,康先生惊讶地发现他接下的重量大得超过预期,齐锐几乎是将整个体重都压在他手上。在康起瑜来得及做出反应前,男人已经膝盖前驱,整个人歪在他身上,因为没有得到支撑身体的力量而慢慢向地面滑去,眼看就要跪在地上。

康起瑜被吓得心脏突突直跳,几秒钟之后才从满脑子“难道他要下跪”、“救命不用这样吧”的惊吓中回过神来,慌张地用自己的身体抵住齐锐,把手臂插进他的腋窝用力想将他托起来。

短短的几分钟,康先生不但没发泄自己的怨气,反而被吓出一声冷汗。他被齐锐倒下来的力量带得向后连退了几步,一边拽他一边含怒呵斥道,“你这是干什么,站起来好好说话!”

听了康起瑜的指责,倒在他怀里的男人身体僵了一下,伸出手拽住康起瑜的胳膊,向下拉着想要借力站起来。康起瑜皱着眉,看着齐锐并不成功的尝试,终于意识到靠在他身上男人的不对劲。

齐锐虽然一直抓着他努力想要站起来,无奈手上似乎使不上力,还是一个劲向下滑。康起瑜之前没有准备,架住齐锐的姿势也不便用力,干脆一点点放任他慢慢跌到地上。他顾不得路人频频惊奇侧目,跟着蹲下身,把手里碍事的KFC外卖放在一边,空出手来托起男人的脸,凑近了想要在路灯下细看。

触碰到齐锐下颚的手首先摸到了一层汗水,被托起下巴的人抗拒地想要扭头,康起瑜一着急,干脆加大了力气强硬地扳过他的脸,这才如愿以偿看到了之前一直看不真切的东西。

“你这是……”康起瑜蓦地睁大了眼睛,盯着齐锐青紫了一片的侧脸、以及破了个口子的嘴角半晌,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刚才跟人打架了?”

被他强迫性抬着下巴的男人虽然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早已不安地错开,愧疚不安地再次开始道歉,“对不起……”

“好了先别说这个,”康起瑜气得想扇他一巴掌,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你现在哪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怎么样?”

“不用,我没事!”一听要被送去医院,齐锐立即费力地挣扎着试图站起来,“我……就是刚才跑太快了,一时有点头晕。”

他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试图让康起瑜打消这个主意。但康起瑜懒得再多说,只是站起身扶起齐锐,根据从前的经验直接忽略了这人的否定意见,把他扶到路灯边让他倚着灯柱站好,自己则站到路边挥手打车。

齐锐的拒绝康起瑜可以假装不存在,但真正麻烦的是,这个时间正好赶上附近几家大型商场关门的时间,夜间逛街的人和商场里的营业员占满了每一辆出租车,还有他们周围的街角路口。康起瑜在街边站了十几分钟,终于受不了地长叹一口气,转身回到齐锐身边。

“我家离这儿不远,”康先生弯腰捡起肯德基的袋子,“先去坐一会上点药?”

“不,”齐锐看起来比刚才好了一点,靠在灯柱上飞快地回绝了康起瑜的邀请,“这太麻烦您了……”

“我一点也不觉得麻烦,”康起瑜冷淡地瞄了他一眼,抓住他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如果是你不想去就直说好了。”

康起瑜发现,虽然齐锐不止一次让他吃惊失望,但当这个男人真的站在他面前,他却总可以精准的预料到他的反应。这样说过之后,一直不停说着“不”的家伙果然干脆地闭上了嘴,默默顺着他支撑的力度迈出了脚步。

康起瑜虽然顺利地架起齐锐,但男人却并不肯把体重分给他。走了一段发现扶着齐锐反而让他走路姿势更加别扭费力之后,康起瑜无奈地放开齐锐,像在医院里一样放慢速度走在他左边。

还好他家确实离着不远,十分钟之后两人就得以站在康起瑜家门口。康起瑜打开门,进屋打开客厅的灯,让开门边的位置示意齐锐进屋。他踢掉脚上的鞋,在鞋柜里翻出给客人准备的拖鞋,转过头发现齐锐已经早一步脱了鞋,正光脚站在客厅的地板上,原本被他踢得乱七八糟的鞋、以及齐锐自己的鞋已经被男人规规矩矩被摆好放在门边的垫子上。

“地板凉,你穿这双。”康起瑜连忙弯腰把找出来的拖鞋摆在齐锐脚边。地板上那双穿着灰袜子的脚似乎被他这个动作惊扰似的,向后退了半步。这突兀的后退吸引了康起瑜的目光,他因此把全部注意力都转移到齐锐的脚上,琢磨了两三秒钟才发现男人袜子大脚趾部分被磨的已经露出皮肤的颜色。

也许他刚才的反应是因为不好意思被自己看到穿旧了的袜子?起身时康起瑜因为自己冒出的想法而有点想笑,这点笑意虽然被他从脸上压了下去,但也许是眼睛里还是带上一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齐锐看起来拘谨异常地飞快地道谢后,把脚塞进拖鞋里的速度简直快得惊人,像是恨不得把它们永远藏起来。

康起瑜请齐锐坐在沙发上,自己去倒了杯热水,又去卧室里找出自己的医药箱。走出房间时他看到齐锐挺直后背挨着一点沙发的边正襟危坐,长长的腿端正地屈在自己身体正前方,正低着头慢慢喝水……那种想笑的心情似乎又强烈了一点。

“把外衣脱掉吧,”康起瑜把医药箱放在茶几上,找出云南白药喷剂,“看看身上有没有需要上药的地方。”

齐锐听话地放下手里的热水,脱掉外套和衬衫。他在衬衫里面穿了一件黑色的子弹背心,衬得肩宽腰窄,大臂和前胸结实的肌肉微微隆起,比住院时缠满绷带的样子诱人了许多。康起瑜愣了愣,才把视线聚焦到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就像他想的那样,脸上挂彩的男人身上也有许多青紫。

康先生无奈地看了几眼,把屋里空调的温度调高,对脱掉两件衣服就停下来的齐锐晃了晃手里的药,“背心也脱了吧,还有……腿上没有吗?”

齐锐抬头瞥了康起瑜一眼,一贯缺少表情的脸绷得死紧。康起瑜本以为会听到诸如“麻烦了但是腿上真的没有”、“谢谢不用了”这样的推脱,但是齐锐仍旧沉默而顺从地解开腰带,从裤子里扯出背心的下摆,掀起来揪过头顶。

康起瑜忍不住对着男人赤裸的上身做了个下意识的吞咽动作,他觉得自己有点脸红,连忙在沙发另一头坐下。套头的紧身背心把齐锐的头发刮得有点凌乱,赤膊的男人把脱下来的背心整理好放在一边规整叠起来的外套和衬衫上,紧接着站起来飞快地脱掉了裤子,穿着四角短裤站在康起瑜的客厅里,扯平裤腰把它们对折起来同样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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