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我半小时后就到你公司楼下。”
“不要，我正在工作。”
“不能请假吗？”
“不能。”
对方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让李云宏升你当什么总监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开玩笑而已……祝贺你。”
“谢谢。”
“……你生气了吗？”
“没有。”
“那我下班来接你。”
“还是我自己过去吧，什么地方？”
“炳胜酒家。”
“好，我知道了。”
对方没有挂下电话，而是一阵沉默。
“怎么了，还有事吗？”
“我们每次通话时间都好短哪。我本来想给你惊喜的，可你却好像不高兴？”
“呵，你想太多了。我们晚上不就见面了吗？”
“好吧，记得准时下班。”
“嗯，晚上见。”
张翼回到办公室，也接了个电话。
刚按下‘接听’，那边就迫不及待地叫了起来：“喂，翼哥啊！我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回来这么久也不来找我们！”
张翼呵呵笑道：“小帆啊，不好意思，最近工作忙，一直没时间。”
“啧啧，借口，绝对是借口！你肯定是第一时间去找那个老情人了！见色忘友的家伙！”
张翼心虚地笑笑：“哪能呢，我一直想着你们呢。”
“我不管，反正今晚这顿你跑不掉了！”
“好啊，去哪里吃饭？”
“炳胜，我们以前常去那家，许琛和范哥也去。”
“好，今晚七点，不见不散！”
这天下午，刘铭彦奇迹般地准时下班了。
电梯间里，他碰上了张翼。
刘铭彦下意识地想要回避一下，等下一趟电梯，却被那家伙给瞄到了。
“刘总，这么早啊？今晚有约吗？”
“嗯。”刘铭彦只好大大方方地走了过来。
“和谁约会？男的女的？”
刘铭彦瞪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张翼调笑道：“呵呵，不是去见情人的……不然这会儿肯定喜形于色了。”
刘铭彦反调笑：“不一定哦张翼，说不定我就是去见情人的。”
“哪个女孩会嫁给一个每天工作十六小时的工作狂啊？嫁过来还不马上守活寡？”
张翼自信满满地，他每天上班下班都和刘铭彦在一起，知道他有时候忙得连吃饭睡觉的功夫都没有，哪有时间谈恋爱啊？
刘铭彦没再反驳他了，趁着电梯里又走进一批人，刚好避开他的视线，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
电梯到达底层，刘铭彦走进车库，张翼去打的，两人往同一个方向奔去。
十二、饭局
暮色降临，华灯初上。
“炳胜酒家”热闹非凡。
中式建筑的红墙黄瓦，八角宫灯金碧辉煌，整座酒楼喜气洋洋。
随着晚饭时间临近，一辆辆轿车陆续停在了外面空旷的停车场。
宾客们踏入正门，八位身材苗条、身穿黑红相间咨客小姐甜甜叫道：“晚上好，欢迎光临。”
随即一位上去询问有无订位，一般来说，作为全市最热门的酒家之一，没有提前预约是肯定没位的。
刘铭彦报了房名，咨客小姐便引他上了楼上包厢。
刘铭彦前脚刚上楼，张翼后脚就到了。
“喂，哪间房啊？哦，小姐，‘月季房’。”
“老板，这边请。”
张翼跟着小姐上楼，推开房门一看，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翼哥，你总算回来啦！！！”
一群狐朋狗友多年不见，心情自然激动。
“哇靠！我想死你们了！！！”
张翼高兴地跑过去，一人捶了一拳，又拥抱在了一起。
十年不见，他们再不是当年的莽撞少年，一个个事业有成，有的还成了家当上了爸。
但是此时此刻，大家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一起大声叫嚷欢呼起哄。
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了下来。
赵一帆逐个逐个介绍近况：“范哥一家期货公司的老板，许琛当上了法官，我最没用了，搞了一家物流公司，还是靠我爸的关系接生意……”
张翼笑道：“其实最没用的是我，我什么老板都不是，在别人公司里打工呢。”
赵一帆心直口快：“何必呢兄弟，你家就你一根独苗，你迟早要回去的啊。”
张翼一听，收起了笑容：“能不能不提这个啊？”
许琛在桌子下踢了赵一帆一脚。
“好好好，不说不说，赶紧点菜，大家都饿了。小妹，叫部长过来。”
不一会儿，一身正装的部长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各位老板，晚上好啊，想点什么菜呢？”
“前汤要冬虫草炖水鸭，甜品要木瓜炖雪蛤，点心要一打榴莲酥，一打燕窝蛋挞，正菜要半只烧鹅，陈皮香脆骨，美极鸡中宝，蛋黄虾仁，上汤娃娃菜，这些先下单。至于龙虾鲍鱼东星斑什么的，这个我自己下去挑。”
张翼叫道：“喂，我现在可是打工仔，你一顿要吃掉我半个月工资啊？”
“怎么，不够钱啊？我借给你，你卖身给我啊~~~”
“臭小子，去死！”
许琛笑道：“我没什么好贡献的，就从家里带来了两瓶有年份的红酒。”
范智勇也拿出两瓶：“你那个不够味，喝白的才是正道。”
张翼扶额道：“我说老板们，我明天还要上班的……”
“上什么班！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了，分一夜给我们总行吧！”
“好吧，那今晚就舍命陪君子了……”
那边厢的“牡丹房”，偌大的圆桌前，只坐着两个人。
“来，试一下新鲜的龙趸。辽参也不错，很滋补的。这里的猪肚鸡很有名，快趁热吃了。”
“梓峰，我这里已经一碗的菜了。”
“不许偷懒，我要看着你吃完。”王梓峰揉了揉刘铭彦的头发，“你是不是趁我不在又熬夜了？”
“没有啊……”
“没有？你看你，脸色那么白……服务员，再去拿一盅海马炖鳄鱼汤过来。”
“行了，我才刚刚喝完一盅。”
“不行，就喝那么一点，能补到哪里去？”
刘铭彦不说话了，只好默默地完成“任务”。
王梓峰一回来，就逼他吃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虽然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并不喜欢吃这些……
“先生，您的海马炖鳄鱼汤。”
服务员进来的时候，外面一阵吵闹。
王梓峰皱了下眉头：“外面怎么回事，这么吵？”
“不好意思王总，对面好像在给朋友庆祝。”
“让他们小声点可以吗？”
刘铭彦在旁边劝道：“算了吧，庆祝总是要尽兴的。”
“想安静点和你吃个饭都不行，下次我们找一家安静点的西餐厅。”
刘铭彦笑了笑：“好啊。”
和对面安静的气氛相比，这边月季房实在够闹腾的。
又是猜拳又是拼酒，像是一群闹喳喳的小学生。
“喂，赵一帆！你又输了，自罚三杯！”
赵一帆已经喝得差不多了，连连摆手：“兄弟我先去解个手，解个手……”
“怎么，想借机逃跑？告诉你，不喝下这杯你走不出这道门！”
“我操，张翼！你来真的是不是？不让我走，小心老子一泡尿撒你脸上！”
许琛在那里笑道：“去去去，没酒品的家伙！”
“你敢说我没酒品？你们等着！等我回来再战三百回合！你们等着，都等着……”
赵一帆喃喃着出去，一群人在背后大笑。
“张翼啊，你就爱挑软柿子捏。”
“切，你还说我，你自己还不是老灌他酒？”
“行，别理他，我们自己先干了。”
“来来来，干了！”
赵一帆进去吐得差不多了，漱了口洗把脸，这才清醒了些。
一班发小聚在一起真是尽兴，赵一帆休息了一下，决定重新投入战局。
就在他出洗手间那会儿，眼前闪过两道人影。
年轻那个看起来有些眼熟，赵一帆纳闷了一会儿，跟了上去。
两人并肩走着，黑西装的男人伸手去揽那个年轻人的细腰，被挡了回来。
就这么个小动作，赵一帆看清了这两人是什么关系。
那个年轻人侧过脸，对黑西装男人说了些什么，终于让人看清了他是谁。
赵一帆心里震了一下，虽然多年不见，他还是认出了当年张翼带过来的那个清俊少年。
他还知道，这次张翼回来，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
两人下了楼，黑西装男人好像去拿车了，刘铭彦在大门等。
赵一帆在楼上看着他们，心里默默为张翼哀叹。
一直看到刘铭彦钻进那男人开来的宾利，赵一帆才收回了视线。
“切，什么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
赵一帆转过身，刚好碰上张翼，吓了一小跳：“你怎么跟在我后面？”
“你以为我乐意啊？你这么久没回去，我们都以为你掉厕所里了。我好心出来找你，翻遍了厕所都找不着，原来你小子跑这里来了！是不是已经醉到找不着北了？”
“嘿嘿，我没醉……就是刚刚出来的时候，碰到了个美女，我就跟了上去，想找机会搭讪两句，谁知道人家一转身，钻进了一个老头子开的宾利里头去了。你说是不是个东西？”
“确实不是个东西……”
赵一帆眼珠子转了转，又试探道：“你说，这美女要是你姐妹什么的，你会怎么做？”
“我一巴掌扇醒她！有手有脚的干什么不好，跑去伴大款，还是个老头子，这不是糟践自己吗？”
“呵呵，有道理，有道理……”赵一帆听张翼这口气，就把想说的话咽下去了，“走，咱们喝酒去！”
赵一帆搭着张翼的肩膀，又走回了“月季房”。
十三、女王背后
黑色的宾利缓缓地行驶在暮色中，窗外橘红色的路灯一展一展地滑过。
外面下起了下雨，刘铭彦沉默地看着银色的丝线划在玻璃上，表情冷寂。
“上个月我让小宋开过去的那辆保时捷，你怎么没收下？”
“你的心意我领了，可我才刚刚买了车……再说了，以我现在的收入，还供不起保时捷，如果开去公司，那也太招摇了。”
“怕什么？公开我们的关系是件很丢人的事情吗？”
“不是……”刘铭彦微笑着寻找借口，“要是他们知道了，会以为我之前的成就都是靠你的关系才获得的，那样就会很难管理了。”
王梓峰看了刘铭彦一眼：“你怎么突然对自己的实力没自信了？是不是靠我的关系得到客户的，别人会看不出来吗？没错，我确实介绍了几个朋友给你认识，可要是你没那个本事，他们也不会买我的帐。”
刘铭彦笑了笑，没说什么，把脸藏在了阴暗处。
他并不想被贴上标签，不想在背后被人说是“王梓峰的情人”。
这不是面子的问题，而是……他想跟这个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们做了五年的地下情人，可在刘铭彦的内心深处，始终有一些地方为自己保留着。
这一点，王梓峰也知道，那正是他迫切想要得到的。
他想要把刘铭彦据为己有，完全地，毫无保留地拥有他。
就这样，在这种侵略和抵抗的游戏中，五年过去了。
“你啊，要是怕那些闲言碎语，就自己开家公司吧。自己当上老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只有下面的人看你的脸色，你不用看他们的脸色。你也不用工作得那么累，这样多好。至于资金方面，你不用担心，我会全力支持你的。”
看来王梓峰还不放弃，从物质上的赠与变成了事业上的帮助。
这些条件听起来真是诱人哪，拥有自己的一家公司，哪个年轻人不想？
但是刘铭彦也明白，这样一来，就完全落入王梓峰的控制了。
虽然他现在是傲华公司的大客户，但是没有他，刘铭彦照样可以很好地生活。
但是一旦合伙开公司，刘铭彦就等于是给他打工了。
“开公司的事过段时间再说吧，现在才刚刚当上总监，经验什么的还浅着呢，等时机成熟再看看吧。”
见刘铭彦没有接受，王梓峰的神情有些黯然。
他也没有再强求了，只是温和地对他说：“我看你挺累的，我们现在去的地方可能有点远。你先在车上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嗯。”刘铭彦放下了座椅，眼睛半寐。
眼中的余辉看着专注开车的王梓峰，思绪浮浮沉沉。
三十六岁的男人，强健有力的体魄，不算太帅却很有男人味的脸。
年富力强，事业有成，典型的成功男士。
但是偏偏只爱男人，而且还看上了自己。
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点不太相信……
自己第一次和他见面时，好像就拦下的就是这辆车，天上好像也飘着这样的雨……
五年前的刘铭彦，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青年。
毕业之后，以十分扎实的技术基础，在4A广告公司傲华谋了个助理职务。
这在当时忙于求职的毕业生中，还是引起不小轰动的。
最开始，刘铭彦只能在其他策划人的手下打打下手，做一些简单的修补工作。
当然，他的理想不止于此。
平时一边工作一边偷师，学习别人的理念和工作模式。
后来在策划人得到命题之后，刘铭彦还会私下悄悄地画一份草稿，把自己的想法记录下来。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画的草稿被组里的老大发现了。
那个老大，当时已经是国内很有名气的策划人——胡黎。
刘铭彦知道他的作品，对他十分崇敬，当时被分到他组里工作，还兴奋了一阵子。
胡黎看到他的创意之后，大大地褒奖了一番，鼓励他继续创作，把心里头的想法说给自己听。
当时刘铭彦年纪尚轻，以为遇上了伯乐，十分热血地画稿都交给了胡黎，谦虚地要他多多指教。
不久之后，刘铭彦的作品真的发表了，电视里日夜播放他想出来的广告，然而作者却不是他，而是他那个老大。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创意被活生生地剽窃了。
他抗争过，换来的却是威胁和讥笑。
他的画稿没了，没有人会相信一个知名的策划人会剽窃一个毛头小子的作品。
如果他把事情闹大，胡黎还恶狠狠地说，会让他在整个广告界消失。
他气极了，当时就递交了辞职信。
没想到胡黎却一副很惋惜的样子，假惺惺地说：何必呢？鸡蛋是撞不过石头的。出了傲华的大门，去了其他地方，这样的事情还是会发生。中国是山寨大国，谁不是抄来抄去的？不如你留在这里，继续做你的作品，为公司出谋划策，我会给你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