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儿，你要幸福……”
留给莫绝最后一眼是蓝煜琼最温暖的笑容。
梦，该醒了。一切，该结束了。
莫绝睁开了眼睛。
“绝儿！绝儿！”
这焦虑的声音是谁？
映入眼帘的是眼里布满血丝、头发凌乱、胡子多日不打理、十分憔悴狼狈的——柯凤炎。
第十一回：完结番外莫绝之遗忘之蛊（下）
刚才的只是一场梦吗？
莫绝有些呆愣的看着眼前的柯凤炎，蓝煜琼……那么真实的怀抱、那么真实的触摸，一切的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到莫绝以为那就是真的了。
柯凤炎紧紧的抓着莫绝胳膊的手放了松，将额头抵在莫绝的额上，几乎脱力一般的说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真切的感受到柯凤炎的惊慌以及此时的无力，莫绝也回过了神，他伸出双手捧起了柯凤炎的脸。
英俊潇洒的男子此时竟然凌乱着头发、胡子更是多日不曾打理，统一了天下的帝王露出了脆弱的神情……
不知是心疼抑或是其他的感情，莫绝甚至勉强不出来一个笑来安慰他。
柯凤炎抓起了莫绝的胳膊，焦急的说道，“绝儿，把它取出来吧。”
太过焦急而让声音有些颤抖。
莫绝知道这一次蛊毒发作的很凶猛，他甚至觉得自己根本躲不过去。
“不要再折磨自己了，绝儿。你的一切痛苦都由我来承担。”柯凤炎将那有些纤细的手臂捧在脸上，声音有些沙哑，“你记起蓝煜琼的话，就去寻……他吧。”
天知道说完这句话的柯凤炎的心里有多么的痛，像是用刀一下一下的挖着他的心，而这个执刀的人就是他自己。
莫绝俊秀的眉轻轻的一蹙，没有说话。
柯凤炎接着说，“我不能在看着你受这蛊毒的折磨了。绝儿，蓝煜琼没死，你去寻他，他一定会好好的照顾你。”
倘若这一切在莫绝知道蓝煜琼没死、自己又没种遗忘蛊之前，他一定毫不犹豫的跟着蓝煜琼走。但是此时不同。他不能去找蓝煜琼。
“我们这十年来，真正快乐也只有在太子府的时候了。”柯凤炎苦笑。
太子府……多么遥远的一个词。遥远道莫绝都不敢去想起他。
那里没有战争，那里没有争斗，那里没有伤害；
那里有他们的誓言，那里有他们的相爱，那里有他们最美的青春。
然而，这一切都不会回去。
“绝儿，倘若我不是皇帝，我们是不是就不会到今日这一步？”
假如柯凤炎不是帝王，只是一个闲散的王爷的话，此时他们也许会执子之手，浪迹天涯。
假如柯凤炎不是帝王，只是一个江湖侠客的话，此时他们也许会执剑相伴，潇洒的闯荡江湖。
假如柯凤炎不是帝王，只是一个商人，此时他们也许会座前相依，敲着算盘坐收着白银。
假如柯凤炎不是帝王，就不会有一场又一场的宫斗，就不会又一条又一条的人命；
假如柯凤炎不是帝王，他就不会喝下爱人亲自送上的毒药，就不会在得知真相的时候希望那毒药将自己毒死；
假如柯凤炎不是帝王，他就不会寻遍天下找那蛊毒的解法，到头来发现是爱人自己选择遗忘了自己；
假如柯凤炎不是帝王，他就不会跌入梦中，寻求那镜花水月的安慰，更不会种下遗忘蛊，惩罚爱人的同时，更是深深的惩罚着自己。
假如……
爱吗？恨吗？还是心如止水？
“蓝教主，你醒了？”湛蓝色的眸子再看到蓝煜琼醒来的时候，微微的放了心。
蓝煜琼对耶罗德拱了拱手，“多谢大王和国师相助。”
耶罗德扶着他的手说，“不必谢我，我也是为了帮他。”
耶罗德口中的‘他’指的是莫绝。
原来是蓝煜琼得知了莫绝受蛊毒折磨一事之后，来找国师华施施法，让自己进入莫绝的梦中，将他的心结解开。
耶罗德本就担心莫绝，所以二话没说就应了下来。只是进入他人梦中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如果一个不妥，会对蓝煜琼造成很大的损伤，重则就此不醒，灵魂一直被困在莫绝的梦中。
在得知这个后果的时候，蓝煜琼微微的笑了，似是玩笑的说道，“如果能长眠于美人的梦中，未必不是一件风流佳话。”
“禀报大王，皇贵君殿下已经苏醒！”
在得知了莫绝醒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耶罗德知道蓝煜琼和莫绝的一段往事，他看着有些不适的蓝煜琼，说道，“恐怕还要三日的身体才能恢复。”
“恩，那这几日就叨扰了。”
施过法的华施也有些虚弱，耶罗德一把扶起了他，对蓝煜琼说，“我们先告辞了，有什么需要就吩咐下人去做。”
蓝煜琼点头送出了二人。
原来刚才莫绝的梦不是无缘无故的，而是蓝煜琼有意为之。
一切都该结束了，剩下的就是取出蛊虫了。蓝煜琼望着大柯的方向，嘴角笑出了弧度。
“爹爹。”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蓝煜琼低头，就见一个小孩抓着他的裤脚，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的望着他。
“莫儿怎么来的？瞒着奶娘偷偷跑来的？”
小小的孩子抿着小嘴，“爹爹抱抱。”
甜甜的声音充满着对父爱的渴望，蓝煜琼自然是没办法拒绝，将他抱了起来，莫儿也环住了蓝煜琼的脖子，呵呵的笑个不停，“爹爹带莫儿飞到树上玩好不好？”
不用回答，蓝煜琼施展轻功飞到了最高的一棵树上。
莫儿开心的挥起小手，笑声不断。
“爹爹，去那边。”小手指到哪，我们的蓝教主大人就飞到哪。
华施和耶罗德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都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华施说，“武林的大魔头蓝煜琼竟对一个吃奶的娃娃没有办法。”
耶罗德说，“都说蓝教主嗜血成性，我看不尽然。”
如此温柔的人，怎么会是魔头？看他对莫绝感情，更不像是一个无情的人。
“他们蓝家的咒，就没有破解的办法？”耶罗德皱着眉，问道。
“……万事必有因果，一物克一物。”华施说的很含糊。
耶罗德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说明白些！”
“呵呵，罗儿。”华施伸手将耶罗德揽入了自己的怀里，说道，“那要看会不会有个人愿意为他献上……”
后面的话消失在耶罗德的耳朵里，听罢之后，他皱起了眉，“还有呢？”
“还有就要看莫绝的了。”
解开蓝家的咒语，需要两个人，一个是蓝氏挚爱之人，另一个是挚爱蓝氏之人。
“取出蛊虫，求你了。”柯凤炎伏在莫绝的肩上，声音中有丝脆弱，“去找他。只要你肯取出蛊虫。”
“凤炎。”
听到莫绝叫他，柯凤炎抬起了头。
“去找他？”
柯凤炎点头，将自己爱着的人推入另一个人的怀抱，柯凤炎觉得有些窒息，“只要你取出蛊虫。”
莫绝笑了，很轻，很淡。
“好。”
还是如此简洁的回答。他拿起玉冰递过来的刀，在手腕出一划。血，流了下来。不过是黑色的。
柯凤炎看的心慌，这些都是毒血啊，只是这毒血怎么这么多？怎么会流不完？
柯凤炎开始发着抖，蛊虫怎么还不出来？
“太医，去把太医都叫来！”
太监领命去请太医。一向冷静的帝王，此时却手忙脚乱，他不停的叫着莫绝的名字。
“绝儿，坚持住，坚持住。”
由于失血过多，莫绝的唇苍白，他轻轻一笑，虚弱的说道，“你抓的我太紧了。”
柯凤炎这才意识到，由于自己很激动，抓着莫绝太过用力。连忙松了手，眼睛却一刻都不离的盯着流血的伤口。
“蛊虫怎么还不出来！”柯凤炎很着急，若是这样流血下去，莫绝一定会撑不住的。
“皇上！这蛊不发作的时候定是沉睡，得将他引出来才行。”太医赶来说道。
引出来？柯凤炎似乎想到了什么，自己的血曾经喂养过蛊虫，想必很容易就能将它引出来。
只是，万一蛊虫钻入了他的身体怎么办？难道要让他再忘一次莫绝？
不行！他绝对不要再一次忘记莫绝。即使……莫绝不再属于他了。
可是如果不这样的话，莫绝会因为失血过多而……
一瞬间，柯凤炎想到了一个好法子。他让玉霜扶住莫绝，自己则半跪到莫绝的床边，他拿着刀在手臂处割了一刀，然后就要放在了莫绝的伤口处。
明白了柯凤炎的意思，莫绝一瞬间睁大了眼睛，大喊了一声，“柯凤炎！”
柯凤炎坚定的看着莫绝，笑了，“绝儿，我绝不会再伤害到你。”
莫绝开始虚弱的挣扎，“你疯了……即使你忘记挚爱，第二次植入蛊毒你就没命了！”
“陛下！三思啊！”
太监宫女太医跪了一地。
柯凤炎以仁德治理天下，他自然不会让宫人去做这件事。更何况，这是他的绝儿，他要在莫绝离开之前为他做一件事。
柯凤炎继续笑着，那笑容如此的炫目，莫绝却如疯了一般的喊道，“你要再忘记我一次吗？”
“不会，相信我，绝儿。”
伤口相对上了……莫绝凄厉的嘶喊了一声，晕了过去。
不，你不能再一次把我忘记，不能再一次丢下我一个人面对这世间……
遗忘蛊嗅到了柯凤炎的血，立即苏醒，并且钻入了柯凤炎的伤口里。柯凤炎眼疾手快，拿着匕首朝着自己的手臂割下……
“皇上！！”
第十二回：完结番外莫绝之柯帝傀儡
柯凤炎这一刀下手极快极快，已经见了骨，险些将整个左手臂切下。
莫绝晕倒前的那声嘶喊一直回绕着柯凤炎。
“绝儿醒醒，我没事，我没事。”柯凤炎将莫绝抱在怀里，不停地拍着他的后背安慰着他。
“皇上，殿下惊吓过度陷入短暂的昏迷，一会儿便能醒来，倒是您的伤……”太医皱着眉，柯凤炎左手的情况并不乐观。
“但说无妨。”比起自己，柯凤炎更担心莫绝。
“日后恐怕不能拾重物。”
太医说的很含蓄，柯凤炎明白了，自己的左手算是废掉了。
用一只手换来莫绝不必再受蛊毒之苦，柯凤炎怎么都觉得很划算。
他要让莫绝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看到他，他不能让莫绝再陷入惊恐之中。
“老臣定当尽力而为。”
摒退了太医和宫人。房里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莫绝清瘦的脸颊被蛊毒折磨的更加的苍白，柯凤炎将头埋入莫绝的脖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乎这样可以将莫绝的味道刻进记忆里。其实，莫绝的一切早已化作了血液，流遍了他的全身。
蛊虫终于被引出来死了。这样一来，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莫绝再次醒来的时候他会记起蓝煜琼……
叹了一口气，柯凤炎迷恋的看着莫绝的睡颜。这是他的莫绝，是什么时候开始他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往事一幕一幕的涌了上来，红衣的莫绝，如蝴蝶一般在院中舞着剑舞；白衣的莫绝，如谪仙一般的立于腊梅之中……
不管是什么颜色的衣衫，穿在莫绝的身上总是别有一番风味。这样美的一个人儿，此时竟然这般无声息的沉睡。
“绝儿……”
千般话语最终只化作了一个呼吸。
像是听到了他的呼唤一般，莫绝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到柯凤炎的笑脸之后，莫绝有一瞬间的僵硬。
昔日被遗忘蛊压制的情感全都涌了上来，不单单只是回忆，而是赤生生的感情。心口暖暖的，这种恋着一个人的心情，其实，很温暖。
但是随即的惊恐又涌上心头，莫绝瞳孔紧缩，抓着柯凤炎手臂的双手有些颤抖。
他……又忘记了我吗？
不敢问出口，亦不知如何开口。
柯凤炎看莫绝这般模样，心里也是一阵抽痛，随后在他的额上印了一个吻，道，“红枫定情，这世间万般变化，唯有我对莫绝的心不会改变。”
是否是誓言已经不重要，只要说的人发自内心，只要听得人刻进了心里，那么，它将比誓言更打动人。
是什么湿润了眼眶，是什么模糊了视线，又是什么打湿了爱人的伤口？
莫绝紧紧的抱住了柯凤炎，放肆了自己的泪。
清醒过来之后的莫绝再也没提过离宫的事，这并没有让柯凤炎放心，反而更加担心。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只是莫绝多了份淡然。
“儿臣参见父君。”大皇子柯亦乐已经长成了一个少年，眉目间和柯凤炎很像。
“乐儿不必多礼。”对这个大皇子莫绝没什么多余的感情，昔日的张妃已经成为了过去，但是她对孩子的影响却迟迟未了。
柯亦乐这几年在董子沁的教导下已经朝着正确的路走了，但是心里对莫绝的仇恨还是存在的。只是皇宫的人表面功夫还是很到位。正如此刻，他能恭恭敬敬的给莫绝行礼。
莫绝没再多言，略微点头就走了过去。柯亦乐盯着莫绝的背影，眼里的狠戾一闪而过。
“乐儿。”董子沁远远的看到大皇子和莫绝遇上了，便焦急的赶了过来。
听到董子沁叫自己，柯亦乐露出了少年该有的笑容，“父君你出来找乐儿吗？”
柯亦乐还没有自己高，仰着小脸的样子分外的讨喜，董子沁温文的笑道，“师傅来了，乐儿该去习武了。”
年少的孩子都贪玩，柯亦乐也不例外，皱着眉头，说道，“父君陪乐儿出宫玩吧。”
董子沁不语。
柯亦乐扑进了他的怀里，撒娇道，“父君答应乐儿吧，父君……”
那一声声的父君，让董子沁无奈的笑了，“习完武再带你出宫。”
得到了董子沁的应允，柯亦乐欢快的要跳起来，“那乐儿先告退了。”
董子沁看着远去的身影，淡淡的笑了。机缘巧合自己有幸得以抚养大皇子，受生母的影响，大皇子的城府不浅，对他也很警惕。许多年了，经过自己的努力，这孩子算是对自己敞开了心扉。
“子沁怎么站在这里？”柯凤炎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董子沁的身旁，关怀的道。
被柯凤炎问到，董子沁一愣，随即跪下行礼，“臣参见皇上，不知皇上在此……”
对于董子沁这个男妃，柯凤炎还是很喜欢的。这么些年来默默的照顾教导着大皇子，从来没给自己添过麻烦。
“这里太阳毒，子沁随我到御书房。柯凤炎笑着将董子沁叫到了御书房。”
董子沁不明所以，只好一头雾水的跟了上去。
赐了座，还让人给他奉了一盏茶。董子沁有些诚惶诚恐。
“皇上……”
柯凤炎温和的笑笑，“这些年来照顾乐儿辛苦你了。”
董子沁也没说什么客套的话，只是以微笑回答。
“乐儿也到年纪了，是时候出宫去封地了。”柯凤炎别有所指的说道。
董子沁一愣，眼下太子还没立，柯亦乐被派遣去封地无疑是说他与皇位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