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如梦 上——苏紫鵞
苏紫鵞  发于:2013年12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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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完徐家军后事之后,我妈回公司掌权,带着我东奔西跑,慢慢的上了轨道,渐渐也开始接管了些事。蓝天除了在公司帮忙之外,在外面用他爸的名义办了个建筑公司,专门负责建筑材料供给。大多生意是在和我们做。我和我妈都知道蓝天迟早是要出去自己单干的,可毕竟是自己人,能帮还是多帮的。好几次遇到他爸,他爸就说想蓝天再找一个什么的,我也只能打着哈哈说遇到合适的肯定会给他留着。

第9章

十八岁之后,总觉得时间过得特别特别的快。一眨眼就过了好多年,总觉得才开春,立马就入了冬天。入冬的时候,我心血来潮去学驾驶证,在报名大厅遇到一男的,年龄和我差不多,觉得很眼熟。

他看见我,在我眼前晃悠半天,终忍不住喊我。我笑着看着他,他指了指自己问:“你不记得我了?”

我又想了阵,还是没想起来,摇了摇头。

他笑:“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我说:“要不你提醒一下。”

他把脑袋上的鸭舌帽转过来反反带,清了清嗓子说:“猛子你还记得吗?我,古戈。”

他一提猛子我想起来了。几年前猛子来这边做鼓手时候那个乐队的朋友。我赶紧说:“哦哦哦,想起来了。你还在”丽都“?”

他见我想起来显得特别开心:“可不呢,现在到哪儿有这工资。那天看见你的时候你都喝醉了,不然还可以叙叙旧,难得猛子过来。”

我惊讶的看着他:“猛子?什么时候?”

他想了会说:“大概两三个月前,那天你喝醉了,一女的扶着你,结果她没扶住你从楼梯上面滚了下去。我们刚好出来就看见了,还是我和猛子帮着那女的扶你上车的。后来猛子担心怕那女的扶不住你,又从后面打车追了过去。”顿了顿看我笑:“猛子真是把你当自家人看了,我还没他对哪个人那么上心。”

他这么一说我倒有点印象。那次我醒来时候发现浑身都疼,王静才说我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我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半天开口让古戈把猛子电话给我。他有些吃惊:“你没他电话?”

我打着哈哈笑,我电话前几天掉了。他翻了半天把猛子号码给我。

练车时候又见过几次,和他闲聊几句,大多时候我有事都是我先走。我犹豫了很久,挣扎了很久,想要不要给猛子打个电话,直到把驾照拿到手电话还没打出去。

开年后是我本命年。蓝天买了条大红内裤给我,上面一大条金龙,土得掉渣,我死活不穿,他非说本命年特别倒霉,得穿得穿。我想也是人家一番心意,也就收下了。他离婚之后,几乎都是和我一起过年,他和我妈嚷着非要吃西街巷子的破酥包,我看了他们一眼出门去买。

西街环境不好,房子什么的都是破破烂烂的,生活在那片地儿的人一般生活水平不高。但偏偏巷子尽头那家破酥包好吃得很,许多人慕名而来,生意火得一塌糊涂,却始终不肯换地方。

而我就哪儿遇见了个熟人。她牵着个五六岁模样的孩子,边走边骂,我跟了几步上去,她绕了个身进入到西街里面一个院子里。我巴在门缝看了一眼,如果不是太熟,恐怕我都不敢相信面前那个蓬头垢面,完全一副妇人模样的女人是蒋晓丽,看样子她生活得并不是很好。我心口突然幸灾乐祸,觉得她这个就是报应。

我把破酥包摔在我妈和蓝天面前,犹豫着要不要给蓝天说遇见蒋晓丽的事,见他满脸笑容,觉得大过年的不应该说这事来破坏气氛。也就没提。

过完年后,我跟着我妈去乡下,扶贫捐款。许多商人大都把这种事情作为一种噱头,我妈从不,每次下乡做什么都不带记者,也不通知任何人,就带着我和蓝天还有公司里面另三个人就去了。

刚进村子,村长和校长就迎了过来,满脸堆笑。我妈带着我们看了下新修的教学楼和添置设备的办公室。然后在校长家吃的饭,他老婆弄了一桌子的菜,记忆最深的就是那腊肉实在好吃。

从吃饭开始我妈就开始一直询问校长学校的情况,两人一直聊着,我和蓝天也不好到处跑,就陪坐在我妈身边。我实在无聊,点了支烟盯着铺在火盘上的纸张。那纸黄得很,上面有人的名字,旁边有串数字,看样子应该是以前等级分数的本子,我顺着看下来。

目光定格在一串零上面,觉得好笑,小学居然有人考零分。顺着看到名字,愣了一下,立马去拉蓝天的袖子,蓝天瞅了一眼,噗的笑出声来:“不是吧。”他这一笑,引得所有人回头看他,他压低声音对我说:“肯定不是同一个人,田益加那小子脑袋瓜子灵光得很。”

他声音不大,却好巧不巧被校长听到,校长说:“哈哈,哪个娃是我见过最皮的一个,没念两年就走了,后来在城里发了还回来给学校捐了个厕所。”

“厕所?”我一听也乐了:“听过有人捐书、捐钱的,还真没听过捐厕所。”

校长猛的拔了口烟说:“那娃命不好,贪了个没用的爹。他爹老坏了,不大就出去了,也没什么出息,后来生了他就扔到这边带。听说那时候要不是他妈似乎护着,他爹都把他给卖了。读书早,五岁多点就念一年级,那时候腿短,去上厕所掉厕所里,我们捞了好半天才捞出来,大冬天的可臭了,几个老师给他拔个精光站在炉子旁边冻得哟。后来他爷爷送衣服来学校,追着他打,打得可厉害了,这娃倔得很,丁点大的孩子,怎么打都不掉泪。哈哈。”

我妈也被校长逗乐说:“我儿子有个好朋友也叫这名,也挺皮的。”

校长抖了抖烟灰:“那是肯定的,不会是他们认识那个了。那娃算是废了,做什么不好去做犯法的事,前几年进去了,听说判了好多年呢。”

我们一听,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干陪着笑。

回来的车上我问我妈田益加的事,我妈说看情况,这种事急不得。我数数日子,他进入也有五年多了,时间真快。

还没到家我就接到田益加爸爸电话,让我送钱过去,说是输在精武馆里面不让走。我皱了皱眉说好。我妈在蓝天假装不知道。刚把我妈送回家蓝天就朝我吼:“凭什么老是找你要钱啊?这大过年的就跑里面输成这样,这是第几次了?”

我笑着说:“谁叫他是田益加爸。”

蓝天便开车边说:“田益加爸又不是你爸。从田益加进去后,他家一家老小开销全是你在承担,他爸活生生把你当成冤大头。小北,能帮就帮,不能帮就算。你没听见刚才那校长还说田益加小时候差点被他爸给卖了,这种人,早死早好。”

我叹口气:“就算是打发要饭的吧。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被饿死吧。”

蓝天找不到话和我说,只能哀怨道:“真怀疑你上辈子是不是欠他们家的了。”

第10章

我们按照田益加爸给的地址找过去,下车后饶了两个巷子,在一栋很隐蔽楼的地下室,黑压压一片,如果不是听见最里面有合麻将的声音,真不敢相信这下面还有赌场。

我和蓝天循声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有看见灯光,里面密密麻麻聚结了不少人,乌烟瘴气的。我一抬眼就瞅着他坐在炉子旁边脖子伸得老长聚精会神的看别人的牌。蓝天气不过,过去拎着他的衣领将人摔地上,我赶紧上去拦住蓝天。

田益加爸也不怒,起来拍了拍屁股冲我笑:“小北你来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

蓝天见他这样更是冒火,如果不是被我架着,恐怕是要过去大人的。他开始嚷:“你他妈这种人怎么不去死?”

我掐了掐蓝天的手胳膊:“怎么说他也是田益加爸,你说话小声点。”

蓝天看了我一眼,又瞪了田益加爸一眼说:“老子不想看见他,在外面等你,你快点出来。”冲了出去。

我大致问了下原因。大年三十晚上他就一直在这里赌,手气不好一直输,老板想着是老主顾也就借了点给他,可他还是一直输。老板有些不好意思看着我:“你看我们这个也是小本经营,如果说是大赌场,这些钱要不要算了。但是毕竟场子小,这点钱还是要拿来养家糊口的。”

我说知道知道,掏钱给他把赌债还了。他眼巴巴看着我,结结巴巴说:“那个……小北。”

我知道他是想我拿钱出来他还想玩,我说:“走吧,出去再说。先回去吧。”

他扁扁嘴,觉得无趣跟着我出来,一出那楼,顿时觉得外面一片光亮。他出来后伸了个懒腰,在我背后嘀咕了句:“以前加加没进去的时候,我玩得可大了,这破地儿这样对我,我操。”

我一听火气就上来了,转身给他就是一脚,他被我踢得很远,我跳过去对着他的脑门又是几拳。蓝天站在大楼外等我,见我打他也没立马上来拉,我揍了会儿才拍手离开他,又从钱包里拿出些钱来仍他身上:“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钱,以后别指望我再给你一分钱。”说完准备走,想到些东西又回头指着他说:“他妈的要不是你们这种父母,田益加现在也不会在里面。”

我和田益加离开,我特意不回头看他,拐过弯蓝天骂道:“我操,那老王八的又进去了。”

我摇摇头说不管了不管了。出来驾车离开,蓝天问我准备去哪,我想了会说去水果市场买些水果。买了些水果之后又买了米和油,我没说我要去哪儿,蓝天直接将车开到田益加家门口。

那房子特别破旧,之前田益加有钱的时候给他爸妈换了套房子,后来他进去后被他爹给输掉,又搬了回来。我敲门报了名字,他妈过来开门。一眼我就掉眼泪,伸手将我往外推:“小北你就别来了,做弟兄做到你这份我们领了。回去回去,别送东西来了。”

我看她这样特别不忍,蓝天从我背后绕到前头来,伸手把田益加妈外里面推:“阿姨,你这是做什么的,我们来看你不是一样的啊。”

进屋后我们把东西放下,又和田益加妈坐了会儿,公司有事打电话过来我们就走了。在车上心理面特别难受,田益加妈那么好的一个女人怎么着就跟了这样一个男人了。

蓝天也一直没说话,好半天才骂了句:“操,那种男人都能找到个好女人,老子怎么就找不到呢?”

我突然想起看见蒋晓丽的事,给蓝天随便提了下。蓝天哼了一声说:“我知道的。”

我冲着他笑了笑:“所以说,这世上是有报应的,他早晚也会有报应的。”

蓝天皱了皱眉,扭过头特认真的看着我:“小北,这世上所谓的报应都是人为的。”

我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突然间觉得蓝天在我面前很陌生。

周末我拎着很多东西去监狱,老一点的狱警差不多都认识我,看见我来,赶紧打招呼,边打招呼边检查我带进去的东西。我从物品中抽出条烟来递给他:“麻烦你们了又。”

他可不说客气,将烟夹在腋窝底下说:“那么多年真是难为你了,他有你这兄弟也算是值了。就是不知道怎么想的,谁都不见。”顿了顿左右看了看人低声给我说:“你以后就不用来了,下个礼拜他要转到别的地方去,具体是哪里我不知道。”

我哦了一声,给他连说了好几个谢谢,出了大门神清气爽。我站在高墙外盯着那座楼看,不由松了口气。他进去了五年半,终于快出来了。

这些年养成了个习惯,习惯盯着那栋大楼抽完一包烟再走,无论多冷多热。

我兴致勃勃跑回公司,想从我妈那里打听田益加出来的具体时间。推开她办公室,发现有人在里面,准备退出来,她唤我进去。

我以为她有什么事给我说,又走了进去,顺手将门带关上。我妈说:“你有事找我?”

我瞅了眼坐在沙发的男人说:“现在不方便,待会儿你忙完再说。”

我妈说:“去百花山了?”

我点头,哦了一声。她又说:“你等着,可能就是下下个星期五的事,到时候我有准确时间再给你说。”

我点头:“那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转身准备走,再一次被她叫住。我回头看她,她有些不自在的避开我眼睛,弄得我有些莫名其妙。她朝那男人指了指我:“这个就是小北。”

沙发上的中年男人显得特别激动,站到我面前,亲昵的拉着我的手:“小北?你是小北?天哪,长那么大了?”

我有些尴尬,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暗骂了句神经病。

我妈说:“小北,他是你爸爸。”我整个人愣住了,扭头看我妈,她将头埋得很低,压根不看我。

我嘴角不自觉的抽动了下:“妈,你开什么玩笑。”

中年男人一把将我抱在怀中:“儿子啊,我想死你了。”

我大脑一片空白,死命将他推开,呆呆的冲他笑了笑:“那啥,你和我妈有事要说吧,那你们说你们说,我先走了。”

我扭头就跑,我妈再怎么喊我都没回头。一口气跑到河边,大口大口喘气。身后蓝天追了上来,也大口大口喘着气说:“你属猴子的,跑那么快干嘛,累死我了。”

我没说话,一屁股坐在河坝上,点了支烟冲蓝天摆摆手:“什么都别说,让我静一静。”

蓝天特听话,自己从自己兜里掏出烟来,安静的坐在我旁边,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第11章

这几个小时,我什么也没想,也想不清楚,心理面乱的很,怎么理也理不清思绪。直到天色暗得不行蓝天才拍了拍我肩膀:“你饿不饿?你不饿我饿了,走吧,心情不好我请你喝酒去。”

我正好特别想喝酒,拉着蓝天直接去路边摊开始喝,他知道我心情不好也不好说什么,只叫了碗炒饭垫点。一晚上我都没怎么说话,一个劲的喝,那天特别奇怪,怎么喝都不上头,越喝越清醒,越清醒就越想白天的事,就越郁闷。

中途蓝天电话没电,拿我电话出去打了个。回来骂骂咧咧扔给我:“什么破电话,那么多键,都不会用。”顿了顿:“给你拨了个电话出去,也不知道通没通,你自己看看。”

我哦了声翻了下拨出去电话,心抽了一下,猛子,我还未来得及反应,他那边打了过来,我犹豫了下按了接听,猛子在那头喂了半天我都没说话。之前我想过千万次再见面的场景,我想我肯定是很轻松的和他打招呼,假装什么事都没有。现在却卡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又喂了几句,也不说话了。我想他肯定是要挂电话的,谁晓得过了半晌他问:“是小北吗?”

声音很飘渺,飘渺得我差点怀疑是不是我听力出现问题。他在电话那头笑了笑:“是小北吧。”

我嗯了声,声音小得连我都听不见。他说:“干嘛呢?”

我说:“喝酒呢,你来吗?”不知道怎么的,我总觉得我的声音不像是我的。

他说:“我远着呢。你悠着点,下次吧。”

我说好,那就下次吧,就挂了。挂完之后我端着杯子的手抖得不行。又喝了两杯,莫名其妙就醉了,晕晕乎乎的。蓝天说要送我回家,我嚷着要去“丽都”找王静,撒酒疯欢着呢。

蓝天倔不过我,拖到“丽都”。路上我就吐了两次,我躺在车里面,蓝天进去给我找人,过了半天他出来说王静在陪客人,不方便。

我嚷嚷着要去找她,跌跌撞撞着要冲进去。蓝天实在没法子,打电话把林子叫出来。林子看是我们,又进去帮我们叫人。我瞅了眼蓝天说:“你还挺得瑟的,他还田益加那么惨你还有他号码,交情不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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