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你不出价吗？”
“我想要，自然会有人送来给我，不必我自己出钱。”
阿洛一直低着头，莫晓看不清他的神色，总觉得阿洛好像不高兴的样子，不过他也没深究，想当然的以为阿洛是为了天宝的事情不开心。
奎海家的饭可不是白吃的，阿洛对这点最清楚不过了。酒酣之时，奎海的眼睛有些泛红，“洛爷最近在忙什么？”阿洛却不看他，依旧垂着头，“没忙什么，和以前一样。”奎海走下来，拉着阿洛的手，“洛爷最近和本官倒是生分了不少。”挑挑唇角，阿洛的声音似是极为不屑，“从没熟络过，何来生分之说。”声音轻的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奎海又坐了近了几寸，“阿洛，那莫晓有什么好。”
“是没什么好。”
莫晓一直斜眼看着，先是坐了过来，然后坐的近了，现在更是无耻的把手搭在了阿洛的肩上，莫晓真想拿筷子把奎海的脏手夹走，可是阿洛没说话，他自然也不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什么。突然，不知道奎海对阿洛说了什么，阿洛起身甩袖离开了，奎海想抓住他的柚子，换来的是阿洛冰冷的一瞥。
莫晓和莫远予追了出去，莫晓拦在他面前，“怎么了？”阿洛把手搭在莫晓的肩上，很用力的捏着，“阿洛……”疑问还没问出口，阿洛的手就顺着他的肩滑了下去，整个人也倒在了他身上。“阿洛！”莫晓抱着他，莫远予也帮忙扶着，“哥，你送他回家，我去找大夫！”
“好。”
莫晓抱着阿洛，用轻功一路飞奔回了家，刚才被吓了一跳，竟然连自己就是个大夫都给忘了……阿洛的脉象很乱，似乎是之前受了内伤，没有及时调理，又来回奔波，现在自然是挺不住了。不过，这伤，是什么时候受的？是在武当？还是在玄机阁？这时，莫远予带着大夫也回来了。
大夫诊断的结果和莫晓所断分毫不差，大夫给开了药，嘱咐要好好调理，莫远予交了诊金，亲自跟大夫去抓药。
莫晓坐在床上，缓缓的将真气注入阿洛体内 ，帮他把紊乱的真气导顺。一盏茶过后，阿洛的手指微屈，睫毛轻颤，慢慢的睁开了眼。“莫晓……我怎么了？”
“昏倒了。”莫晓的脸色不怎么好看，阿洛握着他的手，弯了眉眼，“你在生什么气？”莫晓抽回手，正色道：“你是在哪受的伤？”
“在武当，带你走的时候，被峨眉那老尼姑打了一下。”
“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伤的比我重，我不想你还要担心我，而且我觉得是小伤，不碍事的。”
“小病不医，大病难治！你怎么那么不知道爱惜你自己！”
阿洛坐起来，看着莫晓生气的样子，很高兴的笑了，“你在关心我。”莫晓真想一掌拍死他，“你别和我说，你就是为了证明这个？”
“不是。”阿洛垂下头，“可是你也一直没发现，不是吗？”莫晓一时语塞，的确，这一路他都没发现阿洛在强撑，“阿洛，我从来都不是那么细心的人，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以后知道了心里就不会难受！”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这么做！你受着伤，还要和我……”
阿洛看着他，笑靥如花，“因为我高兴这么做啊。”莫晓握着拳头，真是想打啊……可是舍不得……“阿洛，你到底要闹哪样啊！”
“我没有闹！”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从来都是这样，你要是受不了的话可以不用受着！”
每每看到这样张牙舞爪的阿洛，莫晓都会产生一种类似于无力的感觉，阿洛的尖锐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可是他希望，起码在他面前，阿洛可以不必这样。可事实上，在他面前，阿洛才会这样把自己保护的好好的。
话再说下去，可能会彼此相伤，莫晓起身离开了屋子，出去的时候碰见了回来的莫远予，“哥，你怎么出来了？”莫晓笑笑，“我去煎药，你去陪他说说话吧。”
莫远予一愣，然后问：“哥，出什么事了吗？”莫晓摇摇头，“没有。”话是这么说，可看起来哪有没事的样子。
莫远予看着莫晓失落的背影，一阵心疼，可对阿洛，他又生不起气。那个阿洛，还真是个祸害，他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不自觉的就会去担心他，似乎比担心莫晓还要担心。
“阿洛。”莫远予进来的时候喊了他的名字，然后走进来，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却不知道要说什么。阿洛只是在他进来的时候看了他一眼，之后便一直垂着头，看上去有些悲凉。“我哥惹你生气了？”
阿洛转过头，眼眸黯淡，“没，是我惹他不高兴了。”
莫远予又是一愣，“恩？那你还真是厉害，我还没见过我哥生气呢。”起码在莫远予的记忆力，他哥哥就是一个老好人，被东家那么欺负也没有生气。
阿洛还是一副恹恹的样子，“是吗？”
莫远予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可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你怎么惹他生气了？”
阿洛又低下头，“他气我受伤没告诉他。”
“然后你气他没发现你受伤？”这也能说得通，莫晓粗枝大叶的，的确不是个细心的情人。
阿洛摇摇头，“我本来就没想他知道，他那种性格，也不会发现。”他一直伪装的很好，要不是在酒宴上和奎海暗地里以内力比拼，也不会支撑不住倒在莫晓怀里。
莫远予是彻底糊涂了，“那你是怎么了？因为我哥生气，所以自责了？”
“也不是，说不清。”连阿洛自己也不是很明白，感情的事，一向都理不清，只能说，他担心莫晓超过担心他自己。
莫远予叹口气，开解道：“我哥生气也是因为关心你嘛，你受伤了，他就在你身边，还什么也不知道……他去给你煎药了，你哄哄他就行了。”
阿洛好像没听见他的话，自言自语一般的说着，“他受伤的时候，我想着的也只有他而已，哪有心思再去想自己。”
第17章：各自思量
莫晓站在门口，听到阿洛的那句话，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不知道为什么阿洛会这般待他，有些事他和阿洛心知肚明，可他不愿去那么想，以前他也问过阿洛，是不是为了报恩，阿洛否认了。阿洛对他，真的是那种心思？那他呢，对阿洛，也是那种心思？
时至今日，才来细究，是不是晚了？还是这事，本就没有细究的必要？喜欢就是喜欢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可也因为喜欢，才不确定对方是不是也如自己这般……
小厮把药端给了阿洛，阿洛接过药，眉头都不皱的一口喝光。
“阿洛，你不觉得苦吗？”
“习惯了就不觉得了。”
莫远予却是不同意，“我记得我以前就总喝药，长大了就不喜欢带苦味的东西。”
“你小时候总生病吗？”
“记不清了，我遇见我哥之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被他救回来的事也迷迷糊糊的，好像是因为被人追杀，然后有人保护我，把我送到了大哥这里，可是那个人是谁，我实在是想不起来，问大哥，他说他就捡了我一个回来。我后来想，或许那人是我亲大哥吧，他得罪了什么人，不方便照顾我才把我交给大哥的，也或许，他死了也不一定。”
“那，你恨他吗？”
“我为什么要恨他？他不会无缘无故不要我的，我记得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
“温柔的是你亲大哥，还是在你受伤是保护你的人？”
“他们不是一个人吗？”
阿洛笑笑，“原来，是一个人啊。”那时候保护莫远予的人，应该是暨棉吧？阿洛记得，暨棉回来的时候的确受了伤，可是他那时恨不得他死，自然也没管是谁伤了他。
暨棉，他为什么要为了保护莫远予让自己受伤？这不像他做事的风格……要是十三年前，他知道的话，或许他和暨棉不会走到今天这般。
莫远予不知道他心里的惆怅，开玩笑一般的说：“阿洛，有时候我觉得，你就像我哥哥一样呢。”
“为什么？”
莫远予困惑的摇摇头，“不知道啊，不过也没差了，你是我大嫂，我们是一家人。”
“嗯。”过去的事，多想无益。“你回去休息吧，这短时间也辛苦你了。”莫远予想当然的把这话理解成了委婉的逐客令，“我这就走了，你好好休息。”
莫远予回房的时候，看见坐在院子里的莫晓，觉得好笑，这两个人，一个愁眉不展，一个自怨自艾。
“哥，你怎么不回房睡觉？”
莫晓回头看了他一眼，“药喝了？”
“恩，一口就喝光了。”莫晓笑笑，“你看看人家，让你喝个药就好像要了你的命一样。”莫远予坐了下来，“哥，我问你，你和阿洛，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没有啊，你怎么这么问？”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你们要是不是以前就认识，那岂不就是一见钟情？”
莫晓苦笑，这孩子打哪得来的这个结论，“你觉得这世上谁会对我一见钟情？”
“有啊，我就是啊！”
“胡说八道，你第一次见我才多大。”
“那时候我都十岁了！我觉得大哥很可爱啊。”
莫晓忍不住一阵抽搐，“小远啊，你大哥和可爱这个词一点也沾不上边，还有，你别用这种恶心巴拉的目光看着我。”
“唉，我原来还很喜欢哥呢，本以为你不娶，我也不娶，我们就这么过一辈子，可谁知道出来个阿洛……他这个人还真是奇怪，开始我不喜欢他，我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怎么就被他抢了去，可后来相处看来，他也蛮好的……”
莫晓伸出手，“你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你喜欢我？”他没听错吧……
“是啊，赌坊的人都知道我对你有那份心，就你自己不知道。”
莫晓哽住了，跟在自己身边十三年的人，自己都没发现……等等，要是赌坊的人都知道的话……“这事，阿洛知道吗？”
“知道啊，他那时还问我呢，说我要是承认喜欢你他就消失，其实那时候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对你是亲情还是别的什么，想来，还是亲情吧，你救了我的命，又养大了我，我喜欢你爱你也是正常的。”
“咳咳，那个，小远啊，我说你不会是把我当成你父亲了吧……”
“有差别吗？怎么说到我这里来了，我是想和你说，阿洛他心里也不好受，你去哄他几句吧。”
想到阿洛，莫晓又惆怅起来，“小远，你知道哥脑子笨，你帮我分析分析。”
“好啊，你想分析什么？”
“如果，我是说如果，阿洛是你亲哥哥，你说他会不会是为了报恩才要嫁给我？”
莫远予想了想，“应该不会吧，阿洛不是那样的人，报恩的方法很多，他没必要那么做。”
“那他知道你，也就是知道自己弟弟喜欢我，那他会怎么做？是会离开还是什么？”
“我觉得阿洛是那种要是自己想要，就不会让给别人，所以说，如果我真是他弟弟，他知道我很喜欢你，但是他也很喜欢你的话，他是不会让的。”
“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都说了是如果，我又不是他弟弟。”
莫晓却很高兴，这么说，阿洛是真的很喜欢他，喜欢到连自己弟弟都不让。莫远予看到莫晓高兴的样子，自己也高兴起来，这个哥哥有时候精明，不过有时候还真是笨，这世上哪有什么如果……
“高兴了？高兴了就回去看看阿洛吧，他还不高兴着呢。”
“知道了，你也早点回去睡吧。”
莫远予看着莫晓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果然最后在意的还是阿洛是不是喜欢他呢。低低的笑声传入耳际，莫远予回头，看见一个陌生的男子，倚着树，微笑着看着他，不知看了多久。
“你是谁？”
“我是来找阿洛的，不过现在好像不怎么恰当。”
“那你明天再来吧。”
那人很困惑，“阿洛叫我有空来找他，可是我只有现在有空呢。”莫远予现在算是明白什么叫物以类聚了，阿洛难缠，他认识的人也不好打发。“你不是他弟弟吗？就代他招待我吧。”
“你干嘛偷听我们说话……好吧，你今晚就住在这儿吧，我带你去客房。”
那人却是不依，“以前我来找阿洛，都是和他住在一起的，我不要住客房。”什么？住在一起？莫远予不由仔细打量起这个人来，这个人的美是属于男子的，怎么看都觉得莫晓很危险啊，尤其现在还是个非常时期！
“那你和我一起住吧。”
“好啊，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姓喧，名唤夏曛，你叫我阿曛就行了。”
“你和我来吧。”
莫远予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错事，就是此时，引狼入室啊！不过，那也是明天一早他被吃干抹净之后，才有的觉悟。
再说莫晓，他进屋的时候，阿洛已经睡下了，轻手轻脚的脱了外衣，钻进被子里，抱着阿洛有些凉的身子。怀里的人一僵，莫晓轻声问：“还没睡？”
“嗯。”
“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你呀……以后多想想自己，好不好？”
“嗯。”
“我问你，你是不是知道小远他对我……”
“知道。”
“那你是怎么想的？”
“你又不喜欢他，他对你，也不是那么喜欢。”
“阿洛，其实你很喜欢我吧？”
“那你呢？有没有很喜欢我？”
“当然很喜欢了，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阿洛听了却没有很高兴，反倒是叹了口气，“你说的最喜欢我，是不是因为你觉得只有我对你好？我呢，喜欢你，又是不是因为我只能选择你？”
莫晓不知道，原来阿洛心里，也有这么多的不确定。“小远也对我很好啊，可我还是喜欢你；你也可以谁也不选，选我难道不是因为想和我一起吗？”
“我懂，可还是害怕。”
“我不是暨棉，不会逼你，你不想和我在一起的那天，可以走。不过，你有走的权利，我也有追的权利。”
阿洛终于笑了，“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我这叫大愚若智嘛！好了，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呢。”
“对了，你小心点奎海，他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