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旧事——君鱼
君鱼  发于:2012年10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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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因为节度使独子智力残障,无法入京,

平民少年李歇微因缘巧合成为节度使世子,入京为天子贺寿。

一入侯门深似海,原本单纯的平民少会遭遇到什么?

他是否能和心爱的人长相厮守呢?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虐恋情深,破镜重圆,不伦之恋

主角:秦歇微,秦严

配角:卫征鸿,秦复,高柔,李太后,朵儿

其它:长安,西南,西北

第一章

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栖。沿着驿路东进,长安城已经隐约现出了形状。远处青灰色的城墙绵延十数里,护城河盘绕其下,长安的地势节节升高,大明宫则盘踞在烟云缭绕的至高处。

裹在连帽斗篷里的少年抬起头,默默地打量这座横亘在眼前的都城。十年已去,秦越夷几乎都忘记了长安的模样了。

城门外的流民挨挨挤挤,驱赶不散。侍卫们扬起长鞭,人群才逐渐分开,给秦越夷一行让出一条道路。

秦越夷坐在马上,负责开道,他的身后跟着数架马车,其中一架中坐着他的叔父和婶娘——周朝的天子与皇后。

周昭帝有两个嫡子,长子怀仁太子,次子秦严。怀仁太子未及即位就早早逝去了,由次子秦严继承大统。而秦越夷则是那位故去的怀仁太子的独子。

秦严即位之后,西南鼙鼓动地而来,长安震动。秦严不得已离开长安,避入凤翔,一去十年。一同逃离长安的还有李太后,赫连皇后,秦越夷跟秦严的三叔一家。虽然各地藩王中亦有不少秦氏,但久居长安的秦氏宗亲在连年的战乱中也就仅剩下上述几人了。

大明宫几乎被长达十数年的战火摧毁了,秦严一行回到长安之后,只有暂时居住在位于长安城东侧的兴庆宫中。

兴庆宫本是一处离宫,风景优美,宫中有大片的水域,水面上散落着若干小岛,小岛上树木葱郁,不时有飞鸟来回盘桓。

秦越夷养成了每日清晨在兴庆宫中散步的习惯。

此时天尚未全亮,晨雾迷蒙,侍从宫女无声地在庭院中穿梭,偌大的兴庆宫中只有秦越夷一个人的脚步声。

路过太后寝殿的时候,秦越夷诧异地发现殿前跪了一个男人。

看背影似乎还很年轻,肩宽腰窄。头发上还结了露水——看样子是跪了一夜。不过这男人身着便服,从服饰上看不出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他是为什么跪在这里。

秦越夷原本以为那男人不会动,但听到脚步声后,他竟缓缓抬起头,向秦越夷看过来。

看清楚他的脸后,秦越夷有一瞬间的呆滞——秦越夷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精致的人,天地万物在他身后仓促间就失去了颜色,他的睫毛很长,甚至能在脸上打下一片阴影,即使在没有表情的时候也显得格外温柔多情。

秦越夷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跪在这里?”

“……秦歇微。”

秦歇微么?秦越夷暗自吃惊。

昭帝一生勤勉,唯独在晚年的时候沉溺男色,迷恋上了一个名叫“秦歇微”的男宠,常常与他在寝宫中持续缠绵上数日,昭帝自此疏于政事,为数年后的祸乱埋下了伏笔。秦歇微恃宠而骄,得罪了很多人,昭帝去世之后,他被发配充军,逐出长安,没有想到十数年后再次出现在皇宫中。

李太后当时是后宫之主,想必非常厌恶秦歇微。而动用私刑这种事,在宫中早已不是什么罕事了。

然而李太后不是小心眼的人,除非必要,不会刻意为难别人。秦越夷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在昭帝去世十数年之后,李太后依然对秦歇微怀恨在心。

秦越夷看了秦歇微一眼,准备离开,远远看到太后寝殿中的张尚侍走过来,秦越夷继续散步,走出数十步远之后远远看到张尚侍走到秦歇微跟前说了几句话,秦歇微点点头,费了很大力气从地上站了起来,独自离开了李太后的寝殿。

秦越夷微微皱了一下眉毛。

再次见到秦歇微是在数天以后,一日秦越夷沿着清渠朝金光门的方向走,路过了礼泉坊。秦歇微的王府就在礼泉坊中,他住的地方原本是座小宅子,得宠之后扩建成现在规模宏大的祜王府。

这几日秦越夷听说了不少关于秦歇微的风流韵事——但凡是上位者,他全部陪过。从周昭帝到农民军的首领苏安,再到节度使高柔,甚至还有传言说他和秦严,三王爷的关系也不是那么清楚。

基本上,秦歇微作为专门侍候贵族的男娼已经名声在外了。所有的人都认为秦歇微运用美色游走在这些权高位重的人之间,八面玲珑左右逢源。

据秦越夷看来,秦歇微倒是一直恭谦有礼,无论如何都不像是卖弄风骚的人。

秦越夷正这么想着,抬眼间就看到了秦歇微。他骑在马上,朝祜王府的方向缓辔而行。

秦歇微睫毛纤长,眼睛张阖间便有艳色划过,面孔清丽无双。宫廷中的美人并不少,但精致漂亮到这个地步的,似乎也只有秦歇微。

街上有不少行人注意到他,秦歇微只是低垂着眉目,默默坐在马上。

秦越夷一直看着他,直到秦歇微走入写着“礼泉坊”三个大字的牌坊内,再也看不到了,才收回目光。

秦越夷总觉得秦歇微一直都挺不开心的,甚至是痛苦的,不过这皇宫中痛苦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目送秦歇微离开之后,秦越夷继续原来的路线,出了金光门,行至神策军驻地,卫征鸿正在帐内休息。

卫征鸿是卫家长子,自幼陪伴怀仁太子在东宫生活。后来逐渐被拔擢为大将军,名义上是统领天下兵马,但实质上手中只有神策军可供调度,不过这也足以保障皇室的安全了。

怀仁太子去世之后没有多久,太子妃也跟着病逝了,秦越夷失去了父母,从卫征鸿处得到了很多照顾。

卫征鸿正在喝茶,行止优雅,卫征鸿跟已经故去的怀仁人太子非常相像,他们是长安贵族青年中最为出挑的两个,对待生活的态度是隆重又漫不经心的,似乎没有什么是让他们烦恼的,可却又没有一丝轻浮的感觉。

秦越夷似乎明白过来秦歇微为什么看起来跟那些公子哥们不一样了。秦歇微似乎活得很艰辛,跟长安城中的贵公子们是没办法比的,秦歇微由之而生的谦卑很容易勾起其他人的凌虐欲,加上长相俊美,这大概就是一直有人将秦歇微当做娈童的原因吧。

秦越夷将赫连皇后要在宫中设宴的事情说与卫征鸿,卫征鸿点头应了。秦越夷在神策军驻地消磨了一下午的时光,晚饭时分与卫征鸿一起到兴庆宫中赴宴。

两人到得比较早,等在门外,随后到的是秦严的三叔,三王爷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身着礼服,跟三叔公的竟是一样的规格,看样子也是亲王了。

据秦越夷所知,长安中的亲王也只余三叔公,难道是京外的藩王吗?

走近之后,秦越夷发现这人竟是秦歇微。原来秦歇微是亲王啊,大概是昭帝加封的吧,秦越夷没有想到昭帝对他的宠爱到了这种地步,居然赐给了他亲王的爵位。

秦越夷与卫征鸿走过去向三王行礼,三王笑着把秦歇微介绍给秦越夷,“越夷,这是你明叔,在你小的时候还抱过你呢,不记得了吧。”

秦歇微表字明止,故而三王说他是“明”叔,秦越夷躬身施礼,秦歇微将他扶住,似乎是没有认出他来,“不敢当,越夷公子不必客气。”

卫征鸿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秦歇微双手交握放在身前,手的位置不高不低,站姿随意,秦越夷才发现他身形高挑,至少比自己要高出一截,跟卫征鸿站在一起也分不出上下。

一干人在殿外等了一会,没过多久秦严夫妇还有李太后也到了。

赫连皇后怀孕了,还有不到百天的时间就要生产了。她扶着隆起的腹部,慢慢走进大殿。

几番祝酒过后宴会上就再无声息,其实大家的兴致并不高——虽然是劫后余生,但前途未卜。

平叛的过程中卢龙节度使高柔位居首功,他除掉农民军之后,却迟迟不回封地,大兵屯驻在长安,意图再明显不过。

秦严回到长安之后,祭祖都被高柔阻拦下来。

虽然禁军归秦严掌管,但明显势不如人,不能轻举妄动。

秦歇微坐在秦越夷的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他吃饭的速度很慢,几乎没吃下什么。大厅中寂静无声,赫连皇后清了清嗓子,对秦歇微说:“祜王是何时到达长安的呢?”

秦歇微抬起头,回答道:“我是随高将军一起进入长安的。”

“哦?”

“苏安战败之后,高将军救出不少俘虏。”

秦严也开口问道:“这么说你一直呆在草寇军中了?”

“是。”

人们小声议论起来,秦歇微一直呆在草寇军中,十年完好无损,又被高柔救了出来,秦歇微能做到这些怎么可能没有手段呢?至于这些手段具体是什么,没有人知道,不顾也能猜出个大概来,厚道不到哪里去。

秦歇微垂着眼帘,不知道那些议论他听到了多少。

最后还是三王帮秦歇微解围,把话题引到即将诞生的小皇子身上。秦歇微原本是一动不动的,此刻伸手扶上酒杯,秦越夷看到他手上累累交错的伤痕,一阵心悸,“你的手,怎么了?”

秦歇微摊开右手,“兵荒马乱的时候受的伤。”

秦越夷也摊开右手,白白净净的,一看便知是养尊处优的人才有的。

秦歇微微微一笑,“越夷比我有福气啊。”

秦歇微语气很平静,没有一点自怨自怜的意思,秦越夷却觉得他好像是非常悲伤,这种悲伤似乎连秦歇微自己都察觉不到,当然不会做作的可以表现出来。秦歇微身上似乎有许多的故事,真是一个神秘的人。

第二章

秦越夷每次去金光门的时候,都有意无意地路过礼泉坊,似乎是希望再见秦歇微一面。他并不知道,秦歇微深居简出,能在大街上与他相遇并不容易。

不过这见面的机会还是叫秦越夷遇着了。

秦歇微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回来,依旧是骑着马,慢慢地走着,表情平静。

“明叔。”秦越夷唤了他一声,秦歇微抬起头,见是秦越夷,露出一个微笑,“夷公子好。”

秦歇微邀秦越夷入府小坐。

祜王府规模宏大,维持下来需要不少银钱,秦歇微得宠的时候也是被争相讨好的,昭帝的封赏也足够,维持着这座王府不成问题,不过昭帝死后秦歇微的财产全部充公,除了这座祜王府,秦歇微不比从前,除了俸禄之外没有别的收入,没有余钱打理宅邸,故此祜王府中的侍从很少,大得荒凉。

秦歇微身边只跟着一个小厮,厨房里也没有什么人。秦歇微除了一件亲王的礼服必须要体面一些以外,其他的衣服都穿得旧了,深色深衣的领口被磨得发白,不过洗的非常干净,隐隐有兰草般的清香气味自秦歇微身上飘出来。一条腰带将秦歇微纤细优美的身段从宽袍广袖中勾勒出来,秦越夷忍不住上下打量着。

小厮端上茶来,茶具也不怎么讲究,但跟秦歇微人一样,都是干净整洁的,朴素得让人意外。

“明叔今年贵庚?”

“我今年三十三了,不必叫我明叔了,我担当不起的,叫我秦歇微就行。”

秦越夷还未及封王,就跟着秦严狼狈出逃了。不过正经的皇族血统摆在那里,自然是比秦歇微这个由来上不了台面的亲王矜贵上许多。秦越夷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又不好意思真正直呼秦歇微的姓名。

秦歇微看出秦越夷的疑虑,微笑着说:“您便叫我明止吧。”

秦歇微原先的表字并不是“明止”,“明止”是昭帝给他取的,似乎是叫他明白自己的身份,进退合乎礼节。不过昭帝还是违背了自己的初衷,肆无忌惮地宠爱秦歇微。或许大概在为秦歇微改字的时候,昭帝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节制自己的欲望了。

秦歇微谈吐还有待人接物的方式跟平常男子没有什么不同,若说真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要温柔谦逊上那么一些吧,然而又不让人觉得谄媚,不卑不亢,恰到好处。

秦越夷与秦歇微刚刚有一些交往,就被赫连皇后知道了。

一日秦越夷与卫征鸿一起入宫看望待产的赫连皇后,赫连皇后问道:“越夷这几天经常出宫么?怎么总见不到你人呢?”

“嗯……是……”

卫征鸿在一旁坐着喝茶,听到赫连皇后这么问,便放下了手中的茶。

赫连皇后依然看着秦严,秦严不知道怎么回答,卫征鸿在一旁替秦严说:“越夷最近时常在祜王府中做客。”

“卫叔叔,这是什么意思?”

卫征鸿笑而不语,赫连皇后叹了一口气,“越夷,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你还是跟秦歇微少接触一些的好。”

“他怎么了?”

赫连皇后说道:“他是高柔的人,你说呢?”

秦越夷一惊,“这话什么意思?”

赫连皇后回答道:“秦歇微能回到长安,是借助了谁的力量呢?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秦歇微接近你,恐怕是高柔授意的。

“高柔之心路人皆知,他恐怕会通过秦歇微对你不利,此事非同小可,越夷千万小心一些。”

秦越夷不想与赫连皇后争辩,心里很不是滋味,卫征鸿看出秦越夷神色不豫,心想,秦歇微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大概只有秦越夷这样单纯的小孩子不肯相信吧。

秦越夷神情凝重,卫征鸿由此想到了十数年前的另外一个人,也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在刚刚得知秦歇微做了昭帝的男宠之后,情绪失控地抓着自己的手腕,急切地说:“你听谁说的?不可能,这不可能!”

卫征鸿默默思索了一会,换了一个话题,向赫连皇后问道:“陛下现在哪里?”

赫连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恨,“不知道去哪里闲逛了。”

卫征鸿应了一声,“皇后好生休息吧,我跟越夷先回去了。”

出了皇后的寝殿之后,卫征鸿对秦越夷说:“我与祜王也有数年没有见面了,你带我过去同他叙叙旧吧,毕竟长安中我的故人没剩下几个了。”

秦越夷不知道卫征鸿为什么忽然想要见秦歇微,他倒是希望秦歇微能多结交几个朋友,看起来不那么孤单,就答应下来,“好。”

秦越夷没有想到,其实这个世界肮脏得超乎他的想象。卫征鸿与秦歇微合力为他解开了真相。

祜王府这日安静得诡异,唯一的一个小厮不知道去了哪里,叫门许久不应。卫征鸿看了秦越夷一眼,伸手推开了府门。

秦越夷道:“咱们不要进去了,秦明止大概是不在府中吧。”

“不一定的,”卫征鸿一笑,“他的卧房在哪里?”

秦越夷也察觉到有那么一丝暧昧,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想知道这丝暧昧后的答案。穿过层层的院落,秦越夷觉得有些紧张,卫征鸿倒是闲庭信步,步步沉稳。

秦歇微平时使用的房子是祜王府中的一处宅院,也就两进,一进是客厅,一进就是自己的卧室。绕过客厅的屏风,秦歇微卧房的院落就展现在眼前,院子里种了几株兰草,平时都是由他亲自侍弄的。院子里还有棵树,树上栖留了鸣蝉,高高低低叫个不住。

秦越夷犹豫了,卫征鸿却拉着他的手,直接走过去推开秦歇微的房门。

秦歇微的声音立刻透过床帐,传了出来。

秦越夷生活在宫中,自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他也明白这个声音的含义。秦歇微呻吟着,隐隐还带了哭腔,分不清是痛苦还是欢愉。

秦歇微的尾音绵长,忘情又放荡。秦越夷身上立刻涌动起一股热流,下身迅速膨胀起来,然而热流过后,又觉得脊背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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