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若缭乱——莲一
莲一  发于:2012年1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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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踌躇

宴会比想象中更加盛大,会场包括饭店顶层整整一层以及楼下的部分房间。似乎为了刻意强调轻松的氛围,墙面以及天花板提前装饰上了一些色彩欢快的彩带,来往的学生们也只穿着平常的衣服,这让郁言紧悬的心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进入会场之后,没与明轩并肩走出几步,就有三四个人察觉到他们的到来,笑着迎上来。

“明轩,来晚了哟。”

似乎是明轩的朋友,但对郁言来说都是些不认识的陌生人。

“嗯,那家伙来了么?”

漫不经心地打量四周时,听到明轩与友人间的对话,郁言忽的有些在意。

‘那家伙’。

是谁。

露出“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的表情,对方一指旁边的一扇门。

“里面。”

点点头,明轩抬脚向他所指的方向走去。

“喂喂,好歹也跟我说上几句话吧?”

青年人不悦地打俏道,说着拉住了紧随明轩的郁言。

“你是他朋友啊?没见过你哦?哪个学校的?”

“我是……”

正当他不知如何回答是好的时候,明轩转过身来,对着青年人淡淡一笑。

“我们马上回来,过会我给你介绍。”

对方这才悻悻地放了手,念叨一句“那快点哦”,转而去找别人说话了。

不出几步又有人围过来,仅是明轩点头微笑致意过的,就大概已经超过二十人。

终于来到那间门前,明轩却只丢下一句“等我一下”,就一人独自进到门那边去。

没有理由要对方一直陪着自己,况且之前也是自己说要来的,但被这么丢下,果然还是有些在意。

稍候一会,见明轩还未出来,郁言径自走到不远处的一张靠墙放置的长椅旁,缓缓坐下身。

旁边则是落地的玻璃幕墙,愈渐昏暗的天色下,车流、人群匆匆流转过街道的每一个角落,稍显出的自己的面色,是毫无血色的苍白。

这种地方不属于自己,郁言心底非常清楚这一点。

要对陌生人绽放笑容、或与他们攀谈,对明轩来说该是习以为常的事,但是对于自己,或许是永远办不到的。

他就是这般的耀眼,与他站在一起,不用旁人品头论足,自己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哟,小言也来了啊。”

被这愉快的呼声唤回现实,转眼,安歌一身正装地站在一旁。

整洁的白色西装笔挺地包裹着他纤细的线条,胸前别着的玫瑰形状的红色胸针在灯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

衬着他温和的表情,即是在众人的便装之中,也并不显得突兀。

“……你怎么穿这样。”

打招呼之前,郁言就忍不住问道。

“真失礼啊?难不成是太好看了么?”

讪笑着,安歌在他身旁坐下。

“……”

见郁言沉默着点了点头,一瞬之间,他露出的惊诧神色随即被下一刻的微笑掩去。

“出来玩就开心点嘛?露出这种要死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说着,安歌不怀好意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对安歌的举动也并不抗拒,半晌,郁言才吐出一句。

“……我不喜欢热闹的地方。”

“是是,不过这么冷淡可不好哦?你想啊,在这种地方,说不准真能遇到你喜欢的家伙呢……”

不等他说完,一声厉斥横空飞来。

“什么喜欢的家伙啊?!啊?!”

顿时露出丢了七分魂魄的惊吓状,安歌颤巍巍地回过头去。

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怒气的伍昊空正居高临下地瞪着他,背后则散发出一种旁人都能觉察到的恶鬼之气。

“你给我来这边!”

无顾安歌苦苦求饶,伍昊空干脆地揪住他的后领,将他拖出几米开外,直至消失在人群中,仿佛都能够听到安歌拼命地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我不会再犯了”。

原来这两人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啊。

心中默默感慨一句,嘴角不由勾起一个无奈的笑。

“那也是没办法的哦?”

代替自己说出了这句话的,是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同样衣冠楚楚的云修平。

难得的安宁又被人生生破坏的事实,为郁言本来就很糟糕的心情雪上加霜。

毫不顾虑地一手搭上他的右肩,云修平进一步凑上来,直至甚至已经能听到彼此呼吸的距离才接上一句。

“好久不见哦,小言。”

或许是习惯了他这般轻浮的态度,加之放假后就没怎么见过他,稍微有些怀念的心情,郁言疲于将他赶走,就听之任之了。

“嗯。”

对于郁言顺从的态度,云修平擅自一惊。

“喂喂!你遇到什么了啊?!”

仿佛这种时候就要被一拳打飞才符合他的料想。

“……什么乱七八糟的。”

微微蹙眉,郁言别过头去。

长达一分钟的沉默之后,云修平才又念念叨叨地叙说道:

“说到年末啊,自然而然就会想到过年了吧,新年这种东西果然还是……”

郁言却只是望着窗外,完全没听他说了些什么。再次回过神来,只余下一句“你老家在哪里?”还回荡在耳畔。

“跟你无关。”

其实早已预料会被这么搪塞,云修平还是故作受伤地一声长叹:

“哎哎,我怎么就这么不受欢迎呢。”

言下之意,甚至有些‘所以你选择了他啊’的意味。

无心理会云修平的自怨自艾,郁言再一次将视线投向窗外的世界。

差不多是补习班下课的时间,道路显得更加拥挤。

阻塞住而停滞不前的车流,与父母牵着手走在街上的小小的孩童,店家门口霓彩的标牌,似乎全部变作催促的钟声,一声一声敲响在他的心间。

“……云修平,你……过年会回老家吗?”

“诶?”

单方面的叨念被打断,却不禁生出些得到回应的喜悦,即使并不是对自己有所回应。云修平赶忙接上一句:

“爸妈是这么叫的啦,不过自己倒没有什么想法,要是大家都不回去的话,跟朋友一起过不也挺好么?”

“是、是这样啊……”

点点头,郁言愈发用力地绞白了手指。

“小言你呢?如果你要留下来的话,我可以陪你哦?”

“……谢谢你。”

以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轻念出的三个字,要是稍微能传达自己的心情就好了。

“哪里,跟我说这个。”

倒像是不好意思似的,云修平稍稍别过眼,重重抚了抚他的头。

片晌,伴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明轩终于再度出现在会场中。

“小言……?”

似乎是为他身旁有伴而感到惊诧,发觉到那是云修平之后,明轩微蹙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原来是你啊。”

“什么是我啊,你就不能表现地再高兴点么?”

受了这般不满的责备,明轩才重新露出了以往的微笑。

“嗯,麻烦你了。”

温和的话音,令云修平不由得噤了声。

明轩转而面向郁言伸出右手,笑道:

“言,来,我带你去见个人。”

“嗯。”

不知怎的,刚刚的阴郁一扫而空,紧握住那只手,起身,两人并肩向一旁的那扇门走去。

余下完全被置之度外的云修平独自靠在长椅上,讪讪道:

“真是够蠢的啊,我也是。”

15.犹豫

稍为阴暗的光线下,偌大的房间中充斥着说不出的压抑气息。精致的墙纸,花纹华丽的地毯,绘着清朗风景的挂画,装饰高雅的家具,以及低低悬着的琉璃吊灯,无不散发出奢华的气味。

合上门,简直就与外面的喧嚣隔断成了两个世界,寂静中,郁言随着明轩默默行至客厅正中。

映着昏惑的灯光,一个青年的身影映入两人眼帘。

凌乱的发丝微微泛着栗色的光泽,纤细的骨骼被草草包裹在皱成一团的衬衫中,月白的脚腕在深色长裤的皱褶中时隐时现。由光影绘出的面孔,显出油画般不真实的轮廓。

待他们坐下,青年缓缓开口道:

“就是他啊。”

说着,还不断上下打量着郁言。

本质上说,应该是非常悦耳的温和话音,却因为掺杂了些许的轻蔑而略显刺耳。

难道是特意来见这个人的吗?

疑惑地望向身旁的明轩,却被回以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

“嗯。”

一边坚定地点点头,明轩一边握紧了牵住郁言的手。

‘怎么回事?’

被两人间莫名的气氛搞得不知所以,气氛使然,也无法出口问讯。等了许久,青年无精打采地答道:

“知道了。”

说着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意味着叫他们快些离开。

两人刚要出门去,又听他的声音沉沉而来:

“叫雅懿进来。”

“嗯。”

笑着颔首,明轩这才退出房门,接着长舒一口气:

“还好还好。”

“啊?”

自始至终都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明轩都说了“还好”,八成是说事情已经完美解决。

看到郁言满脸的困惑,明轩禁不住一声苦笑:

“回去跟你解释,还有些时间,好好玩吧。”

“嗯。”

既然已来到这里,再独自叹息就太过煞风景。何况,自己并非独自一人。

心情一旦好起来,脚步都显得轻快不少,仅是跟在明轩身后,听着他与别人的攀谈,也会由着内容而不由自主的喜怒哀乐。

一下午的时间转瞬即逝,深沉的夜幕降临在城市上空之时,川流不息的街道两旁点起了温暖明亮的灯光,汇成一条闪耀的长龙,一直延伸至视线所能到达的天际线。

算好了晚饭的时间,在那之前,明轩就带着郁言匆匆逃出了会场。

大概是预料到一定会被灌个酩酊大醉,藉由以往的经验而产生的某种特殊感应力,在这种时候总能很好的起到作用。

出了饭店,严冬傍晚微冷的干燥空气拂面而过。

“好冷。”

下意识轻念一句,郁言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见状,明轩主动伸手帮他整了整衣领和围巾,不经意间触到他的脖颈的指尖,却是同一般的冰凉。

这一行为所包含的温柔令郁言不由心头一紧。

‘我也要做些什么才行。’

拼命思考着,直到对方已经觉察出了自己的不安,一咬牙,郁言轻握起明轩的左手,与自己的右手一同揣进大衣口袋中,为了掩饰尴尬,还特意岔开话题地问道:

“要去哪里吃晚饭啊?”

明轩先是一惊,随即强忍住笑意别过头去。

“……你这样会害我想亲你哦。”

“说什……么啊……”

恼羞成怒的声音一时提高了八度,顾虑到路人的眼光,后半句硬是被自己吞了回去。

明轩却毫不在意地开始思考之前的问题:

“天也黑了,不如就这样去吃烤串吧,还可以喝酒哦。”

“要喝酒的话刚刚留下不就好了,现在自费的话也太不划算了吧。”

“啊,说的是啊!”

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随即明轩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怎么办啊……现在不能回去了啊……”

‘若是你的话,大概没人会拒绝的。’

心中虽这么想着,郁言说出的话却是“只是一两瓶的话,我来付账就好了”。

“那样不行!”

明轩坚决摇头。

“你又在什么奇怪的地方上纠结了?!”

“所以说……”

于是在这状况之下,变作两人提着满装啤酒罐子的塑胶袋回到家中的情景。

明明只是不想由对方来付账,到最后会演变成这种结果,其过程真是有够荒诞。

刚刚的种种片段依旧在脑中不断回放,再怎么说,要是中途有什么人来制止一下的话,也不会发生一口气买足半年份的酒的事情。

本就捉襟见绌的荷包更显消瘦,要是再不加节俭,恐怕撑不过年夜。

一想到这里,心中压抑已久的问题险些脱口而出。

转眼,明轩已动作麻利地将大半的易拉罐塞进了冰箱,余下的则大概因为冰箱容量不够,而被整齐地堆在了客厅一角。

“说起来……”

待明轩结束了全部的整理工作,微喘着坐在沙发上歇息时,郁言才低声道:

“白天的事……可以告诉我吗?”

“啊,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

从口袋中摸出烟盒,熟练地点起一支烟,边吐出淡淡的雾气,明轩无奈地笑了笑:

“就是我带你去见的那家伙,叫陈涵煦。好像是我家的什么远亲,小时候就认识他了,也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结果在大学里跟他重逢的时候,说着说着不小心把你的事说漏嘴了。那家伙性格烂到不行,不好好跟他说明的话,一定会扯出大麻烦的。”

“诶?”

说漏嘴是指……?

明轩倒是没在意这种细节,接着讲了下去:

“……是我没跟你讲过他的事。他家里很有钱,就像今天那个聚会的主办人就是他。可是明明是他请大家去的,他都根本不露脸,说什么心情不好之类的,一个人闷在旁边的房间里面睡觉。”

“……”

实在难以理解这种纨绔子弟的思考回路,郁言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就因为他有钱,脸也长得好,所以好多女人都围着他打转呢,他倒是好啊,几乎睡一个遍之后再把人家抛弃,要不就是让她们互相争斗,自己在旁边看笑话。还不光是这样,他简直就是腐朽的代名词,跟他讲道理也不听,亏那个雅懿能陪他这么多年。”

受陈涵煦的嘱咐,随明轩一同去给雅懿带话时,郁言所看到的是一位约有二十五、六岁,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至脑后、身着整洁西装、眉宇间尽显蓬勃英气的俊朗男人。

“雅懿大哥是从小受到他爸的照顾,所以一直陪着他长大,直到现在,还一直照顾他,都说,要是雅懿大哥不管他,早就能自己独当一面、出人头地了。”

说到这,明轩又有些愤懑地叹了口气。

“既然他都答应保密了,也就不会给我惹什么事,以后跟他有关系的,你最好小心点。”

“……嗯。”

原来那个看似纤弱的青年是这样的存在。

一向不会谈论他人是非的明轩都这么说,事实上或许更糟糕才对。

总之,没惹上什么麻烦真是谢天谢地了。

大概是看他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熄了烟,明轩话锋一转:

“对了,我不在的那会,你跟云修平讲的很开心?”

“……他自己粘过来的。”

而且哪里有表现出哪怕是一丁点的开心。

“嗯……那还有没有遇到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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