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邵楚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放到那蜥蜴精的鼻下，测着鼻息。直到手指感觉到那蜥蜴精还在浮动着胸腹，慢慢呼吸时，这才坐在地上。手指还在颤抖，小狐狸斜倒在其旁，睁着大眼，一动不动地死瞪着那蜥蜴精。

邵楚连忙把它护在怀里，安慰道：“……花花，别激动，已经没事了没事了……”

小狐狸全身火热，刚才的用力一击后，温度到现在也没下去。伸出爪子，似乎还想要给你蜥蜴精再来上一击。却因为邵楚的制止，最终将脑袋埋进他的衣襟中。

莲花早已吓破了胆。

邵楚苦笑：“看来你们那大哥回来，我们是死定了……”

莲花将手放于蜥蜴精的面部，这才平缓了下呼吸，面如常态地为蜥蜴精运着气。只见那周围都弥漫着淡绿色的浅光，大家都没在说话。

见那蜥蜴精呼吸正常后，莲花这才抬起头，道：“……我放你们走。”

这边的两人一狐都是一愣。

“我大哥回来了，你们定活不了。所以我放你们走……在这之后的事情也交于我来处理。”

邵楚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花花伤了她兄弟，她竟然还包庇着他们，说要放他们走？！

“不过你们去了普灵山归来后……”没想到莲花还有话要说，“相公，你一定要回来娶我。”

两人一狐皆是一怔，没想到那女妖精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本来安分躺在邵楚怀里的小狐狸，耳朵一竖，就想立刻站起来。却无意外的被邵楚拦了下来，“你是在威胁我？”

莲花笑了，虽然脸依旧苍白：“我是在讲条件。”

小狐狸的爪子还没伸出去，就听见上方的邵楚答应的声音：“好。”狐爪一颤，小狐狸不相信地盯着他看，寒凛也惊呆了。

……他可不想让这女妖精真的变成他娘。

而邵楚却想的是，只要他出了这座山头，以后还说不准那女妖精还找的着他么……这个约定如空头支票一般。

从一开始，邵楚就没打算真的履行。

莲花笑了，“我待会儿亲自送你们走。”于是邵楚也跟着笑了，两人各怀鬼胎。

只是这时的邵楚还不知道的是，他会在多年后被这妖精纠缠那么久，而更没想到的是，救他离开这片水火之地的，竟是现在睡在他怀里蹭着头的小狐狸……

第 12 章：行路难（一）

跑路时两人一狐的速度明显变快了，莲花稳步走在最前方。面前都是一大片浓重的黑雾，偶尔有翅膀扇动的声响。

寒凛咽了咽口水，将自家爹爹的衣服攥得更紧了，这四周都黑暗一片，他根本不能分清在四周乱飞的到底是什么。

小狐狸的瞳孔在黑暗里看起来亮亮的，也是认真地观察着周围。

随着几人越走越远，雾气也慢慢淡了下来，最后竟还能看到暗淡的光。莲花将手中的包袱交给他：“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你们只需要笔直地向前走，听见什么声响都别被吸引过去，就一定能走出去。”

邵楚感激地点了点头，内心难免对自己以后的言而无信深感愧疚。

见爹爹发了下愣，寒凛连忙晃晃他的手：“爹爹，我们快走吧，别耽搁时间了。”

“莲花，谢谢你了。”这一句是真的发自肺腑的。

“你一定要回来啊，我去找你也可以的。”莲花不忘交代。邵楚在这种状况下只能选择点头，但是眼睛带愧疚不敢看她。

小狐狸凝目看了下子，明亮的瞳孔幽暗起来。

按照莲花的吩咐，一路上就算听到什么，他们都没有去探个究竟。一路向前，最后果真如莲花所说，就这么容易地出了那座山头。

在望了望远处点点的灯火后，他们这才有了实感。

小狐狸却趴在邵楚肩膀上一动不动，鼻头微微皱起，尾巴也不摇了。

邵楚脑子一转，了然了，安慰似拍拍它：“呐，我跟你说清楚了。虽然你以前有可能是很厉害的狐仙，谁都怕你，可是你现在已经变成这副摸样了，你心有不甘也只有憋在心里。”

这话一出，小狐狸果然颤了一下。

“所以呢，这次我把你送回你自己的山头，你就要好好努力，快点变回以前那只大狐仙。这次的事情就当做是他们专门来刺激你的，你把那蜥蜴和那猪的样子记清楚了，以后一定要还击。”顺便为我出气……

小狐狸的眼睛碌碌地转，亮得很。

“爹爹，我们接下来怎么走？你还认识路吗？”寒凛试探着问问。

邵楚眉毛一挑……

还真不知道。

于是不再考虑节约用盘缠了，邵楚带着俩孩子，就租了村里的一辆牛车。赶牛车的是两个年轻夫妇，从他们坐上那一刻起，那两人就不时悄悄打量他们。

邵楚只能沉默，那两个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不负责的父亲，带着一个拖油瓶以及一只狐狸行走四方去卖艺。

“小伙子你是要走去哪啊？”那丈夫终于开了口。

“去普灵山。”

那男人一听，露出惊讶的表情：“你也是修仙之人？”

邵楚现在累得慌，仅穿越就够他折腾的了，现在居然又听到“修仙”二字。这是不是有人专门耍他，让他将小说的素材都给蹭弄一遍啊？！

“我不是，我只是去那山下看看，听说普灵山与仙境相接，应该也是一个绝美之地。”

“原来是我误会了……”男人露出为难的表情。

邵楚只有摆摆手，示意他不必介意。

“花花，你自己在弄什么呢？”见小狐狸低头弄着自己的，半天不吵不闹，实属罕见。听到邵楚唤它，小狐狸这才抬起脑袋盯着他看，小爪子握着刚刚从邵楚身上掉下来的翡翠狐狸。

见小狐狸迷惑不解，邵楚也郁闷了：“这个东西不是你的吗？”

小狐狸摇头。

“这就怪了。”邵楚回忆了一下之前的一切，“我捡到你的时候，你就带着这个，所以我顺手揣兜里了。”

小狐狸一脸鄙视。

他连忙挥手：“我不是贪污这东西，只是觉得这东西看上去很贵重，所以小心替你保管着……”虽这样说着，但是脸却已红了大片。

似乎光被这狐狸看出自己的贪念，也是很难为情的。

小狐狸见他突然这样，也就无所谓地摇摇尾巴，跳到他怀里蹭蹭。试着直脚站立起身，小狐狸两只前爪脱离地面，攀在他的胸口上。

小小的爪子，按起来不痛不痒，有种微妙的触感。

而后那小狐狸用鼻尖蹭蹭邵楚的下巴，舌头伸出来舔了他的唇瓣一下。

“臭狐狸！——”在邵楚未叫出来之前，寒凛先大声叫了出来，“你这个该死的臭狐狸，敢亲我爹爹！”

未来得及阻止，小狐狸与寒凛已经拉扯到一起。

邵楚只好摇头，用衣袖擦了下还留有狐狸口水的嘴唇。

在他心里，狐狸和小狗是一样的，虽然在人嘴唇上舔舔表示亲昵，其实很脏的。于是在邵楚毫不犹豫就擦拭下去之时，小狐狸冷了一张脸，随后对着寒凛露出恶狠狠的表情。

将寒凛推开后，小狐狸随即又冲邵楚扑了过去。这次就直接用舌，在他脸上乱舔……

牛车抖了几下，那对夫妇很是无奈，那小孩和那狐狸的精力太好了，使至大家都倍受牵连。

路程很长，很快到了夜晚，牛车依旧在继续行径。等到半夜了，邵楚半眯着眼起了身，想下车去嘘嘘一番。

擦擦眼睛，邵楚静坐在牛车上，看着身边只有寒凛和花花，而那对年轻夫妇以及拉车的牛，都已经不知所终。连忙常看了下自己包袱，刚一解开，他就猛拍自己大腿，大叹太掉以轻心了。这不，银两全部没了，就连莲花为他做的一双新鞋也跟着没了。

怪不得那男的问他是不是修仙之人，原来是有预谋作案啊！

四周除了草丛，就什么都没了。邵楚垂头丧气的，却还是决定嘘嘘为先，于是他跳下那不算牛车的木板，见两个小家伙都睡着，就找了个较远点的地方。

刚解开裤带，身旁的草丛有了沙沙的声响。被这声响一刺激，邵楚尿得很快，心里也发虚。

“邵大人。”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刚刚还感觉恐惧的他立刻放松下来。背后的那人正是马面，身旁依旧站着个牛头。

“你们怎么走哪都跟着我？”邵楚不满，随后想到一件事，“……你们这两个没人性的，我被那妖精抓了，你们却不救我？！”

两只妖精此时也是满面愁容：“我们本来是帮寒大人送回信来的，却不料你被妖怪捉了。我们正想救你，可是寒大人那里却又出了点状况……”

马面似乎很难说出口的样子。

“寒若朝怎么了？……不会是他在地府将阎王给上了吧。”如果是寒若朝的话，邵楚觉得这人一定做得出这事。

“……这次真的严重了。”马面快哭了，“本来我还没和寒大人约好，可是他一意孤行要进仙界。前几天正好遇上一批人投胎去仙界，寒大人说都没和我们说，就自己去了！”

“然后呢？”寒若朝真是太自我了……

“他偷偷跳进了一个轮回池，可是……”马面又哭笑不得，“那是留给神兽的！”

“扑哧——”邵楚没忍住，立刻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哈哈……那之后呢？他变成神兽了？”一想到寒若朝那欠抽脸，变成傻大个的神兽，邵楚又不厚道了。

马面泪流满面：“他投胎到嫦娥宫里去了！现在是嫦娥家玉兔刚产下的小崽儿……”

邵楚脑袋里立刻浮现出，寒若朝一副呆兔样，留着前世的记忆耸拉着耳朵死也不去吸奶的样子。

“……我们也被波及了，现在阎王将我们赶了出去。”马蹄重重地敲击在邵楚的胸口，他很委屈，“我们没有去处了！”

话音刚落，邵楚惊慌起来。

“你们个该死的离我远点，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看哪舒服贴心就往哪去！别跟着我就对了！”隐约知道了牛头马面的意思，邵楚立刻炸起来，顾不住胸口的钝痛，立刻摆手让他们走。如果让这两人跟着，他还真说不准以后会出什么事呢……

牛头像个小媳妇跟在马面身后，犹豫了半天，这才小声说：“我们不出现，你让我们跟着就好了。你被妖怪抓了，我们也会去救你；你没吃的了，我们也会给你买；你无聊了，我们还可以给你解闷。总之，我们会一心一意对你好，什么都给你最好的……”

邵楚冷汗直流，一巴掌扇过去：“……你用的着这么深情吗？！——”

理理被马面弄皱的衣服，邵楚面无表情：“我现在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如果你们再出现在我面前，信不信我……”

牛头马面犹豫状。

“哭给你们看。”

——

甩掉那两只倒霉祖宗，邵楚心里顿时又哎哎直叫，现在这四周又是荒凉成片，他可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停下脚步，他又倒了回去。

牛头和马面呆在原地，望着夜空明媚忧伤着。

“喂！你们两个！”一声大喊立刻让他们二人回神。

“邵大人！”两个人一起叫了起来，在他们眼中，邵楚是满身金光地在靠近。

邵楚跑的扑哧哧的，吩咐道：“你们会拉车吧？”

牛头马面同时皱眉。

“你。”邵楚指着牛头的鼻尖，“就是你。你长这副摸样，想必以前一定拉过车。”牛头手指头一顿，定在眼前：“我！？”

“你们帮我拉车，我就让你们跟着。”头也不回地走了，还不忘留下一句，“我可不觉得你们两个是真的自我谴责过了，肯定是有人逼你们一定要跟着我的。而这个人不是寒若朝就是阎王老子。”

牛头马面愁了一张脸：哎……你这回可真猜错了。

“只要你们把我们三个安全送到普灵山，我就稍稍原谅你们几个月。”

几个月算个屁啊！！牛头马面差一点就喷出来了。

偏偏邵楚还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慈悲面庞，为牛头系上绳子，拍拍他的脑袋：“你小声点，我儿子还睡呢。快点变回原形，你这样太显眼了。”

“哞——”

牛头很老实，很听话。一声叫唤后，前面拉车的就只是一只普通的水牛了。

踏着牛蹄子，慢悠悠地往普灵山方向去。

马面一路跟在他们后面，边走边叹：“……妈的，又摊上个赵文戬。”眯眼看着前方邵楚怀里的那只小狐狸，小狐狸对他又蹭又舔。忽然像是感觉到身后的视线一般，眼睛往这看了一眼。

马面立刻哆嗦又颤腿。

除这几人外，还有一个更可怕的东西。

第 13 章：行路难（二）

或许是马面真的跟在后面起到了作用，几人这一路走得很是安稳，好似郊游一般行进了五日，终于到了小狐狸的老家。

下了车，邵楚望着那直入云端的山峰，很是惊叹。小狐狸也像是闻到了这里熟悉的气息一般，“咚”地自动跳到了地上，望着头，直直地看着。

邵楚见它这副摸样，就幻想了一下自己如果回到现代的样子，大概心情和这狐狸是一样的吧？

蹲下身摸摸它的小脑袋，柔声道：“现在回到老家了，你可以重新开始了。”

小狐狸伸出舌尖，舔了舔邵楚的手指，邵楚知道它是在表示感谢。

转身小心地把牛头身上的粗绳解开，邵楚附在它的耳边小声道；“你们走吧，既然你们现在已经将我们送到这里了，你们就回去吧，如果有人问起，你们就说我已经原谅你们了就是……”

这句话讲完，邵楚后知后觉，觉得自己伟大了……

牛头的耳朵动了动，闷声叫了一声后，犹豫着就往反方向走。

临远处的马面在一直在一片绿荫下等着，见牛头已经回来，这才环顾四周后，跑上前去让他变回来。

只是一瞬间，牛头又从普通的水牛变为人身。

“就这样真的好吗？”牛头虽然愚钝，但是也隐隐约约觉得他们这次的失误，真的将事情弄大条了。

马面斜过去一个白眼，“别这么没底气。”

可是说到后半句话，自己的声音却小了，“我真不知道邵楚会这么凑巧，将那狐狸给救了。我们真是不小心，第一次见到那狐狸时就该仔细看看的。”

牛头疑惑：“那只狐狸怎么了？伤得很重？”

马面一拳击在牛头的鼻头上，恼怒道：“……老子平时就告诉过你多看书！多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你自己又不听。”

“那只狐狸是季绥的原形。”

牛头一颤：“……怎么是他？”

“那日他一人挡下灭族天劫，本应该灰飞烟灭，可是他却只被打回原形受了内伤，实属奇迹。”马面又一想到赵文戬淡漠的面容，“……大概真有些东西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