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吗？”周淳小心将那只有着猫牙印的伤手捂在自己手里，冰凉。

“……嗯。”小银点点头，“那猫他……他说要吃掉我……呜……”说着又哭起来，想他活了千年，还不知道有“猫”这种东西的存在，那小东西看起来不大，却凶猛得很。

“呐，有我在，他什么也吃不掉，别哭了，啊。”周淳把他的长发拢到脖子后面，不让泪水沾湿了黏在脸上，给他的手上了伤药，用布条细细包好。周淳真是不清楚，心里因为小银的疼而冒出来的那丝丝酸楚，究竟是什么感觉。

“周淳，我饿了……”哦，也对，是那猫的耽误，时间已过了晌午，想必小银又哭了这么久，更饿。

刚想这一时半会儿鱼也熟不了……“啊，对了，你等我一会儿。”想到从漠然楼带回来的油纸包，周淳欲起身，不料小银却抱住他的脖子不放。

“我只是去拿东西给你……”

“我也一起去！”小银想的就是，这个间隙，让猫再跑来怎么办？周淳一手就把猫给抓走了，跟着他才不怕呢！没办法，反正自己力气大，他也不重……只好又抱着他，走到外房。

“哇~好香~”闻到香味的小银突然从周淳身上跳下来，朝着香味跑过去，啊，他已经能走了……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周淳解释不清，心里那一瞬间的失落又是什么。

“周淳，这个好吃~”小银眼睛眯成一条线，两条腿在高凳子上荡来荡去，突然把啃了好几口的鱼糕递过来，“你也吃~”

哦，有进步，知道东西要分自己一起吃了，周淳看着那块油香金黄镶着几个白牙印的鱼糕，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张口咬下，算了，他虽然一千多岁，但终究还是条鱼……

果然不到晚饭时间，牛家的人就找来了，也不多，就是牛大夫带着他的女儿牛珠儿，这孩子其实也可怜，自小没了娘的，整天泪目泪到人家看着都累，可惜，没人怜。

“周淳！你是什么意思！那小妮子到底是谁？堂妹？好端端的，你哪里冒出来的堂妹，别以为你爹死了，就可以随便乱说！”今天以前，还真以为牛大夫只是医术牛，没想到他脾气也是这么牛，说起话来更是牛，在他的质问面前，周淳显得尤为平静。这被爹看作笑话的事情，一拖就是十年，似乎，真的是拖累人家姑娘了。

“牛大夫，他确实是我的堂妹，叫周银。”周淳摸着小银柔顺长发，因为长发与脸蛋的关系，根本没人会去注意他的喉结与平坦胸前，这样一个长相灵气可爱的女孩，与任何人的眼缘都会十分相符。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更将牛珠儿比到了坑里去，怎的叫她爹不妒忌。或许牛珠儿并不是不漂亮，只不过，大家对她的长相大多模糊不清了，一个动不动就泪流成河的女子，实在叫人惋叹，家里不缺水源，煮汤还是要放盐，孟姜女的故事或许悲切惹人怜，但生活还是要乐观一些，于是大家纷纷对其绕道而行。

只能说，十年前的小周淳是善良的，他只是想用一句孩子间的笑语止住牛珠儿脸上停不下的眼泪，那些欺负她的孩子，以他的眼泪为乐，他不忍。但同样的，得来这样的后果，却是他与爹都始料未及，虽然爹从未答应过这门婚事，但自从他去世之后，牛大夫似乎已完全不将他看做人了。

小银不明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堂妹”是个什么东西，周淳故意不给他解释，就给他说，做人，必须有个人类的身份，这便是自己给他的人类身份。但小银并不想出来面对这个早上带猫进屋的女人，还有她身边的那个中年人，小银近乎本能地排斥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挪啊挪，挪到周淳身后躲起来，拉拉他的衣角，小声道，“周淳，我想进屋里去了……”

“再等一会儿，晚上我做红烧鱼给你吃。”周淳特意压低声音，目的就是让他们见人不见声，只看到周淳脸上柔和的表情，与小银看起来被他们吓得够呛的样子。听到红烧鱼，小银望望这边的两人，表示红烧鱼的诱惑更大一些，点点头，留下来，脸上千万个不愿意。

牛珠儿定定看了小银一会儿，又红了眼眶，她美成如此，周淳于她，怎的都比对自己来得好……遂转身，哭着跑出院落。

“珠儿，女儿！哎呀，你你你……周淳你给我等着！”牛大夫的火气真是不知道向谁撒了，只留下句话，也转身追着女儿去了。

周淳当然等着，不然还能怎么样呢，唉。

“不要叹气，”小银仰头，伸手抚平周淳眉间的川字，“以前我听大王说过，人类就是因为常常叹气，才会老得比我们都快，才会活得不长。”对于千年岁月，一段几十年的人生何岂是“不长”，简直太短。小银不想让周淳活得不长，他会把鱼做熟了给自己吃，他的怀里睡觉也很暖，比在水里睡觉舒服许多，这种日子，小银很喜欢。

周淳转笑，露出一口白牙，握住小银的手，“我只是人类，注定比你早死的。”所以他为什么要喜欢上这么个小鱼妖呢，即使他不是人，甚至……不是女性。

低头，周淳在小银脸颊一吻，他顿时僵住，眨眨大眼睛，挪了个地方，又吻住他的唇，只是一点，再放开。

“我去做鱼给你吃。”周淳挽着袖子进厨房去，小银没有跟上，他突然觉得脸上很热，那就是大王所说的“取暖”吗？果真身体会发热呢……

番外二：小银之愿（六）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那个吻害的，果然人冲动不得，周淳今晚抱着小银感觉特别违和。偏偏小银又不睡觉，很认真的盯着周淳的唇不放。

“小银，不想睡么？”周淳用手捂上他的眼睛，再看下去就要出事情了，真是，碰到这条鱼，才真正觉得自己其实血气方刚正当年。

“我想取暖……”

“嗯？取暖？”周淳心里奇怪，我这不抱着他呢么？“我抱着你还冷么？”最近天是比较凉了，特别是晚上，冷风习习。

“不是……”小银抹掉眼睛上周淳的手，蹭啊蹭把自己蹭高了，搂住周淳的脖子，偏头奉上自己的唇，“周淳，嘴巴也要张开的。”大王对恩人是这么做的，小银记得。

“不要闹了，小银……”周淳偏头躲过，这是“取暖”？的确会全身发热没错，这条笨鱼，都是谁教他这些的啊……

“小银喜欢这个感觉~”近在咫尺，小银突然笑了，果然取暖是有用的吧，虽然周淳嘴巴没有张开，但是他觉得周淳全身上下的体温都在高涨，当然，高涨起来的还有一些他完全不懂的东西……

“……你会后悔的……”周淳闭上眼睛，手放在小银后腰处，却没有放开让他逃的意思。

“为什么后悔？”小银不懂，但当他再次吻上去，周淳没有拒绝。

“所以，我说，小银绝对逃不掉。”小伍卷起朱晓一丝头发，在指尖打圈圈。

“为什么？”朱晓歪头，“小银可以变回……啊……”

“知道了吧，虽然都属冷血变温体质，但是鱼，与蛇，终究是不一样的。”

“周……周淳，这样好疼……”小银长大眼睛，里面擎满泪水，小手很乖的搂住周淳脖子，感受他身体上几乎烫人的高温。前面的小玉柱被周淳布满薄茧的大手上下抚动是很舒服，可是，可是后面被他的小兄弟插进去，好胀好胀呢！

“呜呜……为什么……为什么后面……前面会……哈啊……周淳……”小银真的完全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他对这种别人侵入自己进身体的行为完全没有概念。

对于他的罗嗦，周淳很是无奈，也不是叫自己停下，也不是抱怨难受还是如何，只是不停的提问……现在叫他停下动作来专门解释是不可能的了，舔过自己的唇……先让首先是用“取暖”堵住小银说不停的嘴，问题什么的，事后再说……

（“嗯……嗯嗯……”小银逐渐动了情，无暇顾忌太多，只能专心呻吟，人类的四肢真是好用的东西，可以缠抱住上方温暖的人体，感觉自己整个都被周淳的气息笼罩住，小银突然想大王和恩人是不是也因为会这样做，才想永远将对方留在自己身边。周淳身上的汗水不时滴到自己身上，小银伸出舌头舔他的脸尖，却换来身下更猛烈的进攻。

“啊……啊啊啊……啊……周淳……我啊……啊……”小银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变得很奇怪，像要被煮熟一样，大张的双腿间嵌着周淳与他的小兄弟，无力就算，还闭合不能。

“小银……”周淳想说，你这样很美，也想问，你后悔了吗，但是算了，低头吻上他微张的小嘴，小银学得也很快，在口腔中与他争夺气息，自己离开的时候小舌还会追出来，再用那双沾水黑眸将自己一望……并不是周淳想雄风大振，只不过，妖果然不是凡物……呼，究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还是自己被他所诱惑，已经完全分不清楚。）

“那，人类那样做……会生下小人崽么？”不能怪小银不会说话，毕竟他没有直接说人是产卵的，已经十分之不错了。

“……不是小人崽，是小孩子。”周淳无奈，本来想说如果做得太过分就要花多少时间给他道歉的，没想到他在意的根本不是那些，“若是女人，被我这样做，就可能会有孩子。”

小银不说话了，变了这么久的人形，他也知道自己不会是“女人”。鱼嘛，根本不需要插入抽出的活计，直接将精液释放在水里，就会和雌鱼产下的卵结合，孵出的小鱼仔也不需要父母照顾，自生自灭。小银不知道这么这么多年，自己有没有过子嗣，但会和人类做这种事，他没想过，也没人告诉过他。

“既然，女人……那为什么……我……”他突然想起早上那个带猫来的女人，抱住周淳的双手突然收紧，“不要女人，周淳你不要去找女人！”

“……”好端端的，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周淳从头到尾都没说自己要去找什么“女人”吧，倒是有个“女人”被她爹带着，死命贴上来……“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不能找？”指间滑过绸般黑发，顺势而下毫无阻拦。

小银只是不想让别人离周淳这么近，至于为什么，他说不上来……突然想到，自己也不是女的啊，“男人也不可以！”

其实周淳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早几年爹刚死，他不过是一个无业无亲人的楞头小子，牛珠儿要下嫁给他，那都是牛家看得起自己，只是，想到牛珠儿的眼泪，自己的萧条也是回绝的借口。而这几年或许是收入稳定了，周淳也长成了俊逸的小伙儿，倒是有些三姑六婆到家里来买鱼的时候，说过要给他提亲，他也没做多想，只说爹没给自己留下老婆本，怕未来媳妇儿受了苦。若小银是人，就算他不是女人……反正爹也没给自己留下什么一定要将血脉传下去的遗训，他不怕伤了祖先的心。

“哈……哈……哈……哈啾！”

“啧啧，不过一盘棋，你……”月老愤愤将黑子抛回棋盒里，对面周公一个喷嚏，黑白子乱飞，这盘棋，可算是毁了。

“这，这就算我输吧。”周公扇子一拍，风直扇得胡子乱飞起来，“我说，真不能将那小兔崽子的姻缘告诉我？你看吧，他这都二十二了，我再不让他脱了那凡胎，等他老成一把骨头可就晚了……”

“想知道？”月老端起一旁仙茶，仰头一饮，“虽然你名唤庄周，可你姓庄他姓周，他又不跟你姓，你说他是你儿子，我就要信你？”

“你！”周公气极了，起身将手中一颗白子朝着月老重重砸去，“你不要太过分！哼！”本是一盘好棋，最终闹得不欢而散，谁也不会高兴。月老也是无奈，放下手中茶杯，想起不久前太白星君找到自己，坦白了说，就是万不可将那鱼妖与周淳的事情与周公道出，说他嘴碎，万一学着他周公道破天机，也许就不只是下凡间走一趟这么简单的惩罚了。下凡间走一趟是很严厉的惩罚么？当然不是！意思就是月老你没机会下凡尘，就在天上找个宅子幽禁个百吧年的也就了了……他才不要！现在的日子本就乏味的紧，能偶尔下凡间走一遭解解闷已经是很不容易了，百年不让出门还不关出病来！罢了罢了，也不知道庄周哪里得罪了星君，反正做了这么多年神仙，无后，也就无后了吧。

“阿淳啊，不是我说你，之前那条龙吐珠，也就算了，总归只是条鱼……”王婶瞥了一眼坐在门口练习给自己编辫子的小银，声音也没有放小，“为了一个什么妹妹，就把未过门的媳妇儿和老丈人都给得罪了，那可是不合算呐！”

周淳动作一滞，也没说什么，只是继续用小网在池子里捞鱼，近来不少人听说了他与牛家的事情，那些个隔岸观火的舌长嘴碎之人，茶余饭后在自己家里说了还不算，更是跑到他面前来絮叨不断。牛珠儿，放在他们谁家都不愿要，丢给他啊那是自然，若他也不要，似乎又给了他们多大压力似的，连带小银也受了些影响，他本是不闻不问，渐渐的却也懂了那些人口中所说的事。

“小姑娘家的，说来投奔，怎么没见着别的家人？你说从小未见过，那谁又知是真是假，别太善良了，免得被骗了还不知道呐！”

“……小银家也与我一样，父母双亡的，他爹去世以前托人送了他到我这里来，谁知我父母也是不在。我毕竟是男人，多养活一口人，也没什么问题……”周淳心里打鼓，谎话这种东西，果真是扯不圆的豁口碗，嘴被刮了再补，也已经尝出些血味。并不是抱着什么欺骗别人的负罪感，小银究竟有什么错啊，他这么单纯的一个小人儿要被你们这样说，周淳心里不平起来，也渐渐的不耐烦，“王婶，我与牛家小姐的婚约先不说有没有，我爹去世的时候就没有交代过我这件事，我对他家小姐也从来没有意思，这些事情都十多年了，你们也清楚的不是吗？”

“这……”周淳说得倒也没有错，王婶有些语塞，但她是谁啊，理直气壮的撒泼，她都没要过理由，“总之是你们先对不起人家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们这都住了多少天啊！还不让村里人看笑话！有本事你娶了她，我们也就不说什么了！”就仗着周淳家里只有一间大院落，虽说他爹生前是不愁生活的，可他还不就是个买鱼的么！？

说起来还是不愉快，“娶她就娶她”这种话，周淳险些就要张口吐出来，终究还是往肚子里咽了回去。吵吵也吵不出什么劲儿，将一条几斤重的草鱼挂了绳子递给一边王婶，“王婶你回去吧，家里还等你做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