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算了，以后，时间还长。

先切肉糜，留下做馅儿的猪肉不多，于是阿平想起了之前几乎用了整整一头鹿做的酱肉，正好带了几块回来，白菜切碎加盐脱水，炒勺中，花椒桂皮大料加一点水煮开放凉。再来揉面，面粉中放一点盐，冷水缓慢兑入，用筷子搅散，揉成光滑面团，放在一边木盆中盖上湿纱布醒大约两刻钟。

再把肉糜中慢慢兑入放凉过滤好的花椒水，搅拌至上劲，加入切碎的酱鹿肉，酱油调味，白菜脱水后用手拧干加入，统统拌匀，便是酱肉白菜馅儿。

醒面剩下的时间，先将五花肉洗净，整块用棉线扎紧放入锅中，肉皮朝上再码上切好的姜片，沙果拍碎下锅，再掰碎桂皮，放入八角一粒，再倒入一碗用黄酒加上酱油、匙盐、红糖混合均匀的调味汁，加水让汤汁刚好没过肉，再盖上锅盖，上火煮熟。

羊脂玉佩中摸出晒好的干香菇和干辣椒摘下几朵，其余挂上窗沿，干香菇洗净与自制的红薯粉条一同冷水下锅煮开，分开泡软备用，鸡则是洗净后切成适口大小，下滚水焯过撇尽血沫，再捞出。

空锅下油，油温刚够，倒下切好的干椒与桂皮大料葱姜炝锅，香味刚刚飘散，便是主角鸡块混入，酱油上色，接着将泡香菇的水加入黄酒一同倒入，盖锅焖上一刻钟。

面团终于醒，案板上桌，取一块面揉成棒状，分剂子压扁，撒上薄薄干面粉，用小！面杖！成薄厚大小都均匀的饺子皮，不一会儿，饺子皮便堆了一堆。

这时五花肉煮好了，山药与五花肉一同切成厚片，分层码在一个大碗里，煮肉的汤汁拌上酱油与肉酱，倒入碗中与肉平齐，那一大块五花肉整整弄了两大碗，一起上蒸锅，需要蒸上三刻钟左右。

鸡块也已经焖得差不多，开锅加入香菇和水，盐与酱油调味，小火慢慢炖。

余下的时间，便只是包饺子。

今天已是年三十，尹家大宅近百年来头一次没有半点过年的气氛，大家都被大王身上带着的那点淡淡悠然的哀默所感染，一群冷血之妖，更是个个热不起来。

小枚虽说是一同跟了墨岚近五百年的蛇妖，化人的经过却不是那么顺遂，她只是一条小猪鼻蛇，前几百年光是活下来就花了她几乎所有精力，谁知道化人的关头上却被一只貘精所纠缠。

貘精或许真的很喜欢她，但毕竟是天敌，在化人的睡眠区险些让自己魂飞魄散，刚好经过的大王救了小枚，而她则得到了貘精的内丹作为成功度过难关的保障。

终其一生，小枚也许都忘不了大王杀掉那只貘精时的冷酷，虽然几乎害死自己，但自己对于他并没有多么厌恶，他的作为只是说明他不够懂事，只要自己还没有死，都是可以原谅的……显然不愿意相信外族的大王并不这么想，果断的杀掉他，毫不留情，而救自己，也只因为自己也是冷血的蛇而已。

只是一年，可……大王变了吧？他变成大蛇缠在阿平身上，让自己与小伍一同咋舌，为什么呢，明明……就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唉……”小枚将披风的帽子戴上，去问问大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好了，不论如何，明日开始又是新一年了啊。

“大王，好歹，也吃一点吧，今天过年呢。”小枚忍着不要叹气。

“过年了？”

“……嗯。”

“那就饺子吧。”

“好。”大王终于不是那么淡漠，小枚转身露出久违的笑容。

漠然楼今日年假，只接一些大户外定的大菜，厨子们不用赶早，朱晓被小伍压在被窝里睡到日上三杆。走上楼梯的时候，小伍只感到一阵热气夹杂着香气飘来，不知道是哪个勤奋的厨子，竟然如此的早，手却突然被朱晓伸过来抓紧，他抖抖这，小伍回头，“冷了？”不对啊，就连自己都没有抖呢。只见朱晓大张的眼睛里盛满泪水，“是……是师傅……”

小枚从小厨房内探出头来，笑容一脸灿烂，“你满也来尝尝，今天吃饺子哦~”

朱晓只是哭，小伍笑着给他擦眼泪，塞吃的，喂水，阿平在一旁笑了，说真的，小狸的悟性都没有他这么高，学了一个多月，也没能学穿自己的皮毛，所以，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徒弟。

揭开锅，煮好的饺子圆滚滚在水里翻腾，网勺捞出来放在盛好的香菇鸡肉汤里，放在食盒第一层，从蒸笼里拿出来的山药五花扣，连碗一同倒扣在一个大盘中，放在食盒第二层，为了保温，食盒外面裹上厚厚的夹棉包袱布，与小枚一起送去给本只点了饺子的墨岚。

到了门外，小枚眼珠一转，突然夺过阿平手上的食盒，“我端进去给大王，阿平你在门外等我。”说完整理好面部，挂上淡淡的面无表情。

阿平点点头，没有提出异议，站在门外，里面向外看不见的地方，仔细收起妖气，屏住呼吸。

见到小枚端来两层大食盒，墨岚眼中有一点意外，小枚去得不久，也就是包个饺子煮出来的时间，两层食盒……还需要装什么？

小枚眼角看到大王脸上的讶异，心中好笑，面上却无光，只是打开食盒上裹着的加棉包袱，打开第一层，拿出飘着鸡油花的汤饺一碗，墨岚偏着脸看小枚，本来想让她放下就出去，却没有说话。

第二层更是精彩，大碗连着盘子一起端出，轻轻敲了碗底，再将大碗整个揭开，肉汁奔流而出，香味瞬间弥漫在整个房间里，哦，看起来真好吃，就连小枚也眼前一亮。

“这……是昨晚就准备好的？”墨岚看着桌上一盘一碗，终于忍不住问道。

“不，”小枚摇头，“是早上刚刚做好的。”

墨岚话不多说，拿起勺子咬起一个冒热气的饺子放进嘴里，嚼了许久。

“大王，慢用。”小枚行了礼，拿起桌上剩下的空食盒转身要走。

“等等！”却被墨岚一声喝住，“这……是谁做的！”

小枚没有回答，也没有转身，径直向门外走去。

“阿平！他……在哪里？！”

“刚才……还在厨房，现在……不知道。”小枚吸吸鼻子，转过头来眸中带泪。

墨岚动作比小枚想得还要快，站在门外边上的阿平显然也吓到了，因为墨岚完全没有理会他而是直接冲了出去，小枚蹦蹦跳跳跑出来，拍拍他的肩膀，“阿平你留下来等大王吧，我该跑了~”说完也用比墨岚不慢的速度向着完全相反的方向跑出去。

……，阿平看看墨岚消失的方向，低头一笑，推开身边没有关上的门，走进去。

——正文完——

番外一：离前归后

关于之前的突然离开，阿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种想法，毕竟墨岚没有受非常重的伤，不需要睡上好几个月，是件好事，所以，该是被欺骗的震惊比生气相比，前者来得冲击更大些。稍微冷静就想得到，墨岚这么做，无非是想把从未承诺过不会离开的自己留下。但他说过不会再骗自己，这才是离了多长时间，所谓的誓言怎的如此容易打破，认死理的阿平有些窝火，想给他一点惩罚。

回南山的路上经过东湖，阿平想去看看小银，却在东湖边上碰到一个人——那条伤了墨岚的白龙。

“你……叫阿平？”显然，那龙也认出了自己。

“……是。”

“墨岚他的确被我伤得很重，可我当即就给了他续颜丸，那可是我仙家的不死灵药，他……该顶多只是好睡了几天吧？”说到这里，阿平的脸色却阴沉了些。

“虽是误伤，我也算有不对，所以……”想必是把阿平的阴沉看作了对自己的敌意，龙王赶紧转了口气，向阿平伸出的手上摆着一个锦盒，“这里面是我那百年才得采摘一次的灵源果，一棵灵源树，百年也才得果两粒，请你代为转交，也不算我过错太多吧？”

阿平在接与不接之间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接下，自己与墨岚的别扭不好让外人看了笑话，毕竟……自己还是会回去的吧……

“我听说你想做神仙？”银环小蛇云倪身在龙王那里，龙王从他那儿知道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情，也不奇怪，阿平想了想，点头。

“墨岚也曾上过天，他比你清楚，你们和我的不同。”苍凛拂袖，“我生为仙兽，天生入了仙籍，落地能化人形，即便带罪五百年，也不过是罚去一爪，而你们无非是去做那些个杂役坐骑之类……且听我一句，还是天下来得好，自在。”

“……谢龙王提点。”

阿平想，墨岚，果然不只是自私……既然这样，等小狸学会了做饭，他再回到东湖城，把这个什么“灵源果”交给他，也不迟。

遂一走，月余。

耳朵扑棱扑棱，偶尔吹过的柔和冷风轻轻拂闪闪发亮的白色毛发，果然，下寒冷冬日的下午，在窗边晒太阳是最舒服惬意的事情。

今天去了趟东湖，回到家就先去了东厢阿平的房间，结果没看到人，吸取了上次的经验，墨岚没有到处乱找而是直接回了自己房间，“……阿平……”未见人影，墨岚皱眉而入，只瞥见窗边茶台上躺着一条白至透亮的白狼，嘴尖枕于爪间，睡得宁静安详。这时才敢长舒一口气，也不急着走过去，在门边看了半晌，衬着日暖风轻，果然是张入得眼的好画。

半醒间，有条熟悉且冰凉的东西绕住自己身体渐渐箍紧，尾尖扫向下腹裸露在外的皮肤，让阿平一个激灵，转醒。

“……墨岚，你回来呃……”视线模糊间只见黑色一片，对上那双熟悉的金眸，阿平催动体内妖力，发起热来。

“怎么睡在这里？”蛇信子吞吐间扫在阿平耳边。

“暖和~”白狼在身上还绑着条蛇时伸起懒腰，却导致蛇身越绑越紧，最后紧到呼吸困难，“嗯……墨岚，松一点……”

蛇头绕到前面咬住他的耳尖，“你变成人，自然就松了。”

“啊……什么……”前掌挠头想扫开蛇头对耳朵的攻击。

“你昨天答应我的事情，忘记了？”墨岚干脆露出牙齿，对准耳朵咬下去。

“嘶……痛……”狼的耳朵可比人类敏感得多，阿平无奈皱眉，变回人形，“我不记得自己答应过什么……”

“放心……”墨岚紧接着也变回人形，“我会让你记起来……”低头印上阿平的唇。

前一日，东湖边。

“都说东湖水清鱼肥，可这湖并未与什么河川相连，怎会不是一滩死水呢？”阿平伸手摸小银的头，问。

【因为……】

“想下水看看吗？”墨岚对小银使了一个眼色，后者聪明闭嘴，“我带你去看那水源如何？”

“哦？水源？”阿平歪头。

【但是要潜入水里哦~】小银摇摇尾巴，东湖，就算大王也不敢说比他来得熟。

“你水下能闭气多久？”墨岚问。

“嗯……一刻左右。”

“啧啧，太短。”说是如此，但墨岚化作丈十墨蚺，将阿平平地卷起，“憋气，带你去瞧瞧我以前的洞府。”阿平听话，深呼吸，用手捏住鼻子。

“哗啦”一声，蛇人同时入水，今日阳光不错，丈许之深，水，还是不冷。但随着渐渐下潜，阳光与陆地越来越远，阿平只觉得周身遁入一片黑暗，睁眼与闭眼无异。

【恩人~】小银向他们靠过来，阿平睁大眼睛，深水中的小银，竟然会发光，【啊，小银忘了你不能开口说话~对不起~】

阿平朝他笑笑，他们潜入水底，阿平的手碰触到水底的细沙、石头，却无半点淤泥，又让他着实吃惊了一回，各种现象都表明，东湖分明就是一个活水湖泊。

不知道潜了多久，阿平只觉得气闷异常即将到达界限，突然感觉到一阵水流将他与墨岚吸入，难道这就是他所说的“水源”？怎么……会在如此深的地方？

“噗哈，哈，哈，呼……”终于出水，阿平闭着眼使劲吸气，而睁眼的刹那，他却险些忘了呼吸。

水流将他与墨岚带入一个洞府，有一方石岸，墨岚出水，将他也带出水面。阿平吃惊的当然不止是水底有洞，而是这个洞本身，虽说是洞，却上有天光——石壁上嵌满会发光的白晶，成为主要光源，阿平眨眨眼，就连墨岚的脸，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人间也有这种地方，阿平不知该如何形容。

“这是我化人前的洞府。”墨岚除了头发稍微湿了，竟全身不留一丝水迹，阿平将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又摸摸自己，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阿平只好全身发起热来，想让衣服快些干，感受到他发热，墨岚靠过来将他抱住，对于突入而来压下的吻，也闭上眼，一并接受。一只冰凉大手开始不急不缓解开他的衣袋，阿平睫羽轻闪，眼终究没有睁开，任由他将衣服从自己肩头滑下，退至肘部。

“不反抗么？”墨岚抬起头，他的小狼，虽是呆，却没有如此合作过哪一回。

“反正……这里无人……”

墨岚轻笑，吻上阿平颈间。

【恩人……大王……你们在做什么？】小银突然地插话进来，阿平猛回头，却见他一双大眼盯着水面外边，不知道在这里多久了……说是无人……可没说无鱼……

“我们在取暖。”墨岚搂紧阿平腰身贴近自己，在银鱼看不见的角度掐上一把，直引得怀中人儿红透的脸蛋只能更红，“阿平会发热，刚从水里游过，我有些冷。”

【我还以为大王要吃了恩人呢，从嘴巴吃起，那是该多疼啊……】小银摇摇尾巴，朝水的深处游了出去。

“那……继续……”

“不行！”阿平断然拒绝。

“小银已经走了……”墨岚不想放弃到手的机会。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身上烧了这么半天，衣服竟也干得差不多了，阿平挣开墨岚怀抱，背过身将衣服穿戴整齐。

“……唉。”墨岚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心里将小银骂了千遍不止，只可惜，他如今还是鱼，不会打喷嚏。

其实阿平何必急着将衣服弄干呢，显然是忘了，一会儿回去的时候，依旧还是走那水路。或许是自己坚决拒绝起了作用，墨岚一直到回去之前，也没有再与阿平有什么身体接触，就算出去，也是叫他将气憋好，并未变成蛇样缠上他，而是人形拉了他的手，入水。

水面下，阿平最后抬头看一眼那布满白晶的山洞，这便是东湖蛇王的过去吧，他笑着再次随墨岚一同遁入黑暗之中。

人形速度显然比蛇形慢了不少，这回不要说水面，连阳光照得透的水层都还未见到，阿平就快没气了，一只手握在墨岚手里，另一只捂住口鼻，吐出泡泡与无处不在的水，对抗。墨岚自然发现了阿平的异状，他却反而放慢速度，在湖水中层静止不前，渐将阿平拉向自己，扳开他捂住口鼻的手，在水流侵入之前，倾身堵住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