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白浪共联翩 下——千帆狂舞落熔璧
千帆狂舞落熔璧  发于:2012年1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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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徵之情不下于其妹,回帐后失手打破了十数盏器皿。

夜来,自是倍觉凄凉,贺徽睡不着,索性出了帐,来到谷外,一阵狂砍乱劈,练到脱力仍旧心如油煎。

谁知,楚清源竟也出了谷。

随即,贺霜如鬼魅般跟在了广阳侯身后。

也不知楚清源究竟是怎么回事,平常那等警觉,今日却偏偏不曾发现贺霜。

如此大意,怎可能不着道?

贺霜伤心之下,又岂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白娥风露香一撒出,贺徵便知楚清源逃不掉了。

果然……

林内的声音忽起忽落,几番轮回,渐渐消失后,贺徵方才慢慢转身。

过了一会儿,一人缓缓走了出来,步履蹒跚,秀发零乱,面色苍白。

正是得偿心愿后却并无喜色的贺家三小姐。

不仅如此,眼中甚至隐隐约约,似有泪光。

兄妹二人对立默视,尽皆无语。

第六十五章:格杀令下

楚清源头痛欲裂地醒来时,身旁跌坐着曲悠。

神医表情严肃,面带怒容,见他睁开了眼,忙凑到跟前,小心地将他扶起,咬牙切齿:“贺家那两个混蛋兄妹胆大包天,竟敢做出这种事。”

楚清源揉弄着额角,视线所及处仍旧昏昏暗暗,知天尚未亮,周围也没有旁人,轻轻吁了口气:“你怎么来了?”

曲悠咬牙切齿:“那两人叫我来这里找你。”晃晃一直捏在手中的玉瓶:“他们有胆子暗算你,却不敢喂你服用解药。”

药劲未全过,楚清源浑身无力:“解药是他们给你的?”缓缓试提内力,依旧不成,一动便觉头晕目眩。

曲悠怒意满腔:“不错!我若知他们对你行此下三滥之事,必不会任他们就此离开,还说什么京中有急事需尽快赶回……呸!”神医气得不轻。

楚清源勉强一笑:“果然走了!”原来贺徵也参与了这勾搭。

曲悠冷哼:“我挂念你,当时虽有疑惑,终不敢耽搁,便宜了他们。”双眸晶亮,直勾勾地盯着广阳侯:“你……难道就这么算了?”

楚清源十分疲惫,明知贺霜不知节制,两人之间必定不止一轮云雨,心下气得发狂,面上倒还平静:“算了么?”他没有回答,只道:“你身上可还带着别的药?”

曲悠不是傻子,一大把年纪了,风月之事经历了不少,如何看不出来。闻言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银盒,拿金针挑一粒雪白的药丸:“吃下去!”再骂:“那两个混蛋,该死的混蛋!”

楚清源张嘴,将药丸吞下,闭目静静地等待药效发挥。

神医的东西向来不差,约摸一柱香的功夫过后,广阳侯一跃而起。

真气充沛,内力已无阻滞。

他将衣服打理整齐,一边朝林外走去,一边吩咐道:“派人回京一趟。”稳稳说着:“传我的话给林意寒,只要贺徵贺霜一露面,格杀勿论!”

此等羞辱,若非看在贺征面子上,楚清源恨不得宰了整个贺府。

曲悠本不是什么善心之辈,先前来到林中,见楚清源整个人虽已打理干净,衣服也穿得妥贴,可那副模样一看便知经历了什么事,当场便起狂怒,只觉将贺家那两个双生兄妹千刀万剐亦不足以一泄心头之恨。

他答应一声,在林外与楚清源分道。

药性既解,又得了曲悠的大补丸,广阳侯精神恢复了不少,只是心下依旧不舒服,想想昨晚大意,竟至被人如此暗算折辱,便觉怒不可遏。

此时,天光已渐渐显露,东方微白,雨霁风停之后,想必会有一段时日的晴朗。

楚清源本不想回军营,却又挂念重伤未愈的贺灵钧,在谷口微一踌躇,仍旧走了进去。

他心下不痛快,一路遇人行礼,理也不理。

守卫亲兵见他回来,忙掀开帐帘。

楚清源慢慢踱进帐中,里头依旧是一片黑沈,没有任何响声,便知贺灵钧尚未醒来。

他放轻脚步来到内帐,借着微弱的光线,可看到少年一只胳膊稳稳地吊在脖颈间,被子早被踢开,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楚清源拉来棉被轻柔地替他盖好,站着看了一会儿,俯下身,轻轻吻过贺灵钧光洁的前额,双唇慢慢移动,最后来到少年的嘴边。

贺灵钧睡得糊里糊涂,感觉脸庞痒得厉害,不由动了动右臂,立觉疼痛,微微呻吟。

楚清源受惊般抬起头,见贺灵钧扭了扭身体不再动弹,不知为何,心中微感苦涩。

慢慢搭床而坐,手指掠过少年的面颊,看那下巴瘦削得厉害,又觉心疼。

因自幼遭遇坎坷,贺灵钧向来睡得不沈,被楚清源这么摸来摸去的,很快清醒过来。

划过脸颊的手指熟悉而温暖,他勾了勾嘴角,故意不睁眼,也不动作。

楚清源心中烦乱,一时并未察觉,指尖留恋地在少年温热的肌肤上轻轻磨揉。

贺灵钧被他弄得有些麻痒,终于忍不住了,“噗嗤”失笑。

广阳侯眼中闪过一抹亮光,俯下身去,几乎贴上少年的耳朵:“坏孩子,明明醒了,却故意装睡唬我。”

贺灵钧笑着,单手搂上楚清源的脖子:“恶人先告状!我睡得好好的,明明是你故意弄醒我。”

广阳侯听他说话语气轻松自在,原先沉重的心情略有缓解:“眼下时辰还早,你再睡会儿!”笑着道:“这里住得不舒服,午后,我们搬到船上去住。”

贺灵钧眼睛一亮:“船上?”忽又笑了起来:“清源哥哥,此次来泸陵,你走的是水路吗?”

楚清源明白他的意思,故意板起脸:“怎么,我走不得水路吗?”

贺灵钧哈哈大笑,说话声音倒还轻微:“你明明就是一只旱鸭子。怎么总喜欢坐船走水路?”

此事确实奇怪,楚清源天纵奇才,学什么都是点到即通,偏偏这泅水之技,幼年时也曾习过,却一直不会。

更霸道的是,他自己不通倒罢,连着贺灵钧也不让学,只道水恶,怕那孩子下了水再也出不来。

贺灵钧哪是那类你说我便听的乖宝宝,偷偷摸摸自学成才,只是为了顾忌楚清源的脸面,平日并不显摆。否则,当日方陌也不会看到他在挽诗湖上临水飞渡。

所以说,再聪明的人也有傻笨的时候。

楚清源忍不住笑了,捏了捏少年的脸:“旱鸭子怎么了?旱鸭子就不能坐船吗?”

虽说广阳侯早已放弃了泅水,但为了克服自幼便存在的惧水情绪,特意造了一艘船,出远门时,若能走水路绝不行旱道。

贺灵钧拉住他的手,搁在脸上蹭来蹭去:“你那船舒服虽舒服,可惜造得太小,看上去精致,实则无用。”

楚清源气结:“舒服便好,哪来那么多讲究?”说着,伸手拉了拉被子,将少年裹起来:“受了伤也不老实,要是着了凉,看我打你屁股。”

贺灵钧却摇了摇头:“我睡不着啦!”说着,挣扎着便要坐起。

楚清源将他按住:“陪我再躺一会儿吧!”说着,翻身滚至床铺的内侧。

他身上带着一股湿冷之气,衣袂下角沾了露水,仍旧未干,贺灵钧微微皱眉:“你刚才出去过?”

楚清源一笑:“醒了,睡不着,便出去走走,回来见你睡得香,倒也有些乏了。”

贺灵钧向左侧翻个身,与广阳侯面对面,呼吸相接:“那我不说话了,你再睡会儿吧!”

楚清源轻笑着,伸手抚摸少年的脸,慢慢将头凑过去。

贺灵钧觉得耳根都发了烫,却没有回避,反而主动迎接。

四目相对,气氛正好,两对唇瓣缓缓贴合在一起,少年不由自主闭上了双眸。

两人直吻到气喘吁吁方才分开,贺灵钧向来不是特别会害臊的人,索性如小时侯般,一拱头,钻入楚清源脖颈间。

将他搂住,广阳侯微阖眼,心中愈发平静。

此时无声胜有声。

但得一心人,白首永不离。

楚清源放不下贺灵钧,贺灵钧亦离不开楚清源。

仿佛上辈子便套紧了枷锁,在贺灵钧尚是婴儿时,便只对着楚清源绽放笑容。

只不过,是缘是孽,广阳侯都无所谓了。

这样贴心的贺灵钧,便是为他死了,亦无怨无悔。

如此想着,毕竟有些疲惫的楚清源慢慢沉睡过去。

可贺灵钧却完全睡不着,勉强静躺片刻,见广阳侯没了声音,抬头一瞧,不免失笑。

他用左臂撑起身体,拿脸在楚清源颊上蹭蹭,露出一抹愉快的笑容,随即做贼般轻手轻脚下了床。

这一次,楚清源没有在背后抱住他,贺灵钧得意地扮个鬼脸,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军帐。

外头,天光大显,守卫的军丁一看是他,笑道:“小公子,这么早便起身了?”

贺灵钧认得是楚清源在军中的亲兵,亦还以一笑。

山里的味道清新隽永,只是雾气浓郁,若太阳不出,只怕不易散去。

楚清源的军帐占地比较大,贺灵钧瞧来好奇,忍不住围着转过一圈,抵脚一步一步地数距离。

只顾闷着头,险些和突然出现的人撞做一团。

好在少年警惕未失,不及抬头先向后连退三步,再瞧,微微一笑:“大哥!原来是你。”

贺征表情极为严肃,张张嘴,欲言又止。

贺灵钧小时候曾受过贺征的照顾,虽然两人之间并不亲密,毕竟强过贺徵贺霜:“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贺征缓缓叹了口气:“五弟……”他似乎觉得难以开口:“你……能不能为二弟三妹向清源求个情?”

贺灵钧讶道:“求情?求什么情?出什么事了?”贺徵贺霜不是在军中么?难道违反了什么军纪?需要楚清源法外开恩?

不过,这与他有何相关?

睚眦必报虽不是贺灵钧的性格,但那对双生兄妹的事,他也确实没兴趣插手。

或许,这也是贺征面露为难之色的原因所在。

大公子语速缓慢:“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知……只知清源对他们二人下了格杀令。”

贺灵钧吃了一惊:“格杀令?”那两人又干什么好事了?居然惹得广阳侯怒下格杀令?

贺征叹了口气:“清源虽未派人一路追杀,却已下令给京中的林意寒,只要二弟三妹一露面,格杀勿论。”

少年莫名想起适才醒来时,楚清源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劲,莫非与那双生兄妹有关?

他闲闲地道:“也就是说,除非二哥三姐这辈子不回京城,否则……”左手“啪”地打出一个响指:“死定了!”清源哥哥毕竟是仁慈的,还给他们留了一条活路。只不知那二人究竟犯了什么事,让清源哥哥如此生气。

大公子听他说得满不在乎,心知自己的弟弟妹妹向来苛刻狠毒,若非楚清源的保护,贺灵钧不定能活到今日,如今人家不愿救,也在情理之中,不免黯然:“你若不愿,大哥亦无脸面强求于你。罢罢罢,我这就回京,劳你替我传句话给清源。”

贺灵钧表情不变:“什么话?”

贺征一字一句道:“沈云已死!”

少年愣了愣,颤声道:“什么?”

大公子瞅他一眼,侧转身:“他体内剧毒淤积,此次发作后强行动用内力,适才在山中的一处树林里过世了。”说完,脚下轻点,人已去了三丈。

贺灵钧默默站着,过会儿慢慢蹲下身。

他一只膀子吊着不能动,只得用左手圈住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可真快啊!

死得可真快啊!

那个天底下最狠心的父亲!

那个拒不认亲生骨肉,甚至恨不得儿子早早横死的父亲!

居然,就这么死了!

贺灵钧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

多少年因饱受欺凌而产生的痴心妄想,在遇见沈云之后尽数消亡。

若说少年不恨,如何能够?

可没有这个人,世上又哪来贺灵钧?

无论如何,血脉相连哪!

少年将身体缩成一团,微敛睫,一滴泪珠不受控制般垂落而下,浸染膝头,形成一个小小的、圆圆的印痕。

这滴泪,是为沈朝风,亦是为他自己。

沈云一死,贺灵钧终其一生,也不可能成为沈家的子嗣了。

第六十六章:情意绵绵

秋尽冬来,寒气愈发逼人,况军营设在青莲山深谷之中,雾气浓郁,打湿衣襟,更觉森冷刺骨。

贺灵钧右臂肩骨碎裂,在回天教中又颇吃了些苦头,虽仗着年轻,精力尚可,毕竟大伤元气,体内遗患已积,蹲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过久,被风一吹,立时起了反应。

他慢慢站起身,却觉得有些昏眩,下意识想用右手去扶,竟忘了胳膊被绑得严严实实,哪里能够动弹,一阵剧痛,人“砰”地撞在了木桩上,眼冒金星,好半天没能缓过来。

这一下撞得不轻,广阳侯的亲兵闻得响动,跑来一看,连忙将他扶住:“小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贺灵钧抬头,勉强一笑:“没事,不小心撞上去了。”他指指那根支撑帐蓬的木桩。

亲兵笑了起来,以为少年淘气,也没多在意。

贺灵钧挣开搀扶,想着原本是要出谷走走的,这会儿却没了兴致,还是回帐吧!

楚清源应是累了,睡得正沈。贺灵钧悄悄坐在床边默望片刻,觉得身上忽冷忽热的极为不舒服,想了想,索性和衣躺下。

原以为是睡不着的,谁料想,头一挨枕,昏沈感更重,很快便模模糊糊地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睡了多久,再醒来时,整个身体宛如坠了铅块一般,起起伏伏全不由自己做主。

有人将他抱了起来,让他靠在一副熟悉的怀抱中,紧接着,微带点儿温热的水送到唇边,贺灵钧正渴得厉害,不及睁眼,张嘴便喝。

楚清源见他有了动作,知人已清醒,松了口气,柔声道:“慢些,小心呛着。”

今日一早,广阳侯睡醒后发现少年如小猫般蜷在自己怀里,想着这孩子倒是乖多了,爱怜倍增,忍不住伸头亲了亲贺灵钧的脸,却惊觉少年身体热得发烫,方知不妙,忙唤人将曲悠找来。

肩骨碎裂,又被雨淋得宛如落汤鸡一般,神医本也觉得贺灵钧依旧活蹦乱跳的是个奇迹,今日果然发起烧来,曲悠方不致怀疑自己的医术出了问题。

军中养病不方便,回天教已灭,潘、蒋二人虽然身故,还有副将摄职,楚清源与曲悠略一商量,交待好公务,带灵钧回到了停在泸江岸边的小船上。

虽说船不大,可一应物事俱全,比军营里要什么没什么来得强多了。

别的不提,光船上所载、本着防患未然之心一道带来的珍贵药材便非军中可比。

贺灵钧昏睡了整整一日,楚清源抱他离开军营时,也只是神智不清地微睁了睁眼。

即使曲悠再三保证没有大碍,可广阳侯仍旧十分担心,眼下见贺灵钧终于醒来,方才略感宽慰。

喝过水,少年有了些力气,睁开眼,见周围焕然变成了一间华丽的卧室,身体平躺着仍觉得有些晃荡,便知已来到了楚清源的船上。

广阳侯一只手托着空碗,另一只手温柔地擦去他嘴边的水渍:“再喝一点儿,好吗?”

贺灵钧摇头,张张嘴:“清源哥哥……”声音干哑。

楚清源放下空碗,双手将他抱住:“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淋点雨也能这么折腾!”他故意取笑:“一直高烧不退,我还担心你烧成个傻子呢!”

贺灵钧也笑了,笑完故意嘟起嘴:“我要变成个傻子,这辈子就粘着你不放啦,你跑哪儿我跟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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