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慧听了便忽然有些心软,想到庶出的子女生活不易也是有的,孤女弱母也许免不了被嫡出的哥哥们欺辱,抢了生活的依仗也说不定。
楚人却冷笑了一声,丝毫不留情面的说:“你怎么不说说是你丢了你们方家多大的颜面?就凭你以有婚约之身却勾引有妇之夫,风流成性,无耻之极,叫你一声淫娃荡妇也不委屈。害的整个方家在社交界再也抬不起头来,仅仅是把你逐出了家门算是便宜你了,你还好意思叫屈,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楚人的话犹如一把利剑,登时刺得方小姐脸色煞白几欲昏倒,摇摇晃晃的跌坐在沙发上,她满眼嗜泪,恨恨的看着楚人:“你!你!”
还未等她反驳,楚人接着说道:“更没想到方小姐的脸皮这么厚,还敢来找良钰,你害得他被人指指点点还不够吗?简直不知羞耻,良钰还敢让你进来,我看直接打出去才对!”
淑慧也立即愣住了,虽然听说方小姐生活不检,可没听说过这么严重,阿钰也从未跟家中提起过这事。两家断了婚约,还只以为是方家那边嫌贫爱富,没想到……遂嫌恶的朝方小姐挥了挥手:“真是……你快走吧。”
被这般掉了颜面,任谁也受不了了,更何况是一向孤高自傲的方小姐,就这般大哭着跑了出去。
淑慧又觉得不妥,喊了长顺一声:“你追出去看看,好歹是个单身的女孩子,可别出了什么事。若能直接把她送去火车站,你就送送她。”
淑慧转过身又去抱怨襄湘:“你这个孩子怎么什么都没跟我说啊,若不是楚人今天说出来,我还不知道你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呢。若是早知道我也不会让她进来,弄到现在这个样子,好像我们合家欺负一个女孩子似的。”
“伯母别怪阿钰,他是君子,有容人之量,不道人长短。”楚人笑着说。
淑慧被气笑了:“什么呀,还容人之量,我能不知道他,就是太心软。早年不是没被不要脸的坏女人缠上过,害的他被他父亲狠狠打了一顿,也硬不下心肠对付那女人,真是没出息。”
晚饭过后,楚人拉着襄湘外出散步。
正是初夏时节,晚风习习,让人心旷神怡。
这还是自襄湘搬回家后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处,住在他家公馆的那段日子里,每天相处时除了争执便是口口,除了把两人的关系弄得越来越僵外根本没有任何进展。反倒是最近楚人常常到杜家做客,引得一班人对他有了好感。
“你还在怪我吗?”楚人忽然问:“到现在你还不愿意主动跟我说话,在你家里时,我总是对你赔小心,赔笑脸,你却总是不大理我,在这么下去,我怕你的家人会发现我们的关系诡异。”
“你倒是说句话啊,难道我这些日子做得还不够吗?对你家每一个人,甚至丫鬟仆人都说尽好话,要不是为了你,对任何一个人我也没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楚人有些烦躁的说道。
“没有人要求你这么做。”襄湘冷淡的回答。
“你还在生我的气,你到底要怎样才能了事?”楚人停下来,定定的看着襄湘。
“了事?”襄湘嘲讽的笑道:“如果你也被这样对待,你能了事吗?你都忘了前些日子你对我做过什么了吗!你……”襄湘说不下去,气愤的转身就走。
楚人急忙追上去拉住他:“我知道是我的错,可是我是气昏了头了,谁让你要骗我,答应的好好地,转眼就背叛我。”
“我从来就没有什么,何来背叛!”
“和我发生了这么多次关系,也叫什么都没有过吗!别告诉我你还能和女人结婚,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忘得了我!”
楚人叹了口,伸手把襄湘拉到怀里,襄湘想要挣扎,却被他用力箍紧:“你听我说,我就说几句。”
路边的小虫在吱吱的叫着,襄湘听到楚人在他耳边轻叹:“和我在一起吧,求你留在我身边,我们一起度过下半辈子。你不喜欢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们就去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你怕没有儿孙养老,我们就当儿子一样养大你的弟弟,我跟你一起奉养你的父母,像所有的人一样白头偕老。我已经等了你这么多年,你为什么总不肯相信我呢?答应我吧,我会让你幸福的,我保证。”
襄湘觉得自己的精神慢慢松了下来,他有些疲惫的缓缓靠在楚人的胸前,现在他什么都不想去想。
72.锄奸
在这个时代有些非常流行的咖啡馆,仿照欧美的风格建造,看上去豪华高档。穿着体面的先生夫人可以在这里点上一杯咖啡然后悠闲地度过一个午后,这里还会贩卖一些吗啡或者高档的外国酒,所以有时候三教九流也会在这里聚头,他们交换消息做些秘密的交易。
襄湘看到无缘无故出现在自己口袋里的纸条时也颇为惊讶,很快他意识到这是有人在联系他,纸条上的落款更是让他感到不安。
罗玉成是毕业于黄埔的一名学生,gd成员,4.21事变后被通缉,据历史记载是一名地下党员。他怎么会来联系我呢?那么是什么人的阴谋吗?
摇摇头,襄湘把这个可笑的想法抛在脑后,不可能有人跟自己开这种玩笑,那么只可能是真的来联系自己,但从笔迹上看就是真人的落款无疑。
现在正值南京情况紧急,他为什么冒着这么大的危险联系我?襄湘有些想不通,难道是上次的事情让他们对我有了什么想法?
正如襄湘所猜测的那样,赵宏昌背叛革命的事情令党内蒙受了重大的损失,而且损失程度还在不断加深。只因为赵宏昌知道太多党的内部消息,若是再继续这样下去,造成的后果根本不堪设想。
上级组织在经过考虑后下达了暗杀赵宏昌的决定,罗玉成就是为了这个冒险前来的。
当然他此行的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目的,那就是杜良钰,这个身居蒋第一秘书的奇人。早年在黄埔的时候,这位教官就令人怀有好感。不说他渊博的学识和严谨的做人态度,但从相貌上就可以给他一个很高的印象分,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导师。
更让人叹服的是他的人生经历,年纪轻轻就跟随在廖仲恺身边,经历了党国建设最初艰难的时光。他以这样的身份却得到了蒋的信任,越过蒋的侄子成为他的第一秘书,可谓十分不简单。
当然他能做到这一步也是有他的本事,这个人从在黄埔教书的时候人际关系就十分简单,他基本上不与任何的教官或者学生有密切的来往,不参加任何的活动和聚会。要知道这可是在派系重要的黄埔啊,作为一个导师,能够拥有大批的学生亲信,那么无疑对将来的仕途是一大助力,你看那些从黄埔的导师一跃成为将军的那些人就知道了。
难道这个人他没有功利心吗?在这样的有利机会下,就算是再心如止水的人也总是会有些意动的吧。可他就是没有,平静的守在蒋的秘书这个位子上,即使没有任何的实权。
俗话说‘男人不可一日无权’,这清楚的表达了权势对男人的吸引力,所以他做到了很多男人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也许这正是蒋看重他的原因吧。
本以为他是骨子里的md人员,可是没有想到在关键的时刻,他却冒着危险出手相助,多亏了他,否则于南京隐藏的gd要员就要危机了。
上级的领导发下指示,要求他向杜良钰表达谢意,并且要全力争取他,毕竟蒋的贴身秘书这一人物如果是gd的人,那么将会产生多么深远的影响啊。
用上级一位领导的话来说:“我与他也曾于黄埔相识,印象不深,只知道他跟随廖先生多年,想来他暗地里应该是左派人士,心底里反对蒋也说不定。”
通过各种渠道,他联系到了杜良钰,与他私下见面。虽然风险很大,可是这个时候已经无法顾忌危险了。
襄湘等在咖啡厅里,直到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一眼就认出了男人的、是乔装的,脸上带了胡子,英挺的眉毛画成了打扫吧,然而还是能看出几分曾经的影子。
他们就像熟人那样见面寒暄了几句,这让罗玉成安心了几分。
喝了口咖啡,罗玉成开口说:“多年不见,您还是风采依旧。”
襄湘不知道这人此行究竟有什么目的,不愿意与他多做纠缠,遂直接打断他想先叙旧的行为:“时间不多,请您开门见山吧。”
罗玉成笑了,他说:“被老师称呼为您,学生真是惶恐,您还像从前一样,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
襄湘愣了下,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这样一种印象。
“既然如此,我就说了。”罗玉成沾了沾咖啡,在桌上写下了三个字:“杀叛徒。”
“我们现在的情形非常危急,需要您的帮助。”他说。
襄湘先是反应过来,‘叛徒’自然指的是赵宏昌,他不后悔当初冒冒失失做出提醒他们的决定,可是这并不意味着自己要在今后的日子里继续冒着危险帮助他们。
首先,他是有家眷的人,但这一条,无论说什么理由,他都不会随便冒险。
“我很抱歉,或许我之前的作为引起了你们的误会。当时决定要救的那几位先生,因为我从心底里尊敬他们,不愿意看到他们遭遇陷阱,可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决定要站到你们那边。”襄湘拒绝的十分干脆。
罗玉成认真的说:“难道您还要继续追随那个人吗?即使背叛了孙先生和廖先生的毕生追求,我以为您是明白人,那个人他根本不是革命,真正的革命……”
“你不必说了。”襄湘直接打断了罗玉成的话:“我不需要你来向我解释你们的主义,说句夸大的话,最初孙先生会了解你们的主义还要多亏了我为他亲自翻译的俄国着作。到现在资料室里还摆放着我最初写的论文,不夸张的说,你们的一些文件甚至引用了我写的专业词汇。我了解你们的主义,尊重你们的主义,也热爱你们的主义。可是我很抱歉,这种热爱远远比不上你们心中的那份执着,我有我的家庭和事业,我不敢为此冒一丁点的风险,请原谅我的胆怯。”襄湘非常愧疚的说。
罗玉成似乎早已料到会被这样严词拒绝,他笑着说:“那位果然料事如神,知道您大概会十分不客气的拒绝我们的要求,我在出来时上级也早有指示,让我感激您的帮忙,您不答应的话也不能勉强。”
“还有,一位非常感激您的先生让我给您带句话,他说:‘一别多年,故人安好?此番义气相救,大恩不言谢,只盼今后有缘,再话当年。’”
襄湘不由得震了一下,一种无以言状的情绪涌上心头,说不上是激动还是惊讶,他就这样愣愣的坐在桌前,直到罗玉成起身谢别他才反应过来,急忙起身问:“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看情况而定,如果是我力所能及的话。”
罗玉成的兴奋之情当即溢于言表:“如果您肯的话,自是再好不过,只要进到心意我们就感激不尽。”
“那么说说你们现在的难处。”襄湘悄声道。
罗玉成露出一种焦灼的表情,神秘的说:“我们已经查到了他的藏身之处,只是找不到实际动手。”
很明显,军统的人把赵宏昌严密的保护了起来,要动他绝非易事,这着实难为到了襄湘。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可是行动起来却万分危险。
想着这件事,他几乎两夜未曾好好安睡,以至于家里人看到他憔悴的样子还以为他生病了。
这件事情刻不容缓,需要立即行动。稍稍决定下方案后,觉得应该没有什么纰漏了,他打电话联络了中统局局长徐岐黄,说是想要约他去听场戏。
徐岐黄有些惊讶,甚至颇有些受宠若惊,毕竟这位杜秘书为人拘谨,极少和下面的官员来往。他这忽然要请自己听戏究竟有什么事呢?
听戏的事就约在第二天下午,襄湘穿了一套黑色的中山装去了包下来的戏院,徐岐黄却是先一步到场了。
一见襄湘立即先一步迎上来:“先前杜秘书帮了徐某的大忙,我一直说要请您吃饭,却一直没有行动,没想到还要等杜秘书来请再下,真是惭愧惭愧。”
襄湘笑着应了,与他一同入席看座。
台上‘叮叮当当,当当叮叮’,热闹的大戏唱个不停,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连徐岐黄这种老油条都有点等不住了。照理说这杜良钰约他出来应该是有事相商,怎么到现在还一句话都没漏,该说这小子果然名不虚传吗?真是有耐性啊。既然如此,我便来开这个头吧。
“杜秘书约兄弟来不只是看戏这么简单吧?”他笑着问,仿佛浑然不在意。
襄湘却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说:“不瞒徐兄说,我倒真是过来散心的。近日有些烦心事,不提也罢。”
“兄弟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出来,哥哥若能帮忙一定会帮忙。”徐岐黄来了兴致。
襄湘摇摇头说:“不瞒您说,我近日常被委员长斥责。哎!真是想起来就烦,不说了,不说了。”
“哎——是人都有个烦心事,说出来才好解决嘛,憋在心里可不是办法,兄弟若是相信哥哥,就说出来,否则哥哥心里一直想着也膈应啊。”
“其实这种事情也只有哥哥你能了解我了。”襄湘摇着头说:“那个萧楚人,着实气人!”
徐岐黄眼神一闪,笑道:“这怎么说,为兄还以为兄弟你和萧局长交情深厚。”
襄湘摆摆手说:“什么交情,那男人不过是个见利忘义的主。就说这次,他们军统局占着海港码头的情报,底下一些人找我走交情,我想着这不过是寻常的小事,想请他帮衬一二,谁知他丝毫不念交情还把我这点事捅到了委员长面前。你说我这些年来在委员长身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好不容易混到现在这地位,却被他在背后使绊子,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啧,啧。”徐岐黄啧啧两声:“我早就说他是奸诈小人,可无奈委员长器重,我们也没法子啊。的确如兄弟所言,为兄我也是恨他恨得牙痒痒。你说我们中统局每天点灯熬油的守在各个勘察点,费了多大的人力物力,好不容易抓了一个赵宏昌,谁知道被他萧楚人使了诡计占走了,我的委屈又向谁说去!”
二人针对这此事倒是越说越投机,到最后襄湘才仿佛十分随意般向徐岐黄说了一句:“我看委员长对那个赵宏昌十分在意,若是萧楚人没有保护好他,哼哼。”
徐岐黄则是很认真的摇了摇头:“不可能,他们的防护严密的很。”说着他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不过嘛……”
“什么?”襄湘问。
“再过几日他们可能要把赵宏昌送去上海,但愿这期间他们不要遇上什么麻烦。”
73.事毕
襄湘提供了有关赵宏昌的行踪,虽然整个计划有些疏漏,然而几天以后蒋的震怒告诉襄湘计划完美的实现了。
赵宏昌被刺杀在上海的一家妓院里。
原本那家妓院是他准备的万无一失的藏身地点,假的赵宏昌还留在南京引人耳目,他死也想不到竟有人暴漏了他到上海来的事情,更绝的是还查出了他的藏身地点。在晚上绕过了官兵把守的大门,轻易就取走了他的性命。
“有奸细,必是有奸细!你们这群蠢货!”蒋把文件扔在了楚人的身上。
“校长息怒。”
“息怒?你还有脸让我息怒!混账!”
“……”
楚人受到了蒋严厉的责骂,连等在办公室外的襄湘都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