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态相之终极蓝印 上——priest
priest  发于:2012年1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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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苏轻以为自己听错了,顺口问,“突突突?”

这父母怎么想的,这是养孩子还是养了把机关枪?

小男孩瘪着嘴看着苏轻,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分钟以后,小家伙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哭,指着苏轻跟田丰告状:“哇——这个叔叔是坏人——哇——他还给我起外号!”

小东西还没变声,嗷嗷哭起来声音尖得扎人耳朵,把一群闹哄哄满屋蹦跶的疯子弄出来的动静都给压下去了,苏轻干巴巴地咧咧嘴,揉揉耳朵,痛苦地想,我的妈耶……

程未止从餐桌上拿了一块糖,递到屠图图小朋友面前,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别哭别哭,你看爷爷给拿了什么,你看。”

小朋友止住哭声,瞪着红彤彤的大眼睛看了看程未止,然后被一块糖骗走了。田丰这才低声跟苏轻说:“他跟我一样,是个三型。”

苏轻一愣:“他……父母呢?”

“他们一家三口正好是这回的‘猎物’,他父母不是灰印,已经……”田丰话音顿住,偏头看了一眼张着嘴让程未止喂的屠图图一眼,“苏、苏轻,我能……求你一件事么?”

田丰这男人胆子还没有米粒大,往那一站,别人都会觉着他在瑟瑟发抖,就是现在和苏轻说话,偶尔有人掉个餐具发个怪声,也能吓他一大跳,苏轻看着他风中落叶一样的造型,有点不忍心:“你想说什么事?我能办得到就行。”

“这孩子小,占地方也不多,平时也挺乖的,不麻烦人,你晚上能让他到你们那屋去睡,照顾照顾他么?”

苏轻一愣:“不是你带着他么?”

田丰苦笑:“我晚上老做恶梦,一做恶梦就叫唤,大半夜的,这孩子老睡不好,我……我以前听人说,小孩睡不好,将来会长不高……”

苏轻犹豫了一下,心想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自己可怎么照顾呢?

田丰就小声央求他说:“你行行好,这孩子得有人照应着,不然在这地方,他怎么活呢?我没别人可以求。在、在这地方,清醒的就没几个,还有四型,还有……”

田丰见苏轻还是不言语,就往他跟前凑了凑,膝盖一弯,低低地说:“你、你就当是我求你……”

苏轻一看他这是要五体投地,赶紧拉住:“行了,兄弟,我说行了,咱们一起到了这步田地,也是缘分……虽然是孽缘——我就替你……替他爸妈管他几天,然后说不定咱们就出去了呢!”

田丰抹着眼泪哭起来:“能有那么一天么?”

“能,肯定能。”苏轻拍拍他的后背,叹了口气,他自己才让陆青柏暴力治疗过,治疗完了又变成了别人的知音哥哥,真是一职多能。

“真能啊?你别糊弄我。”田丰的小鼻子小眼都皱成了一团,拿袖子一抹,鼻涕眼泪都粘成一片,“你可千万别糊弄我!”

苏轻就笑起来:“我糊弄你干什么,又没人给我钱。”

那天田丰梨花带雨地和他们在大厅分别,苏轻带着拖油瓶屠图图小朋友回自己的房间,屠图图和程老师相处良好,只是苏轻一失口成千古恨,被小朋友用白眼翻了一天。

晚上苏轻给小鬼收拾了床铺,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小白眼狼,好好睡吧。”

西瓜太郎头的小孩眼巴巴地看看他,忽然说:“讨厌鬼叔叔,我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来接我?”

苏轻一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想,只得说:“我也不知道,跟他们不熟,不然明天你问问田叔叔?说不定他们过两天就来了。”

屠图图点点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早点来就好了,我不喜欢这。”

苏轻笑了笑,伸手拍拍他的头,心里说,我也不喜欢这。

凌晨两点半,苏轻再次准时醒过来,这回他没有坐起来,只是仰面躺在床上,借着微光凝视着天花板,想着陆青柏的话、程未止的话,然后再次合上眼,在脑子里模仿胡不归昨天讲故事的声音,试图平静心情,把自己哄睡着——那些不是我的想法,也不是我的情绪,不能被它们影响,不可以失控……

然后慢慢的,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苏轻发现,这回这个不是自己想象的了,是胡不归又发现他醒过来,继续“一千零一夜”的摇篮故事大业。

苏轻翻了个身,心想,这姓胡的虽然倒霉,可其实人还不错。

然而第二天,屠图图小朋友终于还是没有得到机会,询问他的田叔叔那个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问题,因为就在这个漆黑的夜色里,田丰撕破了床单,绑了根绳子,把自己吊在了卫生间的水管子上。

他终于被吓得不敢活了。

第二十三章:紧张

陈林打开门,就看见了猫嫌狗不待见的史回章站在那,身后跟着一排白花花的乌托邦白大褂。史回章吐出嘴里叼的烟,夹在手指中间点上,皮笑肉不笑地对陈林说:“基地刚刚拦截到一个刺探性质的电波,很可能是对方发现了基地位置,归零队的狗崽子们这回这样神通广大,我们都觉着有点奇怪。”

陈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史回章属于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的,一堆文绉绉充满科技味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可笑,陈林都怕他咬着自己舌头。

史回章接着说:“我们怀疑,可能是某些内部人员……把某些不大友好的‘小件’给带回来了,你觉得呢?”

陈林垂下眼,低低地笑了一声:“怎么,你觉着我有问题?”

史回章上下打量他一番,忽然一抬手,把陈林的眼镜给摘下来了,陈林也没躲,就堵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史回章捏着他的眼镜腿,把眼镜在手里转了一圈,抬起来在自己鼻梁上比划了一下,随手丢给一边的一个乌托邦工作人员:“我看你这眼镜就挺有问题,蓝印的五官比普通人敏锐几百倍,近视眼的蓝印……嘿,可真稀奇!”

史回章身后的一个白大褂接过陈琳的眼镜,跟拿着什么证物似的,隔着手套放在了一个塑料袋里,往前走了一步,对陈林点点头:“例行公事,陈先生请配合。”

陈林和史回章两个人正忙着大眼瞪小眼地对峙,好像比谁眼睛大似的,对这句话充耳不闻。

这个白大褂涵养极好,脸上没有露出什么不快的神色,从兜里掏出一个淡蓝色的信封,双手捧起到陈林面前:“陈先生,事关基地的安全性,请配合工作。”

陈林这才低下头,伸手接过信封,打开以后一目十行地一扫,目光在落款处龙飞凤舞的“费”字上停了片刻,这才转身进屋:“各位自便。”

白大褂们走进他的住处,训练有素地检测起来,史回章也要跟着进去,被陈林一伸手给横在了门口,陈林轻飘飘地说:“你就不必进来了,屋里太乱,不方便招待客人。”

史回章眼角抽动了一下,冷冷一笑:“怎么,你带回来的小美人弄的?”

陈林当没听见,忽略他,史回章却说教癖犯病似的,目光在陈林下身扫了一眼,阴阳怪气地说:“哥哥提醒你一句,这人哪,得先有命在,再考虑吃饱喝足,吃饱喝足了,再考虑什么屋藏个什么,风花雪月的东西,不顶饭吃。”

陈林轻声回敬:“比不上史大哥门前养狗的闲情逸趣。”

史回章一点也不以之为耻,笑容暧昧地拍拍陈林的肩膀:“我知道你匀不出多余的小灰,这次新来的有个货色我看不错,没经过‘盛宴’,还是全新的,你要愿意,我让给你一个。”

史回章说话的时候,离陈林很近,脸上的笑容又阴毒又猥琐,简直不像个人样。陈林嫌恶地往旁边躲了一下,觉得这货简直是个随地撒尿的土狗变的,得势就猖狂——他自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还是羞于与其为伍。

没多久,白大褂们就收工走人了,史回章倒是颇有些遗憾,狠狠地在陈林身上剐了一眼,这才恋恋不舍地跟着走了。

一道人影落在陈林面前,陈林一抬眼,发现又是“疾风姑娘”蒋岚,蒋岚的目光在院子里已经腐烂了大半的猫尸体上停留了一下:“你不喜欢猫?我下次送你一条狗怎么样?”

陈林僵硬的脸放松了一点,露出一个温和一些的笑容给她:“谢谢了,我不大习惯和畜生住在一起。”

蒋岚皱皱眉:“只是解闷的宠物。”

她发现陈林对非人的生物格外敏感,几乎生出一种病态的仇视态度来,有些不解。陈林摇摇头,无意解释,回手关上门,丢下一句:“我去一趟灰房子那边。”就转身离开了。

即使是蒋岚,也和史回章他们一样,都以为自己“进化”成了蓝印,是变成了高人一等的存在,他们有常人无法想象的力量,有各种特殊的能力,能轻易掌控凡人的生死,轻易获得巨大的财富……可他们看不见自己身上致命的缺陷。

对于这些醉生梦死的乐观主义者,陈林觉着实在是无话可说。

苏轻清早起来,在卫生间主动联系了陆青柏……这回是送上门去主动让他电,他现在属于一个“上有老下有小”的状态,需要一整天保持最佳状态。陆青柏没客气,一下又把他电趴下了,程未止进来的时候,他正在恢复,身体里的器官都对这种过于激烈的晨练表示抗议,抗议结果就是苏轻抱着马桶开始呕吐。

程未止以为他做了噩梦,一边扶住他,一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没事没事,好孩子,没事了。”

苏轻快把胆汁都吐出来了,这才消停了一会,摇摇欲坠地摆摆手,自己漱了口,露出来的手腕细得像芦柴棒了,看起来特别可怜。他双手按在洗脸池上,低声说:“程大叔,你给我‘画条线’吧,勒住了,别让我出圈。”

程未止面色凝重地沉默了一会,这才开口说:“相信逻辑,不要相信感情。”

苏轻迷茫地看着他,程未止说:“人的感情有时候像一个纷繁复杂随时变动的迷宫,逻辑就是一条有迹可循的线,你牢牢地抓住了,才能循着前因后果出来。”

这一清早就这么严肃紧张不活泼地过去,苏轻一个大小伙子,手忙脚乱地搞不定屠图图,最后还是程教授有养孩子的经验,解救了新鲜出炉的奶爸。

然后他们一起去了大厅,得知了噩耗。

田丰的尸体当着众人被运送出去,像很多再也没能从这里走出去的人一样。程未止抱着屠图图,静默地随着站在一边,连爱闹事的四型们都安分了,一大群疯子和傻子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不约而同地静默起来——每死去一个人,大厅里就会呈现出这种诡异的静默,他们像是一群苟延残喘的鬼魂,聚在一起,看着白大褂们抬走一个个曾经鲜活的人。

路过程未止身边的时候,屠图图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伸出一只小手,掀开了尸体脸上罩着的布,死者灰白的脸就呈现在了众人面前,程未止慌忙用手遮住屠图图的眼睛。

屠图图眼前一片漆黑,有些不解地问:“那个是田叔叔么?”

程未止说:“是。”

“他怎么还不起床啊?”

程未止:“……”

“他死了。”一边的一个女孩插嘴进来,她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短发,也是新来的灰印之一,眼睛有些红肿,嘴唇破了一角,看起来有些狼狈。

屠图图不说话了,苏轻看了女孩一眼:“你几型?”

女孩皱皱眉,看来对这个称呼很敏感,沉默了一会,才说:“和小孩一样,也是三型……一个脸长得比麻将牌还方的混蛋把我抓进来的。”

苏轻就知道她说的是史回章,点点头,又想起了那个被拴在院子里的女人,忍不住说:“那个人叫史回章,如果他问你要不要跟他离开这里,无论他许诺你什么,都不要答应他。”

女孩像吃了个苍蝇似的,瞪大了眼睛,一脸糟心:“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答应他这种事?太恶心了!”

苏轻笑了笑,没往下说——一个白大褂已经不明原因地扫了他一眼了。

短发女孩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我叫赵一菲,你呢?”

“苏轻。”苏轻靠在桌子上,放松了身体,“就是‘轻重’的‘轻’,我小时候家里来了个算命先生,说我八字里也不知道什么重,这辈子注定命途多舛,我爸一图省事,心说嫌重,那就叫‘轻’呗。”

赵一菲表情有点同情,悲痛地说:“也没轻起来,我看你还是挺多舛。”

“多就多吧,能活着就行。”苏轻低低地说。

赵一菲眼圈就更红了:“我男朋友……我男朋友被他们害死了,我要是出去……”

苏轻抬起食指,“嘘”了一声,底下头看了赵一菲一眼,犹豫了一下,抬起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算是安慰。

死人抬走了,屠图图这才睁着一双大眼睛四处望,忽然抬头看向苏轻。小家伙问:“讨厌鬼叔叔,死就是像电视上那样,被关在小盒子里了,是么?”

苏轻伸手从程未止怀里把小朋友接过来,低低地应了一声。

屠图图扒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问:“那我爸爸妈妈是不是也死了,也被关在小盒子里了?”

赵一菲扭过脸去,捂住嘴。

苏轻顿了顿,又点点头。屠图图失望地“哦”了一声,抓住苏轻的衣领,抬起小脑袋:“那他们什么时候被放出来啊?是不是很久很久以后才能来接我?”

苏轻把小孩按在自己肩膀上,拍着他的后背:“他们不来了,我照顾你好不好?”

屠图图皱皱鼻子:“不,你给我起外号,你是坏人。”

苏轻就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我还给你穿衣服呢,白眼狼!”

屠图图更不满意了:“你把我两条腿塞进一个裤腿里,还笑话我是小青蛙,我最讨厌你了!”

这时一个疯子忽然跳到桌子上,梗着脖子,鬼哭狼嚎地唱起来:“太阳下山明早依旧爬上来,花儿红了明早还会一样的开,美丽小鸟一去无影踪……”

他的破锣嗓子越唱越哑,睁得大大的眼睛呆滞地望着天花板,像个绝望的呐喊者,直到声嘶力竭。

只有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还能保持平常心,屠图图新奇地歪头听了一会,也忘了声讨服务质量不过关的奶爸,伸出小拳头,在苏轻肩膀上锤了一下,指着餐桌上的小点心命令说:“我要吃那个!”

赵一菲抹干净脸上的眼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用她能装出来的最快乐的语气说:“吃哪个?我给你拿。”

等他们才从大厅里出来,迎面就碰上了陈林,陈林的目光在还抓着一块点心欢快地往脸上涂奶油的屠图图身上停留了一会,苏轻就放下小孩,示意他到程未止那里去,动了动自己有点酸的胳膊,把戴着电戒的手插在兜里。

陈林发现这年轻人的目光安静了不少,他默不作声地站在那,毫不躲闪地和自己对视的模样,让人产生出一种他很强大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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