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皇名将+番外——月下明泊
月下明泊  发于:2012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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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院子十分朴素,但并不显得空旷,一草一木,一花一景都昭示着这里的和谐与温馨,即使在这个凄凉血腥的夜晚,到处是斑驳的鲜血,青石砖和土地上遍布着浑身浴血的尸体,无爱似乎还能朦胧的听到主人一家的欢声笑语。

远处从未停止的激烈的兵器争鸣之声丝毫无法唤回无爱的危机意识,他如同木偶一般开始一步步向前走,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脚下的黏着。

一个东倒西撞人影从前方花坛的转角处向这边跑来,神色惊惧慌乱,乍一看到无爱,立刻向这边跑来,死死的抓住无爱的衣袖,“救救我!”但当看到他手中的东西时,男子似乎瞬间恢复一丝理智,“不,快逃!”说罢便拽着无爱向门口跑去。

明亮的刀光闪过,鲜血淋的浑身都是,无爱月白色的衣袍完全变成了血红色,男子在最后一刻挡住了要落在无爱身上的利刃,“快……逃……”

看着倒在地上的中年男子,无爱直直的站在那里,利刃顷刻间落在无爱的颈项上,却突然犹豫了,生生顿在那里。

无爱静默的站着,表情像是在沉思。一阵夜风拂过,扬起他一缕染血的墨发。

一边的蒙面黑衣人仍旧维持着将剑横在他脖颈的动作,凶狠的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错愕。

“你在磨蹭什么呢?”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刷刷刷,黑衣人身边又出现几个同样打扮的人。

男子转头看看他们,再看看无爱。那些黑衣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这个在他们的眼中已经与死人无异的少年,无情的眼眸瞬间闪过同之前的男子一般无二的错愕。

淡淡的梅香裹挟在浓稠的血腥味中,随着夜风幽幽弥散,黯然神伤。无爱缓缓抬起头,神情淡薄,似乎对搭在脖颈上的利刃毫无所觉,他缓缓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周围的黑衣人面面相觑,持剑和手无寸铁的无爱……对峙?

无爱向前走一步,他们便后退一步。夜风撩起他们黑衣一角,上面用暗蓝色的丝线绣着两个小篆体的古字——“墨龙”

无爱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但他却还是一步步向前走着,手中紧紧握着一条编织精美的流苏,系成一个巧妙漂亮的结扣,缠绕着精美的锦盒。

刀剑声一点点零落,淡去,最后归于一片沉寂。

转过回廊,明亮皎洁的银辉流泻在于无爱的想象里原本应该充满温馨与宁静的院子中,月光中,一白衣身影执剑临风而立。

流溢的剑气将他雪白的衣袍吹得四散纷飞,凌厉的杀气如同北地寒冷的朔风,丝丝缕缕,却不容置疑的侵袭人的所有感官。似有若无的茉莉清香迷人依旧。

他的身后站着一众黑衣人,垂首而立。而地上同样躺着他们为数不少的同伴,以及与之服饰略有差异的另外一些黑衣人。

宝剑锋芒映着月光划出一道银白的光弧,转瞬间,一身狼狈,跪跌在他面前的妇人便失去了鲜活的生命。妇人的身后,一个穿着红棉袄的小女孩紧咬着唇,倔强的睁大着眼睛,直直的看着身前面无表情的俊美男子,浑身瑟瑟发抖,是惧,是怒,亦是恨。

无爱的脚步很轻,相比之下黑衣人们的脚步却放的异常沉重,男子缓缓转头看向这边,凌厉无情的眼神隐含着不满的苛责,可下一瞬,便沉寂在深渊中。

他静静的同无爱对视,只见那张平凡的脸上一片淡薄,淡薄的令他有些许的心慌。也许真实的表情被掩盖在了那张薄薄的面具之下,他想。可是,看向那双眼睛,里面无喜无怒,他觉得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静静的站在那里,不同于自己手下们的无措,季无双静默着,可是心中却已是一团乱麻。

小女孩看到满身鲜血,静默的立于回廊石阶上的无爱,急忙大喊:“无爱哥哥,快走啊!”可随后,像是注意到了什么,看了看围着他一圈的黑衣人,皱起了眉头,抿紧了唇。

无爱转头看向女孩,嘴唇张了张,却最终什么也没说。淡淡的回眸,视线落在地上一具早已冰凉的尸体上,抬脚一步步走了过去。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因为,今天是这人的生辰啊。

那日酒楼的相遇,两人一见如故,言语和谐,无爱觉得对着这个人便有无数的话想要说。而这个人博闻强识,更是善解人意。虽然只有短短的半天时间,但是无爱发现同他一起在酒楼聊天品茶,听书听小曲,是前所未有的无比惬意和轻松。

自己的思维天马行空,他也丝毫不见怪,还能恰如其分的同他搭上腔。无爱第一次没有任何顾忌的与人谈话。

畅所欲言的同时,无爱也注意着他说话的内容,那种发自内心的欣赏之情,一如初见时那般清晰明快。

当日薄西山,那个名为夏蔚枫的男子带着温浅的笑容,牵着女儿的小手和他告别时,无爱心中没有丝毫离别的不舍,反而是浓浓的满足。

站在落日的余晖中,眼见着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慢慢走远,无爱转身便要走进楼内,却不想夏蔚枫再次出现在他眼前,当然还有小女孩青鸟那可爱的笑颜。

“李兄,两日后便是夏某的生辰,希望李兄到时能够光临寒舍。”他神色泰然,带着浅笑的面容映着晚霞,格外的生动而温暖。

无爱顺理成章道:“好。”

生辰变成死忌,再见面,却已天人永隔。

蹲下来静静的看着一如生前那般泰然的神色,面前的男子仿佛只是睡着了,如果看不到他脖颈上那道不久前还不断喷薄着鲜血的血痕的话。

将手中的礼物放在他的身边,无爱神情温柔,一如那日温暖的日光,和煦的暖风。一点泪光静静的顺着脸颊滑落。忽然让人有些看不清,那一脸上朦胧的温柔,是笑意还是悲哀。

青鸟看着面前的无爱,不知不觉的低泣起来,然后慢慢的变成了嚎啕大哭。父亲自小教导的所有都抛到了一边,谨慎,风骨,智慧,坚强,面对苦难的勇气,她通通不要了。此刻的她哭得一如一个七岁的孩童,一个在一夕之间失去了敬爱的父亲,温柔的母亲,失去了所有的幸福和庇护,生命面临着死亡威胁的孩童。

无爱仿佛被从梦中惊醒一般,看着总是懂事的笑着的女孩,感觉仿佛有一只手攥住了自己的心脏,不断使力,令他心中一阵阵纠痛。

“无爱哥哥,无爱哥哥……”青鸟哭着叫喊他的名字,满含着浓浓的悲伤,恐惧和委屈。

无爱连忙伸手将她抱进怀里,拍着她的被哄着。

弥漫着血腥的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女孩的哭声和无爱格外温柔的声音。渐渐的,女孩的哭声渐息。脑袋埋在少年单薄的怀里,青鸟一片迷茫。忽然,一直安慰着她的温柔的声音缓缓的道出一句轻柔似梦的话语,“青鸟,哥哥让你自由自在的飞翔,好吗?”

她还没来的及理清这句话的意思,胸前猛的一阵剧烈的疼痛,她的身体脱力的向后倒去,少年的脸庞在她眼前划过,然后映入眼中的便是神秘高远的美丽夜空。

一弯新月似是少年愉悦的勾起的唇角,又像他笑弯了的眼睛,漫天的星斗如宝石般散落,闪耀着童话般的光辉。

飞翔吗?是啊,她感觉自己轻飘飘的,慢慢的飞向天空中,疼痛似乎飘远了,她觉得很幸福。

只是,红着眼睛的无爱哥哥,好可怜……

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女孩,自己那把随身携带的匕首没柄而入,直透心脏。如果当初自己知道,这手杀招最终会用在一个自己十分喜爱和心疼的女孩身上,是否还会那般拼命的练习?

“吾爱……”轻柔的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隐含着担忧。

无爱笑笑,站起身,走到季无双跟前。

抬头笑嘻嘻的看着季无双,那张染血的平凡面孔变得有些虚无,季无双似乎又看到了面具下少年讨喜的笑脸。伸出手,用衣袖擦掉他脸上的血迹,即使在杀戮中都依然洁白的衣衫立刻染上血污。

无爱愣了一下,从衣袖中拿出一样东西,怀念的摩挲了一番,然后双手举着,将手中精美的银质面具戴到季无双此时满满关切的面庞上,透过面具看着季无双温热的黑眸,无爱笑了,一如一年前相逢时那般,清亮的嗓音含着戏谑,“无双大哥,做坏事的话,还是戴上面具比较好哦。”

无论这句话中是因今夜之事而起的淡淡的怨怼,还是为他安全着想的浓浓的关心,季无双尽数收下。勾起露在面具之外的唇,缓缓的应道:“好。”

这个面具,他记得,正是相遇时,这个少年让他去做坏事而为他戴上的。少年曾说他以前想要闯荡江湖,当个侠客,于是自己跟着师傅学着做的。他不解,侠客为何还用面具遮面,少年笑而不答。

无爱拉起季无双的手,笑着说:“无双大哥,我们该回家了,是吧?”

“嗯。”无双摘下面具收进衣袖,笑着应道。

无爱走到大门口,顿了一下,却终是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禁城御书房

黑衣人跪在地上,“启禀圣上,兵部左侍郎夏蔚枫大人一家,昨晚遇害。奉命保护的三十名大内侍卫全部殉职。”

龙椅上,皇甫天华淡淡的说了一句,“终于开始有大动作了吗?”

“陛下,在现场发现一样特别的东西。”黑衣人说着,呈上一柄华贵精致的匕首。

看到匕首的瞬间,司马邵的眼皮跳了一下。那把世间绝无仅有的由名匠玄炼打造的匕首——赤阿,正是当年皇甫天华送给无爱的无数礼物之一。

看着眼前的匕首,皇甫天华静默半晌,终于笑了。“你是想告诉朕,这其实是红泉之主的反击行为吗?”洪亮的笑声中暗藏杀机。

“陛下,臣以为,红泉之主如今面临三方追杀,风之刃业已损失大半。以红泉之主的个性,不太可能做出如此的挑衅行为。”

皇甫天华赏玩着匕首,半天才笑着道:“司马,你是想要告诉朕,那小混蛋如今蒙在被子里,为死去的伙伴们痛哭吗?”皇甫天华大笑,“的确很有可能,不过,你还是不了解那个小混蛋,把他逼急了的话,什么都做的出来的啊。”

“陛下……”

“不用再说了。”皇甫天华挥手打断司马邵的话,向黑衣人吩咐道“给朕好好招待红泉之主。朕要他为自己狂妄的挑衅付出代价!”

黑衣人应声退下。

“你们都退下吧,不要妨碍朕欣赏赤阿。否则,伤到谁的话,朕可不会有丝毫愧疚的感觉。”皇甫天华把玩着手中的匕首,悠悠的说道。显然,最后那句是对欲言又止的司马邵所说。

司马邵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最后躬身道:“臣告退。”

你明明知道无爱绝对不会对我们动手,却还是这样认为吗?你的怒气,果然只有那个‘小混蛋’才能平复啊……

第三十章:谁忘谁念 前尘尽逝

上篇·李无爱

第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是我被送到皇宫两个月后吧。作为暗皇的正统继承人,我被送入宫中和未来的帝王培养感情。

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的身份同皇甫是同等的,但是,世上只有少数人知道暗皇皇甫李氏。因此,在皇宫的日子,我是一个虚无的存在。

宫中只有皇帝,太子,司空,以及他们的心腹知道我的存在,而我的活动范围也仅限于皇甫的瀛韶殿。在那样的环境下,这座皇宫中的任何一个人想要不利于我都是易如反掌。

那是一个温暖明媚的初夏,应付那个性格乖戾的皇甫和狐狸一样的司空令年幼的我很是疲惫,于是,我趁他们上朝的时候,藏在一艘运送日常用品的小船中,偷偷溜出了瀛韶殿。

宫中经常有一些贵族官宦子弟出入,我便也没有装作小太监,只着一身华贵锦服大摇大摆的在宫中游玩。皇甫说我对奢华贵重的东西十分执着,我一笑了之。因为除了钱财,我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也可能是自小便对钱财生出了一些依赖之心。再者,来这里的小公子那么多,也不会有人知道我是混进来的。

甩开身上沉重的负担,我像只放飞了的金丝雀一般忘我的游荡着,穿梭在皇宫各式的建筑中,徜徉在数不清名目的花团中,心情好的想要高歌一曲。

皇宫的道路错综复杂,像一座迷宫,虽然和公输家相比程度还是差了点,但很不幸的,我想,我不得不承认的是,我迷路了。

不过,于我,这更像一次比偷偷溜出瀛韶殿更加有趣的冒险,于是我便也不再记路了(可能我一开始也没这么做过),走到哪算哪。可是,碰到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子,我还是会躲开。

已经过了正午,即使我自认体力很好,但也着实累的不想动了。躲在一处园子里,仰躺在软软的草地上,眯着眼睛看着慢吞吞的向西边爬过去的太阳,我有点昏昏欲睡。

现在瀛韶殿已经闹翻了吧,嘿嘿,我真想看看那位傲慢的太子,黑着一张脸到处发飙的样子,还有那只死狐狸无可奈何苦恼万分的表情。哼,死狐狸就会欺负我,一见到皇甫还不是束手无策,还整日骗我去触那家伙的霉头,哼哼,今日小爷我偏偏就不回去了。

我想我听到了自己心怀不轨的笑声,但还没那么可怕吧?可怕到一边安静的落在枝叶上休憩的雀鸟都被我惊飞了。

我睁大眼睛看着四散奔逃的鸟儿,伸手拿下一根落在我额头上的羽毛,对着太阳,白色的羽毛变成了七彩的,绚丽的如梦幻一般。

草丛的响动将我从迷离中唤醒,一转头,看到草丛中冒出一颗脑袋来。我想,当时我的表情可以用惊悚来形容了。

那个脑袋愣了一下,然后朝我笑笑,便再接再厉的将身子‘拉’了进来。天知道,我是因为整天晚上都被恶毒的皇甫天华用可怕的鬼故事荼毒,才会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想到用如此诡异的动词来描述那个人的动作。

我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脑子里乱的像开了锅,这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还是这里的树妖花精?大白天就敢出来啊,胆子比我还大。

不对啊,谁家树妖花精长的这么普通?谁见过孤魂野鬼笑的这么的……嗯……和蔼亲切?虽然这个形容词我只在皇帝那装的不太像的面孔上见过,但应该是这个词吧?

“你……”我眨眨眼,刚要开口,他连忙制止,“嘘”,他朝外面听了听,然后转过头来,冲着我笑笑,伸手从袖袋中掏着什么。

他该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我不动声色的握住赤阿,哼,小爷可不是好惹的!

他递到我面前的是什么?眨眨眼,这个是糖果吧?我疑惑的抬头看向他。

他笑了,不是刚刚那种匆匆而逝的笑容,而是一种从容稳重的笑容,我不知道,一个普通的人,和我毫无瓜葛的人露出这样的笑容会让我这般莫名其妙的感到心安。

我接过糖果,将一颗塞进嘴里,又酸又甜,那味道好像流进了心里。

“真好吃!”我抬头,高兴的看着他。可他却愣在那里,我疑惑的推了推他,他才回过神来。

我有些不满,但还是真诚的对他说了声谢谢。谁知他笑着点点头,又在袖子中掏了掏,将满满的一把糖果递到我的面前。

他的手很大,和父亲的手一样,只是上面没有因为勤练剑法而留下的厚茧,心中有一点遗憾。

打开随身携带的小锦包,里面都是皇甫送的小东西。见他又在愣神,我撇撇嘴,难道这人是傻子?那还真是可惜了。我伸手将他手中的糖果统统划拉进我的小锦包,掂了掂,满意的朝他笑笑。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

我缩缩脖子,心想,该不会是皇甫他们找来了吧?不对啊,仔细听听,是女子的声音。我想扒开花丛看个究竟,却被一边的人阻止了。看着他那歉意的笑容,明白了,原来是来找他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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