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侧了个身,让出位置,刘小刁对身后的李少卿说道:“还不饿。”
李少卿见他最近接连几日无精打采也有些诧异,以为他是在为岛上如今的情况担忧,便安慰道:“后天我也要回京城了,顺便送你回烈火教。”
刘小刁微微仰头,睁大眼睛,看见李少卿此刻正坐在他旁边,堂堂的掩月府主同他一样挤在屋檐上,“你上次不是说还要两年多以后你才能离岛么?”
李少卿微微一笑,低头答道:“你倒记得清楚,昨天我特意去求了君上……”
“什么!你去见了君上?”刘小刁瞬间坐了起来,几乎扒到了他的身上。
如果说李少卿刚刚只是有些诧异的话,如今简直是错愕了,恰在这时,楼下的女卫士在下面呼唤道:“公子,公子……”
“饭菜都要凉了,公子到哪儿去了?”
“刚刚还在的。”
那几名掩月府的女弟子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接着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惊呼“啊!在上面!”而此刻屋檐上的两个人正十分暧昧的贴在一起。
“公子,吃……”“啊!公子,我们什么都没有看见。”一众女子拉拉扯扯的散去,顷刻消失在刘小刁的眼帘中。
如今的刘小刁为了掩饰身份,那件黑色的皮袄早就脱了,换了一身同那些女弟子同样的装束,外表看来很容易让人感到误会,加上这仿佛让人撞破奸情的场面,看那群女弟子们的反应,刘小刁刚一醒悟过来就一阵脸红,急忙的想要从李少卿的身上退下来。
李少卿却是不让他下去,手上用力,在他腰身上一紧。刘小刁挣了挣没有挣动,抬头可怜兮兮的望他,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过了一会儿,刘小刁觉得这样太过奇怪,于是继续问道:“君上同意让你走了么?”
李少卿倒也答了:“昨天很奇怪,君上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准,倒是吴仁和一个劲的催促我快走。”说罢便抬头作思索状。
刘小刁听完心中惊异,急忙又问道:“你真的见到了君上?”
李少卿这下更加奇怪了,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他不点头不要紧,这一点头,弄得刘小刁彻底紊乱了,不禁生出一个疑问“难道那天在书房的那个并非魔君本人?”想着想着,嘴唇上一凉,却是李少卿趁他不备,亲了他一口。
刘小刁本来用十成的精力思考着心中问题,如今乍被偷袭,两手下意识的猛力一推,力道用了个十足,以至于这一次李少卿没能再压制住他的身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从屋檐上滚了下去。
“啊,啊啊!诶哟!”
屋檐不高,以刘小刁如今的内力,半途提气是肯定摔不伤的,但由于下坠时的姿态十分之不好,所以依然有些狼狈的,他爬起来立刻抬头控诉道:“你干嘛突然……这样。”本想说“亲我”半途咽进了嘴。
只听屋檐上李少卿笑了起来,在上面轻轻一跃,稳稳当当的落到刘小刁身旁,十分之利落飘然,与刘小刁刚才的动作形成鲜明对比。以至于他心里感到相当不贫,认为他应该撅着屁股从窗户再钻回去才公平合理。
“哈哈抱歉,抱歉,怪我没抓住你,别生气了,吃过晚饭给你看样东西。”李少卿笑着道。
刘小刁自然对他这样的态度大为不满,这哪里像在道歉,简直就是在拿他取笑,不过又好奇他口里的那件东西,于是按捺住自己并未发怒,跟着进屋吃饭去了。
晚饭过后。
李少卿领着刘小刁进了书房喝茶,刘小刁却是一阵东张西望,好不安分。
李少卿见了他这幅样子,心中好笑,故意拖延了一会儿,待他终于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后,这才转身走到靠墙的书架上,取下一只匣子。
刘小刁探着头张望了半天,直到那只匣子被放到了自己的面前。用探究的眼神望了望,得到点头答复后,他打开了匣盖。
里面是一叠装订的整整齐齐的手稿,当刘小刁看清楚上面的字迹的时候,当即大叫一声:“这是?”
“这是宫城大师留下的一份手稿,只可惜上面的很多字,没有人能看懂。”李少卿说完,便发现刘小刁早已经埋头案首,刚刚的话他似乎完全没有在听,脸上讶色一闪,转身为他又点燃了两根灯烛,书房里顿时明亮了许多。
刘小刁现下简直激动的不能自己,只见匣中的第一页上首用现代简体字写着:“2002年2月28日,星期四,阴天有雨……”
这是一叠另外一位穿越者的日记,她的真名刘小刁并不清楚,日记里没提,只知道在这她的名字叫做李童,作为一名现代女性,乍成为一名男性自然是诸般之不适应,所以开始的几篇大多都是在抱怨,偶尔讲一些男人的好处也只是“上厕所好方便”之类的。看得刘小刁十分别扭,接着再往下便是讲她的创业历程,很显然她作为一名高学历高智商的现代女性,很想在这个古代世界干出一番事业。
但以结果来看,她的第一次尝试显然是失败了。烧玻璃的窑子因为控制不住炉压发生了爆炸,差些将她炸死,为此她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自由。随后她又改良了村子里的纺织机,但由于纺织机外观的改变,加上操作比原先的纺织机稍稍复杂了一些,那些村中的织户无人敢于尝试使用,最后还是一名前来收纺的商人看中了她的发明。
看到这里刘小刁不由摇了摇头,因为她在日记上描述,那名商人长的很帅。
2003年6月10日,星期二,晴
我来到这里已经一年多了,皮肤变好了,人也长高了,日记写的没有以前勤了,今天终于遇到个识货的想买我的纺织机了,他叫玄子戈,是个很帅的家伙,我今天晚上要偷偷的跟他逃走,进城里去看看,这样家里的老爷爷就再也不能催我去娶村头李三家的小表妹了。
6月20日,星期五,晴
没想到这个世界出一趟门要这么久,除了坐车就是骑马,我不会骑马,只能坐车,所以这几天那平板车颠得我屁股都快散架了。好在路上子戈非常照顾我,他是个很好的人,可当他听我说能做一种不会颠屁股的马车时他居然取笑我,有功夫我一定要做一辆出来,我很期待看他惊讶的样子。
6月30日,星期一,晴
城市很漂亮,比李家村好多了,子戈的家很大,简直太大了,他亲自给我安排了一间单独的院子,跟我说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没想到才认识一个月我们就同居了。不过更刺激的是没想到他还带我去了澡堂,我还在澡堂里流鼻血了。
烛光晚餐很不错,我吃了很多,他居然取笑我,当我说我做的菜更加好吃的时候,他笑的更开心了,那样子很好看。
7月25日,晴
日记已经那么多天没写了,今天很开心,我的纺织厂终于开工了,其实一共才有五台纺织机啦!我喜欢看他们满脸惊讶的样子。
我没想到庆功宴居然设在了一间青楼,有些高兴又有些不高兴,诶!谁让我现在是男人呢!不过看子戈很高兴,我也就高兴,陪他多喝了几杯,晚上就睡在了小慕姑娘的房里,小慕姑娘长的很漂亮,简直太漂亮了,不过她从小就被卖了身,我觉得她很可怜,就花了很多钱帮她赎了身,没想到事后子戈居然生气的骂我,说我不和他商量,我也很生气,所以也骂了他,说他一点都没有同情心,他气得走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仇恨
整整用了一天的时间,刘小刁才将那叠东西看完,上面说李童虽然出家,但最后并未在寒蝉寺圆寂,而是受一个人的邀请前往一个名为龙池的地方,她日记中最后一句是这样描述的“我简直不敢相信他们都骗了我,都骗了我,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那个人,我不清楚,他告诉我只要跟他去龙池我就能回去,所以我决定……”后面的几个字因为年代久远已经磨损的看不清了。
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魔门的所有属众在离开魔岛之前都须再次前往魔殿拜见魔君,所以在前往魔殿的路上,刘小刁便向李少卿问道:“龙池在哪儿?”
李少卿几乎一吓,瞬间出手捂住了他的嘴,随后将他拉到僻静无人的地方才开口问道:“谁告诉你的?”
刘小刁见他说的郑重,脸上少有的严肃,便犹豫着要不要将李童写在日记上的东西告诉他,谁知不用他说,李少卿便一副明白过来的样子继续说道:“那上面写的?”
刘小刁点了点头,李少卿看见以后松了口气,放松下来,接着便告诉他,离开魔岛以后便告诉他,随后带着他再次启程前往魔殿。
故地重游,大魔殿如七天前一般人多,但却安静的出奇,刘小刁眼力好,一眼便望见了端坐在宝座之上的魔君,揉了揉眼睛,几乎不敢相信。
大魔使吴仁和一脸威严的站在魔君身后,之前几天他曾接连出手,掌毙了好几名违禁外出的各教宗门属众,一时间人言皆畏。
随后刘小刁视线继续环视,当他看见独孤烈的时候,独孤烈也发现了他,只见烈火教主面带喜色的从自己的座位上一跃而起,推开拦在之间的众人,一路笔直的往李少卿跟前冲来,来势汹汹,以至于掩月府的那些女弟子当即紧张的亮出兵刃,护在了李少卿身前。
独孤烈则似乎好不将那些闪耀着寒芒的利刃放在眼里,排山倒海般的一路往前,这一下那些女弟子当即傻了眼,砍也不是,不砍也不是,明明拿着武器却连连后退。
“都退下。”李少卿及时开口道。
那些掩月府的女弟子闻言终于退开两边,刘小刁还看见最前面的两个在独孤烈经过以后举起手臂擦了下额头的汗水。
很快,独孤烈便在刘小刁身前数尺的地方站定,当他清楚刘小刁此刻身上如那群掩月府女弟子一般穿着的时候,刚刚的欢喜顿时冷却下来,虎目一瞪,低吼道:“过来!”
刘小刁这时满脑子都是魔君还有日记上的事情,暂时还不想返回烈火教,又见独孤烈先喜后怒,不知他发什么神经,于是往前走的时候便有些犹豫,还回头望了李少卿一眼,想立刻向他打听有关龙池的事情,但之前李少卿表现的那样紧张神秘,于是他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开口。
这一副欲言又止,分分离离的样子,自然一点不落的被独孤烈看在了眼里,不待刘小刁走进,他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猛的用力将他拖了过来。
许是用的力道过猛,刘小刁觉得自己骨头都要被扯断裂了,便“呀”的一下惨叫出声,头顶劲风刮过,似乎是有人同独孤烈对了一掌,他担忧李少卿的安危,想抬头去望,却不想独孤烈将他搂得死死的,接连转了两圈,转得他眼花缭乱,又是一声惨叫传来,重新站定,只见地上一名乾坤宗弟子身体冒着青烟,横尸当场,而独孤烈与李少卿却正好换了个位置。
“真炎魔功十二重。”“偷天换日!”
几声惊呼几乎同时响起,周围都是魔门高手,立刻道出了两人的武功招式。原来就在刚才,独孤烈动了杀心,动用了十二重功力全力一击,但谁知掩月府主的武功更加玄妙,不单将他的攻击化解不说,还让一名乾坤宗弟子做了替死鬼,让烈火教与乾坤宗结下死仇。
“海儿!海儿!我的海儿啊!”一名老者排开众人,一见地上尸首立刻痛哭流涕的扑到了死者跟前,定睛一看,正是乾坤宗宗主姜无涯,他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多岁,再不是刘小刁第一次见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八宗座首,从他那哭的悲切的语调之中刘小刁听不出丝毫伪装的成分,看样子刚刚死于独孤烈那爆裂无匹的烈炎掌力之下的正是乾坤宗的少宗主,姜无涯的爱子——姜无海。
姜无涯哭的凄烈,谁都能从声音中听出那满腔的恨意,刘小刁探头又望了一眼,姜无海此刻总算是不冒烟了,但一张脸皮烧的面目全非,显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可他的死因虽然是因为独孤烈的真炎气,可要不是李少卿怎么也烧不到他那儿。只见姜无涯缓缓的站了起来,转过身,两眼一扫,然后死死的锁定住了独孤烈。
刘小刁被独孤烈抱着,此时同样也百分百感受到了乾坤宗主那满含怨恨的怒意,不明白他为什么单单对准独孤烈,四下一望才发现,周围那儿还有李少卿的影子,掩月府的武功既然能用来掩藏别人,自然也能隐去自身。
“死,统统去死!”姜无涯大吼一声,须发怒张的向独孤烈扑来。
偏偏独孤烈性格傲然,竟站在原地不闪不避,刘小刁见他这种时候还抱着自己,急忙抬头,催促道:“你快放开我。”
话音刚落,姜无涯已然杀到,只见他伸出两指,冲独孤烈大吼一声:“闪。”
刘小刁只觉眼前忽然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瞬间目盲,其后身体又是一阵辗转腾挪,随后独孤烈摇摆,耳边则是风声鹤唳,有好几次他都以为自己要被击中,心里不禁又急又怕。
待数息过后,周围又传来一声惊呼,刘小刁虽然依然目不能视,但也知道此刻独孤烈双脚站定,不再移动,头顶独孤烈又再说道:
“姜无涯,你老了!”
随即咔嚓一声亲响,仿佛是谁的骨骼断裂的声音,接着地上又是噗通一声,其后再无声息。
刘小刁勉力睁开双眼,但由于刚刚受到刺激,眼眶里不停的分泌出液体,泪水控制不住的流淌出来,弄的眼前模糊一片。他只知道他现在两脚腾空,整个人就依靠独孤烈一条手臂支撑,随着他返回座位,待坐下以后,不远处才传来一阵悲戚的声音,有不少人接连着惨呼道:“宗主!”
独孤烈仅仅靠一只手就打败了姜无涯。
哭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多的乾坤宗弟子加入进去,就在这次大会之前乾坤宗一直都是魔门八宗之首,几十年来发展壮大,门人弟子众多,却无人敢于站出来向独孤烈声言讨伐,如今姜氏父子同时身陨,为争夺乾坤宗主之位,将来的乾坤宗必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而其余宗门在见过独孤烈表现出来的威势之后也一个个静若寒蝉,基本无人敢于为姜氏父子出头,其中一些甚至还面露喜色,似乎巴不得乾坤宗倒霉一样。
恰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在殿内响起:“独孤烈骄狂跋扈,无端击杀乾坤宗姜无涯父子,简直目无君上,敢请神君废去其烈火教主之位,打落骸烙阁,永不见天日。”
骸烙阁指的是魔岛的一处深渊,谁也不知道那下面有多深,专为处置背叛魔门之人而设,背叛者在被焚烧而死之后,残骸也一并扔进那里,数百年来那里不知道聚集了多少冤魂,可以想象,只要被扔进那里,必然是九死一生,一时间大殿之内再次大哗。
刘小刁听了那声音,同样也觉得分外震惊,因为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魔欲宗宗主——何步尧!
魔君起初毫无反应,过了一会儿,他举起了一只手。站在其后的吴仁和当即大喝一声道:“肃静!”
满殿寂静。
便是连先前乾坤宗的那些哭声也顷刻消弭,魔君站了起来,出人意料的抬手指向了下面的人群,随后又指了指十二散人所空出的那个位置。
巫毒宗的墨先生越众走了出来,原来刚刚魔君指的就是他,他的兄弟另外一位墨先生则端坐于巫毒宗主的座位上不动。只见他俩一如既往的被一层黑布长袍笼罩,分开来看,还以为是同一个人。
“多谢君上。”声音干涩馈败,可以说难听至极,仿佛一个人在脱力之后说话一般,众人见他大礼参拜过后,便走向了原先枯荣散人所在的位置。
谁都知道枯荣已死,但谁都没能料到,转眼间,魔岛上又多了一位巫毒散人。
至于魔欲宗,各宗各派纷纷远离,看他们仿佛是在看一群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