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皱眉，问：“你们的神容许这种变异？”

猫尾悲哀地说：“神，已经不存在了。至少，我们熟知的五界上空没有神的存在，留存下来的只有陈旧的规则。浮云，答应我，一定要当上魔幽的王，改变它，令它能长存下去。”

浮云不为所动，平静地说：“讨厌处理复杂事务的我当不了王。再说，我相信魔幽有没有我都一样，杀戮是这个世界的主旋律。除非能改变生存环境，限制动植物过快的生长周期，以及生物的寿命别那么漫长。”

浮云经由紫瞳魔女的魔法阵回到章显那边，惊讶地发现绯鱼的火网比他离开时要炽艳。细看，原来是路紫苏在他们的外围画了大型符阵，只见他闭目坐在符眼上打坐，嘴里默念着咒语，血流着他的嘴角往下流，滴入符眼，聚成血色红光与绯鱼的火网连成一气。火网昌盛，蚩尤的魔气全面被压制，控制范围在紧缩。

章显和满脸忧色的林彬来到浮云身边，浮云问：“路小天师带来的书派上用场了？”

林彬点头，问：“魔宫那边怎样？有找到九尾的下落吗？”

浮云摇头，讲了魔宫的情况。

章显道：“他跟我们联系时，没提过要寻找九尾。九尾的下落，他心里应该有数，知道拿不回来了。带你去魔宫找九尾是个借口，希望你能趁机当上魔王增强力量，获得一些战斗经验。如此一来，魔王之位势在必得。”

浮云点头，“公爵呢？我带他过去。”

“他在无的帐篷外。”章显眨眨眼，暧昧地笑了起来。

无所事事的公爵并没有守在帐篷外，而是进了帐篷，默默地看着枝桠繁盛横向生长，没长半片叶子的矮树。

99

浮云钻进帐篷，看到这株树，吃了一惊，“梅树？”

树枝无风摇曳，不一会儿幻化为人形，是无。

浮云念头一转，不确定地指着她问：“难道你是雪香？”

“是我。”无有些害羞地笑了。

“你真的是雪香？”尽管跟自己猜测的答案相同，浮云还是震惊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是的。”无点头，主动说起她的经历，“那一日，你和鬼焱进入幽冥通道，没过多久森林的灵气突然消失，我惶恐不安。入夜时，你和鬼焱出现了，你们滴血在我树上并注入了魔气，过了几个时辰，我便可以幻化人形。接着一个自称是观察者，有超能力名为聂晴的人类出现，他给我们放了一段末世影相，声称是我的能力’真实留影‘实录下来的。我的前身名为’无‘，同样也是梅妖，是你的至交好友，共同对抗蚩尤濒临死亡的那一瞬间，鬼焱抽离了我的灵核，以灵魂球的形式保存下来，末世影相随着我的死亡而终止。据聂晴所言，我死后，鬼焱带着你我的灵魂球以及真实留影逆转时空找到非间界，要求他们协助寻找合适的载体安置我们的灵核。查明延续雪狼一族基因的混血后代居处，他带走了你，留下了真实留影和我的灵魂球。尔后，鬼焱因九尾族的能力限制，有关末世和你我的记忆一起封存，灵核与当时禁锢在山洞内的他融合。非间界不能肯定你的灵核归处，直到你十二岁时才得到证实。其中详情，聂晴没有细说。非间界证实了你的身份后，一直关注着你。待你的灵力开始复苏，非间界便我的灵核培植成一株梅树苗，借普通人之手转到你友人身边，最终跟你相遇。我能幻化人形后，铭刻在灵核里的末世记忆时隐时现，相信聂晴所言非虚。随后，我被鬼焱逆转时空八百年……”

“以前见过你，是你……令我成魔！”公爵突然插嘴。

雪香避开他的视线，微微一点头，“是的，我受鬼焱之托，还你心头血。”

“就因为鬼焱有穿越时空的能力，人为的制造了所谓的因果轮回……”浮云内疚地看着雪香，几百年可不是弹指间，以异类的身份孤零零地生存在人类中，她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度过这段漫长的岁月？

雪香看出了浮云神色带有的怜悯，浅浅一笑，道：“我有目的，反而觉得时间不够用。在欧洲游荡了将近四百年，期间认识了被称为魔女的紫瞳绿瞳姐妹和巫女莉丝。找到公爵完成了鬼焱的第一件托付，随后去了妖界找到苏罗，再顺利地回到人间。等了将近五十年，我们被当成黑洞卷入人间的魔物被带回魔幽。猫尾等着我们，他带来了路紫苏。你也知道路紫苏在人间当过将官，是很有能力的指挥官，早就把魔民军团掌握在手里。我们在第二个轮战年成功进阶为第二军团，开始策划对付蚩尤。蚩尤狂妄自大，有意无意挑起各军团对他的敌意，暗中响应我们的为数不少，但他们操之过急，轻易死在蚩尤手上。直到上一界轮战年，苏罗和绯鱼他们出现，拟定了周详的计划。”

浮云若有所思，大家都有抛弃一切达到目的的觉悟，而自己……他的视线移到公爵脸上，问：“公爵，你后悔成魔吗？”

公爵抬起下巴，冷傲地道：“不，选择了成魔，我绝不后悔！”

公爵的“绝不”掷地有声，令浮云很惭愧，不得不承认在他身上缺少“绝不、绝对”的钢性。

“雪香，我跟鬼焱回学院后对你提过跟蚩尤对战的结果吗？”

雪香摇头，“你们没有涉及有关魔幽的任何事。”

为什么不提？不合自己的本性，浮云寻思不出答案便放弃了深想，道：“雪香，跟我说说各军团能力特征，以及哪些值得注意的高手。”

“路紫苏曾整理过一次，他做好了档案放在我这里。”雪香从小布袋里拿出纸张浅黄的笔记本递给了浮云。

“啊，谢谢。”浮云翻开一看吃了一惊，全部是用毛笔书写的，路紫苏这手漂亮的小楷足可以当字贴了。

笔记记载的各军团成员能力五花八门，制造幻觉幻境擅长精神攻击的数量最多，力量型仅次于后，擅长空间操作的数量最少。浮云看了一天一夜，浮想翩翩，觉得把他们组织起来相互配合，到了人类世界足可以毁天灭地，但在蚩尤的绝对力量面前，这些能力只能算不起眼的雕虫小技。他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能力，有自信能分别对付得了他们，前提条件是，他们别抱成团搞天衣无缝的配合。看完，没找到猫尾所说的各军团隐藏的高手，他便把笔记本抛给了公爵。

公爵摊开本子横瞧竖看，汉字，他一个也不认得。

雪香笑了起来，问浮云：“你打算推公爵上位？”

浮云点头。

雪香脸色变了，摇着头道：“不行！如果不是你夺得魔王之位，获取魔王的牛头纹，便毫无意义。”

浮云好奇了，追问：“什么牛头纹？”

雪香道：“牛头纹是魔王该有的铭印。据说有了牛头纹，魔王能吸纳天地间的魔力为已所用。魔王一旦让牛头纹显形，其力量便能增幅十倍以上。蚩尤不是正式从魔王幽手上夺取魔王之位，他没有牛头纹。魔王幽被蚩尤打败囚于地底水域时，牛头纹从他身上消失下落不明。猫尾认为，按照魔幽的规则正式启动魔王之争，牛头纹会自动降临新魔王身上。”

猫尾为什么不跟他提牛头纹？那家伙隐瞒的事很多，浮云苦笑，“你们认为我一旦成为新魔王，有了牛头纹便可以跟蚩尤对等而战了？雪香，你别忘记魔王幽当年也有牛头纹，他面对的还是刚刚脱困的蚩尤，照样惨败。”

雪香道：“你不孤单，当年魔王幽孤身一人且猝不及防才被蚩尤一举成功。”

浮云皱眉，估计猫尾当年也跟现在一样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雪香，你知道牛头纹的具体形状吗？”

雪香绘了图案，公爵凑过来一看，道：“蝇王纹，魔王撒旦的标识。”

就连浮云看了也觉得眼熟，“有意思，难道西方传说中的撒旦不是蚩尤？啊，我觉得这纹倒像是为蚩尤量身订做的。”

鬼焱还在沉睡，浮云在他帐篷外加了双重结界，放出一缕灵识依附于结界上。这时离魔王之争不到10小时，他带着公爵经由早已等得不耐烦的紫瞳魔女所画的魔法传送阵到达猫尾身边。猫尾跟他离去时一样，躺在屋脊上望天空，对他的到来毫无反应。对上他那双幽黑而无光泽的双瞳，浮云心悸，暗想：这家伙的心已经死了。不行，不能任由他继续沉沦于心境里的阴暗泥泽，得把他扯出来。问他：“猫尾，牛头纹是怎么回事？”

猫尾的视线转向他，过了半晌才回答：“魔王的铭印。原本是神用来镇压蚩尤元神的咒纹，只要拥有牛头纹的魔王念出相应的咒语，牛头纹就会自动抽离蚩尤的力量给予魔王使用。”

浮云顿悟，“当年蚩尤的元神能脱困，是不是你剥离了魔王幽身上的牛头纹？”

猫尾点头。

魔宫内，路小天师还没死心，和绿瞳魔女一起翻箱倒柜挖坑掘土忙个不停，浮云十分佩服他的毅力，却又忍不住以小人之心猜测路小天师以寻找九尾为幌子，借机跟容貌身材一流的绿瞳魔女两人独处。

结界外，魔宫周边各军团驻地戒备森严，气氛变了，寂静得让人神经绷紧。除了第五军团，其他的军团士兵数量大大增加，尤其是吸血鬼军团，出现了五位相当有威慑力的高手，散发出来的迫力远超他们的军团长金发青年。

浮云带着公爵绕各军团上空一圈，立于吸血鬼军团城堡上空，指着坐于庭院内悠闲吃喝观赏歌舞的五人组问公爵：“你见过他们吗？”

公爵回答：“没有。”

回到结界内，浮云发现猫尾居然挪窝了，在主殿消失的空地上踱着步。

“公爵，如果我能夺取魔王之位，待此地事了，打算由你接任魔王。”

浮云没料到公爵对此毫无兴趣，一口回绝，冷漠地说：“不！我的力量不足。我打不赢前军团长，甚至也输给了副军团长，更不是刚才那五人的对手。”

“别担心这个，不是还有传说中的牛头纹么？”浮云叹气，公爵不是合格的魔物，居然对王位和权力没兴趣。

“不！”公爵毫不妥协。

“魔宫里的仆役很多，需要你亲自动手的事少，你只需要时不时的在王座上露下面就行了，很简单的。”浮云继续游说，心里刻薄地暗想：有主仆契约在，到时由不得你不答应。他觉得比起自己劳心劳力的当个不合本性的王者，远不如下仆坐上其位来得有成就。到时，魔幽就跟自家的后花园一样，可以自由横行。

猫尾一声长啸，紫绿俩魔女立即掠到他身边。猫尾右手五指伸长，尖尖的长指甲从指头上冒出来，在旁观者的惊呼中，他的长指甲直刺他的心窝。

100

“猫尾，你要干什么？”路晓远一边大声呼叫，一边朝猫尾狂奔而去。浮云瞬移到他身边，扯住他的胳膊。

路晓远喝道：“放开我！你没看到他在干蠢事？他要自杀！”

浮云脸色凝重，“他不是自杀，应该是新魔王之争开始前的某种仪式。放心，他是九尾狐族，不会死。”

“这也太……”路晓远哽咽，说不出话来。

浮云拍拍他的肩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暗想：如果眼前自残的鬼焱，自己肯定无法冷静的旁观，一定会制止他。

指甲插入心窝，猫尾胸前立即鲜血淋漓，看起来十分可怖。俩魔女站在他身边泪糊满了面颊。看的人替他痛，而猫尾本人似乎全无感觉，脸上的表情十分泰然。他的指甲越插越深，血也越流越急，不一会儿，他脚下汇集了一大滩。这艳红的血积累得一多便活跃起来，以他的脚为中心欢快地向四周线状延伸。没过多久，曾经是主殿的空地以他的血线构成了一个图案，一个闪着血红光芒的图案。

图案十分眼熟，正是牛头纹。浮云按住自己的心胸，他明白了，猫尾强行剥离了魔王幽身上的牛头纹植入体内。他是通道守护者，有匪夷所思的能力，能完全封印有强大神力的咒纹。加上他不是魔幽居民，不能使用牛头纹吸取蚩尤的力量。新魔王诞生需要牛头纹的话，他必需把它从体内剥离出来，但牛头纹显然已经融入他的血液里，要重现它，他就得清空自己的血液……浮云忍不住担心起来，“血流尽了，他还能活下去吗？”

猫尾的自残还没结束，当他破洞的心胸流出的不再是红色液体时，他用力收指往外一拽，一颗完整的，正在鼓动着的，艳红色的心脏落在他手心上。

浮云不忍心看下去，闭上了眼睛。但在他结界内发生的一切清晰地印在脑中——紫瞳、绿瞳上前撑住猫尾摇摇欲坠的身体。猫尾口鼻喷出浓稠的血液，高高举起右手，然后……用力地捏破了他自己的心脏。

当他的心脏破裂时，黑色光芒四射。一枚横向直径约3厘米，纵向直径约5厘米的黑色牛头造型物品留在他手心。他扬臂上抛，此物与他与血的牛头纹彼此相映，黑与血双色光芒大盛，直冲云屑，把浮云的结界冲得粉碎。

“浮云，快过来！”猫尾冲浮云嘶声厉吼。

一吼完，他的身体散发，化为黑色粉未一点点的消失。不仅是他，连俩位魔女也一同化为灰末。

“猫尾！”浮云和路晓远齐声大叫。

就在浮云结界破除的同时，各军团的高手不约而同朝这边飞来。他们杀气腾腾的，以同军团为伙伴，视其他军团高手为对手，彼此互不相让。就算同一军团的同伴，也在齐头并进时彼此牵制。

他们的目标很明显——夺取牛头纹。

到了此时，浮云不用脑子想也明白了，所谓的魔王之争其实是——谁得到了牛头纹，谁就是新魔王。

有吸血鬼高手在他迟疑间冲上前了。

他心一横，扬手一箭射向对方的后背。

对方反掌祭起黑色的乌云。

浮云定睛一看，不是雾，是一群如同乌云的黑蝙蝠，呲着似乎能吞噬一切生命体的尖牙朝他袭来。

浮云掌心雷二段式出手迎向了蝙蝠。当掌心雷碰撞到蝙蝠时，化为无数的火焰利箭如狂风骤雨般射杀它们。

浮云没有继续跟吸血鬼缠斗，咬咬牙，瞬移冲向猫尾消失的地方。

啊！好强的阻力！好厉害的威慑力！

瞬移失效，他只能一步步的往前走。每靠近一步，全身好似被压碎的骨骼都在叫嚣——无与伦比的痛苦，难受极了，要死了，无法忍耐……肌肉被压缩，被消融，被膨化，被化解；血液在沸腾，在气化，在凝固，在冻结。冰与火两层天，他觉得自己循环往复历经着三态，每经历一次，痛苦呈倍数递增。他不得不全神贯注抵抗这些非人的折磨，无瑕关注周边情况。

与此同时，公爵拖着路晓远离已经成为战场的宫殿。猫尾消失，再也没有压得下场面的主持者，各军团的战士推动秩序，争先恐后涌入魔宫，自恃有点能力的都往前凑，希望或者期待同军团的高手能夺取牛头纹，成为新的王者。他们无论谁，视线和注意力全集中在争夺牛头纹上，没有谁分心关注悄悄远离中心的公爵和路晓远。

“蠢狼！”鬼焱蓦然惊醒，翻身坐起按住了自己的心脏，心跳得异常，有不妙的预感。

“你醒来了？”帐篷掀开，章显和无满脸兴奋走了进来。

“蠢狼呢？”鬼焱试了试自己体内的力量，嗯，恢复得不错，体内灵力充盈。

章显愉快地道：“他去争夺魔王之位了。鬼焱，他应该会成功。证据是——蚩尤的力量突然大幅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