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重！

黄随云的双手抱不住。

恰好楼下有人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地尖叫：“天啊！有人推人下楼！”

“快来人帮帮我！他想跳楼自杀！我快撑不住了！”黄随云大声喊道。他把双脚卡在阳台的栏杆上，使出吃奶的力气抱住周念农的双脚不放。周念农悬空在阳台上，血往头上涌，突然清醒过来，边挣扎边哭了起来，急声大喊：“呜哇，师兄，救我！”

“别乱动！”周念农的挣扎几乎让黄随云脱手。

坚持就是胜利！

黄随云咬紧牙强撑着，终于等来了救星。房间里涌进几位闻讯来而的同学，人多力量大，很快把周念农扯回阳台。

“怎么一回事？小周干嘛突然想不开跳楼？”有同学问。

“我不知道。”周念农红着眼圈，缩在黄随云的床上。他现在还没缓过神，害怕得要命。“突然大脑一空，没有了意识，等我清醒过来已经倒悬在阳台上了。要不是黄师兄救我，只怕我现在已经死了。”想起发生的事，他蜷成了一团，越想越害怕。

“怪事！”问的人惊叹，扭头看着黄随云，指望他能解惑。

“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黄随云叹了一口气，看着书桌上的烟蒂，周念农直接把书桌当成烟灰缸，上面有黑黑的痕迹。

“不干净的东西？”大家打了一个冷噤，陡然觉得室内的温度低了几度。

其中有胆大的强笑道：“唯物论是咱们新中国的立国之根本，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鬼？黄二狼，你在宣传与社会主义建设背逆的唯鬼论。”

黄随云懒得跟他辩论，直视着周念农，问：“最近去过哪些阴暗的地方？”

“周末去了故宫和颐和园。”身为历史系高材生的周念农本身也是响当当的历史唯物主义者。只是，刚才自己亲身经历的事却无法运用理论得到合理的解释。

“啊，听说黄二狼师兄曾经当过和尚，难道黄二狼师兄你能看到鬼？”屋子里有人想起学校里曾经悄悄流传过有关黄随云的流言。但，道士才是捉鬼的专业户啊，几时轮到除妖降魔的和尚出面？

这话一说出来，大家都有印象。历史系最俊俏的美男子曾经剃着光头，上面还顶了几个香疤在校内四处活动，引起全校哄动，最后迫于各方压力戴上帽子等头发长起来。

“黄师兄，你一定要救我！”周念农抓住黄随云的胳膊当救命稻草，死捏着不放。

“你信我？”黄随云反问。

周念农死命地点头，大有一副信你者得永生的虔诚样。

黄随云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我不懂驱鬼。”

周念农摸摸口袋，想抽只烟压压惊，突然脸色一变，全身置于冰库似的冷得发抖。“我身上没有打火机，刚才的香烟怎么点燃的？”

同在宿舍的人再次脸色大变，这间屋子里烟味还没完全消失哩。

“学弟，你跟我走了一趟。今晚大家都警醒一些，千万要小心。”黄随云拿起外套直接罩在睡衣上，皱起眉头暗想：事情蛮严重的，就算鬼能控制精神力差的人，但也无法具现事物，更不可能不借助外物自动点燃香烟。

“你们去哪里？”有同学问。

“找能捉鬼的人去。”黄随云回答道。

“师兄，我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情？”离开学校，两人坐上公交车，周念农紧抓扶手。他心窝、脚底、手心全是冷汗，两条腿灌了铅似的沉重。

“你问的这句话，我曾经问过别人。”黄随云摇头，“得到的答案有很多种，都不靠谱。我好朋友的表哥是刑警，他用唯物主义的观念来解释这种事。他认为是由于当事人的精神状态过于疲倦或者惊恐、惧怕时产生了异常的幻觉，也就是所谓的杯弓蛇影。我重新整理了他的话，得出了一个结论：一个人精神恍惚时最容易招惹异物。我这里所说的异物是鬼魂，鬼魂以精神体游离世间。它们与人的精神直接接触，当发觉某人的精神力低迷，会直接攻击他的精神体系，把他拖进地狱。人啊，软弱、害怕、迷惘时，很容易吸引异物进一步接触，接着是侵入、控制……世上除了鬼魂还有许多其他种类的异物，它们与人类共存在地球上。”

他们低声谈话引起了别人的侧目。

有一个青年挪了几步，挨到黄随云身边，突然低声说：“昨晚，我看到了怪物。”

黄随云诧异地抬起头，问：“你看到了什么？”

“白色的狼背着灰色的狼，无声无息在大街上狂奔。”

“什么？”黄随云大惊失色。

“你不相信？我拍有相片哦。当时我正带着相机，立即拍了下来，我的朋友们认为这相片是拼合而成的。”

“那肯定是合成相片。”周念农道。他喜欢玩电脑，知道电脑有软件可以轻松地合成图片。

“当然不是合成的！”陌生青年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大声反驳。

“管它是不是合成的，总之，我们没兴趣。”黄随云不高兴道。

对方讨了一个没趣闭上嘴巴，过了一会儿又喃喃道：“我发誓这是真的，亲眼所看难道还会假？你们说一只普通的狼狗怎么会嘴里叨着衣服背上背着一只同类？我把相片投到报社、杂志社去，肯定可以找到会相信此事的人。”

黄随云皱眉，他变身成狼时奔跑速度惊人，普通人怎么可能看得清他嘴里叨了衣服？他闭上眼睛，把全身的感觉集中在鼻腔处。过了一会儿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可以肯定他只是普通人，身上并没有异类的气味。

“嘴里叨着衣服？”他假装好奇地问。

“是啊。”见他有了兴趣，对方立即回答。

“能给我看看相片吗？”黄随云问。

三人下了公交车找了家茶馆的雅间坐下，对方出手大方还叫了几碟点心。

“黄师兄，我觉得他是在找你搭讪，你要小心点。”趁着对方去上洗手间，周念农小声对黄随云道。唉，黄师兄长相俊美，不仅吸引异性也吸引到某些怪僻男吧。

“搭讪？”黄随云先是愕然随后大笑，拿起筷子指着学弟的鼻尖，一双电力十足的美目斜视对方，“周念农同学，你脑袋里装了些什么啊，胡说八道。”他虽然天生一张具有亲和力的面孔，长到这么大还没有哪个不怕死的男人敢找他搭讪。虽说走在路上回头率极高，常常有不同年龄阶段的男女找他问路，仅仅只是问路而已。

“是的，我是仇青……嗯，没错XXXXXXXXXXX号是我的电话号码。”青年一边走进来一边在打电话。挂了电话眉飞色舞地看着他们，嘴里嚷道：“两位，不好意思，我有急事先走，帐单已经付了，你们慢慢吃，有机会的话下次再聊过。”

“搞什么鬼？”周念农只得跟黄随云干瞪眼。

“喂，仇青，相片还没拿给我们看！”黄随云追了出去。

“师兄，几张合成相片有什么好看的？你想要的话我找人合成给你，保证能以假乱真。”

“算了，把你的事情先办好。”黄随云只能眼睁睁地着着仇青飞奔出去，拦了一辆计程车走了。

周念农嘀咕：“莫名其妙的一个人，师兄干嘛要搭理他？”

黄随云带着周念农到了一无大师住的四合院。

奇怪，四人都不在！

“学弟，你今晚住这儿。”黄随云推开章显的房门，打开灯看了一下室内。这间屋除了一张能睡人的床之外什么都没有。“学弟，等我回来之前你都不要离开这屋子。你放心，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不能进这个院子，道长在周围设了符阵可以保你安全。”

“师兄，放心吧。我还想留着小命多活几年。师兄，这里是？”

“有真本事的和尚、道士的住处。”

“师兄你要回宿舍？”看到黄随云打算离开，已经被吓破胆的周念农拉着他的手臂不放，“师兄，你也留下吧。”

“我有点事，办完了来找你。”黄随云用力拍开他的手，推他进房，安慰道：“好好睡一觉，等你醒来事情已经解决了。”

周念农苦笑，遇到那种要命怪事，突然到陌生的地方怎么能睡得着？

黄随云不放心周念农，拿起窗台上的锁把门从外边锁上了。“怎么四人都不在？不知道灰狼兄怎么样了。”他走到道长的房门前想进去瞧瞧，记起一无大师对他说的话，打消了这个念头。“灰狼兄，千万要挺过！别随随便便死了啊。”他喃喃嘀咕，手指无意识地转动钥匙扣，心想：仇青手里的相片一定要处理！

05

仇青就着路灯的光盯着手机屏，问靠在五十米外灯柱旁的人道：“他如果不打电话过来怎么办？”

对方冷哼了一声道：“哼，那你就没机会拍到独家新闻！”

仇青打了一个冷噤，路灯很亮却看不清此人的五官，想起自己刚上那辆公交车手机突然传来这么一段话：去接近坐在右边倒数第二排的蓝衣青年，跟他说这些话……你就有机会得到哄动全世界的独家新闻……怪啊，好诡异！信还是不信？他是一个立志在新闻界闯出天地的毛头小子。可惜现实与他的理想有天壤之别，他从新闻系毕业进了一家报社打杂，这一进，整整三年还是小杂工一名。同行之间的竞争激烈，不被人看重的他怎么挤得进最吃香的社会版、娱乐版呢？唉，只能在梦里跑到一份独家新闻。

回想起来，那番对话太诡异了，放在口袋里的手心在出汗，忍着不让自己的身体发抖。觉得那短短一段时间过得比一年还要漫长。他认为自己不是害怕而是过于兴奋，对即将发生的诡异之事非常期待。毕竟是跑新闻的人，察言观色是必修的课程。他已经看出公交车上那位长相俊美的蓝衣青年对手机留言里所说的狼相片非常感兴趣。

有那种相片自己也想要……仇青忍不住再次看了看靠着灯柱站着不动的人，这个人又是谁？有什么目的？

手机突然响了，仇青整理了一下情绪接通电话。

“你是仇青吗？”

“是的，您是谁？”仇青听出这个声音正是公交车上认识的蓝衣青年。

“我想看看你所说的相片，方便吗？”

“啊，是你！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哦，你在茶楼的时候跟人打电话说出了你的手机号码，我记住了。你办完事了吗？今晚有空吗？”

“呵呵，等一下就办完了。”

“你在什么地方？我过来找你。”

“行。”仇青的眼睛看着靠灯柱的那个人，一个地址自动进入他的大脑，他吃惊地重复了一遍，心里越发不安起来，这现象已经超越他的知识领域。

黄随云关了手机，仇青所说的地址，离这里有点远。本想坐计程车的，掏了一下口袋才发现身上的钱太少。啊，坐公车还需要转车，有点烦人……相片的事，他觉得奇怪，以他当时奔跑的速度，一般的相机怎么可能拍清楚他在奔跑？他虽然觉得奇怪却不能一口断定仇青手里没有相片，万一相片上的衣服很明显被有心人查到自己身上来就麻烦了。说不定把自己抓到什么地方搞研究，想到这儿他打了一个冷噤。昨晚发生的事，目击者不少，能看清他的人应该不多。北京市的人口众多，仇青为什么单单找上自己说这事？

唉，头痛啊。好想找人说一说啊。

他拿起手机随便乱按了一个号码，噫？居然有人接了，还没等对方说话，他冲口而出地大叫一声：“啊！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耍我？我只做一个安份守已的良民，不行吗？”话一吼完，他突然泄气了。唉，等着被对方骂神经病吧。

“老黄，你怎么啦？”电话里传来惊讶的声音。

噫？邹清荷的声音？无意中按了他的号码，太丢人了。

“没事。”啪的一声盖上手机。

“嘟嘟嘟嘟”手机不屈不挠地响着。

不用接听就知道是邹清荷打过来的，他这个人最爱操心。

“老黄，出了什么事？”接通手机立即传来邹清荷担忧的声音。

“呵呵。”黄随云冲着手机傻笑，“想着找工作的事，挺烦人的。”

“要不，我给你安排一份工。”

“谢了。”黄随云回绝对方的好意。转念一想，自己不想回老家，留在北京得找吃住的地方，毕业后跟着邹清荷混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毕业后我去投靠你。”唉，人长大了，烦恼的事多，不能再依靠家里，要好好地生存下去，必须有足够的物质条件。

邹清荷还想跟他说些什么，黄随云先跟他拜拜了。

下了公交车，拐进了一条大胡同，再拐三个弯就到了。

黄随云觉得奇怪，这里明明没来过，大脑却清楚怎么走。他停下脚步，歪头想了一下，不对劲！有东西暗中干扰自己的精神力！他不喜欢这种被操控的感觉。他一向自我，最讨厌的就是有人企图掌控他。

黄随云不胆小不莽撞，察觉到情况有异，立即转身后撤。他走得很小心，四处察看，这里不是闹市，胡同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不见，路灯还特别昏暗。他打了一个冷噤，这里没有人类的气息。

不好！他踩入被某物制造的隔离空间。这可能是虚拟与真实间隔开来的镜像空间，镜像了场景内的所有实物，在空间内发生的任何事与真实环境不相关。他停下脚步，有些慌张起来。他知道自己遇到精神力强大的异能者。他修行时太懒散，没能力制造隔离空间。不管对方是什么，在能力上远远强大过他。

“想逃？你逃不了！束缚！”脑海里传来熟悉的频率。

“是你！”黄随云在脑海里呐喊。随着对方的精神攻击，他的四肢一瞬间凝固，就像被固化了似的，身体的挣扎完全无用。

此刻，他反而心定了。知道创造此隔离空间的怪物就是昨晚那辆鬼气森森的公交车主人。知道对手是谁，慌张感消失。是的，用不着害怕，昨晚能逃脱今天也困不住他。他蓄积自己的精神力，对方只能固化实体不能限制呈虚体的精神力。他还可以呼吸，还可以自由地运用思维。他需要力量，需要强烈的情绪，只有强烈的情绪才可以把精神力激化到最大值数。这么看来，诡异的公交车也是这家伙创造的实物空间，而不是公交车本身变成了妖物。昨晚被自己打散的鬼魂想必是那些困在公交车上冤死者的灵魂。太可恶了！眼前的怪物不知道吞食了多少活生生的生命！他接受的教育无法容许漠视人类生命的行为，这是非法律非道德的。他的情绪激烈地波动起来，心里有了恨意、怒意。“想要我的命！你得付出惨重的代价！”

“哈哈，小雪狼，你错了，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夺走你的生命。捕获一头珍稀的雪狼留在身边驯养，一定很有趣。可惜，可惜，你太弱了。”

“放屁！”怒气冲天，黄随云闭上双眼，凭借着这股滔天怒气，蓄积精神力汇聚成一团。

他陡然张开一双电目，瞳孔的色泽变成了郁葱的绿色，膨胀的精神之力从他身上焕发出来，形成耀眼的白光。他冲破了对方的束缚，身上的衣物瞬那间成了碎未，一层白色的毛发覆盖住赤裸的身躯，他四肢落地化身为狼，朝前面的胡同飞跃而去。

胡同里陡然刮起了猛烈的狂风，黄随云的速度减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