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就不该为了说话方便,把御花园里的下人都打发走……这次可真要命!
梵汐执意要自己转着轮子回来,偏偏遇上了比他还要固执的梵沐……梵汐用上这轮椅也不过不到两天的功夫,还不能完全熟练的掌握平衡,身体才刚刚好一点,骨头都还在最脆弱的状态下生长,如果这个时候再摔一跤,后果不堪设想!
这样固执的梵沐、逞强的梵沐,硬是咬着牙这样两边兼顾,把两个人都带了回来,重重地倒在宫殿的门口,吓坏了一干侍卫和婢女,这才手忙脚乱的把人都抬了回去……这会吓坏的可不止是下人了——
“沐?你要不要紧?”
把无关的下人打发出去,逸尘立刻心疼地把乱来的爱人打横抱上床,难得都窝在房间里没心思外出的几个男人顿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里,把梵汐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确定他和出门时一样,并没有受伤,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然而——
“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与此同时,北冥把奄奄一息的银婆婆放到一旁的贵妃床上,对方显然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没有办法回答他任何问题。
以银婆婆的武功,居然有人能把她伤成这样!普天之下,除非自己和千夜联手,否则北冥实在无法想象……他本以为,是时候跟逸尘说,送他上断头台……
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还有必须留下来的理由……有什么事,是他必须要完成善后之后才能安心离去的。
“不知道……她突然掉到御花园里,大概是被什么人袭击了,用尽最后的力气想要回来……”
——这是梵汐几日以来,第一次正面北冥的问题,他何尝又不是惊魂未定,而且不止是惊恐,还有……要面对这个昔日充当北冥帮凶的女人……
对梵沐而言,这个女人不止幽禁了他和逸尘一年的时间,更是对他实施酷刑、甚至差点被这个疯女人阉割……
对梵汐而言,北冥说过,正是这个女人,害得父亲至今昏迷不醒、瘫在床上……
厌恶、愤怒……甚至仇恨,都没什么不应该的,可是他们都知道——银婆婆此次外出,是替北冥给逸尘取回传国玉玺去了……私人的仇恨没有国家的安危重要,从小生在王侯将相家的他们,又岂会是不识大体之人?
……所以,才拼了全部的力气,也要把这个女人弄回来!
“逸尘,我没事……别瞎操心!看看这个……对吗?好昏迷前交到我手里的……”
梵沐从床上挣扎着起来,从怀中掏出一个用锦缎包好的小包,外面的锦缎已经被鲜血染得看不出原先的颜色,就连逸尘小心翼翼打开包裹的手,都被染上了一层血腥,但是——
“没错,就是它——传国玉玺!”
茗仑率先认出那个被他故意藏起来的东西……可是因为这样,也让众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银婆婆拿到传国玉玺之后,一定会第一时间返回到北冥身边!而从蓝香宫到皇宫,以这个女人的轻功,根本连半炷香的功夫都用不了……先不说到底什么人能伤得了她,单从时间来推断,这就不可能是普通的江湖恩怨,而是有人早有预谋的暗中盯上了他们——
之所以按兵不动,必然有所图谋,直到他们把银婆婆派出去行动,猜到银婆婆这个时候出去很可能有了传国玉玺的下落,便尾随而去,等她拿到玉玺的瞬间下手!
——那个人要的……是传国玉玺!
“沐,她昏迷之前,交给你玉玺的时候,有跟你说了什么么?”
——逸尘微微蹙眉之后,心里自然也理出些头绪来,可是那个凶手的线索,却依旧没有着落。
巫冷月已经在帮那女人诊治了……只可惜内伤太重,对方的阻寒掌风还驻留在她的五脏六腑,现在北冥和千夜的内力才恢复了连三成都不到,其他人则压根没有跟那种内力相抗衡的本事,谁也没法去运功疗这种夸张的伤势,只能让巫冷月凭借单纯的药石给她维持住一口气在,这已经是极限了。
梵沐犹豫了一下,微微的摇了摇头,却又好像想了什么,只是态度却显得相当疑惑——
“……恩,其实她是想要说什么吧,可惜只说了一个字,就撑不住了……”
“什么字?”
众人几乎异口同声,可梵沐的回答却让他们失望了——
“梵……她把玉玺交给我的时候,好像说了一个‘梵’……”
伤她的人,既不可能是梵沐,更不可能是梵汐……这个字,毫无意义。
可是,梵沐疑惑的是……这句“梵”当然可以理解成为,下意识的想要叫他的名字,然后要把东西托付给他……只不过,银婆婆打心眼儿里一直鄙夷他和梵汐,平时都不以姓名相称,更何况是危机的时候,明知道自己可能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完,还会把时间和力气浪费在指名道姓上么?
……这个女人想说的……该不会是其他重要的事吧?
不过,这样不安的猜测,梵沐没有说出口……宁可信其无、不愿信其有……这么不详的感觉,不要跟他们扯上关系那是最了不过!
“逸尘,对不起……虽然以我现在的戴罪之身,说这种话好像没有立场,但是,请再给我点时间……还记得我昨天跟你说过那个字条和令牌的事情么?至少这次,如果你还愿意信任我的话,这件事,让我帮你——”
到底是二十多年的青梅竹马,北冥这话,逸尘一听就懂了——
昨天梵汐睡觉的时候,他们聊了很多,确切的说是北冥主动接近逸尘——自己就要进天牢之前,想把很多事情交待一下,包括这一年里自己实施的国策、朝廷人事的一些变动,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皇上回来了这种事,早就在臣子们中间传得沸沸扬扬,可逸尘三天不上朝、也没有接见任何臣子,难免引得朝中人心惶惶……他建议逸尘尽快上朝,稳定民心,而且为了以以免逸尘离开王位已久,突然再接掌,会生疏,才会交代这么多……不管亡羊补牢是不是来得及,至少这是他觉悟之后,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的。
当然……他们的话题里也谈到了将军令牌……到现在,逸尘才知道银婆婆当然突然莫名其妙的逼问他将军令牌的真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他们直到刚才还以为一定是朝中有死忠于皇室的忠臣,在力挻逸尘。
……但是现在看来,对方显然是步步为营的谋算,无论是北冥还是逸尘……都在那家伙的掌控之中!
所以……北冥担心逸尘不敌……他得留下来……
“呐,你那时候……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逸尘突然转过脸,认真地注视着这个害苦了他的青梅竹马。
“什么话?”北冥微鄂。
“你说……你从来都没有把我们当做过朋友!”
——逸尘完全不否认这个混蛋昔日的言行带给自己多大的伤害,承认自己的脆弱并不是懦弱。
“呵呵……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不谈这个行么?”
北冥尴尬地耸耸肩,不打算接他的话题。
他的血海深仇,他的国仇家恨……如果不是一直以来逼着自己承认那样的想法,让他怎么下得了手?
……谈友情吗?
以前的他……不敢;
现在的他……不配!
可是左顾言他的动作,却出卖了他内心的动荡,再也掩饰不住他的心并不像他昔日所表现出来的那般绝情……北冥心虚的别过脸,却刚好撞上梵汐那双清澈依旧的眼眸,正静静地望着他……
经历那么多事情之后,还能保持着这样的眼神……北冥很想冲过去,紧紧地把那个夜夜都出现在他梦里的人抱住,可是他不能……他不配
“呐,你放心,还有我们呢!怎么说也算汐儿身边的危险,我们不会坐视不理,放心好了——”
——千夜和巫冷月这态度,哪像是跟九五之尊说话?不过说的倒是大实话……其实他们两个算得上局外人,到现在也还根本没搞清楚状况,只不过逸尘和梵沐都是他们的爱人心中很重要的存在,帮逸尘,一定是梵汐心中所愿。
……学着做一个让爱人可以安心依赖的男人,现在可不正是时候吗?再说了……对于某些已经在他们心里判了死刑的混蛋,怎么可能让北冥在这个时候独自挺身而出?
汐儿心软……万一再让他博得好感?再翻身……岂不亏大了!
北冥嘴角扯着苦笑,没搭理他们……论起朝中的人心险恶,这两个人显然并不在行。
“逸尘,明天就是那个字条上所说的日子……那个人到底会不会出现,就在明天了!我和你一起上朝——以将军的身份。我们就可以知道……是谁偷走了将军令牌,又打传国玉玺的主意!”
——这相当于把身在暗处的敌人明朗化!
逸尘想了想,点点头……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不管能不能够原谅,至少现在已经到了需要他们联手的节骨眼儿上……
只可惜,他们终究是棋差一招——
外面的侍卫突然一阵惨烈的呼喊,凌乱的兵器格斗声更是转眼间就没了声音!只有一个掷地有声的脚步声,在大模大样的接近!
房间里的人猛地心头一震……这是要在宫里行刺不成?
到底是谁?
也许不需要等到明天,就能揭开分晓!
然后——
推门而入的身影,却让所有的人傻了眼——
……
第一百七十七章:残酷关系
“爹——”
梵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时本应中风倒在床上的爹,居然会跑到这里来……一定是一醒过来就来找他们的……
“爹,你怎么来了?身体才好些,要多休息……”
梵汐到底是想法要简单一些,一时间被亲情和对父亲的愧疚占满了大脑,竟忘了身处的危险,毫不犹豫地转动着轮椅的轮子不要靠近过去……
爹看到他和梵沐都在,看到他们好端端的……一定会开心吧……
——在这个瞬间,梵汐被喜出望外的想法完全脱离了自己的处境。
然而——
“梵汐,小心——”
背后,是北冥急促的喊声!
梵汐的心,突然“咯噔”一下,可还不没等他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觉得背后,猛地被人抱起来,耳边害一瞬间“轰”的一声,不知是自己激烈的耳鸣,还是什么东西碎了……
等他回过神来、再定睛,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刚才他坐的轮椅……零零散散地碎了一地,而自己正被北冥紧紧地抱在怀里闪了出去、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儿……北冥的内力尚未恢复,刚才那一刹那实在是九死一生,险些没能躲过突如其来的攻击,右臂却还是受了伤——整个手臂外侧的衣袖全都碎了,血水正汩汩而出……只是被掌风擦到而已,居然都能伤得如此严重!
刚才那一下……如果不是他抱着梵汐闪开,这一掌应该正好击中梵汐的心脏!
“北冥……你要不要紧?”
望着鲜血直流的北冥,梵汐慌了……这一刻,之前所有的恩恩怨怨,都变得没有那么重要。
北冥摇摇头,没说话,只是在报以一个极力让他安心的笑容之后,将他一把护在身后……在蓝香宫的时候,汐儿的危险是千夜用性命挡下来的,而他自己却……那是他心里永远的痛处,他明明也可以像现在这样为了这个人,面对一切都挺身而出才对!
“爹……你……为什么……”
梦汐这才呆呆的望着那个仿佛他从不认识的父亲……刚才那一掌……他难以置信!
……父亲,为什么会想要杀他?
……父亲,居然会武功,还这么厉害……为什么他从来都不知道!
……到底是……
“你是红魔?”
北冥突然的发问,才让已经被惊呆的众人猛地清醒过来……宰相……居然要杀梵汐?
也难怪刚才第一个冲出去的是北冥,因为大家都以为是梵汐的父亲,被梵汐欣喜的引导……才会在那个瞬间失去了判断力……
而北冥却先入为主——中了银婆婆的毒,就算从他下令的时候开始停药,老宰相至少也要半个月才能起床……现在才三天!更何况外面杀得昏天黑地之后,出现的居然是这个人……能够自由出入皇宫而不引起外部守卫的骚乱,深谙朝廷的礼制、连将军令、传国玉玺这种事都知道、还能在暗地里操纵自如……对方位高权重是必然的,此人则是不二之选!
可就算是他也没料到……这个人会一上来就对梵汐下手!那可是他的亲儿子……就算老家伙图谋江山,也实在没有必要对自己的亲子下毒手……
这个问题却让宰相也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居然知道红魔的事……是又怎样?”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的母亲是塞纳公主……我找你找得好苦——”北冥将身后的梵汐交到茗仑怀里,不顾众人的错愕和不解,义无反顾的挡在了最前面,“为了找你和老皇帝算账,我才会想到颠覆这个国家……但是现在看来,不用了!”
北冥的脸上顿时杀气腾腾。
不料,老宰相轻蔑地扫了他一眼——
“哦……那个二十多年之前就被我玩过的烂货啊,有那种倒贴上门的骚货做母亲,我真替你不值!不过就凭你?别说是现在的你这副软脚虾的德行……就是以前,你赢过我吗?在我府里的药房,我还不是堂而失不再皇之地从你面前离开,你抓住了吗?在皇陵,那个破烂活死人阵,貌似也是我先破的吧!年轻人,说话之前,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免得让人笑掉大牙——”
“梵大人,父皇的灵位是你偷走的?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