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城？”沐白听到这个名字，顿时怔在原地，他沉吟了半晌，终于站起身来，冷声开口道，“如果我发现你说的是假话，哼。”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冷哼了一声，便朝门口走去。

他走出门口不久，豹子终于深吸了一口气，把手上的玻璃碎片扯了下来，他一边低声咒骂着什么，一边拿出手机恶狠狠地拨通了一个电话，“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韩洛还认识这么能打的人。不知道，不行，你必须要加钱，否则我就把你的身份告诉那个人。”

沐白站在门外的阴影处，一声不吭地听着豹子的话，他一脸不出所料的表情，嘴角的笑意也显得十分自信。他就知道豹子这样的人这么快就把幕后的人暴露了出来绝对有什么不对劲的。

再说了，凭赫连城的功夫想要教训一下韩洛简直就是轻而易举，就算要隐藏身份也没必要找这群不入流的小混混，他随便乔装打扮一下，要想让韩洛认不出他来也十分容易，根本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沐白一边如此想着，一边悄无声息地再度潜了进去，豹子正跟电话里的人讨价还价着，并没有发现去而复返的沐白，沐白轻轻地摸近他的身后，从地上拾起的玻璃碎片轻轻抵到了豹子的脖子上。

“别出声。”沐白凑在豹子的耳边压低声说着，一边伸手从他的手里拿过了还在通话中的电话，轻轻放到了耳边，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沐白安静地听了半晌，却始终一声不吭。

电话那边像是终于觉察出了几分怪异，唤了两声豹子没有得到回应后，便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沉默了下来，他并没有挂断电话，只是沉默着，沐白微微垂下眼帘，终于低声开口唤道，“秦子墨。”

电话的那头一片安静，死一般的安静，沐白微微叹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豹子一动也不敢动，沐白突然没了教训他的兴致，他一个手刀敲晕了豹子，然后转身快速地离开了仓库。

59.坦白与惩罚

回到宿舍的时候，沐白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秦子墨，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那种温和亲切的笑容，看到沐白回去了，他的眼神微微明亮了起来，他下意识地上前了一步，像是想要说些什么。

沐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种陌生而冰冷的眼神让秦子墨突然说不出话来，他突然想起沐白在帮武术社招生时那次，他也是这样看着他，墨色的眸子里是不带一丝感情的冷漠和杀意。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秦子墨甚至觉得自己也许会死在他的手下，他丝毫不能移动，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努力克制着自己身体自发的颤抖，然后等待着沐白移开视线。

沐白并没有如他所愿，反而漫步走近了他的身边，他走得很慢，脚步也很轻，但每一步都像是加重了秦子墨心里的压力，他甚至觉得，自己几乎要不能呼吸了。

沐白终于停下了脚步，他一眨不眨地看着秦子墨，过了好半晌才开口道，“试探我，有目的的接近我，甚至利用我，都没有问题，因为遇到了太多的人，彼此之间都是这样的关系，但你犯下的第一个错，就是不该伤害对我而言十分重要的存在。”

沐白说得很慢，每一句每一个字他都像已经想了很久，酝酿了很久才说出口，秦子墨始终沉默着，听到沐白如此说法，他像是十分惊讶般抬起了头，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他还是没能说出口。

沐白并没有理会他的动作，而是接着慢条斯理地沉声道，“你犯的第二个错，就是不该低估我，不该认为我会相信做下这一切的是赫连城。犯了错就得勇于承认，并且承担结果，你觉得我是像对待那些小混混一样折你一只手好呢，还是像他们对待韩洛那样打到你住院好呢？”

秦子墨像是终于恢复了行动的能力，他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怔怔地看着跟平日里完全不同的沐白，有那么一刻，他几乎要以为这并不是沐白，而是别的什么人假扮的了。

沐白突然皱着眉头看了看身后，微微抬起手来，正待做些什么的时候，角落的阴影处突然闪出了一个人，他的动作很快，几乎是眨眼间，他就已经站到了秦子墨的身前，挡住了沐白的手。

沐白轻轻挑了挑眉，看起来并不惊讶，他抬起手来理了理自己的刘海，语调丝毫不变地冷声道，“我之前就在想，楚殇很可能是你派来的，现在我应该说，果然不出我所料么？”

秦子墨皱着眉头看着挡在身前的楚殇，带着些怒气地低声道，“你来干什么？”

“我说过，除了我，没有人可以伤害你。”楚殇的嘴角依然带着那种散漫的邪气的笑容，他没有回头去看秦子墨，而是一直注意着沐白的一举一动。

秦子墨怔在那里，他神情复杂地看着楚殇的侧脸，半晌都没有再说出一句话来，沐白看到了两人的互动，嘴角也挑起了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他将目光慢慢地转移到了楚殇的身上，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盯了他好久。

“如果是半年前，我可能赢不过你，但是现在，我们之间谁输谁赢，还胜负未知呢。”他说得很轻松，虽用的是胜负未知，但他已有了六成的把握能赢了他，再加上对方还有一个不会武功的秦子墨在，他丝毫不介意用什么卑鄙的手段赢得胜利。

“我如果是你的话，是绝对不会轻举妄动的，这里的摄像头会拍到所有的经过，如果你不想退学然后坐牢的话，最好别乱来。”楚殇看似镇定自若地回视着沐白，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紧张，半年前他还能看出沐白的武功深浅，如今却丝毫没有底了。

沐白想起父亲的期盼，一时间有些犹豫，他环视了周围一圈，并没有看到所谓的摄像头，但他一来对摄像头长什么样并不熟悉，另一方面他确实听过为了逮小偷所以是有在楼道里装了摄像头，所以他对楚殇的话还是信了半分。

像是看出了沐白的迟疑，楚殇的心放下了一大半，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才低声继续道，“除了这个以外，你难道不认为你不该替韩洛做决定么？受伤害的是他，就算要选择惩罚的方式，也该是他来选择，而不是你。”

他原本只是想用这个来转移沐白的注意力，等他答应下来了再想法子让秦子墨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谁知道沐白听了这话以后，寻思了一下便点了点头，低声开口道，“那么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吧。”

楚殇一边懊悔着自己刚出口的话，一边想着解决的法子，一直站在他身后默不作声的秦子墨突然开口道，“好，我跟你去。”

虽然已经夜深了，但他们到医院的时候，韩洛却还没有睡，他正看着窗外怔怔地发着呆，看到沐白走进去的时候，他的目光蓦地明亮了起来。沐白的表情在看到韩洛的那一刻便柔软了下来，他低声将事情的大概告诉了韩洛，然后才将视线移回到了门口的两人身上。

他们像是在低声地争执着什么，两人都不愿意退让，直到沐白看向他们了，秦子墨才推开楚殇，大步地走了进来，他的脸上始终没有带上笑意，他径直走到了韩洛的面前，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对不起，我说这句话不是为了得到你的原谅，是我的急于求成才让你受伤。不管怎么样，错我已经犯下了，后果我也会承担的。”他说着这话，最后却依然忍不住看了沐白一眼，韩洛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一时间什么都没有说。

他沉吟了半晌，才终于犹豫地问道，“我可以问问，你这么做的原因么？”

秦子墨微微一怔，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沐白，迟疑了一下，才低声道，“这是秦家和赫连家的宿怨，我担心……”他说到这里，突然沉默了一下，才继续道，“赫连城将沐白拉拢过去了。”

这样的坦白让秦子墨十分的不适，他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样的心情答应了沐白来医院的说法，这件事一曝光，家里自然是不可能放心他再在这个学校待下去的，出国大概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在离开之前，他很想能知道一些东西。

韩洛因为秦子墨的话沉默了下来，他起身下了床，楚殇眉头一皱，就要上前，沐白却比他更快地移步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脚步。韩洛看了沐白一眼，又将目光移向了秦子墨，看着秦子墨眉头深锁的样子，他才终于沉声开口道，“你有你的原因，但是这并不能成为你伤害别人的借口。”

他说完这句，突然握起拳头狠狠地挥向了秦子墨，后者猝不及防地被他打得后退了几步，楚殇一掌推开沐白，几步上前，扶住了秦子墨，沐白也在同时站到了韩洛的身旁，用眼神警告着楚殇不要轻举妄动。

“这一拳就是我对你的惩罚，希望你好自为之。想要得到胜利是好的，但是不折手段，会让你失去很多珍贵东西。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韩洛冷淡地说着，他轻轻地挥了挥手，对秦子墨两人下了逐客令。

楚殇原是想要上前做些什么，却被秦子墨一瞪，便乖乖地跟着秦子墨一起离开了病房。沐白神情莫名地瞅着韩洛，后者抬眼瞧了瞧他，见他如此表情，便微微挑了挑眉，看似迟疑地说道，“我刚刚下手是不是太轻啦？对了，赶紧去让他把医药费付了。”

沐白一怔，看到韩洛一本正经的样子便只得点了点头，离开病房追了出去，见沐白终于离开以后，韩洛突然垮下脸来，眉头紧皱地揉了揉自己的手，为什么没人告诉他，打人的时候自己也会这么痛啊。

60.动情与亲吻

沐白虽然出去的很快，但他到了外面却发现已经不见了秦子墨和楚殇的影子，他一路走到了门口，也没有看见两人的身影，沐白撇了撇嘴，没准备继续追下去，想起韩洛之前说的医药费，他便顺带去前台问了问。

前台的人查了查记录，然后告诉他刚刚已经有人预付了一大笔钱，暂时不需要再交了。沐白微微一怔，立刻就想到了秦子墨，他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转身往韩洛的病房走去。

他走进病房的时候，韩洛正坐在病床旁的沙发上，目光深沉地想着什么，听到脚步声，他才抬起头来，看到是沐白，他的表情不禁柔软了几分，连带着眼角也像是笑了起来。

沐白见到他的样子，心脏不由得噗通噗通地跳了起来，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脸上的温度烫的几乎能把人灼伤，他低垂着头，试图掩饰着自己的紧张感。

韩洛微有些奇怪地挑了挑眉，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招呼着沐白道，“过来坐啊，傻站着干什么？”他的语气在这样的夜里显得越发的低沉迷人，沐白低低地应了一声，慢吞吞地走过去，小心地坐了下来。

沙发很软，沐白一坐下去，就感觉自己整个地陷了进去，这种柔软舒适的感觉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沐白不禁想起自己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时他第一次坐小轿车，被这种柔软的感觉吓得动也不敢动，如今想起来，倒觉得那种经历有趣得很。

他想着想着，忍不住浅浅地笑了起来，韩洛从一旁瞧见了他的笑容，便也笑着低声问道，“想什么呢，笑得这么灿烂。”

沐白像是此时才想起韩洛就在身边，他的神情微微有些僵硬，丝毫不敢去看韩洛，只埋着头小声地回答道，“想起一些以前的事儿。”

韩洛神情温和地看着沐白，他沉默了良久，才终于柔声开口道，“谢谢。”沐白顿时一怔，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向了韩洛，韩洛的表情过于的温和，这种温和在他的脸上是极其少见的，沐白看着这样的韩洛，原本紧张不安的心绪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谢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他轻描淡写地说着，用一种满不在乎的神情，但他的眼神里还是透露出了些微的遗憾，如果不是因为秦子墨伤害的是韩洛，如果他伤害的是别的什么人，甚至他直接去解决了赫连城都好，那么他是决计不会这样决绝地跟他翻脸的。

对于他来说，秦子墨是一种很特别的存在，大约是因为每个人都会有的雏鸟情节，又或者仅仅是因为他的温柔亲切，他对秦子墨总有些莫名的好感，这种好感让他愿意去亲近他，愿意同他成为朋友。

然而他伤害了韩洛，这是，不可以被原谅的。

韩洛注意到了沐白细微的变化，他的目光微微有些黯了下来，唇边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叹息般地说道，“我知道，他对于你来说，很重要。”

沐白猛地回过神来，抛下了刚刚的思绪，他略略一寻思，便明白过来了韩洛的意思，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这句话，但却不得不承认韩洛说的确实是事实，秦子墨像温和的长者、像亲切的朋友、甚至像他过去的师兄弟们。

他的沉默像是一种默认，韩洛虽努力让自己笑着，但这笑仍旧是忍不住有些僵硬了起来，沐白像是感觉到了韩洛的黯然，他微微有些迟疑，终还是沉声道，“你比他，更重要。”

韩洛一怔，蓦地抬起头来，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沐白，沐白的眼里满是认真，这种认真在一瞬间填满了韩洛忐忑不安的心脏，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喉头蔓延着一股异样的甜蜜感，这种感觉让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翼，缓解了一下那股随之涌起的酸涩。

为了掩饰自己的异常，韩洛半垂着眼，淡淡地转移了话题，“很少见你这么晚了还没睡啊，不困么？”

被这样一问，沐白才想起自己居然已经错过了练内功的时间，他从窗口望了出去，十分挫败的发现就算现在开始也已经来不及了，他放弃地耸了耸肩，无奈道，“我不困，倒是你，受了伤也不好好休息，赶紧睡觉去。”

韩洛看了眼一本正经的沐白，只得笑了笑，不知道这话题怎么反而引到他身上来了，看看时间确实已经不早了，他勉强站起身来，正准备走到床边去，脚却突地一软，整个人顺势跌了下去。

沐白就在他身边，见他倒了下去，忙地起身伸手一拉，两人同时跌回到了沙发上，不同于刚刚并排坐的姿势，沐白一手攀在韩洛的肩头，一手搭在他的腰间，半俯着身子，正对着坐回了沙发里的韩洛。

这个姿势过于亲密暧昧，两人一时间都怔在那里，半晌都没有动作。沐白怔怔地看着韩洛，后者的目光有一点慌乱和不知所措，他的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轻轻地喘息，沐白几乎能感受到韩洛呼吸间的气息喷洒在他的唇上。

这样的呼吸就像在诱惑着他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让他的呼吸里，也融进他的，让他们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不分彼此。韩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似乎也有些痴了。

他们似乎都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又像是听到了对方的，两种不同的节奏慢慢地融合，变成了同一种声调，这种声调太过响亮，以至于他们都无法听见其他任何的声响，他们的眼里慢慢只剩下彼此。

沐白慢慢地、试探般地、小心翼翼地接近了韩洛的唇，后者一动不动地僵硬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又像是在恐惧着。两双颤抖炙热的唇瓣轻轻碰触到了一起，两人都像是中了定身魔咒一般再没有了动静。

沐白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接吻的经验，更不知接下来该做些什么，韩洛虽然隐约知道些，但此时却是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沐白顿了半晌，只得迟疑地离开了韩洛的唇，慢慢地站直了身体。

61.韩洛的过去

在医院意外的亲吻让沐白同韩洛的关系变得十分怪异，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绝口不提那天的事，却又无法假装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这让两人相处的时候显得很是别扭。

韩洛住院的这几天，沐白每天都买好饭菜给他送了过去，两人客客气气地相处着，就像刚刚认识的人一样，客气的有些过分，他们都努力避免着目光和肢体的接触，偶尔不小心碰到了手，就都尴尬地飞快地收回。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韩洛出院后也一直没有恢复过来，沐白一边有些懊恼，一边却为他们如今的关系感到十分为难，他不知道是该让韩洛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忘记那天的吻，还是该直接告诉他自己真实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