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不喜欢皇帝去后妃宫里宠幸那些男人女人回来后身上带的香味，但他没有表示过反对。即便皇帝带着香味要临幸他，他也没有显露出任何反感。

狐狸不知道，无法无天的狐大爷什么时候变得像小媳妇一样温顺了。

这很不正常。

非常不正常。

“所以说，媚儿打算龙皇归位后就回北国，和媚儿的良人一起，生好多宝宝。”在狐狸进行深入的狐生思考的时候，胡贵妃的自言自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以后的生活”了。

“良人？”狐狸对这个词挺敏感的，“你的‘良人’不是‘皇帝哥哥’嘛？”

“不是呢”胡贵妃的脸竟然羞红了，“是媚儿命定的良人呢……媚儿从小就知道此生要和他相守了。”

“那你还出来寻找‘狐生的意义’？”狐狸越来越觉得面前的这位白狐公主人类贵妃的思想和正常的狐狸正常的人类都不一样了。

“……那时候媚儿还小嘛……而且清哥哥也同意了……”胡贵妃的脸埋得更低了。

“所以，你痛苦了几百年的问题，想了十年就有了答案了？答案就是任命，然后回老家按你爹娘给你定下的路走下去？”

“嗯。媚儿这十年跟在皇帝哥哥身边，虽然也很喜欢皇帝哥哥，但是在媚儿的心里，还是清哥哥最好……现在，媚儿是真的很想给清哥哥生小狐狸……”

“那你的清哥哥知道你是贵妃吗？”

“知道啊，刚进宫的时候清哥哥还来看过媚儿呢……”

狐狸越来越无语了……看来胡贵妃的清哥哥也不太正常嘛。

有哪个正常的雄性会放任自己的雌性和另外的雄性滚上床？还是十年……

果然，狐狸的这种想法得到了证实，不过这是后来的事了。

第十一章：缘去如山倒

春天在江南相遇，夏天进入皇宫，秋天的时间都花在吃上，到了冬天，狐狸最想做的事就是缩在床上一动不动——懒的。

而狐狸的确是这样做的，每天除了吃饭还会下床之外，剩下的时间都是在温暖的室内度过。这和他还是野兽的时候有关。冬天没有自己窝的狐狸往往会在旱獭废弃的窝里安家，这时候聪明的猎人们就会把洞口给堵住，等狐狸要觅食不得不出洞时轻而易举的就能捉住。所以冬天的狐狸都格外的耐饿——甚至有的狐狸宁愿饿死也不愿被人逮住剥了皮。

（科普：以上说的那种狐狸是沙狐，生活在荒原或者半沙漠地区。本文狐狸应该算赤狐，在我国分为北狐和南狐。这里是情节需要就乱入了一下，具体南狐在冬天怎么着我没查，提醒一下别被误导了……）

皇帝陛下是很高兴啊——狐狸整天心心念念着不要呆在宫里，找各种借口不跟自己在一起，现在老实了，天天乖得跟兔子似的老老实实窝着，这样你就有更多的时间做想做的事了不是……

狐狸进宫已经有大半年了，因为本身对于皇宫没太多的好感所以也没逛个遍，再加上皇帝陛下喜欢让狐狸“随侍身侧”，狐狸更没什么机会去游览一下皇宫内的美景了。

数九寒冬，虽然狐狸完全没有出门的想法，但是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情让狐狸不得不离开温暖的宫殿。

——中宫有喜。

嗯，上面说错了，这应该是举国欢腾的大事。

皇帝陛下十六岁登基至今已有十五年，虽有后宫佳丽无数，不知为何却并未有子嗣诞生。鉴于皇帝陛下在“那方面”的能力有目共睹（喂喂喂你是哪里的“目”啊？），问题也许出在后宫诸妃身上。但是，就算是某些女人有问题，也不能整个后宫都没有子嗣的消息啊。

亏皇帝陛下还十几年如一日的，勤劳播种。

（我猜，大概是因为皇帝陛下你纵、欲、过度，那个啥质量不高的问题吧……作者遁）

但是，不管外人有何猜测，中宫有喜了。这就足以粉碎掉之前所有纷纷扬扬的留言。

而立之年好歹算有了后，皇帝陛下的心情自然的狂喜的。但是鉴于皇后的年龄也不小了，自然整个后宫都处于高度的戒备中，对于金贵的凤体和凤体里更金贵的龙种格外关注。

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狐狸曾问过胡贵妃为何不给皇帝生个龙子。

“人家是要给清哥哥生宝宝呢……”胡贵妃娇羞道。

……你要是真心想给你清哥哥生崽子就不应该跑皇宫里趟这趟浑水！

但是狐狸也知道为何后宫久未出现龙子。

因为皇帝身上那属于龙皇的一魂一魄。

即使那一魄并不是精魄，但也给皇帝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影响。皇帝身体内有大量的龙气，而“龙”子到底是霸道无比的。所以就算以前曾有妃子有幸怀过龙种，不过多久就会因为身体承受不了龙子的霸道而流掉。

皇后和皇帝共同生活十几年，再加上一直用药调理着身子，竟然慢慢能够承受霸道的龙气，孕育了龙子。

“其实皇帝哥哥命里是没有孩子的，但是皇后姐姐改了命，硬是求了一个皇子来。”在某个晴朗的夜晚，胡贵妃曾这样说。

狐狸没有当成是一回事，反正与自己无关。

后来想起，当时胡贵妃看狐狸的眼神，是那么怜悯。

狐狸也是后来才知道，何为“改命”，改的是谁的命。

怀有龙子的皇后脾气也大了不少，从前端庄典雅说话也慢声细气的皇后突然间变得神经兮兮，要求诸妃每日晨昏都要定时到自己的宫里请安。狐狸不愿出门也就没去过，虽然皇帝在皇后面前帮忙说了好话，皇后仍对此心有愤懑。

这次，狐狸是无论如何不能推辞了。

——因为皇后下令，后宫诸有品级的妃子都要陪同皇后踏雪，特别点名司寝红厉随侍。

特别点名了，狐狸要是再不去就显得实在是过分了。加上胡贵妃在一旁撺掇着，狐狸觉得去看看雪也挺不错的。

生活在江南的狐狸没见过几场雪，冬天在洞里不想出门更没有体会过踏雪的滋味。

所以狐狸本来是抱着高兴的心情去的，去了之后，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皇后怀着龙子尤其的怕冷但又爱雪爱的紧，便叫人找出一件华贵非常的红色狐裘来罩在外面。

狐狸开始的时候是和胡贵妃一起随侍在皇后身侧的，看着前面火红火红的一片衬着雪白雪白的大地格外的漂亮，觉得要是自己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变成原身肯定也是这个效果。

看着狐狸盯着前面的背影发呆，胡贵妃没心没肺的戳了狐狸一下：“红哥哥也喜欢这狐裘？听说这衣服可贵了，倒不是银子的事，因为这只取火狐最珍贵的腋下那圈软毛缝的，宫里攒了这么些年也就攒出这一件来，听说皇后姐姐怕冷皇帝哥哥特意赏的。”

狐狸听了半天也就听见个“火狐”，好嘛，自己可怜的族人辛辛苦苦活着，到头来成了皇帝用来温暖未来儿子的衣服？狐狸宁下心神，开始寻找那件狐裘上有没有自己先熟悉的气息。

然后狐狸泪流满面。

开始的时候我们说过，狐狸修仙是受刺激后的反应，这个刺激就是自己的父母在某次觅食时被猎户捉住。那时候狐狸已经不小了算是离家了，但是年幼的弟弟跑来找他求救时他依然用最快的速度顺着风中越来越淡的、父母的气息寻去。

然后，在猎户的营地，他看到了地狱。

已经没了气息的父母，被猎人三两下剥了皮。剥下来的皮被支起晾晒，火焰般的皮毛依旧闪着光辉只是再也没有了生气。而与皮毛分离的血肉——已经分不出曾是哪个活跃着的生灵，就如同垃圾一般随意的丢在一旁，堆成一座小山。

猎狗走过来叼起一块，尝了尝又吐出来——打猎训的狗喂得都是好肉，狐狸肉它们瞧不上。

然后猎户，满载而归，被遗弃的肉与骨就此慢慢腐烂。

狐狸在那件狐裘上感觉到了几乎已经遗忘了的，父母的气息。甚至还有没见过几面的弟弟。

原来，那个没再见过面的毛团，也不在了啊……

狐狸觉得，对于这可能存在于世的，最后的一点和家人有关的关联，不能让给别人。

第十二章：只见新人哭

后来的事情，据跟在后面的妃子讲，是狐狸闪电般的伸出手直取皇后的后颈，被勒住脖子的皇后一挣扎加上下过雪后地上湿滑，就摔在了地上。

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狐狸硬是把狐裘从皇后身上抢下抱在怀里，看都不看皇后一眼。

好在胡贵妃反应机敏，在侍女们都吓呆了不知所措的时候赶紧吩咐该扶起皇后的扶起皇后、该去通知皇帝的通知皇帝、该去叫太医的叫太医。

众人忙成一团，只有始作俑者狐狸呆呆的抱着从皇后身上抢过的狐裘流泪。

皇后小产，生命垂危。

面对皇帝的暴跳如雷的斥责，狐狸只是事不关己般的回了一句：“没这个命，求得来吗？”

皇帝对于这个孩子期盼万分，狐狸的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侍女进进出出端出一盆盆血水，屋内皇后的呻吟也减弱。有太医来问皇帝该如何选择，皇帝一句“朕的梓橦和太子有何不妥你们全都陪葬！”，末了，还朝着狐狸来了一句“还有你！”。

狐狸笑了：“怕什么？我可不想为了你的孩子去死。”

皇帝的双手卡上狐狸的脖子：“不怕死？很好，那你就先下去吧！”说罢双手收紧。

在一边的胡贵妃赶忙死命的去掰皇帝的手：“皇帝哥哥！皇后姐姐已经八个月了，太医说孩子还是可以保住的！！只是皇后姐姐身子太弱没有力气产下孩子啊……”

就是啊，龙子何其霸道？大量吸母体的精气，用什么药吊着也白搭。

皇帝的双手放开了，恨恨的盯着狐狸：“要是有个好歹，你就去陪葬吧。”

“不会的。”狐狸斩钉截铁。

胡贵妃觉得有什么气息在慢慢流向屋内。偷着使用狐族的法术，他发现狐狸周身有着火焰一般的红雾。他知道那是狐狸在催动狐珠。

狐珠是狐族的命，促动狐珠，狐狸这可不是在耗着自己的命嘛。

既然你这么想要这个孩子，那就给你这个孩子。

既然皇后没力气生下这个孩子，就让他自己出来。

龙子不是霸道么？就让他霸道下去好了。

再怎么霸道，也不过是沾了一点龙气罢了，到底还是凡身肉胎。果然，接收到了狐狸硬灌输的灵力，皇后腹内的孩子猛烈的向下动去。

“恭喜皇上！是个皇子！”

“传旨，赐名谨，封为太子。”刚出生的孩子就被封为了太子，这在史上可是少有。

皇帝这样做无非是要断了某些人的念想罢了，至于要断了谁的念想，皇帝也不清楚。

“为何要这样做？”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皇帝疲惫不堪，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要弄明白这个红厉究竟是抽了什么风要闹这么一出。

“真可不相信你会为了一件裘衣去害皇后，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到底……皇帝还是放不下狐狸。说要狐狸陪葬不过是一时的气话，皇帝不过是不理解为何狐狸要对皇后出手。

“这是我的！”狐狸没有任何解释，不过是仅仅抓着手里的狐裘不放。

“你要什么朕可以给你！！朕只是要知道你为什么害皇后！！”

“我没有害她！我只是要拿回我的东西！！”

“放手！”皇帝也火了，这个红厉油盐不进，还真以为自己宠着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最后一次”皇帝抽出作为摆设的宝剑，“放手”。

“不放！”狐狸话音落下时，一道银光贴着手闪过，狐狸手中的狐裘裂成两半。

狐狸也急红了眼，抓起手中的皮毛就塞到了嘴里。

……而且还硬是咽了下去。

“给！朕！带！下！去！！！”交流完全没用，狐狸还做出这种疯子一般的举动，皇帝认为，狐狸这是疯了。

狐狸被关在偏殿已经一个月了。皇帝认为狐狸疯了，但是狐狸觉得自己没有。

疯了的人一般都会有些歇斯底里的行为，比如说喃喃自语、发狂、撕咬、又哭又笑……但是狐狸只是安静地坐着，用以前他很不屑的动作——抱膝坐着。

以前有谁说过，这种团成球的动作说明了行为者内心的孤独——因为孤独，所以宁愿世界上只剩自己一人，身体这个小小的球就是全世界。

狐狸这样坐着，因为这样能找回他还是小狐狸时候的感觉。

小小的，团成一团，在那个还温暖的家。

狐狸内心不孤单。即使他消化不了那些毛皮，毕竟父母还在自己的腹内，而不是其他什么人的身上……

（完了，写到这里狐狸已经内心变态了怎么办……其实那个“在肚子里”的，是我从《你看上去好像很美味》里面看来的……小梦恐龙说“在爸爸的肚子里很温暖”，结果被老爸吐槽“你只是在我嘴里啊”……我又说多了……）

不吃不好，就这样坐着，狐狸已经过了一个月。

一个月，皇帝没有来看过他。甚至也没有派人来打探过他的消息。

一个月，从前经常走动的妃子没有来关照他，也没有来嘲笑他。

和过去式纠结什么？皇帝是宠爱他，不过那已经是曾经了。

现在的皇帝，没法分出哪怕是一刻的精力——整个国家都为期盼已久的新降生的太子疯狂着。

具体怎么个疯狂法，狐狸兴趣缺缺，所以唯一来这里看望狐狸的胡贵妃也没有去讲述。大多数情况下，胡贵妃都会陪着狐狸这样一坐就是一整天。

狐狸看窗外不怎么大的一方天空，胡贵妃直勾勾盯着前方，不知在看什么。

因为小太子，皇帝似乎变成了一个专情的人，每天就是上朝——批折子——陪皇后这样单调的生活。后宫的存在越来越弱。

就算是胡贵妃也已经半个月没有见过皇帝了，有人说皇帝最近有解散后宫的打算。

“解散也好，不解散也罢，都已经无所谓了吧？反正就是这几天的事了。”狐狸终于开口说话。一个月滴水未沾，狐狸的声音并未沙哑。

就外表来看狐狸与先前并未有什么不同，但是胡贵妃知道，在内里，狐狸的什么已经改变了——或者说，已经死亡了。

“嗯，异象不过是‘他’要苏醒的征兆吧。”

跟小太子降生同时发生的，有天边飘来彩云、隐隐有仙乐声音，什么地方枯死的植物集体焕发生机、什么地方出现了灵芝、什么地方涌出了清泉、什么地方捕到了金色的鲤鱼……世人皆认为这是太子为“真龙”的瑞兆，但是身为妖的狐狸和胡贵妃心知肚明——

龙皇要苏醒了。

龙皇苏醒的代价是魂魄归位。

所以皇帝必须要死。

所以皇帝要驾崩了。

对于两只妖精来说，皇帝是人，龙皇是上神，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他们能做的不过是乖乖等着人间的皇帝大行、天界的龙皇苏醒，然后两狐趁乱开溜回自己的老窝。

从此与皇宫再无关联。

从此与皇帝再无关联。

留恋吗？也许以前，狐狸的答案是肯定的。但是现在，狐狸拒绝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