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会去找绫初郡主道歉的。”飞扬在饭桌上宣布。然后寂静无声。傲看向飞扬,发现飞扬居然避开了他的探寻。
云竞天显然余怒还没有彻底平复,冷着脸不说话。云母的眼睛还是肿的,听到飞扬这么说,眼眶又红了。云培乐宁都没敢吭声,他们至今都不知道飞扬少爷竟然和傲大侠是这种关系,心里闷闷不乐的,这么一路来,他们竟然对谁都守口如瓶,太见外了。满桌子人就只有怪医一个人吃的津津有味,他一直是看好这一对的,只是活该他们磨难多,谁让金石以前太嚣张的,报应啊,怪医幸灾乐祸着,他是确定飞扬和金石的美满结局的,所以他聪明的选择无视。
南静王府,大门紧闭。
飞扬拍了很久,有一个守门的老头开了一个缝,看见是云飞扬立刻大骂道:“你还有脸来?我们南静王府不欢迎你,请回!”
说着就要关门,飞扬抢先一步迈进一只脚,卡这门说:“不好意思,麻烦您通报南静王一声,云飞扬求见。”
“呸,我们王爷说了,只要是姓云的都不让进。我们郡主还没有去找你们讨说法,你倒厚着脸皮来了,难道外面的传言都是真的,说状元爷您竟然和一个男人在端午节的南湖上亲吻,还是当着我们郡主的面,说堂堂大奉状元果然脸皮够厚啊……”那人气急,口不择言。
飞扬早料到会遭遇这种场面,可是当真的挨骂时,这滋味真的不好受。
“请您开门,我就是为昨天的事情来向郡主道歉的!麻烦您让我进去吧。”飞扬说的恳诚。
那守门的老头本来有些顾忌他的身份,又见他态度诚恳,心里犹豫起来。这时有人喊道:“李伯,王妃让您放他进来。”
李伯闻言,不情愿的打开了门,嘴里嘟囔着,“真不知道现在人都在想什么,一个脑筋烧坏了,一个烧坏脑筋了……”
再往后的飞扬没听清楚,随着那个喊开门的小童走进了南静王府。
第三十三章:金石暴走
那个小童带飞扬来到一个雅致的别院,院子里有一个竹藤椅,上面坐着位雍容华贵的女人,她冷冷的逼视着飞扬,浑身上下透着端庄严厉的气息。
飞扬猜测她应该就是南静王妃了,于是恭敬地行礼道:“卑职云飞扬拜见南静王妃。”
王妃僵硬地点点头,说:“我就直说好了,今天找你来主要是为了绫初。这孩子太死心眼了,从昨天回来就一直在哭,谁劝都没用。她爹又疼她,现在恨不得立刻杀了你。”
飞扬点点头,表示理解。
“但是绫初的性格我了解,她暗恋你五年,这次她是无论如何不会愿意看到你死的。所以我就违背一次王爷的命令把你放进来,你有什么话就去跟她说吧。”
飞扬注意到王妃看着他时脸上悲愤的样子,听她说话沉静有理,不禁惊讶,这不堪的王爷竟然有如此智慧的王妃,真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
跟随那个小童,走了不远飞扬就听见一阵嘶哑的哭声,像是哭了很久。不时有别的声音在安慰她,“别哭啦,郡主,您都哭了快一天了,在这样下去,您的嗓子就不能要了啊……”
那嘶哑的哭声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昨天她清脆甜美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今天就哭声如此沙哑,飞扬心里一紧,来不及多想就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狼藉,花瓶的碎片,沾了水的书画,还有没吃就被打翻的饭菜……绫初趴在床边,瘦小的肩膀不断地抽搐,哭声已经很小了,显然已经没力气。飞扬看不见她的脸,轻轻向她走去。绫初身边围着三个丫头正在轮番哄她,看见云飞扬进来如临大敌,一个青衣姑娘怒目圆瞪,指着他咬牙道:“你怎么还有脸来?”
黄衣姑娘起身作势要赶他出去,“把我们郡主害成这样,你还有胆子来?是不是欺负我们南静王府没人敢治你?”
说着已经走到飞扬面前,像一头发怒的小牛使劲推他。
飞扬本来就身体单薄,这姑娘又是怒极攻心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飞扬被她推得后退好几步,靠在门上,无奈的解释道:“姑娘你先让我把话说完。”
“还有什么好说的?”姑娘盛气凌人。
“我是来告诉绫初,我的故事,”飞扬望向已经停住哭的绫初,“绫初,我虽然自认光明磊落,没有做错事,但是我知道我还是伤害了你,请你静下心来听我跟你说我的理由。”
绫初慢慢回过头,惨白的脸上布满泪痕,她呆呆的看着云飞扬,似乎还没从昨天的打击中清醒过来。
“绫初,能否请你屏退她们,我想单独和你聊聊。”飞扬看看她身边充满敌意的婢女们,有些为难。
绫初拍拍一直拥着她的紫衣女孩的手,哑声说:“紫菱你们都先下去吧。”
黄衣姑娘还想反对,可是看到绫初坚决的样子,最终作罢,临走时冲飞扬示威性地挥挥拳。
飞扬端起桌上一碗温热的米粥来到绫初面前,轻轻舀起一勺送到她唇边,柔声说:“绫初,你一边吃粥,一边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绫初看到飞扬的眼中充满疼惜,心一酸,泪珠又开始凝聚,但是她乖顺的张开口,含下了那勺米粥。
飞扬接着又送上一勺,轻轻讲起了他半年前离开江南进京赶考一路上发生的匪夷所思的故事。
绫初慢慢吃着米粥,看着飞扬的脸,听着他充满刺激的经历。飞扬讲到在仙莱山上遇见傲时,他的眼里满满的是柔情和满足,他讲着这一路上见到的善良的百姓和凶狠的强盗,还有怪神鬼力的遭遇,眉梢间浓浓的喜悦。他丝毫没有掩饰的讲到他和傲的两情相悦,还有傲为他甘愿牺牲的感动……
绫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这样陌生的云飞扬,知道了他一路上的遭遇还有遇见傲后傲对他的呵护,心里有心疼有羡慕还有淡淡的忧伤。
默默的听完飞扬和傲的故事,绫初感觉到自己心中一个巨大的沉重的东西正在慢慢融化,心里空空的,像是被挖去一块存在很久的,早已经和她的心脏血肉相连的部分……
暗恋结束在昨天,还没开始相恋,她就已经注定会失恋。
故事讲完,碗里的米粥也已经见了底,绫初清清嗓子,说道:“我嫉妒他。”
能把心里话说出来,看来是真的放下了,飞扬舒心一笑,说:“我也嫉妒他。”
两个人相视一笑,感觉有什么东西渐渐不一样了。
绫初像是想起什么,皱眉不满的说:“你昨天那么对我,是不是设的圈套,先让我讨厌你,然后由我自己提出和你取消婚约?”
飞扬有些面上托不住了,在绫初气势凛凛的审视下告饶道:“那是我当时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以后不要再这么做,”绫初突然很动感情的扯住飞扬宽大的云袖,说,“答应我,做回真实的自己。”
飞扬愕然,想想,随后郑重的点点头,略有所思道:“我答应你。”
“其实你挺自私的,对于金石来说。”绫初叹口气,就着飞扬的胳膊站起身。
“为什么?”
“你今天怎么会来找我?不用我猜,肯定是你爹逼你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受到万人指责的不只是你一个,还有金石,你遵从你爹的命令来见我,肯定会伤了他的。”
飞扬想起今天早上饭桌上傲冰冷的脸,顿时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跟你回一趟云府吧。”绫初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坚持。
云府。
云竞天去城外做生意了,没在家,飞扬猜测应该是因为怕受到乡人们的指指点点,逃出去避风头了。飞扬无奈的摇摇头。
云母看见绫初,立刻亲热的拉到怀里仔细端详,直夸,“多俊的孩子啊,真惹人疼。”云母此刻也许确实是喜欢绫初,但是她以这么热情的方式,有一大半还是因为昨晚飞扬带给他的震惊,让她心里不安起来。
绫初本意是来做说客的,此刻被云母拥在怀里,感觉暖暖的,一阵安心,就埋头想多待会,多享受会儿这种温暖。
飞扬看到母亲慈祥的样子,心里一酸,想到自己确实对不住这么辛苦养育自己的母亲,眼里蒙上一层水雾。
谁成想,当傲一听到飞扬回来马上跑来见他时,一进门看到这种情景,由着飞扬今天早上不明的态度加上眼前这一幕温馨的天伦之乐,他恼羞成怒。
飞扬听到声音,回头看见是傲,笑着向他走去,想向他解释昨晚的事情。可是傲回避了他伸过来的手,躲开他疑惑的眼神,气场低低的。
怎么回事,飞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想喊傲大哥。
“傲大哥!”门外传来一声喊叫,充满着慌张。
傲和飞扬向门外看去,只见夜王红着眼睛冲进来,一副受到莫大的委屈的样子。傲的冰冷迅速化解,张开双臂刚好抱住夜王冲过来的身体,紧张的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飞扬看到傲慌张的样子,看到夜王像是小孩子受尽委屈终于找到家长诉苦的样子,心像是被一个不知名的大手紧紧地攥住,呼吸不过来,到嘴边的解释也全部忘记了,傲心疼的样子深深的印在他的心上,飞扬这才知道,原来看着傲对别人温柔对他来说,竟然比什么都要痛,都要让他无法忍受。
“天帝这回欺人太甚啦,我不管,大哥你要替我报仇!”夜王哭得暴雨梨花的脸,看在飞扬眼里分外可憎。
傲眯起眼睛,沉着声音问:“别着急,把话说清楚,如果真是天帝的错,我帮你。”
夜王高兴的抹抹眼泪,“真的?”
“对你我从不说谎。”
飞扬听到这句话,顿时犹如五雷轰顶般呆住。多么温情的一句话,曾经飞扬以为只有自己才能从这个高傲的人嘴里听到,什么时候已经不专属于自己了?还是说从来都没有专属于过自己?
飞扬站在傲的身后,手脚冰凉。
他注意到同样站在夜王身后的青枫,神色黯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夜王的情人不是青枫么,怎么老是来招惹傲?故意表现的这么亲密,难道真的是感情太好无需注意保持距离么?夜王喜怒无常也就罢了,可是傲你不是才说过永远不离开的吗,怎么这么快就把怀抱奉献给了别人?你不是说过对我永远没有谎言么,怎么一转眼就忘记了,还是说,从前说的话都是假的?
飞扬扭头闭上眼。
“武王昨天突然带兵去了我们暗界的地盘,收走了很多暗民,还把我的红织堂主收走了……明明有过约定的,我们没去动他们的天民,他们却反倒先来挑衅,你说天帝是不是看我夜王好欺负?”
傲皱眉,“确实过分了。”
“帮我。”夜王央求道,水汪汪的丹凤眼里流光溢彩。
飞扬忍不住上前说:“不可以。大哥你是天界的人,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可是你还是天帝的亲弟弟,不要去做那手足相残的事。”
傲这才看他,眼中却写满讥诮,用阴冽的声音反驳道:“手足相残?天帝对我赶尽杀绝时,他怎么没有想到这是手足相残?他满世界布满天兵天将撒网抓我时,怎么没想到不要手足相残?现在他又伤害到我最重要的朋友,你认为我该念及手足之情,不管不理?”
飞扬的脸色非常难看,他从来没有被傲这么重的口气说过,心里突然很委屈,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傲见他这样不再说话。
夜王却抱紧傲,气势汹汹地回击道:“傲大哥,别生气嘛,人家好歹也是大奉尊贵的状元爷,饱读诗书的,自然认为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应该合乎书本,那些逼不得已的反击和情到深处的真情流露他自然认为是不正常的,也难怪啊,消消气吧。”说着用手顺顺傲的背部,朝飞扬得意的吐吐舌,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第三十四章:归还金石
傲想说什么,想到刚才那一幕母慈子孝的画面,硬硬的忍住,撇开头不看飞扬。
绫初和云母实在看不懂这个形势也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一头雾水的看看傲看看飞扬。
飞扬沉默了,夜王的话正好戳中他的软肋。
这时青枫清冷的声音传来,不带一丝感情,“吾王,时间不多了。”
夜王不再搭理飞扬,定定的看看傲,柔声问:“大哥,难为你了。不过这回武王似乎有备而来,恐怕不好对付啊,我怕你有什么危险,所以最好还是带上你的护身金石吧。”
飞扬一惊,下意识攥紧颈上的金石,屏住呼吸听傲的回答。
傲犹豫了一会儿,缓缓摇摇头,“不用金石也可以的,天界的人几斤几两我很清楚。”
还好,还好。飞扬稍稍安下心,但是心里又复杂的怨恨傲的犹豫。你曾说过金石是我的,你不会离开我,可是这么快就开始犹豫了?
飞扬摘下颈上的金石,递过去,“给。”
傲吃惊的看向飞扬,正好和飞扬沉痛的眼神相遇,一丝心痛一闪而逝。
这时飞扬突然眼神一变,竟然把那珍贵的金石往地上摔去,金石被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滚落到傲的脚下。
这一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连飞扬也愣了。
傲迅速扭回头,不去看他,尽量压抑心中汹涌的怒意还有想冲过去摇醒这样疯狂的飞扬的冲动。
夜王冷笑着捡起地上刚刚被抛弃的孤零零的金石,拂去上面的尘土,疼惜的印上一吻,“这么珍贵的金石,实在不应该落到不懂珍惜他的人手里。傲大哥,你似乎看错人啦。”
飞扬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茫然的说着,“怎么回事……”
傲最后看一眼飞扬,疲累的闭上眼睛,“走吧。”
夜王抓着傲的胳膊最后冲飞扬狠狠瞪一眼。三人凭空消失了。云母惊叫一声,晕了过去。绫初也大概看懂了夜王的挑衅和傲对飞扬的误会。怀里抱着云母,她担忧的看着失魂落魄的飞扬。
武王满意的看着飞扬失落的身影,暗笑着消失在窗外。
这几天飞扬倒是很好学,一个劲缠着怪医教他医术,飞扬天资聪颖学得挺快,已经可以自己独立的照顾云母和映雪了,他似乎还嫌不够忙,又把照顾绫初的责任往身上揽,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他终于痛改前非,开始忘记傲了,只有绫初看得出他拼命忙碌为的是什么。
算算距离傲离开已经有半个月了,绫初的嗓子已经恢复正常,最近老缠着飞扬要给他唱戏,飞扬有时被缠得烦了只好耐下心来听她唱戏,声音婉转清脆,像空谷里的小鸟欢快的鸣唱。
映雪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只是留下了淡淡的白色疤痕,在她一个娇小的女孩身上实在有些不好,飞扬查阅了好几本怪医扔给他的医书,试遍了所有可以去疤的药方,都没有用,果然金石威力惊人,要止住血已经很费怪医的一番功夫了,再要去疤,怪医苦恼着死命的摇头,坚决不帮。
飞扬倔强起来谁的话都不听,他硬是一页一页的查阅着医书,甚至连上古时期的珍藏宝典都快翻烂了。
他告诉大家,映雪的伤是他不小心带出的新药刺伤的,大家看他最近对医术格外上心都深信不疑。映雪自然是不信的,但是她无条件地相信着飞扬少爷,等着他亲口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
云母那日只是惊吓过度,飞扬用几副药方再加上悉心的照料,很快云母就康复了。后来云母什么都没问,飞扬也就不再解释什么了。
“徒弟,”怪医嗑着瓜子歪头看飞扬,“你这么拼到底是为什么嘛?”
飞扬此刻坐在煎药间的小桌子上,专心致志地翻着手里厚厚的医书,根本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