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臣收回禁锢他的双臂，一瞬间之傲瞧见他的右手血流不止，蓝色的袖口早已被鲜血染红。
他冷冷地睐他最后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学生会室。
韩之傲亲眼看他没入了黑暗之中，胸口掠过痛苦的情愫。
颤栗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顺着学生会室破碎的落地窗缓缓瘫坐在地上。
背后凉意侵袭，地板上是一片狼狈的玻璃残骸，碎末中夹杂着江臣滴落的血迹。
他看着那触目惊心的红，眼眶疼得难受，泪水终于不受抑制地滚落下来。
分手并不是他想要的，但无论如何都要在江臣的面前，保有自己最后一点卑微的自尊。
即便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真正被抛弃的那个人，是他！
夜风夹杂着刻骨的凉意，让人出奇的冷静。
对于这样的结局，韩之傲早已无计可施。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寝室的，只感觉在一个恍惚间，景韩清雅的俊脸已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失神地看景韩靠近自己，伸手抚上他的额头。
“没有发烧，那为什么失魂落魄的？”
之傲望进景韩写满关切的眼，心底黯然地痛。
沉默片刻，他忽略心底隐忍地难过，淡淡一笑。
“景韩，你的预感是对的。我和江臣，注定了无法走到结局！”
姚景韩望着他佯装无谓的神情，一时哑然。
“看样子，你也听到了那个传言。”
“那不是传言，是真相！”
这话，是在告诉景韩，同时也是告诫自己。
“你不选择信任他吗？”
无论他怎样掩饰，景韩还是看得出他的脆弱。
韩之傲摇头一笑，良久说：“我也希望自己信任他。但在目睹了事实之后，我难道要自欺欺人的蒙蔽自己吗？”
景韩的手忽然无比轻柔地落下，抚在他柔顺的发间，“有些时候，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听到的也不一定就是事实。我说这些，只是不希望你将来后悔。”
内心在那一刻挣扎了一下，最后仍是做了决定。
“我不会后悔的。”
“但愿如此。”
景韩静静地看着他，屋内陷入一片沉寂。
翌日，天色异常阴霾。
韩之傲呆呆地坐在寝室的床上，听着景韩的CD，破天荒地逃了课。
中午时分，天空开始飘起细雨。
他端了一杯温水，安静地伫立在窗前。
雨水飘零，在他的视线里连成一片。
眼泪，也直直地跌落杯中。
他黯然地专注于窗外的雨，甚至连景韩何时出现在身后都不知道。
景韩瞧见那些泪痕，目光变得清澈而忧伤。
“伤人自伤，你这是何苦呢？”
韩之傲握紧杯子，视线依然飘在窗外，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在父亲承认他，而母亲的忧伤得以化解之际，他曾一度以为自己拥有了最完整的世界。
然而今天才发现，在他心里，始终没有人能敌得过江臣！
只是如今，江臣不再完整的属于他。
即便心伤到死，他也不愿留下一个心在它处的男人。
“去找他吧。”
景韩的声音暗哑，含尽无奈。
之傲面色苍白，微微笑着，“他的心早已不在我这儿。”
话一出口，酸涩与痛苦立刻蔓延了整个胸口。
看来，他还是忘不了江臣带给他的痛楚。
“那么就忘了他，到我这里！”
姚景韩一手握在之傲拿着杯子的手臂，声音恳切认真。
“不可能。”之傲的嘴角牵起笑意，笑他的傻。
若能忘了他，自己又何必这样痛苦呢？
“韩之傲，你究竟要他伤你多深才肯看到我？”景韩抓痛了他，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丝愠色，“你知不知道，这样我比你更难过！”
手上的痛永远比不过心底，之傲笑得漫不经心。
“景韩，你永远都是我弟弟。”
“我不做你弟弟！不要只把我当成你的亲人！”愤怒宣泄在了他的手上，景韩庞大的力量使之傲的额头冷汗涔涔，“和我在一起有这么困难吗？难道看到我的脸，就只能让你联想到一个弟弟么？那么在巴黎那晚的吻又算是什么？”
韩之傲痛得皱眉，哑声道：“那是个美丽的错误，我们都应该忘掉他。”
景韩冷冷地注视他，忽然松手。
“韩之傲，你真无情。你在告诫我的同时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的心，你忘得掉吗？你的身体要比你诚实的多，因为它不会抗拒我！”
他一步跨前，倏地捧住韩之傲的脸，猝不及防地吻向他的唇。
之傲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手中的杯子掉在了地上。
水杯碎裂的声音令他为之一惊，他猛然醒悟过来，狠狠推开了姚景韩。
下一秒，右手反射性地朝他秀美的面庞掴了过去。
“啪！”
清脆的声响同时惊愕了两人。
之傲自责于自己过激的行为，看着景韩一脸狼狈的样子显得不知所措。
景韩犹如困兽般赤红了眼，却在清晰的痛楚中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即使他背叛你，你仍然不能忘了他，和我在一起？”
他赫然眯起眼，细长的妖眸带着不可理解的深邃。
“对不起景韩，江臣可以背叛我，但我却背叛不了自己的心。”他咬着下唇，知道自己在这一刻绝不可以松懈。
他绝不会让唯一的弟弟，步入自己的后尘。
外面的雨渐渐大了，屋里依旧放着唯美忧伤的钢琴曲。
景韩忽然抿唇轻笑，语调变得柔和，“你是傻瓜，天下最傻的傻瓜！”
他俯下身，捡起之傲跌落的杯子碎片。
“我不会就这样放弃你的。”
姚景韩低着头，之傲看不到他的表情，却仍能感受到他不容置啄的坚定。
41.惊心动魄的美术祭
“江臣……江臣……”
韩之傲意识朦胧地睁开双眼，静静地审视着白色的屋顶，心里说不出的空荡。
一直叫着那个名字，已经让他分不清自己置身梦里还是梦外。
与江臣分手后的日子，每每入睡都会梦见他。那张脸由初时的坏意邪气，到专注温柔，直至分手时那样无情的傲然冷漠。
“你该起床了！”景韩凉而温柔的声音在他头顶上方响起。
“几点了？”韩之傲装作若无其事地伸了个懒腰，不想被任何人看到他的脆弱。
聪明如景韩，自然知道他强颜欢笑背后的心酸，他为他难过，既不愿也不忍去戳痛他的伤。
“十一点！最近你变得赖床了，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和一个吸血鬼生活在一起，白天居然要呆在黑暗中！”姚景韩走到窗边，随之拉开的窗帘让室内映入无限明媚。
“你完全可以早点拉开窗帘！”韩之傲用眼尾扫着他，那一身清爽的白在他的视野前不断摇晃。
“阳光太刺眼，你会抱怨。”
“我哪会？”之傲小声狡辩，坐起身靠墙而坐，“今天是周末了吧？唉，不用上课的日子真好！”
“你最近逃的课还不够吗？周不周末对于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景韩端着咖啡杯倚在窗边，闲暇无趣地打量着他。
韩之傲死不承认，嗤鼻哼道：“谁说的？周末是王道！光明正大的放松、毫无压力可言！”
“是吗？如果你真能毫无压力，就好了……”景韩的声音很轻，轻到之傲都没有听清他在讲的话。
“你说了什么？”
“没有。”
韩之傲皱着眉头，伸出食指着景韩，笃定地猜测：“一定是坏话！”
姚景韩见他不信地盯着自己，不禁坏意横生，露出优雅的微笑，“韩之傲，我认为你已经没有时间听我在这边讲你的坏话了！”
“为什么？今天可是周末诶！”他一脸的天真不解。
“正因为是周末，你才有事情可做！你难道忘了上周院长先生交代你的美术祭装潢？”
“美术祭？”他恍然大悟，惊呼一声，“天，我糟糕了！”
“是，你真的糟糕了！”景韩认同地点了点头，扫着墙上的挂表，然后故意漫不经心地呷着咖啡。“现在的时间是十一点十七分三十九秒，你身为此次美术祭最出色的画者兼活动组长居然可以敢迟到两个小时以上，你觉得院长先生的脾气是水做的吧？”
他那副事不关己、等着看好戏的模样着实气煞了韩之傲！
“死景韩！你明明知道怎么不早叫醒我？”他猛地从床上蹦起，身体一个不稳“磅”地撞在了床沿的柱子上。
“嘶……痛……”
韩之傲揉着自己被撞痛的肩膀，在心里暗骂了姚景韩数遍。
景韩笑得清爽优雅，“早叫醒你，不就看不到你的撞床好戏了？”
“你这个混……”
“有空在这里骂我，不如快去洗漱吧！”他好整以暇地将咖啡杯放在窗台边，目光落在隔了几座教学楼后的美术馆前，“至少迟到了，也能让我们的院长先生在装潢结束的最后一刻看到你勤劳努力的身影！”
“混——蛋——”
韩之傲撇下最后一句咒骂，不甘心地穿上衣服抱着洗漱用具跑出宿舍。
五月美术祭是政阳学院每年必有的活动之一，今年却尤为兴师动众。
韩之傲风风光光地给学院夺了个祥云大奖回来，院长先生因此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于是决定由美术社和学生会联合举办今年的活动。
这次的目的不止是大型，且要超级隆重！
隆重之余，华丽的装潢自然无可避免。
于是美术社和学生会的一干成员美其名被委以重任，实则是跑堂打杂义务劳动来了。
韩之傲嘴边叼着面包圈，风风火火地窜进了正在大肆改造的美术展馆。
一票成员正在“大兴土木”，韩之傲四处扫了一眼，发现院长老头并不在，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他三口并两口地吞着自己的早餐面包，虽然面包很软但还是把他噎了个够呛。
一瓶矿泉水忽然由头顶的方向垂在他眼前，人生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在你被噎死之前发现眼前居然有水，这才是真的久旱逢甘露呢！
韩之傲毫不犹豫地接过，拧开瓶盖咕嘟咕嘟地将嘴里的面包顺进肚子。
面包危机解决，之傲转念一想他还没有谢过给他水的人。于是马上堆起笑脸转过头去，然而看到身后的来人，摆出的笑脸立即僵在脸上。
“你……”
“活动组长可以理所当然的迟到吗？”
“我……”
“既然迟到了，就干脆好好地去餐厅吃早饭！叼着面包圈还差点把自己噎死，你以为你现在多年轻？年轻到有人拍住你的后背对你说，‘呀，笨蛋，怎么又噎住了，你好可爱’吗？’”
会如此出言讽刺他的，除了江臣，自然找不到第二个人！
韩之傲脸色铁青，闷声闷气道：“是吗？劳您费心了江大会长！我会照顾我自己，就算噎死了也与你无关！”
江臣紧盯着他，冷声嘲讽，“我是费了不少心！这次的活动很重要，我不希望因为你的关系搞砸了它！下次再失眠就在宿舍里好好睡觉，反正你来了也只是帮倒忙！”
话落他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暗忖着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在遇到韩之傲之前他明明一味的担心惦念，可是见到他，却又毫不犹豫地说出这种伤人的话。
韩之傲别过脸，强忍着怒气说：“好，既然你这么不想看到我，那我走好了！”
转身之际，江臣一把拖住他的手臂，“谁允许你走了？明天之后你可以不再来，但是今天的工作你必须做完！这么着急回去，难道是想幽会你的小情人？”
“情人？”之傲声音骤变。
他在说什么？
“别装了！你不是已经和那小子在一起了吗？”江臣说得轻描淡写，语气间的酸味夹杂着苦楚。每每见到他们共同出入他就恨得抓狂，然却找不到任何理由阻止他们走近。
“你是说景韩？”
“难道除了他，你还和别的人？”他故意说着难听的话，以为这样，自己就能少一些心痛。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之傲不屑地冷声讥讽，“江臣，在这个世界上我找不到第二个像你这种连劈腿都理所当然的烂人！”
韩之傲倔强的反应，让江臣有点怀恋起他们在一起的美好日子。
他们两个究竟要互相折磨到什么时候？
“之傲，其实我……”
“江臣！”一道声音打断了江臣即将出口的话。
这是一个美貌过人的女生，身材纤细面容姣好，正一脸恬静地笑着走向江臣。
韩之傲认出了她，她就是导致他们分手的主因，司雅苒！
江臣看向来人，语气平淡，“怎么了？”
“木质阶梯那里需要人手，你能不能过来帮我一下？”司雅苒微笑着轻央，笑容甜美到令人无法拒绝。
“好吧。”江臣点头应允，又对欲走的韩之傲说，“你也跟过来！”
“我为什么……”
“因为你迟到！”江臣打断了他的问话，义正言辞道：“身为组长却迟到，你觉得自己有立场说不吗？”
说完，他不容拒绝地率先离去，司雅苒紧跟在身后，步履轻柔。
韩之傲伫在原地，望着他们两人离去的般配身影，眼眶有点泛酸。
他默默地跟上去，不再说话。
因为，江臣听不到……
三人站在三米高的木质阶梯前，司雅苒扶着铁质的攀爬梯微笑着凝视韩之傲，提出自己的建议。
“这个阶梯需要登上攀爬梯才能固定，我们这里没有土木工程的专业人手，韩之傲同学不是美术专业的吗？建筑应该有涉及吧！你来好不好？”
韩之傲犹豫一下，还是答应了。
“虽然没做过，但我可以试试……”
“你试什么试？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一定搞砸！还是我来！”江臣用眼角瞥了他一眼，似乎对他十分不信任。
“江臣，你的专业跟这个一点关系都没有啊！”司雅苒不甘心地继续建议，“他好歹有所涉及，还是让他来吧！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们做呢！”
“不行，我不放心！”江臣语罢又觉得有点不妥，接着说：“如果你不想让他把整个美术馆毁了，这件事就只能我来！”
“还真是抱歉啊，我什么都做不好！”韩之傲无名恼火，咬牙瞪着他。
“你明白最好！雅苒你先去忙你的，我把阶梯这边弄好再过去！”
江臣说着，走到不远处拿起尺子测量着阶梯的长度，又到墙壁边找适合安装的位置。
“之傲同学。”
韩之傲将目光由江臣身上移开，看到司雅苒正朝他展露甜美的微笑。
他对女生本就没有特殊好感，眼前的女生又是分裂他和江臣的原因，就更没有什么好印象了。
“有事？”
“你过来帮我看一下攀爬梯的底部好吗？我总感觉有点不稳，万一待会江臣上去出问题就不好了！”她说着，刻意晃动了一下攀爬梯，证明自己并没有说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