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少主——悒清尘
悒清尘  发于:2013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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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里静了好一会,异衽不明白为何凡人戒心如此重,他今天出来是想在林子里找块地方,伐了树木,好歹先住下,城中房屋要用钱换,可他没有正经的身份,不好弄到。

“重寒宫少主?”突然一个声音过来,是个年轻男人,“真有心帮我,可否请您的下人躲避躲避?”

异衽挥手示意空泉霜依,先走开一段路,那男人好像不是很满意,到空泉霜依都看不见了才喊停,异衽摆下袖子,“那你便现身吧,我重寒宫有助人之……”

一把冰凉的横在他脖子上。

百花遍开断情路(十)

异衽一动不动,背后的人道一声多有得罪,将剑又往他脖颈上抵近一步,“我并非恩将仇报的恶人,只是时局所迫,你多见谅。”身后的人一阵咳嗽,剑身歪斜了一下,“救人救到底,你带我去个安全的地方,不然,我也不在乎多杀个人了。”

异衽捏着剑尖,轻轻从自己脖子上移开,转身,是个衣衫褴褛的剑客,皮肤黝黑俊美,胸前吓人的插着个箭头,眉眼里却是孤傲。“呵,让你看笑话了。”男人见这空架子被人识破了,用剑撑着地,虽然虚弱,却仍饶有兴致的抬头看着异衽。异衽面上没表情,蹲下仔细看看他的剑,又看看他的人,“只你自己了么?”

“对。”男人用另一只满是血的手爱怜的摸着他的剑,“这是个好物,萍水相逢,我若是不幸去了,就赠你好了。”

异衽毫不客气的点点头,站起身,拍手,霜依平地起步,空中点踏几步翩然落下,男人眼里是掩不住的惊讶,叹到好厉害的轻功。

“我救你。”霜依扶起男人,异衽夺过他的剑,“但从此你就是我的人,你可愿意?”

男人眼里有什么东西一下燃了起来,他又咳一声,“那便以此剑为信,我甘愿受你奴役。”

“到底贪生怕死么。”

“我只是舍不得我的剑。”

男人再醒的时候是在个屋里,昏暗的很,撑起身子,胸前的箭已经拔了,涂了药绑着生布,衣物全无,所以能看到身上那些细小的伤口被仔细处理过,男人试图提气,却好像被下了散功散,全然找不到一丝内力。

“你别拼了。”一个穿白衣的进来,“给你喂了药,多歇歇就好,我叫霜依。”

“我不记得我的名字了。”男人笑的非常狡黠。霜依放下手中吃食,“那没关系,少主会给你个名字。别急,现在不是拜访他的时候,他这会心气不顺。”

“何时能见他了,还麻烦霜依告诉我一声。”男人重新躺下,“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船上。”霜依将两只手搓热,四下寻找,在香炉中抓挠两下,“给你止血好不容易,一个人怎么可以流那么多血还不死呢?”不轻不重的按压在他胸前,然后自己笑了,“你可别说疼,当时少主给你留的瓶子不是救命的,只是止疼,叫你奋发出身上最后一丝精神,实际能不能活下来看你造化。”

“你们少主好狠的心肠。”男人突然抓住霜依的手,“重寒宫?”霜依点点头,“哎,重寒宫。”

异衽不得不住船上,他这会心气真是不顺,不顺的很。

破秋尽玄,死秋尽玄,他已经顺道救了个人,天都比墨汁黑了,居然还不摇铃铛,明知道他怕水,不喜欢上船的。肯定是计较他白吃白喝不付钱了,他明天就想赚钱的法子,然后住客栈,好好的睡上一天一夜,不靠着秋尽玄供给。他在秋尽玄那里住了多久?他没记着,可是那里确实住着舒服。

“少主,您救的人醒了。”霜依远远站在后面。

“嗯。”少主的脸色一直都不好看,少主背着栏杆冲霜依摆摆手,“叫空泉来。”

空泉这两天可垂头丧气了,少主说他真是个蠢材,哪里能把什么都跟商君轻说,就应该说异衽在凡间一切都好,每日勤勤恳恳功课不停,说什么与别的男人住在一起,再说那也不是别的男人,那是他哥哥啊。商君轻最忌讳这个了,商君轻总说他才是唯一的哥哥,谁都不能把异衽拐跑,那空泉不就是净找马蜂多的窝捅么,笨蛋!

百花遍开断情路(十一)

商君轻是个斤斤计较的,秋尽玄是个小里小气的,空泉是个大笨蛋!

到吃晚上饭的时候,去屋里送食盒的丫鬟突然发觉她们楼主宠幸了好几天的那个小倌不见了,也不在温泉里,楼里其他地方也没有,就连他带来的小仆从也没了影子,两个丫鬟面面相觑,想急忙禀告楼主,楼主也不在楼中,及至看见了那小倌留的信,才想着这不知道是什么新的游戏,默默退了下去。

秋尽玄来不及回楼里,他自听说了那个消息,整整坐了一天,他打算夜里去趟王爷府。

问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让他保张悬墨,再找人来杀张悬墨,难道北静小王爷想杀的实际是他秋尽玄么!太阳开始落的时候,他叫人带话给谪楼,说晚上不回去,让异衽自己吃,便简单收拾了,直奔王爷府去。

算起来,这只是他第三次来王爷府。他很幸运,王爷正在府中设宴,因为晋景仁今日得了先生夸奖。

秋尽玄能想出来北静小王爷正与晋景仁在席上其乐融融,来了个下人禀报说秋尽玄在角门等着,北静小王爷脸色要难看一阵,然后撂下筷子让他到厢房等着。肯定会撂下筷子的,这是秋尽玄为数不多的小时候记得的事。那是一次他被同学的欺负,打的脸上挂花了,正在吃饭的爹猛的撩了筷子,掂起笸箩要找他家算账。那时的爹爹,现在的北静小王爷,秋尽玄全然不能把他们想在一处。

可确实是这样呢。世子只有晋景仁一个,他秋尽玄,充其量是个棋子。

秋尽玄想着从前的事,不知不觉已经等了两个时辰往上,小王爷还没有现身的意思。他想,要不还是算了吧。他本没有多大勇气过来,不是有些话要当面说清楚,他恨不能此生都不再见小王爷一眼。小王爷于他,只有命令两个字,他于小王爷,恐怕也只是难得的永远忠诚的下人。小王爷没说过最终要他做到怎样,但给的命令却越来越离谱。他何尝想害那些与他毫无关系的人?灵山跟他没接触,灵山遭了祸,还是因为它有长生不老药,有那种东西又不交给朝廷的,在小王爷想来,就该死。

小王爷曾透过别人跟他说,既然生养了他,他就该尽这个孝道。可父慈子爱啊,小王爷,要他晋玄邱尽什么孝?公平呵,原本世间就没有公平两个字,晋景仁是世子,他晋玄邱,连个玩意都算不上,这就是他亲生爹爹亲生兄弟啊!

眼前忽然上了屏风,点了灯,晋玄邱跪地,全没有江湖上一点气势。

“玄邱何事。”抬头北静小王爷端坐在屏风后,两手放在榻上扶手,在模糊的屏风后打量他。

“为钦差一事。”晋玄邱便觉的,他确实是不该来的。

小王爷不说话了,晋玄邱抠着地,强迫自己直起上身,他还是怕,怕这个忌讳见他的北静小王爷。“颖府老爷雇百花教杀钦差,还没动手,这消息因为旁的先被我知晓了,我只问一句,小王爷是要玄邱保,还是要玄邱杀。”

小王爷端起茶碗,闻了回香气,不动声色的抬眼,“还有别人对钦差下手么?”

“有。”晋玄邱俯下头,又补充,“路上好几场恶战,但朝廷也有人保着。朝廷的事玄邱插不上手,只有像百花教这样的玄邱才能动上势力。”

“本王跟张悬墨没大交情,但觉他是个人物。”小王爷起身,“我什么时候给过你不保他的令?”

等了几个时辰,也就只有这几句话了。

百花遍开断情路(十二)

小王爷自屏风后面起身,转身欲走,却又停下看了秋尽玄一眼,“以后没有本王的邀请,我想秋楼主还是不要来王爷府的好。”说罢拂袖而去。

秋尽玄跪拜了一下,低头等他走。他走时带的屏风后面光影晃动两下,秋尽玄想,那烛火会不会灭了,屋子里一片漆黑后,忽然有人进来将自己一刀刺死?秋尽玄亦起身,门后候着的小童还候在那里,见秋尽玄出来了点点头,秋尽玄也和他点点头,小童微躬身,伸右手指引他前行。他打赌,他一路走过的地不过是王爷府的边边角,因为王爷不想让别人看见他。

他笑,笑的十分温和。

可心里的愁苦该跟谁说,他唯有笑而已。谪楼里不是有个异衽么,不如就借着说钦差一事的机会,向异衽吐露一点心中的不快,或者向谪楼发发脾气,泄泻火好了,他还能怎么办?

能想见的,异衽已经不在谪楼了,他转了一圈,看见个铃铛跟字条,心想难道是他的什么宫主来了,把他带走了?那今夜也遍先不找他了,明日他想好了钦差大人的事再做打算。既然他留下这东西,那就容易找到了,刚才来禀告的人说张悬墨一行已经进了城,先在某处歇息,等明日清早这城里的官爷们都穿戴整齐了,黄土垫道,敲锣打鼓迎钦差入城,然后升堂查一件给预备好的不大不小的冤案,立上尚方宝剑,摆足威风才能开始替皇上查私贩盐铁一案。钦差不一定喜欢这种穷排场,但他没得选,进了城,只能被城里官家糊弄。

他洗漱完毕斜躺在榻上,想想明天,又想想所谓的武林大会,只觉得自己不伦不累。是为了北静小王爷混江湖,所以他不算江湖中人,说是为朝廷办事,朝廷却根本不知道有他这个人物。他算个什么呢?想想只有谪楼是真的,这一楼的人,都是他的人。

“异衽,你们谪楼的都是什么样的感情?”扭头,身边是空的,那小狐狸不在这儿,他突然就跑了。秋尽玄莫名有些失落,明天等那钦差正式亮相,他还要去把小狐狸寻来,要报恩呢,这不是才刚开始,跑了算怎么回事?

翌日

异衽正在床上睡的熟,船尾有人吼出一首没人听过的歌,异衽坐起身叫空泉,空泉落在他肩头,低着脑袋咕唧咕唧的,异衽弯弯眼睛,摸摸他的小脑袋,“不生你气了。”

空泉抬起头,两个黑豆眼睛看着异衽,异衽打个哈欠,“一夜都没睡好,去看看谁在那唱歌?”

“是昨个您救的人。”霜依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白纱,霜依轻手轻脚的给他穿上,空泉扑棱扑棱飞起来,落到桌子上悄悄看他们,霜依见他们少主今日心情尚好,试探着问,“要不让他来见您?”

异衽两手撑着榻,闭着眼睛晃荡腿,紫薯拜拜进来,跪俯在他塌下,拿着一把桃木梳,自他发尾梳起,帮他打理满头青丝,异衽睁开一丝眼缝,点点头,“嗯。”

那男人是个练家子,身体底子足,再加上重寒宫药奇,今日已经能下床走动了。霜依给他穿上他自己的白衣,袖子衣长都不够,再加上他皮肤黑,竟有些不伦不类的意味。那男人进屋里来,霜依早交代过了,没有少主的允许,他最好不要抬头看。男人拱拱手,异衽把眼睛睁得再大一点,“你还没逃?”

百花遍开断情路(十三)

“我的剑还在少主这里。”男人直起身,低着头。异衽打量他两下,拢过自己头发,唤紫薯,“给他把椅子。”

“昨天那是……?”重寒少主的声音十分年轻,带着特殊沙哑的少年音,男人撂衣服坐下,“昨天那事和少主无关。”

“我是知道。可我要收你进重寒宫,总要知道你是个做什么的人。”

“剑客。昨天劫别人一把剑,却因为自己功夫不济,落得那样情景。”

“那你劫的剑呢?”

“现在少主那里。”

异衽想起昨天是拿了他一把剑,“那你就是为了那剑才投奔我重寒宫了?本来不是了无牵挂的说要赠与我,却又为了那剑归我名下,这是什么事呢?”

“我以为我必死的时候,那剑不必随我下地,可我若有一点活路,我便愿意为了那剑做任何事。”“好一个剑痴。”“只是有一点,只要重寒宫收的住我,不然当我能反的时候,我必夺剑杀人。”“呵呵,我收的住你。”异衽难得笑在脸上,“赐你个名字,就叫剑驰,驰骋的驰。”

男人露出口里的牙,这才第一次抬头看了异衽。异衽斜靠在床上,好似没有骨头,十分慵懒,离的远,异衽面前又有霜依侍候,其实并不能看清楚他的面容,联系那天在树林里看见的样子,应该是个少年老成的精灵人物,胆识绝对异于常人,便道,“难道少主不怕我是潜入重寒宫害人的?”

异衽眨眨眼睛,“这个,我没有想过。”将两只手掌叠在一起坐直身子,“如果你有这个能力的话。”

霜依急忙起身,路过他身边时侧头低下,请剑驰跟他出去,他这样再乱说下去少主要动怒的,显然并非每个人都是秋尽玄,少主也不是时时都有好心性。剑驰很不在意,随他身后出去了,异衽看着他们背影,想,怎么秋尽玄还不寻他呢。

秋尽玄这里又出了些许乱子,反正他打算好的今天远远看钦差一眼落了空,没有黄土垫道清水撒街也没有升堂,因为钦差大人丢了样东西。他已经让剑洛去歇息了,这样查探消息就慢了许多,他停不了,唯恐出事,自己动了暗地里的势力去查,原来钦差大人丢了尚方宝剑,各处官府的人都拼了命的找,这剑代表着皇上,丢了这东西,弄不好是要杀头的。

张悬墨一日进不了衙门在外面歇着,就一日危险,秋尽玄暂时也顾不得异衽了,反正留下了铃铛,故事里的狐仙,不都是躲在某处,随叫随到么?他既然已经出来,就带着人化妆哪家公子,在驿馆前小摊上看别人斗蛐蛐,果然,到了下午,驿馆里几声兵器响,有人大喊刺客,快保护大人云云,秋尽玄在外面冷笑,心想蠢材,你们要是想让别人都知道这里面住了个多大的大人,你们就只管喊。他的人反应快,直接撕了衣裳两步上墙跳进驿馆里,秋尽玄也准备脱,脱时又犹豫了。

北静小王爷,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呢?

其实他天天都有这么多人在钦差周围护着,他说是每次出事都是朝廷力量,其实他也是出了大力气的,只是不愿意给自己惹麻烦,不揽这名声,像现在这样,他想他不进去也可以,可他又想起昨晚小王爷那张脸,心里一横,提起踩过旁边的酒坛子,一手勾住墙头翻身一跃就进了墙里。

百花遍开断情路(十四)

他溜着墙边侧身快速跑向发声地,驿馆前堂已经打成一片,五六个穿官服的持剑将一个穿粗布留着一撇胡子的老人围在墙角护着,前面桌凳乒乓,各色衣服的人混战在一处,秋尽玄贴着门边露个小头仔细观察,见其中有带面具的,那不好,这便是百花教的人。

哗的一声大门开了,数十步兵拿着盾牌长矛高喊保护大人往里冲,秋尽玄闪身到门里,戴面具的瞄到他身影就上来缠斗,秋尽玄敷衍跟他过几招,眼还是往钦差那里瞟,门外官兵将前堂围住喊话,秋尽玄心下叹声坏了,这就走不了了,忽然有人拽着红绸从屋顶荡下来,全身金红,一步跳进了前堂,风卷落叶般砍杀眼前的人直抵钦差处,那护着几个小辈岂是对手,眨眼金红的一脚踩着凳子,哈着腰,已经将张悬墨喉咙握在手中,邪笑,抬眼傲视众人。

秋尽玄顺势滚地,假作受伤与地上的人混在一处。

门外将士见这天降神兵几近崩溃,大喊来者何人,几个品级低的小官跳脚,跃跃欲试。有木的手指甲在张悬墨喉咙上刮擦几下,吓的张悬墨说小兄弟,有什么事好商量。有木抬另外那只绕着红绸的手向外缓缓的摆,示意他们让条路,官兵乱作一团,破口大骂,有木放下手,环顾一周,眼神忽然停在秋尽玄处,秋尽玄急忙将半张脸隐在别人衣物下,有木挑眉,朝这边含义不清的嘁了一声,手下发力借着寸进一扭,秋尽玄就知道,张悬墨怕是不行了。有木放开手,拽下红稠,红绸上面被顿住,有木一蹬凳子借力发力,甩上房梁,只听砖瓦踏踏踏几声,又有几个戴面具的从房上往下甩,张悬墨才身子一软,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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