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目标不是‘青鼎号’，是绯，”深红将精神触手伸向遥远的银色蔷薇内部，“还有……呵，他居然也在。”

“他？谁啊？”

深红没有回答，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银色蔷薇住宅区内上演的那场好戏上。前不久还在自己面前极尽勾引之能势的蜂蜜色头发的男人，在时隔多年之后，再一次与绯重逢。

“干得漂亮，不愧是我的绯。”

“嗯？”折月歪着脑袋看深红在一边自言自语，“看到什么好玩的了，也给我看看嘛。”

“歌莉娅撤退了也，”克劳德指着屏幕上的图像说，“怎么这么快啊？话说之前弗洛斯不是有意向要劫持‘青鼎号’嘛？”

“这就是所谓的喝醉了就不需要酒了吧？”

“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折月和克劳德斗了一会嘴，深红也将伸向遥远巴比洛克星系的精神触手收了回来。奥兰多最终一无所获，不过深红可不相信他会就此死心。

“一场莫明其妙的袭击，”深红对他们说，“让外界看起来像是以为‘青鼎号’丝毫无损，不过两个关键人物都已不在巴比洛克。”

“是那两个‘青鼎号’的探测员吗？”

“说中了一半，”深红解释道，“达达尼的探测员根本就没有反航，他留在了奇迹之星，只有绯一个人回来了。不过绯带回了一个奇迹之星的人类样本……”

想起绯对这个人类样本的亲密姿态，深红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然后呢然后呢？最后谁赢了？”

“当然是歌莉娅，”深红冷笑道，“歌莉娅的人抓了奇迹之星的人类样本，所以绯也去追他了，真是个不错的一石二鸟之计。弗洛斯知道绯不会乖乖束手就擒，如果强行抓捕绯也会遭到强硬的抵抗，所以便用了钓鱼的计策。”

“也没这么顺利吧？”克劳德说，“达达尼的军队可是在歌莉娅后面紧追不舍呢，瞧这架势肯定会大干一场的。”

“达达尼那帮蠢才一开始就中了歌莉娅声东击西之计，”深红说，“劫持了人质的战机已经悄悄转移，那帮大队人马只是用来吸引注意力的。连这一点都想不到，达达尼还真是没救了。”

克劳德又问，“但路线都是回歌莉娅，就算劫持人质的战机在潜行，只要达达尼在回歌莉娅的路上和歌莉娅打起来，说不定会……”

“潜行的战机根本就不会回歌莉娅，”

“什么？！”

“他们的目的地是这里，”深红扬起手，指了指上方，“歌莉娅设在约格的研究所——水之镜。”

“欢迎来到水之镜，亲爱的小鸟。”

博士满面春风地迎接了深红的到来，“真是让我意外啊，你居然会亲自到这里来……嘛，肯定不是来看望对你日思夜想的我吧？”

“我要见他。”

“那个样本？”博士无奈地笑道，“呵……不是我不厚道，是为你的安危着想。水之镜中的生物探测仪可是连接着歌莉娅基地的。只要一发现你就会立刻往基地发送警报，我可不想让我的小鸟再回到那个笼子里。”

“我能从歌莉娅的生物探测仪底下走出来，就有把握不会被它发现。再何况，”深红意味深长地盯着博士，“你不是还有别的手段吗。”

博士苦笑着，“要是被弗洛斯发现，我可真是几条命都不够赔啊……好吧，我带你去见他。毕竟是你扰乱了绯的精神触手，也算是帮了我一把，否则绯早就追上样本了。”

在水之镜里见到那个男人时，深红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散着，像只虫子一样被全身赤裸地缚在实验台上。

但这就是被绯另眼相看的男人，奇迹之星的人类样本，阿尔法多。

单论外观，是个看起来不错的男人。匀称的身材和英俊的脸孔都是自然所赐予，绯向来喜欢自然之物，所以才这么对绯的胃口吧？

深红捏着阿尔法多的下巴，让他的脸转过来对着自己。苍白的脸庞上满是虚汗，乌黑的眸子也涣散开来，找不到视线的焦点。

真是个脆弱的物种。自然的产物果然还是如此不堪一击，与人为制造的最完美的人类深红比起来，阿尔法多简直就是纸片做的垃圾。

深红厌恶地放开手，阿尔法多的头无力地垂了下来。博士饶有兴趣地解释道，“才只做了最基础的试验就已经这样了，好多数据都还没测呢，他要是就这样死了，可不好向弗洛斯交待啊。”

“放心，他死不了。”深红冷漠地说，“他的精神力很强，而且他还有他的秘密武器呢。”

“哦？”

“能在蛮荒文明中存活的人类都有一种特殊的力量。这种力量能支撑着他们以柔弱之躯发挥出超前的作为。”

“这不过是一种学说。”

“但弗洛斯却为了证实这一点而进行了多方面的试验，以往的试验素材已经验证了这种学说，既然是弗洛斯试验过的，便已经可以将之称为真理了吧。”

博士没有说话，但表情却变得微妙起来。

“虽然我扰乱了绯的精神触手，不过他迟早会找到这里。弗洛斯也没有将这个样本运回歌莉娅的打算吧？”

“是啊，”博士说，“按他的意思，只要从这个样本身上取得了完整数据，留好细胞样本，这个人嘛，当然是随便怎么处理。”

“那你为什么不用‘深渊’？”

博士有些惊讶，“用‘深渊’？连达达尼的战士都受不了，更何况这种未经进化的原始人类……”

“正因为他未经进化，所以才会出人意料。”深红笑起来，“用‘深渊’的话，说不定会得到意料之外的收获呢。”

“这是你的直觉吗？”

“对。”

“好，”博士眯起眼睛，“如果是你的直觉，那我相信。我会考虑使用‘深渊’的，希望他能至少撑过第一阶段。”

深红冷笑道，“放心，他会的。”

说着，深红捧起阿尔法多的脸，在他耳边轻轻地用奇迹之星的语言说道，“阿尔法多，坚持下去，我一定会来救你。这里不是奇迹之星，我也不再是那个需要你来守护的诗人。感谢你以往为我所做的一切，现在，让我来保护你，好吗？”

博士惊讶地发现，当深红说完这番话时，原本精神处于恍惚状态的阿尔法多竟微微点了点头，失去血色的嘴唇翘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学会奇迹之星语言的？”

“‘青鼎号’返航途中，我用精神触手读取了奇迹之星的所有资料，包括绯的记忆。”

“原来如此……”博士了然地笑道，“难怪你刚才……这么像绯。呵……你对他说了什么？”

“一句咒语。”

“咒语？”

“能让他从‘深渊’中活下来的咒语。”

目送深红离去的背景，博士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将自己关在阿尔法多的实验室里，然后开心地大笑了出来。

“啊啊……弗洛斯大人，您可知道，那只被您所厌恶的赝品，已经成长为了完美的武器！您陷入到了对绯的狂热中，虚假的爱情冲晕了您的头脑，让您忘记了深红机诞生的理由。但我却一直替您牢记着：精神波与生物波共存，能独立思考并做出完美判断的高智商，即使数量庞大但隐于世间也依然如石沉大海般平静的潜伏能力！您理想中的完美的战机机体，能够行走于世间却不被人所觉的终极武器！深红1920号机，他就是最为完美的新人类！同时拥有绯的强大和美丽，和您的智慧与冷酷！”

“关在歌莉娅基地的小鸟只是您身边绯的替代品，但当他真正开始在天空中自由飞翔之后，他身上所刻印的您的那一半基因特性才开始显现出来！您不教他任何知识的策略是对的，因为他的自主学习能力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最可怕的是继承自您的残忍与冷漠开始在他体内觉醒，再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第二个弗洛斯！”

“我们应该庆幸他的目的只是绯！而非一个战争狂或者政治野心家！当他超越您的那一天，歌莉娅所威慑的便不再是区区星际联邦！我不知道那一天将在什么时候到来，因为我已经无法预估他的成长速度！但我能想像那一定是美好而残酷的一天，因为那预示着人类将打破桎梏再次进化！”

稍微平复下来之后，博士用带着怜悯的目光看着毫无知觉的阿尔法多说，“他一定会如愿以偿地和他所爱的绯在一起。而你，不过是他王座下的一具无名枯骨。”

34.灵魂会谈

爱莉丝广场的绝对平面磁极地区，绯已经在那里待了数十天。

深红卸去自己的伪装，明目张胆地用真面目来到了他的身边。可惜绯将全部精神力都投向歌莉娅星系，丝毫没有感觉到近在咫尺的那个拥有自己一半基因的人。

深红没有去打扰他，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这个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人。

原本以为自己在见到绯的第一刻一定会哭出来，于是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干的，并没有想像中的湿润感。为什么呢？不是那么地渴望着能与他相见吗？甚至不惜与弗洛斯为敌。

也许，是因为绯连瞧都没瞧他一眼的缘故吧。

折月让网络幽灵们在网域中监视绯的行动，这数十日以来，绯所做的事深红了如指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约格数据库中奇迹文明毁灭时的所有参数都修改到了正常值。深红对此只报以轻轻一笑，因为他知道，绯的这一举动一点意义也没有。因为监视奇迹之星的不仅是约格，就算他修改了约格的数据，潜伏在巴比洛克的约格和达达尼的间谍也会将“青鼎号”记录的数据传出去。绯的精神力再强大，也不可能做到万全，这一点连深红也做不到，绯自然也做不到。

绯所做的第二件事，便是替阿尔法多伪造了一个完美的身份。这也是白费力气的举动，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绯本人外，并没有人真正关心这个来自奇迹之星的样本。而作为研究资料，阿尔法多在“青鼎号”上冬眠时，系统已经自动采集了他的细胞样本，就这一点来说，巴比洛克并没有损失多少。

第三件事，是抹消了他的搭档玛雅尼斯的所有记录。对此深红的评价是，单方面的多管闲事。达达尼并不会因为他的协助而感谢他，因为即使没有他的这一举动，达达尼也是有恃无恐。

第四件事，也是最为耗时的事，便是将所有精神力全部用在漫无目的地搜索阿尔法多行踪一事上。在深红看来，这是一件浪费精神力的事。如果冷静下来分析，不用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就能够找到近在咫尺的阿尔法多，但关心则乱，绯一心认为阿尔法多被带回了歌莉娅，便将全部精神力都放在了歌莉娅星系，完全没有用理性来思考过寻找阿尔法多的方法。

真是个笨蛋。深红对自己说，我怎么会认为自己就是他呢，我根本，就没有过这样刻骨铭心的爱情呢。

无论是对昔日的奥兰多，还是现在的阿尔法多，绯都是拿出自己的一切去爱他们。他不是不能考虑到其他的捷径，而且满心满脑都被那种足以毁天灭地的爱情所占领，根本就无法再腾出一点空间给所谓的理性。

自己不正是爱上这个笨蛋的这一点吗？希望他也能这样对自己，奥兰多不配被绯所爱，阿尔法多没有足够的时间来被绯所爱。如果是自己的话，一定能以同等，甚至更多的爱情来回报绯，不再让绯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可是这种狂妄的自负，却是来自弗洛斯的那一半基因。

突然间，一个声音将深红的意识从绯身上拉了回来。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但仔细听去，却再也没有。回想起来，那个突如其来的声音不像是用耳朵听见的，倒像是用精神波传来的思维中的呐喊声，但反追踪回去时，那细若游丝的精神波却再也不见了踪影。

深红从磁极广场连接上了网络，网络幽灵们立即告诉了他刚才发生的一件不为人知的事：水之镜被一股强大的精神波袭击了！

“不可能，”深红说，“如果照你们所说是在一瞬间便用精神波冲断了水之镜的系统，那必需是超A级精神力才能办到。”

而这个世界上，目前唯一拥有超A级精神力的人都爱莉丝广场上，一个是绯，另一个则是深红。

“你最好去看看哦，”小黄鸟喳喳地说，“我觉得事情不简单呢，说不定是歌莉娅清理内务什么的。”

连接不上水之镜是事实，深红收回精神触手，最后看了一眼毫无知觉地继续搜索着歌莉娅星系的绯，然后驾着飞艇前往水之镜。

到达的时候，身为歌莉娅驻约格秘密研究所的水之镜的通道竟然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敞开着，这让深红大为惊讶。沿途的关卡和电脑已经全部变成了一堆废品，进入研究所后，里面所有成员都如同尸体一般倒在地上毫无知觉。

“博士？！”

没有人回应，深红便用精神波搜索了水之镜内部。然而这里的气息十分混乱，就像是将无数人的灵魂撕成碎片，然后胡乱地洒在此地一般。只有一种情况可以解释现在水之镜的状况，这里与被称为帝国坟场的爱斯兰德的气息十分相似，也就是说，这里曾发生过区域范围的精神波爆炸，水之镜内的所有生物和局域网都因卷入精神波爆炸而毁掉了。

找到博士的时候，便证实了深红的猜想。博士与其他人一样，脑波受精神力爆炸的缘故而一片混乱，虽然生命体征并没有消失，但在联邦法律上，脑死亡是作为人类是否死亡的标准。按这个标准，博士和水之镜里的所有人都死了——被那个强大到恐怖的精神力在眨间杀死了。

唯一不见的，是那个叫阿尔法多的样本。不过这绝不可能是那个精神力勉强到C级的奇迹之星人类样本所为。现在只能说，是他的同伴来救走了他。但他的已知同伴只有绯，事发当时深红与绯在一起，所以也不可能是绯。

“从遗留的余波来看，精神力在我之上……难道是弗洛斯制作了新的深红机？”

‘呵……你就是绯的赝品啊，还真像。’直袭脑海的声音使深红立即进入了战备状态，但当他用精神力反追踪敌人，竟找不到敌人的丝毫踪影！

‘不过，披着绯的外皮，里面的恶毒程度却跟弗洛斯不相上下，亏你也好意思自称爱绯？你敢亲口告诉绯，是你让博士对阿尔法多使用深渊的吗？你能想像到，绯会用怎样的眼神看你吗？’深红放弃了寻找敌人的线索。这个人的精神力高于自己，自己在没有任何关于他的线索时，一切反抗都只是徒劳。

‘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家伙啊，不，应该说是继承了弗洛斯的理智吗？你还真是……离开歌莉娅后，越来越像弗斯了啊。’‘你放走他也并没有意义，如果我愿意，’深红对那个声音说，‘我随时可以杀了阿尔法多，我能轻易找到他。’‘那么绯也会立即知道你所做的一切。他会把你当作弗洛斯的同伙来憎恨。’深红哼了一声，来到博士的私人藏品室，一件件地审阅着博士收藏的器械。这些都是来自歌莉娅的成品，是外界梦寐以求的弗洛斯和歌莉娅的尖端产物。看了一遍后，深红将一把小型机械装到了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