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真不想穿(穿越 第三部)——妄起无明
妄起无明  发于:2012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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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已经不知道该做个什么表情了,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得先问清楚,「可是……那他不要自己的亲人了?!」

「亲人?他除了一个弟弟哪还有什么亲人。据我所知,他从小就没母亲,父亲也早在他当年进了监狱之后不久就过世了。好像有几个什么表亲也都是对他敬而远之,他那么个性子,你觉得他还会去在意他们吗?」

「那……那朋友弟兄呢?」

「他的朋友大都是买卖走私车、酒桌赌桌上认识的,没几个正经人。他说回去给手下的人发了遣散费,让他们自己去做正经生意。有那么几个真正的朋友也都知道他这样的说不上哪天就栽了,他就是以后不再出现,人家都有自己的小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没啥影响。」

夏天不说话,过了一阵才又问:「那你答应他了吗?」

「我说考虑考虑,他开出的条件很诱人。」

夏天垂下眼睛看着桌面,「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你不知道我是警察吗?」

「虽然我很需要钱,可我也明白他这样不对。夏文敬也好,夏天也好,最起码我知道你不会害他,所以我希望你能劝劝他。虽然他较起劲来不管不顾的,可我想也许你的话他会听。」

「哼!」夏天冷笑一声,「他也要是肯听我的劝,你也就不会在这里见到他了。」

「唉——」安明叹了一声站起来,「其实所谓的历史无法改变论,往迷信了说就是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就像他这个人,想一想,几乎没见他干过什么好事,可不论他是谁,身边却从来都不缺肯替他卖命和愿意帮他的人。反正该说的我都跟你说了,该怎么做你自己决定吧。」

安明走了,夏天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想动,胸口好像压了什么喘不上气来。安明来跟他说的这些太符合梁泊雨的性格了,也太像他会做的事了。夏天的惊讶和生气转瞬即逝,剩下的竟然是难过。可难过什么呢?

不知道又想了多久,夏天终于明白了:他的计划里,没有他。

犹豫了一下,夏天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梁泊雨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余信不在,梁泊雨脱下来的衣服被丢了一床一地。

「你要睡了?」夏天停住脚步看着只穿了内衣的梁泊雨。

「没有没有。」梁泊雨赶紧接下夏天手里的酒菜,把他拉进了房里。

夏天把地上的一件夹棉长袍捡起来递给梁泊雨,又把床上其它的衣物收到一处一件件叠了起来。

梁泊雨套上长袍,坐到椅子上看着夏天。看了一会儿他忽然咧嘴傻笑,「你还真是贤惠啊。」

夏天不理会他的调侃,继续把手里的衣服袖子齐根折好,「就你这样,在监狱里不是要常常被罚?」

「我的衣服有其他犯人给洗给叠。」

夏天抬头看梁泊雨一眼,「他们干嘛要听你的?」

「嘿嘿……」梁泊雨摸摸脑袋,「人格魅力吧。我天生就有领导才能,大将风度。」

「呸!我看你是天生就一肚子坏水儿,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那你还喜欢我?」

「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了?」

梁泊雨想了想:好像确实没有说过。

「那你说一个嘛。」

夏天又低头看手里的衣服,「你刚进去的时候就没挨过打吗?」

「挨过啊,但我能忍,大丈夫能屈能伸嘛。反正后来他们也都乖乖听我的了,让他们往东就绝不敢往西,不听话的统统修理到听话为止。」

「哼!看把你能的。那么爽,你办的什么保外就医,出来干什么?在里面继续当你的山大王多好。」

「唉?话不能这么说,若为自由故,一切皆可抛嘛。里面再好,也是蹲苦牢啊。我算好的了,他们有什么好吃的都拿来孝敬我,可不还是照样弄得只剩骨头一把。而且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多少阳光,你是没看见,刚出来那阵,我的皮肤都是青的,额头上的血管都看得见,吸血鬼一样……」

梁泊雨一时说得起兴,大大咧咧地又叨叨了好些监狱里的事。

其实很多事情夏天是知道的,只不过以前总觉得那些不过是跟自己工作相关的事,不用太放在心上,更不需要投入什么个人的感情因素。可是现在听着梁泊雨的讲述,想到自己见过的那些劳改犯人,又回忆起刚见梁泊雨时他那副没皮没脸的模样……夏天觉得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梁泊雨说累了,停下来把夏天拿来的酒倒出一杯喝了。

夏天用力捏着手里的衣边素缘,无意识地用指甲在上面刮擦了几下:回去的话,如果他咬死了人就是他杀的,那么不是死刑也是无期,就算判成过失致人死亡,他当初没有自首,恐怕十五年以下的有期徒刑也是无望了。怎么办呢?

做了这么多年的警察,夏天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希望自己手里的犯人能够逃走。

「你怎么突然对我在里面的事儿感兴趣了?其实很多事情你都了解的吧?」

夏天把叠好的衣服摞到一处,走到梁泊雨身边坐下,「我没想跟你说这些。就是想问问你,现在既然知道也许什么时候就能回去了,那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什么打算?」

「你那不是还有个案子呢么,回去之后生活总要继续啊。」

梁泊雨把两个酒杯倒满,端起一杯冲夏天比了一下一口干了,「嗯……我准备回去之后跟你上庭。」

「然后呢?」

「然后?然后把实情说出来,该怎么判怎么判。反正那人该死,我弟是防卫过当,他还未成年,我先让他去自首,我再多给被害人家属赔些钱,应该不会判得很重。」

夏天盯住梁泊雨的眼睛,「你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可你不在意你弟弟的事被人知道吗?」

梁泊雨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嗯……还好吧。总比我死了或者关在里面出不来剩他一个人强。再说这小子做错了事,没点儿教训他怎么记得住呢?」

「你真这么想的?」

「嗯,肯定比安明说的那些狗屁故事真。」

夏天抿紧了嘴角低下头:看来他真的是不打算让我知道,要偷偷地离开。终究还是有不同的人生轨迹要走,也许以后就要在一个没有梁泊雨的世界里独自生活下去了……

见夏天出神,梁泊雨赶紧趁机转移话题,「刚才吃晚饭的时候见你一句话也不说,以为你还在为我去云门山放人生气呢。」

「我当然生气。」夏天抬头瞪了梁泊雨一眼,不想让他看出自己有什么异样。

梁泊雨嬉皮笑脸地伸出手去把夏天白白嫩嫩的腮帮子横向拉得老长,「那你还主动来找我?还是担心我嘛。」

夏天拍开他,「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北平?」

梁泊雨收回手来又端起酒杯,「明天三十儿,总不能在路上过年吧。再呆两天,初二、初三再往回返吧。你觉得呢?」

「随你的便。」夏天喝了自己的酒,又把两个人的酒杯倒满。

接着夏天又问了问金陵的情况,两个人很快把一壶酒喝光了。

「你怎么才拿了这么一小壶?」梁泊雨把酒壶里的最后一滴酒空出来。

「我让小三儿再去拿一壶。」

夏天走到门口开门喊了一声,唐小三很快就把酒拿过来了。

两个人继续喝,梁泊雨又跟夏天讲起了梁家的事,说到盈儿和梁峥的身世,他苦笑一下摇摇头,「搞了半天,谣言都是真的。可是……虽然我不记得,但能感觉得出来,梁庸和梁夫人对我是真好。可惜我不争气啊,跟英年早逝的那个大哥大概是天上地下,没的可比吧。什么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中了枪都他妈的死不了,还要折腾着跑到几百年前来祸害人。」

「你是祸害,那我呢?」

「你啊?你是蓝颜祸水。」

说着梁泊雨放下酒杯又想伸手去掐夏天,可胳膊抬到一半儿却再也没有力气举得更高了。

「嗯?」梁泊雨忽然觉得喉咙发干,「我……喝,咳咳……多了吗?」

眼前有些模糊,连声音也哑了,梁泊雨慢慢抬起头去看夏天。从来都精致端正的五官此刻在他眼里已经变形,可梁泊雨还是看出了他目光里的冰冷镇定。

「你……给我喝了什么?」梁泊雨有气无力地伏到了桌子上。

「曼陀罗花毒。」夏天的声音也是毫无感情的。

「哪儿……来的?」

「救房正的时候见沈宪用过,觉得也许什么时候用得着就问他要了,一直带在身上。」

梁泊雨觉得嘴唇也开始不听使唤了,可还是强打起精神又问,「可酒菜……你也……都……」

「小三儿把酒拿来、我背对着你的时候随手把药粉填在壶口,然后才给你倒了第一杯的。那毒遇酒即化,会有些甜,所以我让店掌柜做了你爱吃的糖蒸茄。不过你放心,毒我放的不多,睡一觉,明天早上你就没事了。」

「为……什……」

「咣当」一声,梁泊雨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夏天架起梁泊雨,半拖半抱地把他弄到了床边。随后夏天松手想把他放倒在床上,可梁泊雨人挺瘦,一把骨头却死沉。随着他倒下的惯性夏天也被带倒了。

趴在梁泊雨的身上,夏天突然不想动了。这怀抱,太让人不舍。

过了一会儿,夏天抬头把脸贴到梁泊雨的唇边,对着他的耳边轻轻叹了口气,「未平,人生总有无奈,可也有很多选择。」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天不亮的时候,梁泊雨迷迷糊糊地醒了。虽然身体还不能动,可他很快就恢复了意识。试着想喊,嗓子里却又干又痛,好像被塞进了玻璃渣子。

梁泊雨闭了眼睛,拼命地想要抬起手臂,可最后他憋了满头的大汗,却只是稍稍挪动了一下手腕。梁泊雨大口喘气,心想书里写的那些武林高手想要冲破穴道大概就是这种感受吧。

又运了会儿气,梁泊雨把全身的劲儿都用在了嗓子上,然后猛然大喊了一声:「啊——」

果然,没有半分钟的功夫,乌力吉破门而入。

安明扳着梁泊雨的嘴,把第三碗绿豆水也给他灌下去了。

「咳咳咳咳……」梁泊雨一顿猛咳之后勉强从床上坐起来捂住了胸口,「快……快……」

「是要我去追夏大人吗?」乌力吉急切地看着他。

「我……我要去茅厕……」

整整两天,家家户户都在放鞭炮过新年,梁泊雨却带着十几个人一路追到了会通河东岸东昌府管辖范围之内。可也正因为是过年,几乎没人在这个时候出入城门,所以梁泊雨他们很快就发现了夏天的行踪。

路上,梁泊雨又在地上找到了大量的马蹄印,一开始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才想起来夏天手里有一块建文帝给他的御用令牌,可以调动任何一地的都司人马。

「大人,看来夏大人是下定了决心要逃呢。」夜里吃饭休息的时候林木突然说。

「你怎么知道。」看梁泊雨不说话,安明问了一句。

林木转头看他,「要不他干嘛要调兵马?就是怕咱们追上他把他带回去嘛。而且两天了,他们跟咱们一样:只停下休息了一次。」

「啊?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咱们来的路上,只在一片树林的空地上有人的脚印和马蹄凌乱的印记……」

林木兴致勃勃地跟安明仔细讲解了起来,梁泊雨心烦的要命,站起来走到远处去跟乌力吉坐在一起了。

乌力吉拿了个皮囊在喝酒,见梁泊雨来了,用袖子擦了把嘴,一伸手把酒囊递了过去。

梁泊雨接过来喝了两口又还给他。于是两个人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安安静静地把酒喝光了。

最后梁泊雨拍了拍乌力吉的肩膀,叹了口气,抬头向后一仰,靠住身后一棵横倒在地上的树干开始闭目养神了。

唉——还是乌力吉好,不该说话的时候从不多嘴。

休息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梁泊雨下令继续上路。

天亮了,他们终于看见了波光粼粼的会通河河面。

这会通河建成于元至元二十八年,在明洪武二十四年的时候曾因黄河决口被毁,但眼下从益都去金陵的话还有东昌到兖州一段河道可走,可以比密林丛生的陆路节省将近半天的时间。

其实梁泊雨一开始不能肯定夏天会走水路,甚至也不能确定他就是要去金陵。可当他发现夏天是找了一队多于自己的人马想要拦阻他的时候,他就猜到夏天的想法了。

人多,速度必然就慢,而且夏天不可能把人带离益都太远。那么如果他走陆路,就早晚都会被追上。可要是他走水路,那他要去的地方就只可能是金陵。而且只要他带的人能截住梁泊雨拖延出半天的时间,能让他先一步上岸到达徐州地界,那么梁泊雨就无论如何也没法再追上他了。徐州有重兵把守,梁泊雨就是再有胆子也不可能带着十几个人就跑去送死。

很快,梁泊雨发现了夏天。可他还是晚了一步,夏天已经在船上了,而且那船已经离开码头有一段距离了。梁泊雨估计得没错,船上只有夏天和唐小三,岸上是一百来个护送了他们一路的益都守军。可这些人没拦梁泊雨。

因为是过年,码头上本来就没几条船。有事急着过河的人都早早地来把船抢光离开了河岸。夏天那条是原来租了船的人见他带着兵马过来没敢跟他抢,直接把船让了。所以现在岸边一条船都没有。

夏天早已到了河水可以没过人影的地方,而且正直数九寒天又是早上,河里冰冷刺骨,习惯冬泳的人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追得上他的船了,何况是泳技平平的梁泊雨和都是骑兵出身的其他人。

「子矜!」梁泊雨冲到码头上扯着嗓子开始拼命大喊。

夏天让船家把船停住,负手站到船尾看着顿足捶胸的梁泊雨不出声。

「子矜!」

「你回来!下船!」

「你是要去金陵吗?!」

「子矜!」

……

梁泊雨喊个不停,夏天却一句话也不说。

「子矜!你快点儿回来!」

「你到底要去干什么?!」

夏天要转身。

「子矜!你非要走的话……」

「为什么把这个留下?!」梁泊雨举起了手里的青霜剑。

夏天慢慢皱紧了眉头,「那个对你更有用。」

「你说什么?!」

距离远,夏天声音不大,梁泊雨没能听清。

「开船。」夏天转身弯腰、掀了船篷的棉帘要往里进。

紧接着「咕咚」一声从身后传来。「大人!」「大人!」……

码头上响成一片。

夏天停住了动作。

「大人!梁大人跳水了!」连唐小三都急得跳脚了。

夏天咬了下牙,「有乌力吉呢,他死不了。」

就这么一句,没回头他便径直进了船篷。

这是个小码头,不高,木架下的水只到梁泊雨腰间的位置,可水温却冰冷得让他感觉心脏似乎都骤停了片刻。

「不许走!」适应了一点儿他又开始喊。

船家被梁泊雨的举动吓住,抓着船橹不敢动。

「开船!」夏天在篷壁上砸了一拳。

船动了,梁泊雨顾不上已经有些刺痛的身体,「稀里哗啦」地向前扑腾起来。可没走了几步,水就齐胸了,梁泊雨不敢动了。

又「咕咚」一声,乌力吉也跳进水里了。

梁泊雨还在喊:「子矜!」

「你给我回来!」

「立刻就回来!」

「你别想逃!」

「你逃不掉的!」

「我早晚能抓住你!」

「子矜!」

「夏子矜!」

「夏文敬!」

「夏天!」

……

梁泊雨的嗓子很快哑了。

从来没见他这么歇斯底里过,所有的人都吓傻了。最后乌力吉终于忍无可忍,走到他的身边,二话不说夹起来就往回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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