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哀(二)——落忆凡
落忆凡  发于:2012年1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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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补充资料刚刚送到。”将手中的几页纸张交给了孙昶后,杜以寒若有所思的看着刚从袋子里取出的病例资料。接过那几页纸,随手将牛奶杯放在了茶几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孙昶开始阅读起纸上的内容。

这一些都是他之前不曾知道的,帅气的眉头渐渐开始纠结,纸上记录的内容让他的心情变得越发的沉重。

“阿昶,你看看这份病例资料吧!”杜以寒的话打断了孙昶的思绪,抬起头,他接过了那些病例。孙昶有些不敢确定自己的眼睛看到的内容。其中第一份病例上记录的是一次急诊报告。一目十行的扫过,孙昶已经差不多看完了记录上的内容。

13岁的唐易尘是在清晨被晨练的路人发现的,当时的他倒在路旁的花丛边。在送诊时,身上有两处严重的骨折,还有多处的软组织挫伤,而最严重的却是下身的后穴处的严重撕裂伤,以及后脑勺的撞击伤。

其间记录了就院后医生治疗时的一些用药和举措,在末了的总结上却清楚地用黑色钢笔写着几个字。

‘同性性侵犯’这几个字就如同深水炸弹一样在孙昶的心湖中炸开了花。施暴者做了预防措施,所以在唐易尘的体内并没有检验出可证明身份的线索。孙昶不知不觉地收紧了手指间的距离,这个男人原来曾经经历过这一切。难道就是因为这个,现在的唐易尘才会如此抵触这方面的事情,甚至有些厌恶他自身?

“阿昶,我在警局的档案里还找到了两份记录。”杜以寒拿着一个文件夹,对着孙昶开口解释道:“这些资料或许不齐全,不过,倒是留下了一些耐人寻味的地方。”伸出手将文件夹递过去,杜以寒才继续说了下去。

“唐易尘急诊的前一晚,管辖那一带的警局的报警记录里有一条出警纪录。那是一个孩子打的报警电话,说是他父亲的工作室遭窃。”停顿了一下,垂头正在看文件夹内文件记录的孙昶轻声念出了一个名字,“林琨。”

抬起头,孙昶看着杜以寒,对方点了点头,“不错,那个时候林琨应该只有6岁。昨天我找到了当时出警的其中一个警员,他告诉我,因为那天是他第一次当班,所以他对那天的记忆倒是挺深的。”孙昶合起了文件夹,眉毛一挑,定睛看着杜以寒。

杜以寒笑了笑,拿起茶几上的热茶轻抿了一口,这才在孙昶的注视下缓缓动起了线条优美的嘴唇,“那个警员说他与同班的师兄一起到了那间工作室,敲开门的时候见到了一个男人领着一个小男孩。男的我想应该就是林志群,小男孩就是林琨。然后,林志群解释说是小孩子调皮乱打电话,所以这次的出警被当作一次误报处理了。”

故意停下,杜以寒看着孙昶一脸的深沉,这才继续说下去,“不过,那个警员告诉我,他觉得那个男人似乎很紧张,并且那间工作室里面看上去太整齐了些,反倒是给人一种故意整理过的感觉。并且,那个小男孩看起来也一幅惊恐未定的样子。不过,因为当时不只是他一个人当班,所以他也只是理所当然的跟着师兄离开了。”

孙昶再一次打开了文件夹,可是目光却没有停留在上面,反而像是在看自己的手。他记起那次自己的失态,唐易尘在恐慌下口中胡乱说出的话语,这也是他后来拜托杜以寒细查唐易尘的起因。“你觉得,那个施暴的男人就是唐易尘的继父?”

抬起头,孙昶看着杜以寒询问着。回应他的是那人脸上浮起的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孙昶再度沉默,因为在他心里也比较相信这个可能性。

“还记得,林志群后来失踪了吗?”冷不丁,杜以寒为自己添了一杯茶后,闻着茶香,丢了一句话给孙昶。孙昶没作声,他只是翻动着手中的文件夹,然后,手指突然停住。他面前出现的是一俱被湖水泡的肿胀发白并且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照片。

照片下记录着准确的时间、地点以及一个编号。

这个日期?孙昶的大脑快速运作,而后他慢慢抬起右手,取下了架在鼻梁上的那幅有些闪眼的银边眼镜。这个日期就是林志群失踪后的第6天,当时自己复仇的计划正在进行,他也曾经在思考该如何把一切事情叫林志群交给唐易尘母子来承担,没想到这个男人却自发的失踪了。

“怎么,你认为这个就是林志群?”孙昶淡淡地的说,不过他绝对不相信林志群这个人会愚蠢到认为自己死了,那些他欠下的高利贷就可以不用还了。

“如果林志群是被他杀的呢?”品了一口茶水,杜以寒漫不经心的嘀咕了一句。孙昶狐疑的看了杜以寒一眼,“他杀?”重复了一遍。

杜以寒点了点头,“照片上的这个人就是他杀,腹部中了2刀,刺破了肝脏失血过多导致了死亡,然后才被人抛尸的。地点倒是离林志群的工作室很近。”

孙昶觉得杜以寒的猜想很大胆,不过他还是提出了自己的质疑,“谁会杀林志群?”杜以寒笑了笑,“一定会有人,只不过现在我还没想到。毕竟现在也无法确认这俱尸体就是林志群。”

孙昶沉默了,他甚至觉得杜以寒是在开玩笑,又看了一眼文件夹内的照片,而后便把它合了起来放在一边。拿过病例,孙昶翻开了第二本,不过他首先就先被医院的署名吸引,抬起头,他朝着杜以寒看了看,“以寒,这是精神病康复医院啊?你确定?”

怎么可能?唐易尘难道就是一个精神病病人?这个信息让孙昶根本无法接受!唐易尘曾经还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赵家的医科大学!孙昶不敢相信的瞪着眼镜,垂着头默默地注视着手中的病例。

第六十三章

杜以寒完全能够理解孙昶此时此刻的心情,就连自己在看到这份病例的时候,他也一样无法相信。无论从那个角度来看,唐易尘完全就不像一个有精神方面疾病的男人。顶多有些固执罢了。

可是,当他亲自去了那家医院以后,他还是不得不确信了这份资料是真实的,绝对不是伪造的!

站起身,杜以寒走到了孙昶身边,拍了拍这人的肩头,“是真的!这就是为什么唐易尘会在国中二年级休学一年的原因。或者,准确的说,唐易尘在那家医院里呆了半年,而后他的母亲就把他接出了医院,带着唐易尘和林琨,母子三人单独生活了半年。”

孙昶垂着头,安静的听着杜以寒的描述。“不过有一点很奇怪。”杜以寒顿了顿,“我去医院调查了一下,这个病例上的记录也都属实。从入院开始,唐易尘一直处于一种精神高度警惕的状态,不愿接受任何人的碰触,除了真正熟睡的情况下,旁人很难接近他。他最多的行为就是赤脚站在窗边,眺望窗外的某一点,这样的情况一直到他出院都不见好转。”

孙昶听到这,快速的翻了翻病例,得到了证实。半年的时间里,药物治疗根本不见成效,唐易尘的状况几乎都没有什么改善。在这期间除了唐易尘的母亲外,这个人根本不让任何人接近。

“不过,奇怪的是他出院后一周,他母亲带他回去复诊,医生却发现唐易尘的情况似乎在突然间的就恢复正常了。只是有一点,唐易尘根本就不记得之前大半年期间发生的事情,包括他在康复医院住过也没有任何的印象。”

杜以寒看着孙昶,在这方面或许孙昶能够看出些端疑,这个男人是个医学奇才。孙昶仔细的看着病例,过了一会他将手中的文件放下,戴上了那幅银边眼镜。

“选择性失意,这是人类的一种特殊的自我保护方式,可以忘记一些个人潜意识中对自身有威胁的部分信息。这是一种比较消极的方式,因为他所面对的恐惧程度已经超出了他自身心理承受的底线。不过,这种情况的发生少之又少。”

仰起头,目光停留在屋顶的某处,孙昶在考虑这个可能性。

“阿昶,通过外界的催眠是不是也可以?”杜以寒回厨房转了一圈,端着添过开水的茶壶回到了沙发边。看了看孙昶的神情,看似无意的问了一句。这倒提醒了处在沉思中的男人,坐起身子,孙昶十指交叠的搁在腿上。

片刻之后,一抹诡异的微笑挂上了紧抿着的薄唇。杜以寒用眼角瞟了那人一眼,原本的笑意更深了。“以寒,你真是不深藏不露的家伙。”微笑着,以调侃的口气轻松的说着。

不错,他甚至都还可以在说出几种。要让唐易尘忘却那一段黑暗的经历,不只是只有一种可能。想到了唐易尘,孙昶的目光黯淡了些。了解这个人越多,他越发开始觉得自己对这人的关注又多了几分。

曾经在自己人生中坚定的复仇意念,经历了这些年,似乎有些东西不一样了。那种不一样的情愫悄然发生着变化,即使是在不知不觉间,或许却是必然的结果。“唐易尘,现在我究竟应该怎么对你?”

独自站起身,迈步走向面前的落地窗。孙昶的身影被照射入客厅的阳光拉的很长。杜以寒没有说话,除了目光跟随着这人移动外,他选择保持沉默。

作为这个男人的好友,自己对他有着感激,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感激地存在,才会让自己当初愿意出手帮助他去完成他的复仇。

曾经的岁月中,无论多疲惫总会时常看着这个男人从噩梦中惊醒,即使那时的他们还那么年幼,可是自己却是真的在为这个男人忧心!慢慢地,自己也以为或许帮助孙昶报了仇,这个男人也许就可以完全地走出那一片阴霾。

喝了一口微烫的茶水,杜以寒的神情有些无奈。在最初的时候,他们考虑了许多,可是却没有计算到唐易尘这个人的偏执。同样固执十足的两个男人,如此交锋,竟让他这个外人看的胆战心惊。他们之间的很多事,自己是无能为力的!

叹了口气,杜以寒起身走到了孙昶的身边,抬手搭上了这个男人的肩头,“阿昶,今天去‘彼岸’吗?”孙昶的目光落在窗外,一天没有见到那个人了,心里竟然对他有了一丝牵挂。点了点头,“嗯!去喝两杯也好!”

自言自语一般的说着,杜以寒稍稍瞄了孙昶一眼,不做声,而后才慢慢转身离开。

孙昶没有开车,他的心情似乎还是很不好,杜以寒挂着常年不变的笑脸,一路载着一脸沉默的男人来到‘彼岸’。回到两楼的休息室,两个大男人都窝进了沙发。休息室里播放着放松心神的轻音乐,两人都听得昏昏欲睡。

一阵焦急的叩门声打破了室内的一派祥和宁静的氛围。孙昶阖着眼,一脸的不乐意,皱着眉头,却一动不动。杜以寒揉了揉额角,这些天他也是东奔西跑的没个消停,挂在嘴角的笑意有些牵强。

打开门,杜以寒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门外的家伙,这人应该是‘彼岸’的一个小牛郎吧。“杜老板,门口有人在闹事!阿尘和陆锋都在呢!而且……”说话的小牛郎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只是瞪大了眼睛盯着杜以寒的身后,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

“你说阿尘怎么了?”杜以寒刚想开口询问,身后却传来了孙昶一贯平板的声音。杜以寒动了动脖子,他的耳膜有点受挫。

当孙昶和杜以寒两人以百米跑的速度出现在会所后门的员工通道时,不禁两两相视了一下。而同时杜以寒这才想起自己似乎并没有把昨晚在‘彼岸’发生的小插曲告诉这个男人知道了。

原本以为把那个带头的开除了就了事了,没想到,却又闹出了今天这一幕。杜以寒有些懊恼,或许自己的处事不该如此温和的!

趴在地上的男子被唐易尘的一句话刺到了要害,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在安静了几秒之后,所有人都把视线停留在这个人的身上,唐易尘默默走到那人的面前,想要蹲下身子。“阿尘,你别过去!”

陆峰看着唐易尘靠近之前还很疯狂的男子,不安的跨前一步,并且一把拉住了那人的胳膊。唐易尘转过头,身子保持着下蹲得姿势,一脸不解的看着身后的大男孩。“滚开!你这个恶心的东西!”一声怒吼从后面传来,唐易尘一个分心,身子就被陆峰一下拽了起来。

“我是喜欢祈少,怎么不行吗?就连你这种人都可以去勾引祈少,我就不能喜欢他吗?”唐易尘背对着那个人,他觉得自己的心很烦也很累。现在的他甚至都不愿意再次开口说话,一上一下的这一折腾,他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一阵眩晕就连视线也模糊几分。

身子晃了晃,这样的动作在其他人眼里就仿佛唐易尘受到了剧烈的打击一样。有些颤抖的手掌摸索着探进了上衣的口袋,一旁的陆峰突然好像有些明白这个男人是怎么了。

“我来!”动了动唇,陆峰一手扶着唐易尘,一手伸进了这人的衣袋,摸出了一小块巧克力。快速的剥去了包装纸,陆峰直接送到了男人的嘴边。在他看来,唐易尘一定是低血糖犯了。

并没有回避陆峰的举动,唐易尘只知道现在他自己很不舒服,于是他便直接张开了口,将那块巧克力含进了嘴里。

“唐易尘,你还真厉害,什么样的男人都能被你驯服呀!”不肖的话语再次传来,陆峰几乎要抓狂了,可是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他实在是不放心松开手。“你就认为你自己有资格同阿尘相提并论吗?”

天籁般的声音慢慢响起,然而那话语中流露出的讽刺却让人听着很不舒服。所有人似乎都忽略了那位压制年轻男子的人,那一身特有的白色装束,明明那么的光鲜迷人,却在此刻让人有了一股不寒而栗的错觉。

祈少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站在那里,虽然同唐易尘只间隔了几个小时没有见面,可是他自己的脚却自动自发的来到了这里。在知道了这个人是唐跃的儿子后,莫名的就是想要再来看看他,即便只是见见这个男人也好。

只是自己没有想到,昨晚当他带着这个男人离开后,‘彼岸’里竟然会发生这么一出,更没有想到自己脚下的家伙竟然会动用如此下流的手段来伤害唐易尘。可以说,他现在很不高兴!要知道能够惹到他不高兴的人,这个人的下场绝对不会好过!

“那我可以告诉你!你连阿尘的万分之一都不及!”微笑着说出一句丝毫不存温度的话语,祈少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唐易尘的身上。这话并不是随口说说,而是他真正的感受。恢复些生气的唐易尘缓缓转过身,那双有些迷蒙的眼睛望着这个突然开口说话的男人。

此刻的祈少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明明还是如同平日里那样挂着甜美的微笑,却让人想要远离他。唐易尘甚至看到了这人严重流露出的毁灭一切的欲望,那种傲视群雄想要一展拳脚的控制欲,犹如嗜血成性的野兽露出了尖锐的爪牙。

“不,祈少!”脱口而出的请求让所有人莫名,除了着人口中的祈少。坚定的回视着那人投来的目光,唐易尘站直了身子。祈少看着他,同时也审视着他,最终只是露出淡淡地一笑。“阿尘,善良会毁了你!”转过头,祈少正好同在自己不远处停下脚步的孙昶对视。

“去处理一下他的左手吧!”懒懒地抖出一句话,祈少便转头看向一旁的杜以寒,抬起脚看似随意的朝着地上的男人踢了一脚,“这个,交给你了!”说完,祈少潇洒的转了个身,走到了唐易尘的面前。

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男人,随后伏下身,轻轻地在这人的嘴角印上一吻。所有人都看着祈少的动作,而后静静地看着这个神秘的白衣男子慢步消失在拐角。

回到休息室,陆峰在孙昶的注视下说清了事情的起因。唐易尘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左手在孙昶的掌中,被烫伤的手背已经浮起了水泡,整个手掌都红肿不堪。孙昶的脸色在听完陆峰的描述后,又迅速冷下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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