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 上——幻姬之殇
幻姬之殇  发于:2013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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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我这不是担心你的脚穿这浅口儿绣花儿鞋又给踢坏了吗,师父又不在,没瞧见也就不罚了,嘿嘿……你也不会去跟他说啊。”

贤知扎着双臂让他给脱着戏服笑着回他。洛辰低头浅笑,手脚麻利的帮他脱好,拉着他坐下,拿了手巾帮他卸妆。贤知仰着脸看着他那双认真的眸子,干净的让人晕眩。洛辰被他看得红了一张俊脸,低着抬头高高勾了唇角,仔细擦着他脸上的油彩。

两人正在眉目传情时,就听门外一声狂傲的笑声传来,贤知被他的笑声笑的胸口涌上一口恶气,放在洛辰手臂上的双手渐渐攥成拳头。洛辰则被那笑声惊得心口突突直跳,慢慢放下手里的手巾,转身向门口看去。

只见门帘一响,进来了那个两天前才摆脱掉的刘如非,正恬着一张令人作呕的肥脸,哈哈大笑着站在他俩身边,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毫不掩饰他那双死鱼眼中强烈的贪欲,“哈哈哈……我说俩小美人儿啊,今儿可要给我刘某个面子了,我在《百乐门》定了位子,想请两位美人儿和刘某一起去快活快活,怎么样儿?应是不应啊?”

话音刚落,还没等贤知他俩做出反应,就有一小队六个拿着枪的副官模样的军人,齐刷刷将贤知和洛辰围住。洛辰一看这阵仗,再看看贤知那张俏脸上冷的能刮下霜来,心中暗道不好,深知今天是躲不了了。淡定的微微一笑,拿起手巾递给贤知让他自己卸妆,转身对一脸嚣张的刘如非道,“好,既然刘参这么抬举咱哥俩儿,那我们恭敬不如从命了,贤知,快点儿卸妆,今儿咱就跟着刘参去开开眼,你不是总说也想瞧瞧那《百乐门》里倒底都有些什么玩意儿吗?”

“呵、那是自然的了,今儿可要托刘参的福了,咱就去见识见识吧,您稍等,我这就快点儿卸妆。”贤知见洛辰如此说,也清楚知道,若今天再不去,他俩很可能就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看这货的架势,连枪都亮出来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为了师父,为了戏班子里一大家子的人,还是先应下再说吧。

精明的贤知又如何能看不出来不上道呢,无计可施之下,只好从镜子里看着刘如非,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冷肃如刀的应下来,心里却像喝进浓硫酸般的翻滚着一股强烈的恨意,这恨意将他烧的浑身冰冷……

第十一章

贤知和洛辰跟着刘如非坐上他的黑色汽车,一路嚣张横冲直闯的到了《百乐门》歌舞厅。一推开那金碧辉煌的扇雕花双扇大门,贤知就被这里的景象吸引了视线,震撼了耳膜。

华丽的舞台上,迷迷蒙蒙五彩的灯光下,一个穿着紧裹着身子红色闪亮高叉旗袍,乌黑发丝烫的卷卷的,服帖的梳在光洁的额前,浓妆艳抹,正抱着立在地上的一个扩音器,水蛇似地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在唱着一支他们从未听过的歌曲。伴奏的乐器和他们唱戏时用的乐器完全不一样,贤知暗想若是唱戏时用这样的乐器来伴奏,那该是什么样的感觉。正看的出神时,贤知突然觉得手上一阵刺痛,回过神一看,吓得急忙收回满眼好奇和向往,可怜巴巴的看向一旁黑着脸的洛辰,贤知发现他正伸出手狠狠掐着自己那只没伤的手背。

被他吓得心跳加快的贤知,怕他生气开骂,赶紧讨好的冲他展颜一笑以示安抚。洛辰见他冲自己笑的一脸献媚,气的转过脸四下看着。

刚才看他死死盯着台上的女人看,心里极其生气,才在气急之下失态掐了他,正在懊悔自己的行为,他竟然对自己恬着脸媚笑,贤知这种放的极低的态度让洛辰心里的气稍稍消了些,冷着一张俊颜微微低垂双眼,敛去眼中失态的情绪不再去看他。

贤知的这一笑,亮花了站在一旁刘如非的眼,今天他才真正见识到古人那句一笑倾城的意思了。眼前的贤知,眉目如画,笑颜如花,正看着俊美不凡的洛辰,眼中浓浓爱意快要烧穿了洛辰的俊美容颜。最终洛辰在他深情的注视下败退,无奈之下白了他一眼,倏然展颜轻笑。他的这一眼和唇角边那一抹淡雅隽秀的笑意,看在贤知眼中竟是风情万种,不禁乱了心神。看在一旁傻了眼的刘如非眼中,那就是觉得洛辰正在给他抛媚眼,不由心情大好,伸手拉住贤知和洛辰的手笑道,“哈哈……来来,跟我来,那儿有定的坐位儿,咱坐着好好儿听听这和那京戏不一样儿的东西吧,包你今儿看了明儿还想来。”

贤知被他那只咸猪手拉的心里直泛嘲,恨不得掐死他才好,面上却笑得明媚如春,暗中直给脸色有些僵的洛辰使个眼色,跟着他往前走去。看见贤知给他使眼色,洛辰会意,知道这是让他忍耐着,冲他微微颔首示意,淡笑着跟着他往里面走去。今天贤知反常的举动和笑脸,让洛辰深深体会到这个孩子爱他至深的心思。为了他,不惜讨好刘如非,连笑脸都给陪上了,就是怕这货再来轻薄自己,不禁心里酸了又酸低头暗暗红了眼圈。

贤知见他低头跟在身后,好像是有些不自在似的,想搂过他和自己挨着坐,可那刘如非岂能放掉这左拥右抱的好机会,咧着一张大嘴狂傲的笑着,一边一个硬是让他俩坐到自己的两边。早已点好的酒水和西点在一张大大的圆桌上堆得满满当当,落座后刘如非看看他俩,似乎在想哪个更好欺负一点。贤知正专注的往舞台上看着歌女唱歌,美好的侧颜和晶亮如星的黑眸,还有那丰润的樱唇,让这色狼不由暗暗吞了口口水,心中暗道,这个绝色的男孩眼神太过犀利,绝不是个软柿子,还是先放一放再说。遂将色迷迷的眼神转向洛辰,见他也在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眼神柔和容貌俊美,气质温润如玉,看样子性子比较好些,就先从他身上下手。刘如非暗自打定主意,索性趁着洛辰聚精会神看节目时,将一只肥手缓缓移向他的大腿处轻轻摩挲着。

正聚精会神听歌的洛辰被他这只手摸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顿时横眉立目收起脸上的淡笑,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手拍掉他放在大腿处的那只咸猪手。贤知正在幻想着以后若是能拥有这么一个灯红酒绿的大舞厅,那洛辰就不用再受这些王八羔子的恶气时,就见洛辰脸色发青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些诧异的也跟着起身拉着他问道,“怎么了辰儿?哪儿不舒服了?”“啊?没、没什么,就是突然头疼了,想回家,咱回去吧。”

洛辰见贤知问,强行忍住胸口那股恶气,脸色稍稍缓和了些许对他说道。贤知一听他头疼,有些担心的转身向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眼神阴冷的刘如非看了一眼,心里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当即冷下脸来冷哼一声道,“刘参啊,您今儿又得自个儿玩儿了,您瞧,我哥哥脸色这么难看,只怕是那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我还是带他回去找个大夫瞧瞧吧,这就给您告辞了,走吧哥哥。”贤知说完拉着洛辰头也不回的往外就走。刘如非见状倒也不拦,满面狂傲的靠在椅子上,看着他俩纤长傲然的背影,唇角扯起一道阴冷的笑意来。贤知拉着洛辰走着,还在暗中高兴这么顺利就能走掉,怕他再反悔,加快脚步往门口走去。洛辰紧张的心都快要跳出胸膛了,跟着他快速往外走着,暗自庆幸今天又能逃开这个下流坯子了。让他俩万万没料到的是,走到门口时就发现有一队身穿戎装的士兵,各个手里端着一把步枪,在门口左右两侧齐刷刷的站着,两人一看这阵仗,心里都咯噔一下,暗道不好,看样子今晚这《百乐门》舞厅的大门恐怕是不好出了。几个士兵一看他俩从里面出来,立刻眼神凶狠的瞪向他们,还把枪口对准他俩的胸口处,一动不动堵在门口。贤知和洛辰就算胆子再大,再有一身好武艺,也毕竟还是个刚刚成人的大孩子,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不由站住脚步不敢再往前走,却也没想着再回去求那仗势欺人猪狗不如的家伙。

站在门口,贤知在身下紧紧攥住洛辰的手,感觉到他的手也抓紧了自己的手,抬眼看他一下,心里慌乱面上却没有丝毫怯意,眼神清冷面色平静的盯着那些狗腿子和他们僵持着。

洛辰在他汗湿的手心里找到安心,一直突突急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挑唇冲他轻笑一下,面无表情眼神犀利的和他比肩站在那里,看着面前那一对狗仗人势的士兵。就在双方都僵持的时候,从门外快步走进来两个男人,贤知洛辰看到后心里一阵激动。

贤知从没觉得走进来的张丰昌像今天这么帅气,一身深灰色戎装穿在他中等身材的身上显得霸气十足。军帽帽檐低低盖住那个少发的头顶,只露出一双焦急的眼睛,显得竟比穿着便服时年轻英俊了不少,腰里扎着一条宽宽的牛皮腰带,右侧别着一把军用手枪,脚下一双黑色及膝的高腰马靴,身后还跟着一小队戎装上阵的军人,身边竟然还跟着个玉树凌风的李玉楼,一张俊美容颜上满是汗珠,走近一见他两个爱徒被十几把枪指着,急得上前一手抓一个,上下打量着急声问道,“你俩没事儿吧?哎呦,可吓死我了,怎么就跟着他来了啊?!要不是小狗子回去给我报信儿,今儿只怕是要坏了大事儿啊。”

“师父,我俩今儿要是不来,那些个王八羔子还不得把咱园子给封喽啊,拿枪逼着来的。”贤知一看有靠山来了,这才暗暗松了口气说道。洛辰见状也慢慢松开一直被他紧握的手,稍稍松口气的对张丰昌浅笑谢道,“张大帅,是师父叫您的吗?真是太麻烦您了。”

“嗨、这叫什么事儿啊,你们先回去,我和你师父跟他说道说道去,码的!当老子是病猫啊!我真后悔把你们戏班子介绍给他,今儿这事儿我来摆平,你俩快先回去吧,回去以后就别再出门儿了,跟家好好等着你师父啊。”

张丰昌说完就让门的人让路,可那些人都是刘如非的,怎么可能听他的命令,说了几边之后都不管用,最后气的他冷下脸拿出枪来,指着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队长的人大骂道,“码的!你当老子不敢毙了你们啊!个小兵嘎子也敢和我硬杠!你有几个脑袋!有事儿我会给刘参说,马上给老子放行!!!”那些守门的士兵一看张丰昌真急了,以他们的身份军衔哪敢和他硬碰,只好收起枪口让出一条道来放行。洛辰不放心李玉楼,不想先行离开。贤知也是一样担心不想先走,想在门口等着他出来一起回家,可李玉楼和张丰昌深知今天的这事是个难啃的骨头,执意让他俩先回去。

两人都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赖在门外不想离开。就在几人相互推脱之时,就见刘如非身边的两个副官从里面快步走来,吓得李玉楼脸色一凌急声骂道,“还不快走!再敢违抗师命,瞧我回去怎么罚你们!快回去!!!”贤知洛辰被骂的急忙转身出了舞厅大门,看着李玉楼和张丰昌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这才相互而视后撩起长衫掖在裤腰里撒腿就往回跑。一路上洛辰的心跳的极快,还有种慌乱不安的感觉,让他无法静下心来。贤知也感觉到极度不安,似乎有种大难临头的恐慌让他心神不宁。

紧张到拉着洛辰的掌心里满是汗水,一路上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是加快了脚步的一溜烟跑回了园子里。一进门,贤知就让开门的孩子把门拴好,拉着洛辰跑回房里,冲进去就一屁股墩坐在椅子上,抓起茶壶倒了碗茶递给他。等着他一口气喝光,贤知这才自己倒了一碗喝,喝完后看看坐在一旁喘着粗气的洛辰,将心慌意乱的情绪压了压问道,“辰儿,你说这师父不能有什么事儿吧?好歹张大帅在,一准儿能压住那王八羔子,是吧?”

“我不知道,我、哎……但愿没什么事儿,咱就在家等着吧,这可真让人着急啊……”贤知见他也有些慌乱不安,起身走到他身边,从椅子上将他拉起来,抬手给他抹掉额上的汗珠,慢慢帮他把长衫脱掉。洛辰乖乖站着让他给脱着长衫,心里却七上八下的静不下来。

他总觉得今晚这事极不好办,刚才看张丰昌的脸色就知道了,不知李玉楼留下是福是祸。贤知见他站着任自己给他脱衣服擦汗,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了,知道他是担心李玉楼的安危,无奈之下微微叹了口气柔声劝道,“别想那么多了,一定没事儿,你先进去躺着歇会儿吧,不然我叫狗子去打探一下消息,你看成吗?”

“嗯,那快去叫吧,我这心里真急啊。”洛辰闻言急忙点头应道。贤知伸手摸摸他的脸,开门出去叫狗子了。路过云笙的房前,看见他屋里还亮着灯,站在门外犹豫片刻,贤知没有进去,直接去了东边的小厢房里,叫醒已经睡下的小狗子去《百乐门》打探消息。贤知亲自送他出门后才又折回云笙的房门口,敲开门进去想告诉他一声。云笙正在灯下看戏文,一见他进来,放下手里的书急问道,“你俩回来了,辰儿呢?师父没和你们一块儿回来?”“师父还没回来,您先别急,我已经叫狗子去打听了,不会有什么事儿的,您就放心吧啊。”

贤知见他急的脸色都有些变了,心又慌乱起来,嘴里劝着他,可也担心的紧,好生劝了他几句后就心神不宁的回了房。一回房就看洛辰坐在椅子上发呆,慢慢走上前转到他身后给他捏着肩劝道,“辰儿,你也别太急了,狗子已经去了,一会儿准回来。”

洛辰闻言点点头没出声,贤知看他心情不好,也不敢打扰,只是轻轻的给他按着肩,独自寻思着今天这事,要是那刘如非不给张丰昌面子的话,那可有他们受的了。调停不好的话,轻则把他们这画伶戏园给封了,重则……他简直不敢想象了。

身为下九流的戏子,在这强大的军阀面前,生命就像蝼蚁般微不足道,若那刘如非想要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命,那就跟撵死一只蚂蚁一样不费吹灰之力,自己根本无力与之抗衡。

想到这里,贤知顿感浑身无力,手上拿捏的力道也就松泄了。洛辰也正在想着李玉楼此行到底是福是祸,觉得肩上的力道渐小,不由转过头看了看身后站着的贤知,只见他一张俏脸上满是愁容,双眼却深如幽潭,思绪不知飘去了哪里。轻叹一声,洛辰抬手拍拍他搭在肩上的手唤道,“哎、贤知?贤知,你怎么了?别瞎想了,师父会没事儿的。”“哦?嗯,我知道……”贤知在他的轻拍下回了神,一低头正对上他满眼的担心,连忙扯出一个牵强的笑脸来说道。两人话还没说完,门外就冲进来了满头大汗的小狗子,身后还跟着脸色发白的云笙,贤知被他俩惊得手一抖,冲上前急问,“打听到了?!师父呢?师父回来了吗?人呢?!快说啊!!!”“贤知师兄,不、不好了,师、师父被那王八羔子给带回军部了啊!张大帅和他在《百乐门》里吵起来了,两边儿的人都动了枪,最后那王八羔子把师父用枪压着给弄走了……张大帅也和他翻脸了,气的几乎都快疯了,拿出枪也没挡住他,现在他也没法儿了,这该如何是好啊……”“什、什么?师父被抓到了军部?我、我去找他,我去找那龟孙子去,不就是陪他喝酒上床吗,我去、我这就去……快,希、贤知,快给我换衣裳,我这就去找他……”

洛辰听完狗子的话,顿时如五雷轰顶般的头脑发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把李玉楼弄出来。谁都知道那军部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这些年听到的和看到的那些事,让他一时心乱如麻失了方寸,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房里直转圈,眼神涣散慌乱的说着。贤知见他慌的失了分寸,焦急无助的模样令他心疼不已,上前一把抱住他,柔声哄道,“辰儿?辰儿……你先别急,要去也是我去,你就乖乖儿跟家等着我,我一定去把师父给弄回来,来,先坐下啊。”洛辰浑浑噩噩被他拉着坐回椅子上,人是坐下了,可心里却慌的不知要干什么,摸到桌上的茶壶抓起来就砸在地上,清脆的碎响声将他失了的魂拉回,低着头对站在一边的贤知缓缓说道,“你去?那不行……他要的是我,你去了也没用,快拿衣裳来,我这就去,快啊!!!”说完后洛辰又站起来,死死的看着脸色发青的贤知,眼里的苦涩像把利刃似地穿透他的心脏,忍住心如刀割的疼,贤知慢慢走上前,伸手抱住了他,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嵌进了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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