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之咒？”附离蹙眉：“就是古书中记载的，能杀人于无形的武器？”他曾在雅尔丹皇宫的上古书籍中看过关于恶魔之咒的记载，可那只是传说，而且写书之人也没真正见过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是不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一个问题。

“昙因，你懂得恶魔之咒吗？”

昙因重重地点头，抿着嘴笑，像一只向主人讨赏的小狗，“昙……因……会！”

“那真是太好了，昙因，你真是太阳之神派来助我雅尔丹的神人！”附离难以按捺心中的激动，“这次你一定要帮我！安平王，你的死期快到了！”

秦烈的伤势一天天好起来了，他本来就是自小习武之人，再加上袁婷芳的精湛医术，身体复原得很快。不过殷于飞仍然很担心他的身体，不准他参与操练，一人揽下了中军和左军的练兵任务，忙得不可开交。秦烈趁着养伤的空闲，每日与夏侯云一起去照看赤焰。

那日凌云虽然赶走了赤焰，但几日后，它却自己又回到了乌掖城，麝香马生于大漠，对于地形非常熟悉，只凭自己的直觉便找到了回家的路。然而，通灵性的赤焰却在回来后，迟迟未发现主人的身影，也许是天性，也许是后天的感情，找不到楚凌云的赤焰，每日不吃不喝，任谁劝它也没用，病怏怏地躺在马厩里，每当有人靠近，它就会兴奋地站立起来，但当见到来人并不是楚凌云时，便又会失望地躺下去。

麝香马对主人的如此忠心，让人唏嘘不已。夏侯云每天都会去马厩陪着它，但即使如此，赤焰也不肯吃任何东西，最多在熟悉了夏侯云的气息后，开始愿意喝一点水，仅此而已。原本强壮彪悍的马中之王，已经瘦的皮包骨头，如果长久下去，恐怕它也活不过几天了。

夏侯云悲从中来，轻声问秦烈：“你说凌云在哪里呢？白沙大哥派了好多人去找，可到现在仍然杳无音信。”

秦烈没有回答，他倚靠在马厩的栅栏边，手持长萧，吹着楚凌云最爱的那首曲子。那平日悠扬婉转的箫声，此刻听来却顿觉悲凉。

“秦烈，秦烈！”远远地，见殷于飞焦急地跑来。

秦烈放下了萧，有些无奈，自从他受伤以来，殷于飞简直把他当成了瓷人，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担惊受怕。想他也是出身草莽之人，哪里有那么娇贵啊！

“于飞，我都说了，我的伤已经无碍了！你还急什么？”

殷于飞跑到他面前，看着他和夏侯云说：“不是这个事儿，是凌云……凌云有消息了！”

“啊！”夏侯云和秦烈同时惊呼，“真的吗？他在哪儿？”

“还不确定！白沙的手下打听到，有个商队在鬼车城附近的山崖下救过一个重伤的年轻人……”

“那一定是凌云了！那地方偏僻诡异，寻常人根本不会去的！”秦烈激动地大叫。

“你先冷静点！”殷于飞安抚他，“小心你的伤口又裂了。”

“这点伤根本不碍事！”秦烈不满地嘀咕，已经完全忘却他从鬼车城楼上跳下时奄奄一息的样子了。

“殷将军，那么那个商队找到了吗？”夏侯云着急地问。

“还没找到，不过已经有消息了。”殷于飞蹙眉道：“那个商队去了……金乌城……”

“金乌城？”秦烈失声叫道：“那不是雅尔丹的都城吗？”

“是……”还没等殷于飞说完，秦烈从背后抽出双刀就往外冲去，于飞赶紧拉住他：“你干吗？”

“去救凌云啊！”秦烈瞪着他：“他现在身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就在雅尔丹人的眼皮底下！难道我能袖手旁观吗？你们谁都不许拦我！”

“我也要去！”夏侯云跟着叫道。

“唉，你们谁都不能去！”殷于飞大声道：“五皇叔都亲自出马了，你们两个小鬼还是别添乱了，乖乖待在乌掖等消息吧。”没等两人反对，他又补充道：“这是元帅的命令！”

秦烈和夏侯云顿时没了声，脸上难掩沮丧。

“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找到他的。”殷于飞安慰两人。

此时，殷斯尧正准备出发去乌金，这次是为了去找人，而非打仗，因此，为了掩人耳目，他一名士兵都没有带，只带了罗虎和苏蒙，同行的还有白沙和狼族的几名兄弟，乔装成一支商旅，打算悄悄潜入乌金城找人。

原本听说殷斯尧要亲自前往时，罗虎一百个不愿意，振振有词地问道：“王爷，你当年打败过雅尔丹多少次，杀过多少雅尔丹士兵？”

殷斯尧微微摇头道：“我记不清了。”

“你知不知道雅尔丹人做梦都想啃你的骨，啖你的肉！你竟然还要送上门去！他们若是知道北殇王在乌金城，怕是千方百计也要取你性命的！”

“那就不要让他们知道。”殷斯尧风轻云淡地笑道，当年的大风大浪都经过了，他并不觉得这次有多少危险。

“五皇叔，罗将军说的对！”崇恩说道：“还是由我带人去乌金城比较好，至少他们不熟悉我，也不容易曝露身份。”

“崇恩，你是凤翎军的主帅，不应该离开你的军队。”殷斯尧正色道：“军队，才是一个元帅的责任。”

“我……”崇恩欲辩无言。

“罗叔叔，不必过于担忧了。”说话的正是苏蒙，“我想雅尔丹人怎么都不会想到，堂堂北殇王会只身进入他们的都城找人！只要小心行事，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这就去准备！”白沙急忙说道，自从楚凌云出事后，他也是每日心急火燎的，亲自带人沿着燕兰山的每座山头搜寻，到处找线索，他不管北殇王去还是不去，他只想找到楚凌云。

乌金城，被雅尔丹人称为太阳之城。他们世世代代崇尚太阳之神，传说中太阳化身为乌金神鸟，守护着雅尔丹的臣民，因此雅尔丹的图腾就是金色的乌金神鸟。

那黑色砖石砌成的高大城楼上，是一只巨大的鎏金神鸟，无数片金箔贴成的羽毛在太阳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由几百颗红宝石镶成的眼珠正炯炯有神地注视地它脚下的皇城。

殷斯尧从马车中向外望去，凝视着金光闪闪的“乌金城”三个大字，微微蹙眉。

白沙编了一通瞎话，让守城的士兵相信他们只是一支贩卖香料的商队，他和狼族的兄弟本来就是大漠人，从外貌上一看便清楚。守城士兵并未怀疑他的话，简单盘问了几句就放他们进城了，也并未发现坐在马车中的殷斯尧三人。

等进了乌金城，白沙并没有找客栈借宿，而是早就叫人买下了城郊的一处小院，作为落脚之地。客栈旅店龙蛇混杂，三教九流都有，难免会被人怀疑。这处小院偏僻幽静，很少有人经过，要掩人耳目，这里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殷斯尧很满意他的安排，原本以为这个狼族的首领是个豪放不羁的粗人，却没想到他也有如此细腻的心思，着实叫人佩服。

几人刚落脚，白沙就已和手下商量如何分散去城中找人。罗虎问殷斯尧：“王爷，我们和他们一起去找，还是分头行事？”

殷斯尧回道：“你们人地生疏，还是和白城主他们在一起比较好，不然很容易曝露身份。”中元人的长相和雅尔丹人很是不同，以罗虎暴躁的个性，恐怕被人问几句话就会露馅了。

“王爷，那你呢？你不和我们一起吗？”罗虎奇怪地问。

“我想找个人帮忙。”殷斯尧淡淡一笑，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罗虎正想跟上去，被苏蒙一把拉住了。

“你拉我干吗？王爷不也和我们一样人地生疏？他一个人出去会有危险的！”罗虎急的大叫。

苏蒙拍拍他的肩膀：“罗叔叔，你放心，王爷一定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知道？莫非在这乌金城，真的有人能帮我们？”罗虎一头雾水。

苏蒙笑道：“当然，不过只有王爷才能请的动她啊！”

“他？他是谁？”罗虎好奇地问道。

苏蒙神秘地衣一笑：“一位故人。”

雅尔丹皇宫外有一片树林，落英缤纷，轻烟袅袅，如同人间仙境一般。在沙漠里，这样绿荫丛生的树林是极为罕见的，因此这里被皇宫的侍卫重重把守的，只有皇亲贵胄才能在此骑马赏景，而普通百姓是不能进入的。

小释然沿着如梦如幻的湖岸，一小步一小步地走着，每走一步，就弯腰采下脚边的野花。红的、黄的、紫的……他手里已经收集了各种颜色的呢！虽然娘娘说过，不许他摘这些花儿，因为每朵花都是有生命的，一离开它生长的土壤，花儿就会死掉的。可是，这些花儿那么漂亮，他实在忍不住，他要收集各种颜色的花儿，放在自己的寝宫里，一定很美！

突然一个不小心，脚下一滑，眼看就要落入湖水之中，一个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将他抱在怀中，稳稳地将他带离湖边。

那人的速度真是太快了，就像飞一样，让小释然有些眼晕。

他定睛看去，眼前的人是一个高大的男子，长的很英俊，也很陌生，他从未在皇宫中见过他，他的衣着就像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也不是皇家侍卫，那么他是谁？

忍不住问道：“你是谁？怎么可以随便进入这里？”

那男人轻轻一笑，英挺的脸部线条也瞬时柔和了起来。他虽然穿着普通，但举手投足间非常贵气，好像一个天生的王者。

“那你又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呢？”男人含笑问他。

小释然没有意识到男人是在逗弄自己，气呼呼地道：“我是雅尔丹的二王子！当然可以来这里玩儿！”这个男人真没眼力，居然连我都不认识！

“二王子……”男人突然有些闪神，凝视了他良久，眼神深邃如潭，像要把人吸进去一样。

小释然被他看的不自在，小脸涨得通红，急道：“快说你是谁！不然我可要叫侍卫了！”

“我是……”男人有些哽咽，刚开了头，只见小释然身后走来一个窈窕的身影，男人不自觉地站起身，望着来人。

“释然，你在和谁说话呢？”来人是一个极美的年轻妇人，衣着华丽，声音温雅。

“娘娘！”小释然扑入她的怀中，委屈地道：“那边有个陌生人！”

“陌生人？”妇人抬眼望去，竟震惊地倒退了几步。那个人，那张熟悉的容颜，明明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的啊！十二年？还是更久了？已经恍若隔世，那个遥不可及，今生都不可能再见的人，居然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上苍呀，你要再如何戏弄于我？在我拥有他的时候，你残酷地将他从我手中夺走，如今我已经淡忘了，接受了，你却又将他带到了我的面前，情何以堪？

“夕颜……”殷斯尧柔声唤道。

殷夕颜不敢相信地伸手捂住嘴，泪水无声地落下，真的是他！是他的声音，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为什么……为什么……”殷夕颜泣不成声，心中有千言万语，此刻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殷斯尧走到她面前，端详着她良久，才终于开口：“对不起……”淡然的，却是发自内心的一句话，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殷夕颜的泪水终于决堤了，投入他的怀中，失声痛哭。

殷斯尧拥着她，没有再说话，他知道，自己的这句“对不起”，迟了太久太久，他也知道，他欠她的，今生今世再难还清了。

第三十八章：太阳之城（三）

殷夕颜抱着儿子坐在湖边，殷斯尧就坐在她们母子的身边。小释然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殷斯尧，他不明白，为什么娘娘看到他后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变的那么奇怪。

“释然，你该叫他舅父。”殷夕颜摸摸小释然的头，指着殷斯尧对他说。

“舅父？”小释然撅起嘴巴，他知道父亲，知道哥哥，还知道好几个叔父，可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个什么舅父。

“我是你娘亲的哥哥，你难道不该这么叫我吗？”殷斯尧很温柔地看着他。

小释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上烧的慌，这个男人长的怎么那么好看，虽然脸上有一些些淡淡的皱纹，但真的很好看啊，被他一直盯着看好难为情啊！

“对不起，释然很怕生。”殷夕颜抱歉地对殷斯尧说。

殷斯尧轻笑起来，“这倒挺像你的。我记得你小时候也很怕生，连和我们几个哥哥说话都会脸红。”

“那么久的事了，亏你还记得。”说起过往的事情，殷夕颜脸上满是幸福，“那时候是多么无忧无虑啊！有你们五位皇兄带着我这个小丫头到处玩，几乎把昊天城的角角落落都给玩遍了。对了，几位皇兄还好吗？”

殷斯尧露出淡淡的忧色，将几年来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给她听，包括殷家发生的每一件事，还有那几个优秀的侄儿。

殷夕颜随着他的讲述忽喜忽悲，唏嘘不已。

“原来这些年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可惜我都没有能在你们身边……”

“虽然你人在千里之外，但对我们来说，你从来不曾离开过。”

“五皇兄……”殷夕颜感动地哽咽，十几年后的再次相逢，没有了年少时那种心跳狂热的爱恋之情，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浓重却平静的亲情，就像一对普通的兄妹在闲话家常。

看着她宁静如水的眼眸，殷斯尧知道她已经真正地放下了，本以为自己的突然出现会再次给她造成困扰，却没想到促成了她的解脱。时间果然是最好的良药，能让最深的伤口慢慢痊愈结痂，完成新生。

“想来五皇兄此番前来，不会是没有缘故的吧。”殷夕颜笑着问道。

“的确是有件事情想求你帮忙。”

“你我之间，还用那么客套吗？”

殷斯尧淡淡一笑，“我想请你帮我找个人。”

“找人？”殷夕颜有些惊讶，“在雅尔丹找人？你想找谁？”

“一个……很重要的人。”一想到楚凌云，殷斯尧心里突然发紧，抽搐般的疼痛。

“是谁？那么重要？而且在雅尔丹？”殷夕颜很是好奇，能让她这个心如磐石，只为军队而活的皇兄说出那么煽情的话，那个人一定很特别。

殷斯尧从怀中拿出一副画，画上的男子栩栩如生，殷夕颜一见那画像，突然惊讶地捂住了嘴，“是……是凌云！”

“你认识他？”这回吃惊的是殷斯尧，他们两怎么可能认识？

“的确是不可思议不是吗？”殷夕颜笑了起来，将她在瀑布下救了楚凌云和秦烈的事，说了出来。

“也许冥冥中注定，你们俩有缘分吧。”殷斯尧感慨不已。

殷夕颜笑而不语，也许上天知道我们俩都如此爱着你，所以才会安排让我救他，毕竟他才是要陪你走完这一生的人啊！

“凌云他……可能受了伤，被人带到了金乌。”

“放心吧，我马上就派人去找他，你只管等我的好消息。”殷夕颜保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