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煮茶醉花阴 下——追逐阳光
追逐阳光  发于:2012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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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婆是不是想把私房钱分了啊。”蒲山开玩笑地道。

“有那个意思,也没什么好分的,”范保珍想了想,对蒲志华道,“华啊,我说什么,在我死之后你就按我说的意思办。”

“哦。”

“身边的钱是不多,小姨帮我保管的,都是外孙和你们这些个晚辈平时过年过节孝敬的,”范保珍想了想,问芦仙萍,“他小姨,大概有多少啊?”

“拢共有二十七万多点。”想是芦仙萍知道老人家的意思,早已帮她盘点好了。

“啊,这么多呀,一看就知道我这活的岁数长啊,白广爷儿俩过年过节老喜欢给点,你们也给了不少,哎,我一个瞎子又花不了什么钱,都积在那了。那钱就不分了,我死了之后,都给阿贵吧,他虽然是个哑巴,对那傻子哥哥却是知道照顾的,都给了他们你们没什么意见吧。”

“你的钱自个儿作主,我们哪有什么意见。”蒲来福道。

“我那捻珠是寺里开了光的,陪我也有几十年了,找人用根牢点的绳子重新串起来,在我死之后那珠子就归阿华吧。”

“好。”蒲志华应道。

范保珍说完便摸索着把左手上的玉镯子轻松摘了下来,拿在手上说:“阿翰啊,你过来。”蘧临翰听了赶紧过去走到范保珍座前。

“这玉镯子是太公的奶奶葛金玉老祖婆的遗物,是海佑公的岳父葛利民亲自从海外买来的,葛祖婆死之前给了我婆婆范淑贞,婆婆死之后又留给了我,我现在把它交给你。葛祖婆生前身材高大,这镯子也特大,戴你手上相信也能套进去,你先保管着,到时再转交给致翰他儿媳妇或是孙媳妇。”

范保珍这话一出,全家上下都很愕然,因为都知道这玉镯子是传给蒲家儿媳妇的,不说蘧临翰一个男人带着玉镯子不伦不类,就是老人家的意思大家也很不解,交给致翰他儿媳妇或是孙媳妇,那意思很明显就是叫蘧临翰在死之前跟她一样传给蒲家儿媳妇就行了。都没想到,芟玉娥没戴上芦云萍也没戴上的玉镯子,竟然会落在一个男人的手上。

见蘧临翰一脸愕然不知所措,蒲山说道:“太婆给你的你就接到吧,没什么好想的。”蘧临翰这才恭恭敬敬接了过来,也不管众人在场,费了半天劲想套上去没成功,看得蒲志兰蒲志菊心里是别扭死了。芦仙萍看不过眼,转身去了院子,拿了条湿毛巾和块肥皂过来,帮着蘧临翰把手涂滑溜了,这才把那玉镯子给套进去了。戴上之后,蘧临翰还特意举起手晃了晃,自我感觉良好,蒲志兰看在眼里想扁他的冲动都有。

交待完遗言,范保珍倒是健健康康得很,没料到第二天苏家坪倒是派了人过来报丧,蒲志华的二姑奶奶蒲春英寿终正寝了,享年八十八岁。

“我死之后,你们不要哭,吵也吵死了,来吊丧的人听了都心烦。”去苏家坪吊丧的芦仙萍回来后,嗓子有点沙哑,范保珍便对大家道。

“都在哭呢,再怎么的我也要念念二姑奶奶在世时的好啊,咱们乡俗都不是这样么。”芦仙萍回道。

“太婆说什么呢,人家没女儿媳妇的,就是花钱雇人也要找人来哭丧啊,我们姐妹几个都是嗓门亮的,你老人家归西了哪有不哭的道理,不哭还不被人说死啊。”蒲志菊说完便遭她大伯蒲爱东一记冷眼。

病过一场,又隆重地交待了后事,家里人都以为范保珍寿限到了,该置办的寿衣寿帽,丧葬用的物品都暗暗地准备好了,但没想到范保珍却好似又被阎王爷给忘了似的,活得甚是新鲜,每餐鱼啊肉的比以前的胃口都好。

到了隆冬季节,所有的茶园都已封了园,茶是没得炒了,蘧临翰便带着蒲志华全国到处的逛,逛到春节将近才从外地回来。蒲志华说冬天里没什么事做,这又快过年了,要蘧临翰陪他每天回蒲家岙,跟几个老人聊聊天,喝喝茶,一日三餐都在蒲家岙吃,晚上才回清溪住。

这天,因为莫攀贵和蒲春丽想赶在正月初二结婚,莫攀贵按当地风俗,拉了一大车的聘礼来,蒲家上下都去蒲春丽家帮忙的帮忙,看热闹的看热闹,就是瘸子蒲爱东都被请去写喜联了,家里只有范保珍和蘧临翰在。

范保珍倦在暖笼上,在院子里晒太阳,蘧临翰也在院子里,一边陪范保珍聊天,一边一件件拍那晒在竹篙上棉衣的灰尘。

“阿翰呐,我那寿料怎么样了,没被老鼠咬洞吧。”范保珍突然问道。

“哪能啊,爷爷他们保管得可好呢。”蘧临翰回头笑道。

“要不,请人搬出来晒晒太阳,这么好的日头呢。”

“不用,晒多了太阳还不好呢,再说那么重的东西搬来搬去也不容易。”

“哦,这倒也是。”范保珍又絮絮叨叨地谈起蒲春丽的事。

说了半天,范保珍突然又很长一段时间不言不语了,蘧临翰正想问范保珍想不想喝茶时,范保珍突然叹了口气,对蘧临翰的方向叫道:“阿翰啊。”

“太婆,我在呢。”

“好好过日子,别在乎别人嘴里的长啊短的。”范保珍话说得莫明其妙。

“哦。”蘧临翰满腹疑问地应了一句。

“阿华以前虽然胡来过,但本质不错,是个好孩子,以前都是因为家里人太惯着他,后来出外几年,脾气好多了,你这样对他也不亏的。”

“呵呵。”蘧临翰被说得怪难为情的,好在院子里没别人。

“人有孝道是种福气,好心总有好报,阿华顾家你要多理解,他顾家,说明对你也很在乎,决不会在外面胡来的,这点你要相信他,别猜疑他,虽然你付出了很多,他也付出了不少,你们两个要相互体谅。”

“知道了,太婆。”蘧临翰被说得更加不好意思了。

说完那话,范保珍又不言语了,蘧临翰以为她想眯会儿,没再拍拍打打,折回屋帮范保珍倒了杯茶来,见范保珍睡着了,便把茶放在墙脚边的凳子上,出院门望了望,看看家里人回来没有。

没看到一个熟影儿,蘧临翰又折回院子,想回屋拿手机,回头看了看范保珍,觉得有点不对劲,便太婆太婆叫了起来,想喊醒范保珍。喊了半天,范保珍没反应,蘧临翰心下大骇,一急便推了范保珍一下,被蘧临翰一推,范保珍头一歪,手里的捻珠滑落在地。

第一百章

时间很让人怀念,可一分一秒从身边溜过时却谁也不会在意,日子不知觉间累积成一年两年,让人一回头时,只有惆怅回味的份。

“哎哟,三姐终于是生了,看样子还是从政得好,到市委组织部当官不到两年这就开花结果了,我还真以为她想过丁克家族生活呢。”蘧临翰放下电话对芦仙萍她们笑道。

“生了什么呀,说个话怎么老点不到点上。”蒲志华瞪眼道。

“哦,儿子,生了个胖小子,八斤六两,”蘧临翰拍着脑袋笑道,“我妈亲自给剪的脐带。”

一听这话,全家人都高兴万分,芦仙萍更是双手合十念着阿弥陀佛。

“谁在医院照顾她呀?”蒲山问。

“小蓬姐夫请了假的,说是她婆婆这段时间生病了。”

“这不是个事呀。绥之过了今年暑假就读高三了,明年要高考,非常时期蓉丫头也没空去照料她啊,这天马上就要热起来了,照顾起来可不容易,看样子还得我去了。”芦仙萍道。

蒲志华想了想道:“外甥满月跟大伯六十岁生日接近,要不跟亲家方商量一下,把三姐接到咱们这养月子,到时办满月酒和大伯的寿宴一起来,又热闹又省事。大伯你看行不行?”

“这是好办法,阿翰呐,你跟小蓬打个电话,把这事跟他说下,他要上班的人,哪有心思照料小孩啊。”蒲爱东对蘧临翰道。

“嗤,你当家倒是大方得很,连外甥的满月酒你都办起来了,前年继旺十岁生日也是你帮着办的,去年小蓬三十岁生日也是你主张要给他办的,合着他们都沾蒲家的光呢。去年为了庆祝衎之小学毕业还带他去北京看什么奥运会,这钱花得跟个流水似的,家里的账不会空了吧,什么时候我也要查查账了。”蒲来福笑道。

“爷爷放心,没花什么钱,账上钱多着呢。”蘧临翰为蒲志华帮腔道。

“不可能吧,这小子平时花销厉害着呢,一件衣服的价抵得我一年的衣服,还每季换个几套,都快当爷爷的人了,臭美个啥呀。明天你们把账本带过来让我看看,可别真的坐吃山空了。”蒲爱东也不相信了。

“你说得也太夸张了吧,我有那么老么。”蒲志华不好意思地道。

“这要搁以前,绥之这年纪不早就结婚生孩子了么,叫你不要叫舅公爷爷啊。”蒲爱东想想也觉得有点好笑。

“嗤,这也算啊。”蒲志华无语了,自己才三十三不到,正青春年少着呢。

“这是有好几年没对过账了,大前年你太婆过世,我们看着你办得太过奢侈,便对了下账,看到账上的收入远大于支出,就放宽了心,后来家里就一直没对过账,这几年我看你平时是花销蛮大,再大的进账也很玄,让我们看看账也放心。”一向不在意账目的蒲山也有点怀疑了。

“好吧,明天我们把账本带过来核。”蒲志华无奈地道。

“阿华虽然花钱利害,我想他不是那种不计后果的人,放心啦,肯定没问题。”芦仙萍道。

“可他花钱真的跟流水似的呀。”来探听妹妹情况的蒲志菊说道。

“他自己的花销大部分是我的。”蘧临翰见家人都在质疑蒲志华,忍不住道出了实情。

“你的?”蒲来福反问道。

“我的账全归他管呢,平时的零用花销都是向他写财政拨款书。”蘧临翰不好意思地笑道。

“唉哟,我说呢,我说这臭小子大手大脚花得那个潇洒呢,原来是这样子,”蒲爱东说着说着抡起拐杖揍了蘧临翰一屁股,“你个不想事的傻子,哪能把钱给他管啊,为什么我要让你管账目,怕的就是他不金贵钱,你倒好,往狼嘴里塞肥肉,两个超市辛辛苦苦经营多不容易,你想破产么。”

“辛苦什么呀,他不整天孵在清溪么。”蒲志华不以为然地道。

“你倒得理了。”蒲爱东抡起拐杖又要揍蒲志华,蒲志华比蘧临翰机灵多了,老早有防备,轻松躲开了,正小小得意呢,没想到后背遭到小姨芦仙萍的偷袭,芦仙萍狠狠掐了他腰上一块肉,疼得他直抽冷气。

暑假到了,蘧临翰去市里把衎之致翰瑶临接了过来,因为蒲绥之要补课,蒲志蓉便留在了庆源。蒲志兰早已满了月,带着儿子回了庆源,她婆婆病也好了,能帮着照顾,她娘儿俩一回去,芦仙萍轻松多了。

一天,蒲志华正看着蒋阿贵表叔在操作机器摇茶,他外甥范继旺进门就嚷了起来,高兴万分地对蒲志华道:“舅舅,竟然有种茶连表哥都闻不出来是哪出的呢。”

“终于难倒了你表哥,很开心是吧。”一旁的蘧临翰摸摸范继旺的头笑道。

“什么茶叶,你表哥竟然会闻不出来?”蒲志华不相信地问。

“喏,就是这个。”范继旺递给蒲志华一根茶芽。

“这是哪里采来的?”蒲志华闻了闻,用手捻了捻,眉头一蹙,又捻了捻,忍不住问起范继旺来。

“先不告诉你,你让表哥试了我再告诉你。”范继旺得意地道。

蒲志华和蘧临翰钻出炒茶房,把垂头丧气的蒲衎之给叫了过来,蒲志华把那茶芽递给他,问道:“真的闻不出来么?”

蒲衎之不接那茶芽,不高兴地摇了摇头,嗡声道:“闻不出来。”看样子是受了蛮大的打击。

“你这是天上飞机掉下来的吧,我们跑虎山哪有这种茶,别说你表哥,舅舅都分辨不了呢,快说,到底是哪来的?”蒲志华对范继旺道。

一听舅舅这么说,蒲衎之立马也精神了,对范继旺道:“我就说这不是本地的吧,还想蒙我,舅舅都说不是呢,这大夏天的,哪有这么好的茶。”

“谁说不是了,我是在金鸡顶懒龙洼那茶园摘来的。”范继旺不服气地道。

“懒龙洼茶园?你去哪干嘛?”蒲志华问道。

“我妈妈昨天晚上做梦,说梦到了老祖外婆,让我跟爸爸今天一大早去给老祖外婆烧香,我看到老祖外婆坟旁边有十几棵茶树的茶叶很古怪,上面罩着一层烟雾,爸爸也说夏天难得见到有这么嫩的茶芽呢,我就摘了几片来,想考考表哥的,没想到把舅舅也考倒了。”

“在哪采的茶,你带我去看看。”蘧临翰一听,对范继旺说道。范继旺嘴里说的老祖外婆是指范保珍,她死后就葬在懒龙洼。

蒲志华蘧临翰蒲衎之三人在范继旺的带领下来到了懒龙洼,在范保珍坟茔和那刀削似的山崖中间,有十几株十多年茶龄的茶树,虽然外面日头毒辣,这十几株茶树却因为有山崖挡住阳光,在茶树顶端淡淡地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那初发的茶芽经过雾气的浸染显得格外的醒目。蒲志华顺手摘了几片茶芽,捻了捻,跟范继旺给他的一样,还真是以前没注意到的茶。

“你们以前都没来过么?”蘧临翰问道。

“哪个旯旮没去过呀,只是大夏天的没什么好茶,没怎么上心过,想不到这里倒出了件奇事,酷暑的天会长出这么鲜嫩的茶芽来,比谷雨茶都水灵。”蒲志华转头又对蒲衎之道,“我们两个都要吸取教训,尤其是舅舅我,这跑虎山每年都要跑好几十遍,结果还是有遗漏,今后做什么事都要上心,不能凭空臆测,世上没什么事是绝对的,夏天也能出好芽。”蒲衎之听了赶紧点了点头。

四人来时带好了茶篓,回去时大家齐动手,摘了满满一篓子带回了家。

“是奇怪,这茶叶品质上乘啊。”蒲山仔细研究了半天,也连连称奇。

“我看就让阿华来炒吧,我们在边上看着。”蒲来福对蒲山道。蒲山点点头同意他的意见。

“是跟‘翰墨’一样么?”蘧临翰问蒲志华。

“不,这茶质难得一见,不发酵了,就炒成绿茶。”蒲志华又捻了捻那茶芽缓缓说道。

“绿茶好,这么个大热天,喝着也能清热消暑,拿出去肯定受欢迎。”蒲爱东道。

“以前我们怎么没发现,是不是太婆在显灵呀。”蒲志菊咋乎地道。

“人死灯灭,显什么灵啊,”蒲山不以为然地道,“我想应该是玉龙乡的兰妃江拦水造坝建发电厂导致的。”

“玉龙乡的兰妃江建发电厂会影响到咱们这啊?”蘧临翰难以置信地道。

“怎么不会,改变了水文自然就会影响到周边的小气候,有利有弊,金鸡顶南面茶园的茶相比以前来说品质差了许多,仙人伞以前是没什么好茶的,现在倒是品质提高了不少。”蒲志华解释道。

“那赶紧炒吧,我们看看会是什么好茶。”蘧临翰催道。

“是要赶紧炒,等下脱水了怕影响茶的品质。”蒲山也催蒲志华赶紧动手。

蒲山蒲来福一旁亲自指导,芦仙萍蒲志菊两人生火,蘧临翰帮着摇扇擦汗,费了近两个小时,终于炒制完成。四人花了三个多小时采摘的满满一篓子茶叶,炒好之后还不足四两,炒成的茶根根松针似的,表体泛着白毫,通体透着绿韵,看着就觉得卖相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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