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该死的碧眼妖孽，他怎么来了？
我和青奕同时向他看去，一身火红的装扮在夜幕的背景下格外妖艳，他蔑视般的瞥了一眼手中的宝剑，嫣然笑道：“
啧啧，不过是一把破剑，竟废了本君好些时日。”
拖着身后长长的轻纱，他赤裸着白皙的双足，一步步走了过来。缓缓抬起手臂，锐利的尖峰指向青奕，他偏过头，笑
吟吟的看向我，一字一句的说：“你要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杀、了、他。”
35.今宵酒醒何处?（二）
为什么？！”他是不是真的疯了？！我想扑过去狠狠的揍他，却是两腿一软就从青奕怀里跌倒了地上。但是下一刻又
重新被青奕紧紧的搂在了怀里。耳旁是一个温柔的声音“阳儿，别怕。”
“交易而已，你又何必如此认真。”碧眼妖孽的笑容真的很美，但是却比罂粟还毒。
我很想知道，当初我答应这笔交易的时候，他是不是也跟现在一样笑得如花似玉。可是现在，我更想一点点撕碎他，
叫他永远不能再祸害人间。
“多谢你提醒我，别忘了，交易可以随时终止。”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我起伏不定的声音却出卖了我。是
的，我现在已经是进退两难了，剑已在他手上，我不过是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但是，如果我还想回到原来的世界，
就必须得答应他的要求，因为只有他见我第一眼就知道我不属于这里。
“你逞强的样子还真是很诱人呢。”他突然收敛起笑容“不过，你绝对不允许呆在他的怀里！”说话间，剑花一挽，
竟是一剑刺了过来！
“不！阳儿！不可以！”
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听得身后，青奕撕心裂肺的呼喊。身体忽然间僵住，动弹不得。而眼前，九龙宝剑闪着幽
光稳稳的停在了我的胸前三分处。
“哈哈，哈哈。”碧眼妖孽夸张的笑了起来。“端木青奕，你觉不觉得这一幕很熟悉呢？只不过，阳儿当时护住的是
我，可今日，他却要为你挡下这一剑！但是，你觉得你配么？！”
“怎么不说话了？怕他想起来吗？怕他知道，正是他最亲爱的哥哥亲手杀了他么？！”
“够了，不要再伤害阳儿！”
“你以为我会跟你一样么？”他冷笑道：“我永远都不会伤害阳儿。但是你呢？你有什么资格爱他？一个连剑都握不
稳的废物！”
我有些茫然看着青奕苍白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挺拔的身影透着一股黑色的悲凉。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说道：“
你说得没错，我根本没有资格触碰他，可是，你难道没有看见阳儿他很难过么？”
有么？脸颊一片冰凉。
“呵？那你又还可曾记得，阳儿亲眼看见，你用这把剑刺入他胸口时的表情？”碧眼妖孽一把揪住了青奕的衣领“我
答应过阳儿不杀你，也不让别人伤害你。可是，如果他自己亲自动手呢？哈哈，你想不想尝试一下魂飞魄散的滋味？
就用这把杀死阳儿的九龙剑？！”
“阳儿他没有死，你不要再信口雌黄！”
“端木青奕啊端木青奕，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被九龙剑刺伤会有怎样的后果，你会不知道吗？是魂飞魄散啊
！你不懂吗？！站在你面前的根本不可能是阳儿！”
“胡说！阳儿他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
青奕想过来抱住我，却被碧眼妖孽一掌煽倒在地“亏你还是九龙的持有着，仅凭他胸口的九龙剑伤你就认定他就是阳
儿了吗？你连谁是真正的阳儿都看不出来，还敢说你爱他？！要保护他？！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我好像已经被遗忘了一般，被碧眼妖孽封住了穴道，只能静悄悄的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俩厮打成一
团，没有用什么武功内力，完全是原始的野蛮发泄。
青奕趴在地上，发丝散乱，却始终没有抬起头来，再开口时沙哑的声线已完全变了个声音“阳儿……他在哪里？”
“你用不着知道，也不配知道！既然他不肯杀你，那你就自行了断好了。”他俯视一眼，将九龙剑弃若草芥般扔在青
奕面前。“如果你真的爱阳儿的话。”
依旧低垂的头，埋在飞舞的青丝之下，“阳儿……他……应该会等我的吧。他……会不会觉得等得太久了……那里太
黑了……他一个人会害怕的，呵呵，我怎么连这个都忘了，阳儿喜欢枕着我的手臂睡觉，现在他一定很不习惯吧……
”
“住手！”我用尽全力喊了出来，紧接着哇的一声吐出大口鲜血。再想说话时，却惊愕的发现我竟然失声了。
“阳儿……”青奕抬头看向我“哥哥对不起你，你一定要记得等我。”
“……”泪水无声的淌下来，其实我想告诉他，他的阳儿并没有真正的死去，否则碧眼妖孽不可能如此在意这具肉身
，而我更不可能在他死后半个月还能借用他腐败的身体。可是我现在张大的嘴里只有微弱的咿呀声。
难道我就眼睁睁的看着青奕在我面前死去？虽然……他跟我东方子云毫无关系。虽然……他只是为了他的阳儿。可是
，为什么，我的眼睛这么酸涩？我不是一直都很自私么？我不是经常为了完成任务可以做任何事么？秋海棠不是说过
，我看上去细心体贴，却并没有真正的在乎过谁么？那么我现在又是在乎什么呢？一个游戏人物的命运？！太可笑了
吧，父亲大人怎么会有我这样的儿子！
“你想说什么？”碧眼妖孽挑起我的下巴，笑语到“只要他死了，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虽然不是你亲手杀的，不过
，本君还是可以兑现承诺送你回去的。”
他怎么笑得出来？！他怎么可以笑着让人自尽？！
“……”
“怎么了？心疼他？”他舔了舔我的脸颊“还哭了？”
“……”
“你以为他对你千依百顺，万般宠爱都是为了你吗？你不过是占用了阳儿的身子，你只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的工具！”
“……”
“如果不是九龙剑伤只有隋珠光华才能治愈，我永远都不会让他再看见阳儿，而你也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在这里用阳
儿的眼睛为他哭泣！”
“……”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的字字句句仿佛一把利剑，一点点刺破心中那个被藏得很小心的幸福。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
是端木青阳的，什么爱啊恨的，其实都与我无关。
“呵呵，真是热闹啊！”
忽然间，一个身穿夜行衣的黑衣人从房梁上敏捷的跳了下来，轻巧如燕的落地之后，顺势一翻滚，便从青奕身旁取走
了躺在地上的九龙宝剑“不过，你们似乎不需要这把宝剑了，那在下就冒昧借用了！”
话音刚落，人影便已闪出屋外，消失在一片夜色之中。
“打扰了，请各位继续吧。”
碧眼妖孽眯起狭长的凤目魅惑一笑，对着那个匆匆离去的背影，俏语道：“本君要的东西从来没有人可以夺走，你最
好期待自己能跑得快一点。”
36.今宵酒醒何处?（三）
皇宫外的密林之中，一抹修长的红色魅影悠然的立在树枝上，怀里抱着一位虚弱的少年，带着血迹的红唇微微颤栗着
。
林间飞速穿行的黑衣男子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说过叫你跑快一点，你怎么没听明白？”碧眼妖孽轻声笑道：“本君可等了你半炷香的时间呢。”
黑衣男子却也镇定自若，“半缘君果然是深不可测的人物，在下技不如人，自然会将宝剑完璧归赵。”说完，干净利
落的将九龙剑抛了过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阁下到是个爽快的人。”碧眼妖孽露出一抹赏识的目光，伸手接过宝剑。可是突然间神色一变，
说道：“但是，你以为这样我就不杀你了吗？！”
黑衣男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紫色宝剑便已架在了他的颈边。
“啧啧，这把破剑越看越讨厌，你说如果把它染成红色会不会好看一点呢？”
黑衣人看了看他，问道“请问，是跟君上身上的纱衣一样的颜色吗？不过，在下倒是更喜欢您双眸的色泽，象碧湖般
清透翠绿。”
“闭嘴！”碧眼妖孽的冷得可以杀人“本君的东西岂是你可以喜欢的？”
“不过，你很幸运。”他放下手中的剑说：“我答应过阳儿在他醒来之前不会杀人，所以，现在你可以走了。”
黑衣男子没再多言，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密林深处。
而靠在碧眼妖孽怀中的我却一直追随他离去的方向看过去，心中百般不解，这个黑衣男子是谁？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出现在？他要九龙宝剑做什么？最重要的是，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悉！
“这么快又看上别人了？你还真是水性杨花呢。”他鄙夷的看了看出神的我，猛然间松开搂住我的手，任由我跌坐在
地上。
“为什么要骗他？！”我伏在地上，大声质问“青阳根本没有死！”
可是，我的声音听起来依旧细弱蚊虫。
“骗他？他值得本君这样做吗？”碧眼妖孽冷哼一声“阳儿的确已经死了，只不过我留住了他部分消散的魂魄，加以
时日他就会重新回到我身边。”
“你想爬到哪里去？”
我不理会他的追问，艰难的站起来，一点点朝皇宫走去，我也不知道回去干什么，青奕已经知道我不是青阳了。可是
，我的脑海中却始终忘不了他伏在地上时的身影。
“你想去找端木青奕？你喜欢他？”
“我没有。”虽然我并不了解他们三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只想告诉青奕，他的阳儿没有死，所以，他也不可
以死。
碧眼妖孽没再管我，我亦不想再看见他那张可恶的脸，从小到大，我是第一次这么彻彻底底的被人算计了，就连他说
送我回去的时候，都像是在施舍什么。
我不知道我走了多久才站在青奕的昭雪宫前，虽然宫门前的侍卫没有拦下我，但是现在我的面前却停了一顶华丽的软
轿。
一个声音从帘子背后传了出来，“你还回来干什么？”
“我……”突然不知从何说起“我要见……他。”
“他是谁？”那人明知故问。
“哥哥……”不知该如何称呼青奕，我已经不是青阳了，然后小声加了句“皇上。”
“皇上？你居然叫他皇上？！”轿子里的人震怒道“端木青阳！你还有没有良心！
这个人是谁？又凭什么阻拦我？！既然此人以为我是青阳，就应该知道我绝对有权随时见青奕！
“你又是谁？”我并不知道宫中还有这等人物。
“我是辰妃，现在昭雪宫的一切由本宫暂时代管。”
辰妃？听说过，不过她不是常年生病，足不出户的主吗？
“我哥哥呢？他在哪里？母后呢？”
“你还能问的出口？”她咳了几声，轿子摇晃了一下“你不害死他们不甘心是不是？！”
“怎么回事？”真不知道我又做错了什么，我离开的时候，母后还在寿宴上，而青奕也毫发无损。
“你是不是拿走了九龙宝剑？”
是啊，可是我没有杀青奕。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最重不过是端木家的天下。
“你就这么恨他？他是你亲哥哥，是从小到大最最疼你的哥哥啊，他为了你甘愿受饲剑之苦，为了你默默支撑到现在
，可是你呢？你又都做了些什么？！你为了个外人一次次的背叛他，伤害他，让他痛苦，让他心碎。甚至要他性命！
端木青阳，你不觉得愧疚吗？你不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可耻的人吗？”
我茫然的扫视眼前的昭雪宫，琉璃瓦，盘龙柱，羽林军整齐划一的恭候在两旁，不时有忙碌的身影进进出出，有的是
曾经因为我不吃药而差点被砍头的太医。
“能告诉我他们都在忙什么吗？”
“你看不出来吗？他们在救人。”
“救……谁？”
轿内之人叹了口气，幽幽的说：“世上最笨的人。”
“哥哥？”
“如果他不笨，怎么会傻傻的守你十八年。如果他不笨，怎么会在你抛弃他的时候还是傻傻的站在你身后。如果他不
笨，怎么会明知道没有了九龙他就会没命，却还是傻傻的把剑给了你。如果他不笨，他现在就不会命悬一线的躺在床
上，却还是傻傻的唤着你的名字！”
软轿里的人呜呜的哭了起来，喃喃的说：“如果他不笨，该有多好……”
我怔怔的立在原地，眼前不断闪现出一些画面或片段。
一个衣着华丽的小少年一手端着碗，一手握着小汤勺，追赶着前面正完得不亦乐乎的小孩“阳儿，慢点儿，小心摔着
。”
“乖，张嘴”一小勺米饭喂进了嘴里，少年细心的替小孩擦去嘴角的饭粒“这都是阳儿最喜欢的，多吃一点。
小孩不满的嘟起鼓鼓囊囊的嘴儿，含糊不清的说：“每次都是我最喜欢的，那我岂不是每天都得吃饭吗？”
少年笑了起来“傻阳儿，不吃饭就长不高，长不高就爬不上阳儿喜欢的那棵大槐树了。”
“哥哥抱我上去不就可以了吗？”
“那阳儿，愿意让哥哥抱你一辈子吗？”
“恩”小孩点点头，“可是，母后说，等我长大了就得搬出宫去，就不可以常来御花园玩了，那我还怎么爬树呢？”
“只要阳儿喜欢，我们就一直住在宫里。”
“可是，母后说，宫里只能住皇上。”
“那，阳儿就做皇上吧。”
“不要，父皇每天都起得好早好早，阳儿要睡觉。”
“要不哥哥做皇上，阳儿做我的皇后？”
小孩一听立刻拍手鼓掌道：“好啊好啊，我喜欢做皇后，母后每天都逼着我吃饭，等我做了皇后，她就管不了我了。
”
“傻阳儿……”
少年最后的目光是如此熟悉的温柔……
这些都是青阳的记忆么，可是为什么我能看得见？难道正如碧眼妖孽所说，加以时日他就会重新醒过来么？我扬起头
，夜色漆黑如墨，连绵而漫长，风儿吹着吹着就哭了起来……
“等等我……好吗？”我悄然转身，低声说“青奕，一定要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