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睡相随 上——啊塔
啊塔  发于:2013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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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川那……”抬起头来的柱子盯着处直愣眼,结结巴巴地叫小川,钱小川被他这叫声吓了一跳,忙抬头来望。

柱子看的那方向,是团灰色的影子,看起来,分明是个人没错。

钱小川看了眼那灰扑扑的一团,对着还抖着手指着的柱子翻白眼,心想不就是个人么,至于吓乱这般么?

“小……小川……”柱子结巴着,颤巍巍地整个人就往钱小川身上靠来,那神情——也不知道是真害怕还是装得很害怕,“是……是鬼吧?”

钱小川看着那被柱子一声叫吓得把自己缩成一团躲在废墟里的影子,摇了摇头。

柱子见状一喜,半只脚就从钱小川身后踏了出来,就要朝那灰影走去……

“这果然是鬼啊……”钱小川道。

柱子踏出去的脚一僵,迅速又收了回来,咬牙切齿地在钱小川身后嘀咕着,对小川明明知道是鬼却又摇头的行为表示很不满。

钱小川却只是看着那鬼。

那鬼大概是太呆,本来可以隐去身形的,却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连躲都不会躲。

“柱子,”钱小川又道,将柱子从自己身后拉了出来,“你去!”

柱子一惊,蹦出去老远,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钱小川。

“为什么?”柱子痛心疾首地问。你怎么舍得哎……

钱小川皱眉,柱子那张嘴虽不是能说会道,可以讲得开花乱坠,日落星陨,但好歹比自己强,让他去问话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柱子于是又嘀嘀咕咕地拽着钱小川的袖子探出了半个身子,下巴搁在钱小川肩上,只是他身量比小川略矮些,够不着,所以只得很辛苦地踮着脚尖整个人趴了上去。

“你怎么在这里?”柱子问。

他没有问‘你是谁’。

那灰影抖了一阵子,慢慢平静下来,也学着柱子探出了半个脑袋,见柱子问话,踌躇了一阵,才细着声答:

“我……我住这里的。”

柱子这愣,没想到这鬼说话还挺好听,一点阴森的感觉都没有,更多的像是微风拂面,让人感觉轻松了不少。

“你说你是李家人?”柱子又问。

那鬼缓缓点了下头。

柱子见了,犹豫着,然后看向钱小川。

钱小川点头,示意继续。

“李家大火……你……”柱子想想,看这鬼的样子倒是个老实鬼,就单刀直入,想问那大火的事。

可那鬼就突然疯了起来,抱着头又缩回了那废墟后面,嘴里一个劲地嚷嚷……

“不是……不要,呜呜……我不是故意的……呜……”

柱子小川面面相觑,想说这鬼是不是死前受什么刺激啦?

那鬼死前,的确是受了刺激。就像钱小川说的,巧合。

原来,半年前吴家李家因为生意上的纠纷,关系一直闹得僵,可这两家原也是这管县数得上名的富贵人家,不管生意如何如何冲突,一些小辈关系倒是挺好,那吴生行,的确是个夫子,排行老二,在县里开了家私塾,他文采好,在管县也有些名气,加上吴家富裕,平时也多做善事,所以在管县很有口碑。

而李家,倒也算是个本分老实人,家里几个小子都让李老爷送到吴家私塾去读书了,那灰影鬼,名李计邹,是本家的小少爷,在李家身份尊贵着呢,也在吴家私塾上学,这李计邹,生得乖巧懂事,而且很是聪慧,甚是得吴生行宠爱,只是这人也是家里惯出来的公子哥,圣贤书是读了,可读着读着,对夫子产生了不该产生的念头,原本他倒是没打算把那份心思说出来,一来年少,脸皮薄,自然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二来么,这也算是道德伦丧,伤风败俗之事,作为一个什么都没有,只拿家里的银子,不事生产的少年来说这事,万万是不能说的。再有,就是吴生行面皮生得年轻,却比吴善行大了十来岁,是近四十的人的,可还没娶亲,这在别人眼里说明什么不重要,但在满身心都是夫子的李计邹眼里,可是个不得了致命的蛊惑,夫子只要一日不成亲,那他便还可以看夫子一日思念夫子一日么,而且,天天在书塾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偶尔借个问题靠近些许,对初识情滋味的少年郞来说,真真是个不得了的诱惑。

可这事怎么说呢?吴家跟李家生意上的纠纷不是没有,可大家必竟是同乡人,怎么也不会做那些背地里报复抢生意的勾当,最多看对方不顺眼,使个拌子什么的,于是这次李老爷在生意上跟吴善行闹了个不快后,便气呼呼地回家跟还在私塾上学的几个李家后辈叫了来不让去私塾了,可这不是要了李计邹的命么?

于是被关了好几日不见夫子的李计邹忍不住了,悄悄拿了些银子打算溜出去找夫子跟他摊牌告诉他自己的心意,然后跟夫子两人远走高飞做神仙眷侣。

嗯,所以说少年人血气方刚么,他都还不清楚人夫子是怎么想的,心里便迫不及待要行动了,只是他这人吧,聪明归聪明,可有时候会犯些小糊涂,想得不够细致,他倒是知道要等到夜深人静时,吹熄了灯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自个儿爬了窗走,可吹熄了灯后又觉得不妥,他平常都是点着灯睡的么,刚巧家里有下人起夜,路过,怕被发觉,于是只得踮着脚尖从怀里掏了为‘远走高飞’作准备的火折子,吹亮了就这么探身过去点灯。

那窗本就离榻不远,灯就放在榻中间小桌子上,他点是点着了,只是大概是因着害怕还是激动啊什么的原因,那油灯让他给撞倒了,弄出了点声响,,起夜的那下人警觉了一下,喝问了句‘谁’见没人答应,就打着哈欠又迷糊着走了,不过李计邹却是吓得猫在窗下不敢动作,蹲在那里也不知道那下人走了没,就这么的,房间里烧得欢腾,房间外李计邹胆战心惊地揣测着下人是不是走了,李宅里其它各人这时候又睡得正香,完全没发觉。

李计邹那几日白天夜里都用来想他的夫子了,所以根本就没怎么休息过,那会儿往那一蹲,刚入夏时晚风也正正好,这么吹着吹着就把李计邹给吹睡着了,嗯,总地来说,他应该算是头一个被烧死的李家人。

这大火的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是把柱子惊得那个目瞪口呆啊,回过神来时还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想着乖乖,这世上怎地还会有这么……这么嗯,有才的人,想笑,到底还是忍住了。

其实不止柱子,就连钱小川都呆了老半晌,心说,还好柱子这人是做大夫的,心细,要不然……一想到那‘要不然’钱小川很难得的抽了抽嘴角,身子猛地抖了一下,然后盯着那李计邹。

“既然都死了……”钱小川道,“为什么还不走?”赶紧着去地府,轮回才是正道么。

那灰影李计邹眉一皱,苦着脸道:“我不知道往哪走啊……”

钱小川一愣,不知道往哪走?

这一想,才惊了一跳,鬼差呢?

“你这两个多月来都在这里没离开?”柱子见钱小川一脸地惊愕,也不出声,只得自己问。

那鬼踌躇了下,然后摇了摇头。

柱子‘嗤’地一声,差点笑出了声。

看就知道这鬼不可能老实呆在这里了,想必定是见过那吴生行了吧……

“你居然不去见你的夫子?”柱子道,故作惊异状,看着那李计邹。

果然,这法子好用,那李计邹一气,马上就吼道:“谁说我没见过夫子的,我还给他洗了澡了……”

说完了,才知道不对劲了,如果这时候柱子再离他近一点点,大概真可能看到这鬼脸上的红晕了……虽然这是不可能的。

“哦……洗澡!”柱子托长了声音,就爱气那死鬼,谁让他刚吓自己来着。

那鬼真气了,又说不出别的话来,索性躲在废墟后头不出来。

钱小川这时已然是回过了神,看了那隐约的灰影,突然就道:“吴生行也是你害死的么?”

柱子闻言一愣,下意识地盯着那片废墟看。

那废墟后,良久没再有动静,可就在柱子忍不住要再说话时,从那里,传出了细细碎碎地呜咽声。

那鬼在哭……

第二十六章:巧与不巧(3)

李计邹那会儿,还没意识到自己死了,只当睡了一觉醒来,家人没了,宅子也没了,他倒是在废墟里来回倒腾了一阵,可一无所获,嗯,主要是刚醒来那会儿迷迷糊糊的,也没怎么在意,心里头念的,当然是他的夫子。

“所以说,”柱子傻眼,“你一醒来就去找吴生行了?”这人该有多白痴才能整得死了活着都不知还心心念念找老相好啊……

李计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他的确是去找夫子了。

“就你一个?”钱小川皱眉问。

李计邹一愣,显然没明白过来钱小川这一问的意思。

钱小川此时却又闭口不言了,只是心里无比之担心。

李家这么大个宅子,连主家仆人在内,至少也有个百八十人,可为何独独李计邹一人的鬼魂留了下来?其他的都去了哪里?那时他在吴宅看到吴善行尸体时,也没见到魂魄,这原本也没什么,如果鬼差勤快点,说不定早早勾去了么,可是在固县时,狗子也是这种情况,阴律司还说,鬼差大概是没空。

当时他倒不是很相信,但,李计邹显然也是跟狗子一个情况了,只是狗子幸运点,碰上阴司一大头,保得了性命,可照这种话说,那李宅其他葬身火灾的人,也魂魄应该也还在才对啊……

钱小川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劲,还有那可疑的刻在烛台香案上的符号……

“小川?”柱子见钱小川脸色有异,担心地问“怎么了?”

钱小川回过神,摇了摇头,心里竟开始企盼这事真真就简简单单,是巧合,如若不然,柱子……

“你接着说。”钱小川道,心想着无论如何,总不能教柱子出事。不然的话,不然的话……

李计邹醒来那会儿,就已经开始在变天了,他是去到城里后才知道自己死了的,也的确难过了好一阵,心里想见夫子的念头更强烈,于是每每一到夜晚都飘进了吴府去见他,可是那会儿吴府正内讧呢,为着与秦家堡的亲事,他偷听了好些,倒也知道不少内情,原来吴宅,嗯,大概是因着得罪了什么人的原因,家里生意什么的都遭到了破坏,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景气了,吴三爷本意是那亲事再延些日子,等解决了自家这些事,再好好迎娶秦家小姐过门,不过老太太说秦家小姐年纪也不小了,如果再延,还不如就退了这门亲,别误了人家,三爷一听,觉得也是这个理,就答应了,可夫子不答应,说都已经误了人家了,不管早娶晚娶,总不能退亲啊,这样对姑娘家名声不好……

李计邹就这么蹲人家墙角,蹲了好几天,见事情愈吵愈烈,心里就揣揣不安,没敢出来见他的夫子,最后一次,他便看到夫子被气得摔门而出了,于是就跟了出来。

那时急风骤雨的,吴生行一个书生,当然去不了多远,就在管县里云来客栈落了脚,那地方是李家产业,作为少东家,李计邹当然是知道的,熟门熟路跟了进去,看着吴生行叫了热水洗浴,看着他呆坐在桌边叹气,也看着他心事重重连睡着都不得安眠,心里又甜蜜又心疼,那股子激动劲就别提了。

吴生行在云来客栈住了两天,第二天时便看到李计邹了。

当时的场面比较诧异,吴生行那人爱干净,又是夏季,虽然下着雨,可每天还是要沐浴的,可闭着眼才坐进浴桶里,便感觉有人看着自己,猛睁眼,就见到站在浴桶边傻笑的李计邹。

李计邹自己是鬼,以为夫子该看不见自己的,皱着眉本来想拿湿巾给夫子擦背什么的,反正他看不见么,可他这看见心上人儿赤着身子沐浴的样子,一时间神魂颠倒魂不守舍,就这么忤在那里笑。于是,被吴生行睁眼撞个正着。

吴生行原本就疼这聪明的小子,可前不久一场大火将李家烧个精光,他初时还以为李计邹也死了呢,没想到还能见到,心里当然欢喜了,让李计邹去外间等,自己匆匆忙忙洗浴出来,就将详细问了火灾的事。

李计邹倒也老实,说了自己是鬼了。吴生行听了当然诧异了,想着这小孩也挺不容易的,就说要去李宅那边看看,别的不说,先把李计邹的尸体找回来好好葬也是好的。

李计邹虽然觉得什么尸体啊这说话挺寒碜人的,不过,这是夫子一片心意,倒也没拒绝。就这么地,一人一鬼大雨天出了门了,吴生行那一身书生长袍穿着不便行动,就跟跑堂的小二借了衣裳来穿,带着斗笠蓑衣去了李宅。

这李宅不是就在那山背面么?吴生行一开始倒是在废墟里翻找了一通,尸体当然没找着,然后听着像是山那边有什么声音,这大雨天的,天又暗,阴森森的,照了平时别的什么人,断然是被吓得马上回了城,可吴生行好歹读了几十年的圣贤书,当然不信那些怪力乱神呀什么的,于是虽然心里还有些怕,可还是绕过去想看个究竟,然后……

山洪就来了。

就这样?

柱子呆愣半晌,想说,这巧合……还真是有那么点不靠谱哎……

钱小川的眉却越皱越紧。

这李计邹说的,应该是事实没错,可,却不一定是真相。

首先一点,那吴生行为何会看得到鬼?钱小川想不通。

再有,那吴生行,他倒是见过的,巧的是吴生行好似除了自己叫什么是管县吴家人之外,其它的竟都忘了,且不说他是不是说谎,可这事本身就很诧异,吴生行明明就才埋在洪流里最多两月而已,怎会与山体同化?

“吴宅和云来客栈大火呢?”钱小川问。

李计邹愣了下,摇了摇头,他自跟着吴生行从客栈出来后,就没回过城,哪知道那些后来发生的事?

“后来一直呆在这里?”柱子好奇道,不会闷么?

李计邹摇摇头,他其实,一直在找夫子。

“有个道士,”钱小川缓缓开口,“一身灰袍,八字胡,面相长得很坏的,见过没有?”

李计邹突地全身发抖,不像之前柱子问到李宅大火和吴生行时那种做错事害怕人责备的抖,是真正害怕的在发抖。

“你见过!”钱小川肯定道。

李计邹抖着,无声地点了下头。

“他做了什么?”钱小川问。

“杀……杀鬼……”李计邹结巴着道。

钱小川皱眉,那道士果然是关键。

“小川?”柱子担心地问,小川这一晚上脸色都没好过,也不知道在算计着什么。

“我们去吴府,”钱小川道,然后看着李计邹,“你也去。”

之后,钱小川用道符捆了李计邹,被柱子驮着摸过了那护城墙,潜入吴府了。

吴府里在办丧事。

这是肯定的了,吴家当家才死么,宅子里人倒是正忙着,那道士竟也在,钱小川远远地看着,眉头就又皱了起来,柱子对这鬼怪的事本就不在行,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全副身心都放在了小川身上,小川自醒来后频频皱眉,柱子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也后悔,要不是自己多事,说不定现在两人都已经在通州了。

钱小路川原本就聚精会神地盯着那灵堂瞧那道士的动静,突得就觉得额上一热,转过脸来看,就见柱子一脸心疼地给自己揉眉心呢,见自己在看他,张了张嘴,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没声音,可钱小川就是知道柱子跟自己说的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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