涯一脸革命烈士的表情下定决心:打死我也不吃了,即使疗效好也不喝。
谁知潮马上就递过来他手上的那碗中药。
涯心里咯噔一阵乱跳,苦笑着说:“老大,算我服你们了还不行吗。你看我都好的这么七七八八了,就不用喝了吧…
…”
潮挑了一挑眉毛,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排毒。”
“排毒?”涯接过来一看,似乎是比较正常的药水。摇一摇,没浮上什么不明生物的尸体。又凑前闻了一下,一股中
药特有的芳香似袅袅炊烟慢慢升腾而起。
涯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味道奇迹般地正常。
潮好笑地解释:“你也知道,他给你喝的哪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混在一起有没有毒可是未知数。所以为了以防万一,
你还是喝了的好。放心,药是我为你配的。”
涯下意识的整张脸都皱在一起。
看着涯可爱的动作,潮笑着打趣他:“我真不知道你这一月杀手花的称号是怎么来的。”
他知道我的身份!
涯全身的寒毛一下都竖了起来。
他到底是那一派的人。
他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该死的,自己太放松了,身为杀手居然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放松警惕这么多天。
涯一边慌乱地想着,一边警惕地绷紧全身肌肉,力求能够最大程度的给面前的男子一击。
即使他知道面对这个自称是潮的男子他一点胜算都没有,但那和把自己的命乖乖地放到别人手心又是一回事。
似乎没有料想到是这种结果,潮疑惑地望着这个随时准备拼命的涯。
一时半会儿,谁都没有动。
半响,涯的额角滴下一滴冷汗。面前的这个男子看似随意的坐着,但是却浑身上下看不到一丝破绽,涯的后背不一会
儿就湿透了,而潮只是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忽然,潮像是明白过来,笑了。
潮的笑是那种让人很安心的笑,不张狂却无形中能让人放下心来。
潮依旧是那低沉的嗓音:“我想你误会了,我们不属于任何门派,对你也没有什么企图。只是他需要一个人试药,而
你刚好重伤倒在森林里,所以就把你给带过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刹那,涯紧绷的心居然放松下来。
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但却不知不觉中,涯却喜欢上了这两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潜意识里并不希望他们是来害自己
的。
但是,这还不足以解释一切。
涯努力使自己面部保持冷酷:“那你又如何得知我是一月花,而且,我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倒在森林里呢。”
潮像看白痴一样地反问:“为什么不知道呢。你的剑柄上刻着一月花几个字,再结合你平时的反应,杀手一月花的身
份截然而出。至于你为什么倒在森林里,我也对这个也好奇得很。明明受那么重的伤,你又是怎么跑这么远的。”
“这么远?什么意思。”
“这么说,你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潮像是看穿了这个男子,云淡风轻地笑着。
涯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
是啊,除了传说中的雪中莲池,还能在哪里呢。
潮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却有些幸灾乐祸:“对,就是你心中的那个答案。不过没关系,他(的药)也在这陪
着你。当然了,别忘了这碗药。”
涯呆然的接过那碗药,半响,抬起头。他挪动了一下嘴角,挤出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救我。
为什么刚刚要解释这一切给我听。
明明只是陌生人。
明明上一刻自己还想杀了他。
还有很多很多为什么,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弄得我还以为回到无忧无虑的小时候,还以为……
妈的,弄得我这么矫情,我可是杀手啊,杀手可是没有感情的。
涯觉得眼角有点湿,他别扭的转过头,可是那狠力捏着青花瓷碗的手背冒出来的青筋却暴露了他的心情。
害怕吗。
但有多害怕就有多期待。
潮挑眉,心里好笑。一小屁孩还这么别扭,真是的,现在的小孩干嘛个个都装老成呢。
他下意识的望向屋外,另一个少年单薄的身影站在不远的亭子里,捣鼓着一些草药。寒风中显得格外引人疼爱。
真是的,看来自己天生就是劳累命,罢了罢了。
潮试着放缓速度,努力用平生最温柔的声音抚慰一个寂寞的心灵:“小鬼,想那么多干什么,乖乖喝药就是了,小心
我丢你出去。”
涯无语了,彻底无语了。
潮果然不适合安慰人。
真是被你们打倒,涯没好气地说:“我至少也是大鬼吧。”
潮摸了摸鼻子走出去,他害羞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做这个动作。
“嗯,涯,喝完药就好好休息吧。我和他,晚上会给你正式接风。”
“正式接风?”涯有点不解。
“总之晚上不要睡觉就是了,啰啰嗦嗦的干什么。”潮不习惯之前那么煽情的对话,现在他只想赶快离开,希望另外
一只小家伙没有在这段时间弄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其实三个都是别扭的人啊——
涯低头凝视着这晚漆黑的中药,浓郁的药味一点一点的抚慰着他。
“妈的,搞得老子这么煽情。”
许久之后,黑暗中,一个人红着脸,一口喝下那解毒药,仿佛也一点点的解去一个少年心灵长期中的毒。
又或许,其实这碗解毒药才是天下至毒之药,因为似乎有一个名为涯的杀手为它而沉溺在温情里——
很久以后,涯曾红着脸忽然对潮说:“谢谢。”
然后就迅速施展轻功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现场。
再很久很久之后,潮忽然想起来,于是他带着一脸诡异的笑容拍着涯的肩膀说:“我说你小屁孩一个你还不承认,哈
哈。”
后来涯私下问我潮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我想了想,然后很严肃的说:“我哥?我哥他纯粹一腹黑。而且还是把你卖了
你还帮他数钱的那种。”
接着涯一脸悲痛的表情飘走~~~~~
第四章
雪静静的下,涯迎来了他在雪中莲池的第一场雪。
那两兄弟这几天玩集体消失,虽然多少有点失意,有种被排除在外面的感觉,但是……
涯抬起头望着这细细蒙蒙散落的雪花,他忍不住伸出手,心情变得一片平和。
但是自己还是喜欢这里啊。没有理由的喜欢。
即使像个局外人。
就像自己那短暂的童年里,虽然快乐的似乎无忧无虑,可是这份心痛又从何而起呢。其实他知道,一直都知道,那些
孩子背对自己冲地上吐口水,说着脏话污辱着自己。
多么虚伪啊,可又转头依然装作不知道,笑得那么开心的不是自己吗。害怕孤独,恐惧寂寞,没想到反而得到的最多
的确实寂寞。
过去像一首歌,反反复复地唱着,徘徊着,不离去。
这大雪天,明知道过去就像一块毒瘤,外面看起来完好无缺,其实里面早已化脓。回忆在咆哮,又像是这温柔的雪花
,逃不开,躲不去。
涯不想动,他想,这雪多美啊,再看一会,再让我看一遍过去就好,以后都不看了……虽然他总是这么说。回忆是毒
药,他早已中毒。
潮和墨远远的看着涯,他们命中带水。三个柔情的男子,他们和这一池莲花是多么的相衬。
亲爱的,你一直说我是水,离开我就你无法呼吸,可你知道吗,你是莲啊,没有莲的雪池又该是多么寂寞。
墨想起莲花夫人有一次坐在池边忽然这样说。语气悲哀的仿佛世界只剩下这一池雪莲。
天山的雪池里没有鱼。它的寒气足以冻死试图接近它的生物。可他又是那么的寂寞。
墨忽然皱了下鼻子,他觉得里头酸酸的。
他想,自己真失败啊,穿到一个小孩身上搞得自己像个文艺青年老是动不动就悲伤。
抬头看着涯,墨拉了拉潮的袖子:“他睡着了,正好把他抱到雾非阁去。”
潮笑着摸了摸墨的脑袋:“子墨,你先去准备好东西,我随后抱他过去。”
墨郁闷了:“我说,潮,我可是已经十二岁了,别老是把我当小孩,你老人家也就刚进二十大军吧。”
潮摸了摸鼻子,他不好意思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这么做——
涯醒来的时候有些茫然,他记得自己是睡在长廊上看雪的,什么时候到了这个空灵的大厅了。但他没动,依然缩在角
落,懒懒的继续盖着一张绣着银色雪莲的毯子。
不知从哪里吹来一股寒风,好冷。
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接着他看到了消失数日的潮和墨,那对举世无双的男子。
他们一反常态的穿着凄艳的红色大袍走了进来,也是绣着银色的雪莲,但却随着风撩动袍子的浮动,花似乎活了过来
,泛着诡异的色泽,笼在一片薄雾中。袖子很长,遮住了两人修长而又白皙的手,像是舞者穿的那种云秀大袍,涯猜
想穿这种衣服跳起舞来一定绝妙非凡。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墨似笑非笑地回头朝他这个方向望了一眼,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接着居然眯着眼睛朝他勾了勾
嘴角。莫名其妙的,涯竟然脸红了。
该死的,一定是这天气在作怪。
涯不好意思的扭过脸去,耳朵却已烧红,像是天边的一片晚霞成了他美丽的耳环。
潮恭恭敬敬地面对着雾非阁对着正门摆放的神龛,和墨一起连鞠三恭:“母亲,儿子今日带弟弟前来祭拜,一贺弟弟
终于得名,二祭天拜地求得明年平安。”
空洞的大厅回响着潮温柔如水的声音,像是九天神灵下至凡间。
君子墨手捧雪莲,上前将之插入半透明的蓝色琉璃瓶中。
而不知自何处起,开始弥漫着浓浓大雾,涯坐在角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诡异的一切。
而君子潮则和君子墨则一起弯腰下跪,磕了三个头,接着起身。
静默的雾非阁散发着淡淡的雪莲花香,神秘浓雾弥漫着,冥冥中仿佛用乐曲响起,带着一种哀伤而又无限的美。
潮和墨心有灵犀地同时忽然由极静变作极动,带着庄严的表情舞动了起来。
雪是雾,花的雾,让人迷失了路。
红的衣,发舞飘动,着不曾退色的红舞衣。
那是一场让人永生都不会忘记的雾,兄弟二人默契地舞步仿佛那是用灵魂在跳舞。
祭奠亡者的舞。
一年一次。
盛开在雪中莲池最美丽的两朵花。离开尘土,踏着凄美的舞步,回到天边。
莲花夫人是天边的美,在每年东至的雪天里,她总会在雾非阁里跳舞祭祀祖先同时也祈求一年的风调雨顺。
她是天空最寂寞的泪,带着一种哀伤的美,尝遍了是是非非,所以她又化作了水。回到了雪中莲池。那里,沉睡着莲
花夫人的灵魂。
“所以她死去后,我和潮每年冬至都会来祭拜,今天你可赚到了,旁人想看还看不到呢。”事后,三人回到一起赏雪
的亭子。墨整个人软趴趴的趴在桌子上,大声喊累。
涯不明白,看上去只是一场舞,为什么二人看上去都这么累。
墨一脸无奈的反驳,那可是用生命跳的舞,也可以说是一种以生命为代价的神曲,一场舞下来都不知道要折损几天寿
命,不然你以为我们会随随便便在那么庄严的场所跳一支舞来祭司。
潮面无表情,但是那眼角的笑容却是谁也不能欺骗的。
忽然,墨猛地转头盯着涯:“涯,我们来结拜吧。就是一生一世好兄弟的那种。”
潮似乎也觉得这不错,点头道:“涯,我觉得可以,趁着母亲的灵魂还在岸上。”
涯觉得这两个混蛋老是可以很轻易地撩拨自己心底嘴软的那根弦。
他扭过脸,半响,默默道:“傻瓜。”——
是啊,傻瓜。但不知道说的是自己还是谁。
只不过,这么寒冷的天,偶而犯一下傻,似乎并没有什么错。
更何况傻得这么的温暖。
傻瓜。是吗,也许自己才是最傻的那一个吧。
雪依旧在下,纯洁无瑕得向我们那些无忧无虑的童年,天地间一片肃穆,涯觉得自己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宁静,背井离
乡的游子终于找到了栖息的地方。
天黑了下来,只听得见彼此呼吸的声音,看不清脸。但是三人都知道,自己不孤独。
第五章
日子哗啦啦有如洪水般奔腾而过,拦也拦不住,当然了,这三个祖宗爷也没准备拦。照子墨的话:“我们要专心修炼
……爱他妈的咋过就咋过。”
转瞬之间,三个年头过去了。
又是一夏天。
涯懒洋洋地摊在长廊上,眯着眼,像一只温顺的猫儿晒着太阳。
他喜欢这样的日子,风打着卷儿迎面而来,心情也随之飞上了天。
他想,如果能这样死去多好,这样的日子简直完美啊……当然了,除了一点。
说曹操曹操到,正这样想着,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朝这边跑来。
涯想了想,是不是应该躲一下呢,转念又一想,墨不是那么有毅力的家伙,这么多天了,早该放弃了吧。涯觉得自己
想的很对,于是他继续安心的躺着。
少年特有的草药香从身后弥漫而来,涯勾起了嘴角,一扭头,果然是墨。
但饶是平时粗枝大叶的涯,此时冷不丁看见站在升腾热气中的白衣少年,眨巴眨巴眼睛,也有些怔楞了。
想必君子墨是急匆匆地从浴室赶过来的,一袭白衣松松散散地裹在身上,垂坠的布料勾勒出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独特
韵味。湿淋淋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脸上带着刚沐浴过的红润。
涯心里感慨,这小子终于长大了,难怪他哥老是护着护着他,每次见外人都千般叮嘱要墨带着面纱。这样的容貌传开
去,怕是此间的清净多多少少也会被打扰,想来到时候肯定有无数少女上门只为与其结为连理。
这么想着,涯又有些不悦。潜意识的,他总觉得三个人之间再插不下第四者。即使那是一位女子。
涯在那自顾自的出神,墨却一刻也等不了,这混蛋这些天处处躲着自己,好不容易逮着了,居然敢走神。
墨啪的一下冷了脸,阴沉地咧了下嘴,但眼中却异彩流露,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鬼主意。
只见墨突然用力的拍了一下涯的肩膀,接着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换上一张悲痛异常的表情,扑进涯的怀里,痛声疾哭
:“老大,你就从了我吧!”
涯吓得从长廊上险些跌下来,第一反应是推开怀里的墨,然后做贼心虚的四下环顾,没看到潮的身影,才松了一口气
。
扭头严肃的问墨:“老祖宗,你又玩什么,算我怕了你还不行吗。要给你哥看到,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到时候我
肯定得脱层皮。”
墨瘪了瘪嘴:“你是欺负我了。”
涯气的好笑:“我什么时候惹你了。”
墨不高兴的说:“谁叫你老是躲着我。”
涯在心里恸哭,我哪是躲着你呀,我是躲着你那些奇奇怪怪的药啊。
自从墨成功地把他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动物整得死去活来,以致方圆十里的动物一闻到他身上的药味,就躲得好像世界
末日之后,惨案发生了。
善良的涯疼惜墨,没办法,只好自愿表示当试验品一周。结果不出两时辰,就发现自己指甲开始以一种疯狂的速度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