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起我就要掀帘子往外走。
“放下我！要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好！你就是要杀了我都行，等你能拿得动刀子再说吧！”他这回异常坚决，完全不怕我撕破脸皮，抱起我就回了他
的帐篷。
可是等到掀开帐篷的刹那，我们却傻眼了，大将军和解东风正端端的坐在里面！
44.吾于出征，以佐天子（三）
“元将军，解将军，你们怎么都在我这里？”
“若彬，我们可是等你很久了。诶？这个孩子是谁？”解东风一见我们进来便热情的跑过来勾肩搭背。我将脸埋在傻
小子的胸口，保持沉默。
“呵呵，我的一远房表弟，比较认生，你可千万别逗他。”
这时，元将军也走了上来“若彬的表弟怎么会在军中？”
显然，我身上还未换去的士兵服很是扎眼。
“他喜欢习武，但是我姨夫不乐意，所以这小子就偷偷跑出来了。”这混小子将他自己的事全安在了我头上。
“哦？”解东风好奇的打量我“他好像受伤了。”不愧是解大侠一眼就看出我目前的状况，然后对傻小子说“你怎么
现在才把他接过来，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伤了一阵子了，以他目前的状况来说，再晚些恐怕会没命了！”
说着竟想把我抱过去，奈何傻小子把我搂得死死的，怎么都不放“我这不是后悔死了么，还得麻烦解将军帮我叫个大
夫过来。”
“若彬啊”元将军开口了“我们在这里等你很久，是有些事情得跟你商量，可是你现在……”元将军看了看我，摆明
了军事机密外人不得知道的意思。我心里暗道，你们的机密本少爷都听起茧子了，要不是现在没了半条命，我才不会
呆在这里。
“呵呵，子云不是外人，我敢拿性命担保！而且他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被我姨夫知道了，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是啊”解东风跟着道“若彬的表弟定是值得信任之人，我们又何必这么见外呢？”
“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元将军说“我不是说扔下这小兄弟不管，只是有些事情他不可以知道，你们这都不懂吗？
”
“元将军，若彬有负您的厚望，但是在子云身子好起来之前我是不会离开他半步的。”傻小子抱歉的说，态度很是强
硬，看得元将军和解东风均是一怔。
室内僵持着沉默，最先打破僵局的还是解东风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我说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们刚打了胜仗应该好好庆祝一下不是吗？走走，都跟我出去喝上一坛子。”
傻小子不领情的说：“不了，我要照顾子云。”
“你！咳！算了，你就做你的二十四孝哥哥吧，一会我跟元将军再来找你。”
解东风拍拍傻小子的肩，跟阴沉着一张脸的元将军走了出去。待他们走后，傻小子将我轻轻的放在他的行军床上，傻
呵呵的笑道：“呵呵，子云表弟就乖乖歇着吧啊。”
我哼了一声，闭上眼不理他，不断上升的体温烧得我只能用仅剩的一点意识保持大脑的清醒，任何言语都会消耗我所
剩不多的体力。
他起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有人走了进来，给我把脉之后就掀开被子，仔细的为我清理伤口，然后敷上药膏。我听见
那人叹了口气对傻小子说“唉，这位公子底子太差，受伤之后虽然及时清理包扎过，但是这三伏天，任由伤口这么捂
着不发炎才怪。”
“大夫，他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不容乐观，伤口已有化脓的迹象，我给他开了个药方，其他的你们自己好生料理吧。”
“我知道了。”傻小子送走了大夫，然后立刻跑前跑后的忙开了，不一会儿他端了盆热水走进来，“子云，我知道你
爱干净，现在一定难受得紧吧，我给你擦擦。”
“给我弄点酒来。”
“你现在不能饮酒。”
“我要擦洗伤口。”没有酒精，随便用酒就和一下算了。
“……”他想了片刻也不问我为什么，就放下手里的盆，跑了出去，再回来时，手上拎了一坛酒。“给，你要的酒。
”
“帮我擦擦。”我转过身，说“谢了。”
傻小子帮我擦拭的手一顿，低声道“你，能不用这么跟我见外吗？”
“……”我静默不语。
“我一直都觉得你跟别人不一样，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坐在对面的帐篷里，淡淡的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要说你在
看什么，可是清淡的眸子里连一丝云彩都没有，像是什么东西都飞不入你的眼里。要说你什么都不在意，可是你却没
有其他人那种或迷茫或恐慌的神色，一丝丝的将所有事物都悉数尽收眼底。那么多杂乱的人里，只有你安静的仿佛不
存在，也只有你比任何人的清醒的看着这一切。我突然觉得，你不该呆着那种地方，你应该象鹰一样飞在天上，或者
象水仙一般沐浴在清澈的水中。呵呵，虽然你当时除了眼睛，没有一块地方象个人样。于是，我就像着了魔一样，傻
傻的跑去跟你搭讪，我真的很想带你走，可是你却冷漠的将我拒绝于千里之外。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就是不
放弃。呵呵，现在回想起来还真亏得我当时脸皮够厚，要不然，呵，我就不会认识你了。”
“后来，我灵光一闪，突然明白了你的意思，此后就兴奋的一晚上都睡不着。等到你带我逃走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
白日里的行径真是傻得可以，以你的智慧，你的果断，你的身手这种地方怎么困得住你？我真的很好奇，你瘦瘦小小
的身躯里究竟住着怎样的灵魂？”
“到了客栈，你又让我吃惊不小，原来的小泥猴居然变成了俊俏的小公子。一时间我都不敢再触碰你，怕是一碰就碎
了，虽然见识过你三招毙命的本事，可是怎么看你都是得让人小心呵护着的美玉。呵呵，你也许不信，我吃饱了后见
你的第一反应就是，怎么又见着了一位小仙女？”
他象是在叙述故事一般，将我们从相遇到现在的过往娓娓道来，我没有精力再听下去，任由他的声音在耳旁渐渐远去
……
45.吾于出征，以佐天子（四）
“若彬，我们的探子来报，说亚希约有十万大军正往郾城开过来。”
“这么突然？他们的主力不是在阜阳么？”
“原因不清楚，但是这对苦战多日的阜阳来说是个好消息。”
“对我们来说可不是，前几日范将军已经从军队里分了着一批精锐去支援阜阳了，此刻恐怕快到了，他们这一撤不是
会打得我们措手不及么？”
“嗯，所以我跟东风想听听你的意见。”
“现在叫范将军回来是不可能的，而且亚希是不是真有十万军队尚不好说。”
“恩，再等等，切不可贸然行动。”
“我们潜伏在亚希军中的探子说，他们的军中流传着一种恐慌，每个人都祈祷自己不要遇上夺命索瑞。据说，索瑞杀
人极其干脆却很残忍，每一个死在他刀下的人都是被切断喉管窒息而死，伤口很小，力道却把握得恰到好处，不深一
分也不浅一分，而且他每次行动的路线都象是经过精确的计算，很熟悉他们的战略部署，因此他们的首领猜测很有可
能是内鬼，但是奇怪的是，索瑞每次都是从我方阵地杀过去的。”
“这对我们很有利，首先他们从心里就畏惧战争。”
他们三人都静下来开始思考，而我躺在床上，脸上画了易容的妆，看似已经睡着了。其实我之所以选择那种方式杀人
只不过是为了节省力气，而且，我不喜欢看见鲜血喷薄而出的场面，更不喜欢看见血液凝结在衣服上那斑驳的黑色血
块。
元将军突然开口道：“我想我们应该先找到索瑞。
“不好”傻小子立刻摇头“他既然有心躲着大家，肯定有他的原因，如果我们贸然把他找出来恐怕会弄巧成拙。”
“我同意若彬的意思。”解东风点头道“不管他是谁，都是在帮我们。”
“唉，如果索瑞能带领前锋的话，亚希的十万大军我们也就不用这么畏惧了。”元将军深深的看了一唱一和的两人一
眼， “你们两个这些天都在想什么我不管，但是这里不是江湖，行军打仗绝不可感情用事， 这些都不用我这老头子
再多说了吧。”
傻小子与解东风对视一眼，皆不答话，只是看着元将军走出帐篷时已显苍老的背影禁不住有些悔意。
“若彬，”解东风叹气道“我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子，一提到索瑞就没了方寸
。但是，还是那句话，一切以雪青为重。”他看了我一眼，接着道“坦白说，我觉得你表弟安静得有些奇怪，但是，
我信你，所以千万不要让我跟元将军失望，好自为之吧。”
“哦，我表弟是哑巴，不会说话”傻小子忙道“你们不用在意他，我会好好看着他的。”
“你难道没有看出来么？元将军在怀疑你表弟。”
“为什么？我表弟他……”
“没有人能像他这般刚强坚韧，而且镇定自若，就连元将军都做不到。”
“为什么这么说？”
“你还记得前几日大夫给你表弟敷的药膏么？虽然是良药，可是对伤口有巨大的刺激作用，一般的人都会惨叫得晕过
去，可是你表弟呢？”
“什么？元将军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子云！”
“回来！你做什么？！你想找将军领鞭子吗？还是想让你的表弟被乱棍打死？！”
傻小子停住了冲动的脚步，低下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会给元将军一个解释的。”
“好吧，我走了，你照顾好你表弟吧。”
解东风脚步沉重的走了出去，帐篷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他走过来坐到我的床前，轻声问道“你早醒了吧？”
“嗯。”
“对不起”他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嗯。”
“我是不是让你很失望？”
“嗯。”
“你是不是很讨厌看见我？”
“嗯。”
“那，我先出去，你再睡会儿吧。”
“嗯。”
听见他出去的声音，我睁开了眼睛。目光清澈而冰寒，要给元将军一个解释的是我而不是他。
主帅的帐篷内，一片黑暗，我锋利的匕首抵在元将军喉间。
“你是？索瑞？”
“没错，听说你找我找得很辛苦，所以本公子特意过来瞧瞧到底所谓何事。”
“我是雪青的元吉将军”他的话语里透着喜悦，很有诚意的说“我想请你做我雪青的先锋将领。”
“我一直都是先锋。”
“我的意思是让你领兵出战。”
“很抱歉，我这个人不喜欢打群架，我比较喜欢独立作战。”
“可是……”
“将军，我来是想告诉你，现在两军的人都在地毯式的搜索我的踪迹，可是我很讨厌一群苍蝇在身后飞来飞去，你明
白吗？”
“只要你愿意做我们的先锋……”
“我这个人自由惯了，不想当将军，也不想活在军纪里，如果你希望我继续为雪青效力的话，就照我说的做，要不然
，一拍两散，我也落得清净。”
“……好，我答应你。可是你能告诉我你的真名吗？”
“不好意思，我这人记性不好，他们都叫我索瑞你就凑合着叫吧，反正一个意思。”
“你这人……还真是奇怪。”
“多谢将军夸奖，本公子还有些急事，就不陪你聊天了。”
“……”元将军还没来得急挽留，脖颈一麻就晕了过去。我在他的手边留下一个黄色的信封，我想他或许会用得着。
46.吾于出征，以佐天子（五）
这半个月来，郾城局势拔剑张弩，但是除了小骚动，一切相安无事，城内的百姓们也恢复了日常生活。这些表面上的
平静都得益于一个广泛流传的故事，大家都说索瑞是上苍派来惩罚亚希贸然入侵雪青王朝的使者，他将毫不留情的降
于他们灾难与痛苦。
作为塞外边城，这里是全然的异域风情，不少人有着亚希人的血统，也就是雪青俗称的漠人。说道漠人不由的让我想
起了那个世界的印度人，他们虽然习俗完全不同，但是在穿着上却异常相似，都喜欢从头到脚披着长长的纱巾，露着
肚脐。
傻小子是个闲不住的人，在解东风的鼓动之下极力唆使我跟他们一起上郾城转转，最后在我的坚拒之下，只得闷闷不
乐的自己去了，临走还不忘说要给我带些有意思的玩意儿回来。
看着他们走出军营时，快乐潇洒的样子，我不禁苦笑，难道这就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么？平静了半个月可不是件好事，
暴风雨来临前都是平静安详的，往往酝酿的愈久，爆发的也就愈猛烈，也许下一刻虚伪的和平就将被荼毒打碎。
“大将军，不好了！”一个士兵急急来报“城下发现大批亚希军队！”
“什么？说仔细一点！”元将军霍的站起身来，掀翻了面前的书案，泼洒下来的墨汁溅了我一身，没错，我现在的职
务就是将军的近身小童。说是照顾我，其实不过是为了看住我，怕我做出什么不利雪青的事。
“大将军！”又一个士兵闯了进来“守城的古将军请求支援！”
“走，马上带我过去！派人去通知东风跟若彬！”元将军心急火燎的往外走，忽然间回头看我一眼，对我说道：“你
也来吧。”
我点头跟上，一个哑巴自然不会说话。加上我故作乖巧的模样也很具有欺骗性，怎么看都是人畜无害的样子。
土砌的城墙只在部分边角处用卵石加固，显得古老而沧桑。
“大将军！”一个彪形大汉迎了上来，满头是血“末将无能，他们扮作过往的路人突然袭击，之后又冒出了数量惊人
的军队，我们眼看就要守不住了。”
“不怪你，我早该料到他们有此一搏。”元将军眉头紧锁，饱经风霜的脸上依旧沉着。“援兵马上就到，你只需再抵
挡一阵子就好。”
那汉子面露难色“属下恐怕要有负将军所托了，现在就剩下您看见的这十来个人了。”
我环顾四周，到处都是卧倒的尸体，或者垂死挣扎的士兵。他们身体里流出的血液染红了干涸的土地，也弄脏了我的
鞋。退后几步却被一只手死命的抓住脚踝。
“救我，救救我。”那是一个亚希人，想不到他为了求生竞向一个敌方的士兵救助。我与他们本无深仇大恨，只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