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那不是你自己的错吗？背叛朋友这种事情……”牧之野皱起眉，下意识便要反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还是选择了维护左尘，“左尘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事情！”

“背叛朋友？原来是这样啊……”明明是了然的语气，只是牧之野良好的视力却让他看见了少年唇角的笑容，那是不屑和轻蔑，这让他无端暴躁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在想……你们啊，果然是蠢死的。”

“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什么时候承认过，你牧之野是我的朋友呢？”冰冷的银色在指间一闪而没，风乍起，少年的容貌清冷而锐利，带着暴戾的杀意，“真是不知所谓！”

“柳青皓！”牧之野脸色狠狠一黯，“你什么意思？！”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过我当你是朋友吧？”少年像是解释又像是感叹一样的语气让牧之野有种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感觉，然后，他看见那个少年回过头，安静的眉目在月光的笼罩下，如画，“喂，你是来杀我的吧？”

“……是。”

“那么也好……反正我也不想你活下去……”柳青皓看着面色复杂的牧之野，忍不住微微一笑，记忆中已经不清晰的画面如同放电影一样掠过，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现在的牧之野，终究还是太弱了，“那么，我们，决斗吧？”

“白梦秋死了，我也差一点死了，可是柳青皓没事。”顾家大宅，顾家易坐在紫檀木做的太师椅上，平时总是带着一股子戾气的容貌意外有种颓废的感觉，“我终究还是不如他？”

“我没有这么想过。”回应顾家易的声音很轻，就像是没力气说话一样，事实上就算从顾家易的角度，也不过能看到背对着他的一个人影，“你，比柳青皓要强。就算柳青皓现在确实是柳家的继承人，但是，他毕竟只是从华海柳家那种地方出来的。”

“可是，我输了。”

“那仅仅只是因为，你没有他的野心大。”男人的声音很轻，飘渺到不真实的地步。

“我没有他野心大……？”顾家易皱起眉，略微有些不解。

“是的。你和白家其实都只是在算计柳家，可是，柳青皓算计的，是白家顾家和整个斗兽场。”清冷的声音微微带上笑意，显得多了几分人气，“事实上，就算你真的只是要他杀掉白梦秋，他也会利用白梦秋泼你一盆脏水。或者直接说，从你去找柳青皓的那一刻起，你已经注定被他算计了。”

“……你说什么？！可是……可是……是你让我去找柳青皓的啊……”顾家易瞪大了眼，就算面对生死也没能慌乱的眼终于带上了死寂的颜色，他看着背对他的人影，眼中闪过挣扎与迷茫，“你……”

“没错，我算计了你。”轻柔的声音湮灭了少年最后一丝挣扎，白衣的男子起身，他的容貌，与柳破军竟有着七分相似，“我是故意让你去找柳青皓的。而且，我也是故意让破军伤到我做成假死的景象的……虽然，我确实没想到小军已经强到了那种地步……”

“……无漱，不要说！我求求你不要说！”

“现在还要自欺欺人下去吗？”男人秀美的容颜带上了温柔的笑意，不同于柳破军的妖，也不同于柳青皓的冷，这个男人，看着便有一种温暖的味道，而他一笑起来，更是有着触动人心的力量，“你也好，小破军也好，都只不过是我为了柳青皓铺设的踏脚石而已。”

“……柳无漱！”少年艰难地蜷起身子，现如今，他已经明白了腹中隐隐作痛的真相，这个男人，恐怕已经给他下了毒吧？

“为什么……破军，破军是你的弟弟啊……”

“我很欣慰你聪明了一点没带上自己的名字，”看着少年因为痛苦而变得苍白的脸，柳无漱轻轻地笑，然后他蹲下身，用手托起了少年的下颚，“可是你应该知道的，每一个成功者，总需要无数的失败者作为踏脚石，而你和破军，绝对是最合适的不是吗？一个是青皓继承柳家的最大阻力，一个，是赫赫有名的顾家大少，以你们两个作为踏脚石，可以让许多人知难而退啊。”

“可是……破军……”就算唇边已经苍白，少年还是以一种微弱地坚持念出了那句重复的话，“破军是你的弟弟啊……”

“弟弟吗？”柳无漱松开手，他微微退后，月光从大开的门倾泻进来，冷冷照在他的身上，他看着顾家易，眼神却是比月光还冷，只是他嘴角却是弧度依然，仿佛是许着甜美的梦想，那是天真的弧度，“正因为他是弟弟啊，这样才能让青皓彻底信任我哦。”

“你……”顾家易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男人，这个一直被他当做哥哥和爱人的男人，喉咙有血气上涌，却是意外的甜美——那是，背叛的味道。

“因为，我最喜欢柳青皓啊。”男人站在月光中，仿佛下一秒就要飞升而去，“比喜欢任何人都喜欢的喜欢呢。”

——我真的最喜欢他了呢。

——如果，不会失去兴趣的话……

vol.16

“你杀掉了牧之野？”当柳无漱回到柳家的时候，看到的只是方成在收拾残局。少年的卧室基本上已经是一片废墟，随处都可以看见凌厉的刀痕，还有着诡异的类似于灼烧的痕迹，就连院子都受到了牵连，被毁得不成样子。而一片废墟中，柳青皓安静坐在破损的窗台上，不知道是在看月亮还是在干嘛。

“没有。”柳青皓垂下头，他的手苍白而冰冷，“左尘救走了牧之野。”

“左尘？”男人眼底闪过一丝兴味和血腥，然后才以一种暧昧的姿势环住了表情淡漠的少年，“所以说，是背叛？”

“比起这个我更好奇的是，你怎么还活着？”少年漠然推开男人，黑色的瞳孔中映出男人的身影，清晰却黑暗。

“青皓就这么希望我死？”男人耸耸肩，生而俱来的气质让他即使是被推开，依然有种风流倜傥的味道，那种骨子里流露出的温文，天生就是最好的假面。

“如果在你和柳破军之间选，我宁愿柳破军活着。”少年毫不留情面。正是知道这个男人多么危险，反倒不会再过于谨慎。因为柳无漱从来不是小人。这个人，只要他对你还有兴趣，便可以为你奉上一切，但是若是没了兴趣，只是分分秒秒，你就会成为他手上的牺牲品。任性到了极致的男人。

“啧，小皓还真是无情呢。”男人不以为奇地耸耸肩，随意靠在了一旁的精致的屏风上，不得不说这版屏风还能保存下来简直是个奇迹，“准备接手顾家吧，我刚刚杀掉了顾家易才回来的。”

“顾家易死掉了？”少年微微皱眉，然后才是冷笑着挑起唇角，“可是就算顾家易死掉了，顾家也不会后继无人吧？”

“你难道不知道顾家易是个疯子吗？他前一段时间为了掌控顾家，可是杀掉了不少人，顾家虽然算不上后继无人，但是担得起担子的人都已经被除掉了，剩下的人不足为虑。至于老一辈……顾家的人都是废物不是吗？”柳无漱轻轻耸肩，显得无所谓的样子。

“顾家易是疯子？被这样的你给出这种评价，我还真不知道是该为他悲哀还是骄傲。”柳青皓嗤之以鼻，“而且，不管怎么说，顾家如今的威势怎么也是他们老一辈一手造就的……还是不要轻敌的好。”

“随你啊，反正我没兴趣……”柳无漱微微耸肩，然后才是饶有兴味地捡起了一本掉在脚下的古卷，“我怎么不知道，你居然对千金药方有兴趣？”

“别动我的东西。”柳青皓微微皱起眉，但却也没有实际的动作，事实上他看这些医书不过只是想研究一下牧之野的药方而已。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他现在算是有些后悔了。当初的时候为什么因为内心的不甘没去看那本决定了他们命运的书呢？现在想起来，牧之野的那些药方不仅来历不明，而且还很值得推敲，只怕，那个人的母亲的身份也没那么简单。这样一来，要对付逃出生天的牧之野，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我总觉得，你似乎对牧之野那个小家伙非常在意呢。”柳无漱挥了挥手中的书，价值连城的孤本对他而言仿佛只是废纸一卷，“这样子的话……我会吃醋呢。”

“……”柳青皓撇他一眼，懒得理他。

“好吧……”柳无漱自知无趣地捏捏眉心，“说起来小老鼠跑掉了哎，你打算怎么办？”

“他会出来的。”谈到牧之野，柳青皓下意识先想到了左尘，忍不住眉头一皱，然后才有些不耐烦地开口，“那个家伙的话，猎手这种职业不适合他。”

“不过，他的进步可是惊人呢。”柳无漱笑得暧昧，“你不怕他再出来你就打不过他了吗？”

“……不要你担心。”柳青皓眼神一黯，这是他最不想面对的。主角模式的强大，某种意义上就是无敌，这一次牧之野逃掉他确实没信心下一次出现的牧之野还是他能对付的角色。

“那么，用不用我出手呢？”暧昧的呼吸吐在少年的耳侧，让少年忍不住皱起了眉，然后才是冷着脸看向了柳无漱。

“我的事情不用你插手。”

“……好吧，是你的意愿的话。”柳无漱无奈耸肩，从某种意义上讲，柳青皓这个人其实算得上油盐不进。

“喂，柳无漱。”看着男人走到门口，柳青皓忽然抬起头，他看着柳无漱，突然有种微妙的感觉浮上心头，“其实这件事基本上是你设计的吧？”

“如果你说的是顾家和白家的话，我只能说我只是掺了一脚而已。”柳无漱回头，笑容暧昧，“有什么问题吗？”

“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我真的被顾家易算计到的话你会怎么做。”柳青皓面无表情，俊美的脸背对月光，有种孤寒的味道。

“……大概，随你去死吧？”柳无漱耸肩，他与柳青皓其实基本上没有一点相似，尽管他们是堂兄弟，“反正如果顾家易都能算计死你的话……”

他没有说明，只是意思却是不言而喻。如果顾家易都能算计死柳青皓，那么柳青皓对他而言就是一点趣味都没有了。无趣的玩具……留着做什么呢？

“那么，柳家呢。”少年低下头，他的手腕上还有伤口，虽然经过了处理，但是这一刻，在他肌肉紧绷的状态下，还是有着温湿的血液渗透了白色的衬衣，一点点沿着衣服的纹路流下。

“大概……也是管他去死吧……”背对着少年，柳无漱声音沙哑。看不到表情，但是柳青皓却是知道，他是笑着的。

柳无漱讨厌柳家，柳无漱想柳家去死。

柳无漱毁掉了柳家。

这才是前世柳家覆灭的真相，而每一世，柳破军那个孩子却都只是这个男人手中的布偶，做着始终无所谓的牺牲。

“真无情呢，柳无漱。”

月光下，柳青皓突然有种无力的感觉。

这便是……举世皆敌吗？

“……你不是一样吗？”柳无漱耸耸肩，然后他突然转过头，他的脸上，笑容盎然，“想杀我？”

“不，我不想。”

“嗯？”柳无漱眯起眼，意味不明的笑容浮上唇角，他看着少年，有种意味深长的味道。

他等着他的答案。

“如果连你都死掉，柳家大概会后继无人了吧？”

“嗯？”

“我啊，始终是华海柳家的人。”

——那里，才是他的家。

vol.17

接下来的日子柳青皓很匆忙。一方面是整编斗兽场，一方面却是收编顾家。虽然也是知道柳无漱做事的风格，但是柳青皓真的没有想到柳无漱居然干干脆脆毒翻了整个顾家。虽然不至于死人，但是整个顾家高层也是因为柳无漱直接瘫痪。

这样虽然让柳青皓的动作变得异常容易，但另一方面来说，柳青皓却是对柳无漱更加忌惮了。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人绝对不是什么都要的，而是什么都不要的。柳无漱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炸，甚至不知道他会为什么而炸，简直就是一把高悬于头顶的利刃，随时可能落下。

“牧之野有消息了么？”好不容易有了休息时间，柳青皓将自己团进沙发中，因为长时间没睡觉的原因，他的两眼下一片青黑。他问的对象是方成，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自从左尘离开之后，这个男人是越发沉默了。

“没有。”方成摇了摇头，他就站在柳青皓的身后，一伸手就能触及的位置。他看着柳青皓，表情有些变幻，“柳少是打算除掉他吗？”

“……除掉他？”柳青皓的眼睛微微闭着，这些天下来，他整个人瘦了一圈，连皮肤下的血管都显得有些苍白，“这种事情是肯定的吧？”

“……”听到意想中的答案，方成似乎有些默然，然后，他才有些迟疑地开口，声音平稳却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冷，毕竟步入秋天，晚上难免会有几丝冷意，少年有些不自然地瑟缩了一下，“因为他是敌人。”

“敌人吗……可是他什么都没做……”

“是吗？原来什么都没做啊……”也许真的是太累了，柳青皓觉得自己很想睡，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听到这样的话，还是忍不住有股子苦涩从心底冒出来。

没错，牧之野什么都没做，所以牧之野没错。

牧之野什么都没做，所以错的人是他。

是他背信弃义，背叛朋友。是他利欲熏心，出卖友人。

错的都是他……

简直是个笑话！

牧之野什么都没做，那么在那个世界死去的人呢？那么，曾经的仇恨呢？

——那么，他算什么呢？

如果说所有的一切是存在的证明，那么当一切烟消云散的时候，他在哪里呢？

心口仿佛撕裂一样绞痛，可是昏沉的意识却什么都做不了，他努力睁开眼，最后看见的却是一片模糊。

——柳无漱！

这是最后的明悟。

“……柳青皓？”看着少年突然软下去的身体，方成皱起眉，张开口，却是属于少年的清脆嗓音，然后他才后知后觉捂住了嘴。只是看着皱紧眉丝毫不动的柳青皓，终究是好奇心战胜理智，忍不住上前一步，将手伸向了昏迷不醒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