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的经验他不是没有,但以他现在的身体,根本打不过任何人。权衡之下,伊凡忍住想暴揍亚斯的怒气,冷冷地互
瞪对方。
「都出去。」伊凡退到门边,强压怒气指着门板,命令他们离开。
「伊凡——」亚当回头望向伊凡那张忍怒的脸,一阵歉然,想向他道歉。
「我说出去。」伊凡打断他,冷漠地看着他们,「没有第二句话。」
「你骄傲什么劲?亚当你别抓我!」亚斯又是一阵扭打。
最后亚当抱起他,将他带离伊凡的房间。直到房门关上,伊凡始终没有看他,一眼也没有。
一扇门,隔绝两个人,从此应当不再相见。
伊凡房内有重重的羊奶味。
他坐在桌上一会儿,直到实在忍受不了腥味,决定自己收拾。
他捡起玻璃碎片,小心地用餐巾纸包了起来。但重点是洒了一地的羊奶,不知该怎么处理?
还有沾了羊奶的地毯,恐怕也不能用了吧?伊凡咋舌,咒骂着有钱人的奢华。
站起身,决定向外寻求帮助,手里还拿着那包裹着玻璃碎片的餐巾纸。
伊凡开了门,门前站了个人,毫无预警地,伊凡吓了一跳,反射神经让他下意识地握紧手,玻璃突破餐巾纸,割伤伊
凡的手掌,掺了点点血滴。
「你这是在做什么?」来人是米罗兰斯当家主人,他抓起伊凡的手,让他放开玻璃碎片以及血迹斑斑的餐巾纸。
伊凡盯着玻璃碎片与餐巾纸坠地,心想这可是他一片一片捡起来的,现在又洒落一地了。伊凡皱起眉头,对方也皱着
眉头看他。
「这种小事让仆人去做就好,你看你,弄伤了手,这叫我怎么跟菲力交代?」当家主人语带责备,拉着伊凡的手,将
他往外送,推给门外一旁候命的管家,「先带下去包扎,再送到我房里来。」
「是的,主人。」管家应声,拉着伊凡离开。
管家带着伊凡来到米兰罗斯城堡的医疗室,这是伊凡第二次来到这里,他扶着受伤的手掌来到医生面前。
上了年纪的医生,一见他便皱起眉头,嘴里唠叨着:「又是你,上次从二楼摔下,没死算你命大,这次又出了什么事
?」
伊凡坐了下来,心想,他讨厌这个医生。
一旁的管家说话:「他的手被玻璃刺伤。」
「让我看看。」医生提起伊凡的手,正反观察一番,「没事,小伤。用雷射疗法,跟上次一样不用三天就好。」说完
,他便从一旁的工具箱拿出雷射笔。
伊凡看到雷射笔,眉头就皱得紧,他问医生:「能不能不要用雷射疗法?」回想起上次坠楼接受雷射疗法的疼痛,使
得伊凡从此对雷射笔十分感冒。
「但是用雷射疗法,伤口愈合比较快。」医生说着,放下雷射笔。
「嗯。没关系,用普通的疗法就好。」并不是没有商讨的余地,让伊凡更加坚持。
「真拿你没办法,明明有更快愈合的方式。」
医生拿出钳子,先把伊凡手上残留的碎玻璃清除,接着用普通的药水与棉花帮他处理伤口,最后裹上层层纱布,大功
完成。
「谢谢。」伊凡僵着手,没办法收握。
很原始的治疗方法,但跟雷射笔治疗比起来,他宁愿这样。
疼痛也不过是十分之一而已,没什么。
「请先生移步,主人正在等您。」管家表面上恭敬地请示,暗地催促。
伊凡起身,扶着动弹不得的手掌,和管家一道出去。
管家引着伊凡来到米罗兰斯当家主人的主卧室,与他那间客房天差地别,不愧是主卧室,他与菲力的主卧室都比这还
小上一些。
再度感慨有钱人的奢侈。
伊凡环视四周,最后视线停在房内唯一的大床上,上面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她毫不遮掩地躺在床上,双手双脚
受到捆绑,一副动弹不得的姿势。
伊凡不自觉向前一步,看得更加清楚。
女人嘴里被绑上白布,让她叫不出声音。伊凡认出女人,他知道她,她是那个与他仅有一面之缘的将军夫人。
夫人看着他,激动的扭身,发出嘤咛声响。他看到她眼中有泪,那是求救的眼神。
管家走到床的四角,将帷幕放了下来,隔绝伊凡的视线。
管家对着呆若木鸡的伊凡,指向房间内的旁门,面不改色地说,「先生,这边请。」
管家带领着他,离开大床。
管家推开旁门,里面是当家主人才有的个人书房,然而书房里传来的不是书卷气味,反倒是阵阵浓厚烟草味。
伊凡闻过这牌子的雪茄。
上等的烟草卷着微量罂粟草,浓而迷幻的香味。
那是伊凡最讨厌的味道。
第十二章
当家主人盯着他入内。伊凡来到他面前,沉默笔直地站着。
「伊凡.爱维斯,身为异族的你,究竟有哪一点能让菲力为你倾倒?」当家主人玩味地上下打量伊凡。
身材骨瘦如柴,长相也只是普通,搞不懂菲力究竟看上他哪里?换作是他,根本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丝毫提不起兴
趣。
「关于这点,我也很想知道。」伊凡冷冷回应。
当家主人有一瞬间陷入沉默,接着笑了出来,十分愉快地笑着。
猛地他又收起笑脸,询问:「床上那个女人你认识吗?」这种说话语气,是肯定他看到床上的女人了。
自己床上绑了个不情愿的裸女,还要众所皆知吗?
寡廉鲜耻,伊凡暗忖。
伊凡冷漠地回应他:「我不认识。」
「不不不。」当家主人纠正他,「你认识她,你曾经在春之宴上,与她有一面之缘,她曾经是菲力的赞助者之一,跟
你现任丈夫有过一腿。如何,想起来了吗?」
「不愧是米罗兰斯,不只是菲力,连我的底细都查得清清楚楚。」
连春之宴上仅一面之缘这种小事都查得到,伊凡不得不佩服他们。
伊凡答非所问,态度十分挑衅。
「我不清楚你是怎样的人,但能确定的是,你胆子很大。」当家主人似乎被伊凡的挑衅惹怒。若不是答应菲力让他毫
发无伤,他恐怕早动手杀了他。
当家主人接着说:「你倒是很会找麻烦,让亚斯三番两次闹到我这来。」
伊凡不回应,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感受到当家主人明显的杀气,让他不禁恐惧。
「先坐下来吧。」当家主人指了对面椅子,请他入座。
等他坐好,才开始正题。
「伊凡.爱维斯,你有没有兴趣与我合作?」当家主人不安好心的微笑,「我知道你不是自愿留在菲力身边,如果你
与我合作,我能还你自由。」
「如果你的情报网真够神通,就应该知道我在菲力府上,一直过着宛如俘虏般的生活。」伊凡十分不以为然。想找人
合作,他还真是搞错对象了。
「就算是俘虏,也有能做的事情。」当家主人说得动听。
听当家主人说着,还真是物尽其用了。伊凡不以为意,只是对能自由的条件有些心动,不如索性答应他。
当家主人拿出一枝钢笔,交给伊凡,「你只要把这枝笔带回去即可。」
伊凡看了钢笔一会,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收下钢笔——若是他现在拒绝对方,恐怕也走不出这房
间。
事情似乎就这么定了,当家主人笑说:「床上的将军夫人,正是建议我绑架你的元凶,不如我把她送给你处置,当作
合作的礼物如何?」他猥琐地笑着。
「听你这么说,我确实很久没碰女人了。」伊凡顺着他的话,还以为他会收下当家主人的大礼,但他婉拒,「可惜的
是,依我现在的身体,也实在做不来了。」
「这真是太可惜了。」当家主人惋惜,吩咐一旁的管家过来,「带先生下去休息。」
「是的,主人。」
管家领着伊凡,离开了主卧室。
经过大床,伊凡多看了一眼,但看不见的布幕内的裸体女人,怎么他会对她丝毫不同情?是否坏伊凡又更坏了些?
当天晚上,他作了个噩梦。
梦中将军夫人披头散发、赤身裸体、哭红了双眼掐着他的脖子,怒吼:你为什么不救我?不如杀了我、快杀了我啊—
—
猛地惊醒,现实中确实有人掐着他的脖子不放,怒吼着:「我杀了你!」与梦境相违,这人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伊凡奋力挣扎,最后终于推开身上的人。
伊凡咳了好几声,大口大口喘气,对方倒地后马上爬起来,又要攻击他。伊凡吓了好大一跳,拿起身边的枕头丢向他
,他一掌便轻易拨开。
伊凡又拉起被单,向对方盖上,他狼狈地下床,踩着仓皇的脚步逃到门边,却打不开门。
「不用试了,我锁住了。」对方拉下被单,得意地说着。
他是势在必得,非杀了伊凡不可。他抓起桌上的烛台,那是钝器也是锐器,是相当不错的武器。
「你疯了吗?亚斯.米罗兰斯!」
伊凡靠在门板,眼看着他慢慢逼近。缓缓地移动位置,伊凡从门边移到窗边。
亚斯不急着下手,让他退到窗边。
「你可以选择开窗跳下去,或者是被我用烛台砸死。」亚斯讥讽。
「你到底在想什么?」伊凡看着亚斯,月光照在他身上,映着一张疯狂的脸。
「我想什么你看不出来吗?我想你死。」亚斯逼近伊凡,「只要你死了,就没人会抢我的亚当,凭什么让你独占亚当
?亚当是我的,是我的!」
高举烛台,狠狠落下,伊凡闪开,亚斯打破他身后的窗户,玻璃碎片连同烛台一起掉下。声音之大,足以引人注目。
亚斯看穿伊凡的意图,十分愤怒。「在其他人过来救你之前,我会先杀了你。」
亚斯再度扑了过来,他抓住了伊凡的长发,往后一拽,将他压倒在地。
伊凡的脖子再度被掐住,他发不出声音,脖子上项圈并不能阻碍亚斯杀死他的念头。伊凡的视线越过亚斯盯着门,传
来敲打声,终于有人来了。
第一个破门而入的人是亚当。
看到亚斯掐着伊凡的脖子,莫名地令他觉得愤怒,他眼神中的杀意一闪而过,随即恢复正常,亚当上前拉开亚斯的身
体,紧紧抓住他激动的身体,让他动弹不得。
伊凡躺在地上,看着他们离开,却又不是真的看着他们。
他并没有看到亚当起杀意的瞬间,他只知道,亚当跟亚斯一起离开了。
亚当还是没有留下。
有人上前查看他的伤势,有人打扫凌乱的房间。管家让他换了个房间,有人扶着他到床上,然后离开。
一切恢复平静。
从凌乱到平静,从有人到无人。伊凡无法阖上眼睛,他坐在床上,沉默地度过一夜。早上七点,女仆敲门入内,端着
简单的早餐,火腿培根蛋与热红茶。
随后亚当进来,身后没有亚斯跟着,伊凡有些意外。
「昨晚的事,我很抱歉。」亚当道歉。
事情发生至此,亚当居然是第一个跟他道歉的人。
原来这里唯一重视人命的,只有生化人。
伊凡沉默地看着亚当,不说话。
「主人还在睡,昨晚医生给他打了镇定剂,占计会睡到中午。」亚当解释着,虽然伊凡并没有问他。
亚当走至窗前,拉开窗帘,让阳光照射进来。
自顾自地说话,过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的目的,他说,「我来喂你吃早餐,我想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亚当没有
发觉他的语气中有些落寞。
他拿起装着火腿培根蛋的盘子与叉子,来到伊凡面前,弄了一口的分量,递到他嘴前。或许有点——紧张。
看到伊凡张口吃下食物,让他重重地松了口气。
一顿简单的早餐,吃了将近一小时。伊凡喝下最后的热红茶,总算吃完。
管家前来敲门,进入房间,起初看到亚当略微惊讶,但看到空餐盘后便不作他想,恭敬地告知,「主人请伊凡先生准
备出发。」
「去哪?」亚当询问,他盯着伊凡,看他始终不发一语,模样有些古怪。
「似乎是菲力先生怕我们设有埋伏,所以改到两家的中间点签订合作案,当家主人已经率先出发,还请先生赶快。」
管家语气中带有催促的意味。
「先请医生过来换药,再走吧。」亚当吩咐,管家退了下去。
亚当牵起伊凡受伤的手,帮他将原本的包扎拆开。
完全拆开后,亚当看到伊凡的手掌真是惨不忍睹,他问:「很痛吧?」
然而伊凡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突然间,掉下眼泪。
到最后唯一会关心他、在乎他的,也只有亚当一人。
亚当想摸上伊凡受伤的手,但伊凡握起手掌,不让他触摸。
「为什么不用雷射治疗?你这样伤口得拖上很久才会好。」亚当皱着眉头询问,他想摊开伊凡的手,「别握着,这样
会拉到伤口。」
果然,伊凡手掌旁开始渗血。
这种痛根本不算什么,跟雷射治疗比不算什么,跟与亚当分离比起来更不算什么。伊凡盯着他,手一刻也不放松。
伊凡任自己的视线放肆地看着亚当,这是最后一次了。
医生敲门入内,伊凡没有收回视线,亚当将他受伤的手交给医生治疗。
医生觉得伊凡古怪,但也不敢发表意见,他做了简单的治疗后,赶紧离开房间。
管家随后进来,请伊凡出发,说完他又离开,到大门口等候。
终于,伊凡收回视线,站起身,身旁的亚当也站起,想跟他一起去,他握住伊凡受伤的手。
「我陪你过去。」亚当说着。伊凡想收回受伤的手,但亚当不肯放。
亚当极疼惜地说:「请不要挣扎,我不想弄痛你。」
「不想弄痛我,就不该握我受伤的手。」伊凡终于开口责备亚当。
亚当被责备,反倒开心地笑:「你终于肯说话了。」
「放手。」伊凡抽了抽手,还是收不回来。
「不放,让我陪你一起过去。」亚当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微笑又说:「不握你受伤的手,只怕真的会被你挣脱
。」
不习惯这样的亚当,伊凡闭眼,暂时逃避一会。再睁开眼,又恢复冷静。
见状,亚当难过轻笑,「走吧,管家还在大门口等。」
亚当不知道这股难过的情感,是从何而来?
他想,应该是自己不喜欢面对伊凡的冷漠。
「走吧。」伊凡撇开头,不看亚当难过的表情,任由他牵着手,离开房间。
在大门口等候的管家,看见亚当牵着伊凡的手,显然地惊讶了一会儿。但他很快地恢复冷静。
管家打开大门,恭敬地让两人出门,磁浮车早已在外等候多时。
亚当牵着伊凡的手,来到车前,他打开车门,退了一步,让伊凡先上车,这些动作都没让亚当放开伊凡的手。
「无论如何你都不打算放开我的手吗?」伊凡盯着两人牵着的手,十分困惑。
「如果可以的话。」亚当微笑,打从心底这么认为。
心中泛起一股暖流,不合时机的感动。
这样的回答,让伊凡闭上嘴巴,选择沉默。
如果可以的话,伊凡也希望亚当不要放手——但前提是,他还是原来他所认识的亚当,是他的小家伙、他的亚当。
伊凡下了车,站在原地不动,不再前进。
亚当停了下来,询问:「怎么了?」
「你——」伊凡疑惑的看着他,亚当也充满疑惑的看着自己。
伊凡说:「送我到这里就行了,我可以自己上去。」
「让我陪你上去。」亚当说,坚定地看着伊凡。
伊凡无奈地问他:「我能拒绝你吗?」
「不能。」亚当微笑,得到伊凡白眼一记。
听见伊凡轻声呢喃:「你这样是害我。」
亚当不解,他怎么可能会害他呢?伊凡撇过头,不理他,向前迈进。
两人搭上电梯,来到会议室门外,门外两名彪形大汉看守,一个是米罗兰斯的保镳、一个是菲力的保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