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瞪他一眼，「罚什么？你眼中还有我这个主人吗？」

「亚当自知有错，请主人责罚。」不论主人罚他什么，亚当都会承受。

伊凡沉默，忍痛坐起身，推了亚当一把，「走开。」

双脚下地，却站不稳，伊凡倒在亚当身上。施打骨髓针所带来的后遗症，让他顿时站不住脚。

「主人，您的身体还不适合走动，请勿逞强。」亚当双手扶着伊凡的身体。

「连你也要软禁我？」伊凡不分青红皂白的指控。

「主人，亚当不是意思。」亚当为自己辩解。

「放开我，走开！」伊凡推拒亚当的支撑，难得地说出任性的话语，「我才不是你的主人，你这不听话的坏亚当，谁

是你的主人？我不要你了！」伊凡拍打亚当的背，虽然很愤怒，但行为却更像在撒娇一般，有恃无恐。

亚当突然地用力抱紧伊凡，带着恐慌的语气，哀求着，「亚当恳求您，求求您不要抛弃亚当，亚当不会再违背主人的

命令，主人想到哪里，亚当都带您前往，求求您不要舍弃亚当。」

「你才刚违背我的命令，这叫我怎么相信你。」

「主人性命重大，若主人无性命之忧，主人想到哪，亚当都带您前往。」

哼，还有但书。

伊凡质疑，「我想去哪，你都会让我去？任何地方？」

「是的，主人，任何地方，亚当都会带您前往，只要能让亚当留在您身边。」亚当信誓旦旦。

他的手臂形成桎梏，让伊凡动也不能动，哪也去不了。

亚当成为伊凡软性的囚牢，要困住他这往后的日子，直到生命终止。

「请主人不要丢弃亚当。」亚当恳求。

本来很愤怒的伊凡，面对亚当声声哀求，终究还是软化。他好声好气地劝说，「我知道了，亚当，放开我吧。你这么

抱着我，会让我很难受。」

「请主人不要丢弃亚当。」亚当不愿放手，似乎非要伊凡回应他不可。

其他的要求，都听不进去，无法运作。

「不会的，亚当，我怎么可能丢弃你？」伊凡摸摸亚当的头，安抚他，「我不可能丢弃你，人一旦气昏头，就会开始

乱说话，你别当真了。」

「真的？」

「真的。」

「所以主人不会不要亚当？」

「不会，我最爱你了，怎么可能不要你？」伊凡甜言蜜语。

「所以主人还要亚当？」

「要，当然要。」

亚当环抱着手明显松开，伊凡终能松口气，亚当依旧支撑着伊凡的身体，倏地一口气抱起伊凡。

事出突然，伊凡吓一大跳，猛地抓紧亚当的衣领，恶狠狠地问；「亚当！你干什么？」

亚当无辜地偏头，无害地望着伊凡。

「亚当只是想带主人到主人想去的地方。」询问伊凡，「主人，您想去那里？」

任何地方他都会带主人去。

伊凡沉默许久，他完全被亚当打败，头倒在亚当肩上，笑着看了他一会儿。收起笑脸，对亚当说，「我想看看亚斯是

否真的得救。」

「请主人放心，我已让系统洒下解药。」亚当要伊凡放宽心。

「无论如何，你这次对亚斯所做的事，实在太超过了。」伊凡幽幽地责备亚当。

亚当停了一会，又继续行走，「再怎么过分也比不上亚斯对您所做的事。」

伊凡知道，亚当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乎自己。

然而，伊凡还是坚持，「即使如此，亚斯到底还只是孩子。」语毕，他摀住亚当的嘴，不让他有机会反驳。

不论亚当怎么说，亚斯在他心中，永远都只是个孩子。

然而，亚当不这么想、菲力不这么想、亚斯自己也不这么认为。

亚斯和众人恢复理智，穿上衣服，衣冠楚楚。亚斯沉默地离开基地，不顾周遭他人眼光，不管他人怎么看他。

亚斯现在只一心一意地配合菲力，要和菲力一起毁灭这该死的星球、该死的亚当、该死的伊凡、该死的生化人。

菲力手下有了亚斯的兵团帮助，很快地埋好核能炸弹。一切就定，众人启动军舰，准备快速撤离星球，以菲力舰队为

首，成雁形离去。

最右翼的一艘军舰，启动时晚了一会，随即跟上队形。

菲力一直提防着基地，深怕亚当早他们一步发现核弹的踪迹，但亚当始终没有出面。正得意着，生化人到底是生化人

，终究还是比不上人类的智慧。

放宽心的菲力，骄傲地大笑着，几乎要响遍整座军舰。

殊不知，他的自以为是，已让亚当反将一军了。

众生化人们入侵了舰队中最右翼的军舰，突袭杀光舰上所有人类，再将核弹搬回船上。杀人对生化人而言，根本不痛

不痒。

生化人们力大无穷，以非人的力量搬运核弹也不是件难事。

将船舰调成自动驾驶，锁定菲力旗下其中一艘军舰的航道一同航行。

轻而易举地，让核弹回到菲力身边。

菲力对着与母星地球极为相似的星球说话，愉悦又狰狞，「再见了生化人亚当、以及所有生化人，再见了，劣质品。

」

等到他们的军舰远离核爆影响范围，菲力迫不及待地下令，「引爆！」

军舰内联合广播，菲力一声引爆，几乎所有军人、佣兵们齐声欢呼，任务终于结束了，能不值得欢呼吗？大家开心相

拥着。

亚斯望着玻璃外类似母星地球的星球，眼神特别冷漠。

再见了亚当，这就是你背叛我的下场。一双憎恨的眼神，同样期待着引爆。

最后，如菲力所说，引爆了核弹。

轰的一声，瞬间化为乌有。

菲力，一直到最后都还在享受胜利的快乐；亚斯，一直到最后都还在憎恨他人；那些军人、佣兵们，一直到最后都还

在欢呼着。

到最后，谁才是真正的劣质品？

亚当抱着伊凡通过一道道闸门，来到原本关着亚斯与众人的那道门，早已人去楼空。亚当说，「他们走了，全都走了

。」

「走了？」伊凡有些意外。

亚当越过那扇门，抱着他几乎绕了基地一圈，证实那些军人、佣兵们是真的走了。伊凡疑惑，「我不懂，那些人究竟

是为了什么而来？」

「为了毁灭。」亚当回答伊凡的问题。

「毁灭什么？他们几乎什么都没带走。」就是因为这样伊凡才疑惑。

亚当轻轻笑着，没有回答。

那些人们是特地前来毁灭生化人、却反倒先毁灭了自己。

这话可不能说。

要是说出口主人又不认他、又要抛弃他了，那就不好了。

亚当选择沉默。

「主人，我想再也不会有人前来打扰我们了。」亚当微笑着。

伊凡沉默许久，将脸埋进亚当怀里，轻声说，「亚当，我知道你在骗我。」

亚当身体明显一僵，开始恐慌，深怕主人又不要他。

而伊凡又继续诉说，「或许是我无法接受的事实，所以我不会问你、也不期望你说，可能我也不敢听。」虽然能隐约

地猜到答案。

但他选择忽略。

「主人——」

「既然你说不会再有人打扰，那就这样吧。」伊凡幽幽说着，「亚当，我累了。虽然修复液的效果很好，但我还是感

到很疲惫。」

「那就休息一会吧，我会叫醒您。」亚当举步，往基地内走。

伊凡轻笑出声，「为何不让我睡到自然醒呢？」

「不行的，主人。」亚当否定。

「你可是怕我就此一觉不醒？」伊凡毫不忌讳地询问。

「是的，主人。」亚当不敢再有隐瞒。

「那么，就叫醒我吧。」伊凡缓缓闭上眼睛，「我先睡了，晚安，亚当。」

「主人，晚安。」亚当回应他。

伊凡向上帝祈求、从没这么诚心过，他恳求上帝再给他多点时间陪陪亚当，他不忍心让亚当面对没有他的世界。

翌日若能再度醒来，他总感谢上帝，又多给他一天。在一天过去的夜晚，伊凡再度向上帝祈求，才战战兢兢地闭上双

眼。

亚当的量子重迭旅行

其一

一天，伊凡醒来，他总感觉他的身体突然好了，也不再爱困，伸了一个满足的早晨懒腰，一切是多么美好。

他甚至有了饥饿的感觉。他让亚当准备丰盛的餐点，毫不客气地大吃一顿。

待他嗑下一整颗苹果与整整一大盘燕麦粥，还意犹未尽地询问亚当，「就这样？我怎么一点都没有饱的感觉？这应该

只是开胃菜吧。」伊凡笑说。

「主人请稍待一会，亚当这就命人准备。」眼看伊凡胃口大开，亚当也开心，让人做了满满一桌餐点。

直到伊凡再也吃不下为止。

伊凡抚摸着饱足撑胀的肚皮，露出大大满足的微笑。

「这才是人生吧！」

他之前到底是在干嘛？没事找罪受，得了个什么莫名其妙的厌食症。民以食为天，是人就应该吃吃吃，伊凡再次体会

人生真谛。

「亚当，我今天特别想要出门走走。你要陪陪我吗？」伊凡邀请亚当。

「请主人让亚当同行。」亚当应和。

伊凡和亚当来到当初的苹果树下，行进途中伊凡刻意不让亚当牵着自己的手，与他肩并肩同行。

他们各自是独立的个体，但又离对方这么的近。

伊凡隐隐约约能感受到亚当盯着自己手掌的灼热，面带微笑，坏心眼地保持距离，不让亚当碰触到他。

亚当在草地上铺上餐巾，保证干净的拍好所有角落，才让伊凡踏入餐巾，他对伊凡做出请进的动作。

伊凡笑而不语，望着亚当伸出的手。

他猜想，亚当或许想借机碰碰他的手。

依旧坏心地忽略亚当善意的手，伊凡走入餐巾内，他依靠着树干懒散地躺下，他其实没有这么累，他只是懒的挺直腰

杆、让身体坐正。

夏日徐风吹来，气温微热。不知不觉、已在这星球度过一季。

伊凡平静地望着和平的绿色风景，眼前花草轻轻摇摆着。似乎非常快乐、又或许只是因为伊凡心里非常快乐。

是的，伊凡非常快乐，平静而快乐。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好日子。

「主人，在想些什么？」亚当好奇地询问，只因主人带笑的脸庞，让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舍不得移开目光。

伊凡收回远方的视线，望着亚当纯净无杂质的眼睛，他就宛如天使一般的存在。

冲着亚当轻轻微笑，「我在想亚当啊，你怎么会属于我？」

「主人，又不要亚当了吗？亚当做错了什么，还请主人原谅。」亚当诚惶诚恐。

「我没有不要你。」伊凡连忙解释，免得亚当会错意，「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为了我，打造一个这么棒的乐

园，我肯定是三生有幸才能拥有你。」

「主人本来就拥有我，并不是什么三生有幸。」亚当反驳伊凡前世今生的说法。

亚当的甜言蜜语很动听，伊凡很幸福。

他不敢再奢求时间静止，他只希望时间能再走慢一点。即使如此，依旧是奢望。

伊凡伸出手指向树上的苹果，他说，「亚当，摘颗苹果给我吧。」那苹果高高在上，即使亚当垫脚也未必拿得到。

面对伊凡的任何要求，亚当有求必应地遵从。

离开餐巾，站到目标苹果正下方，目测高度一番，接着奋力一跳，第一次连树枝都没碰到。伊凡看到这一幕，哈哈笑

着。

亚当继续第二跳，他估计大约第三跳就能取到苹果。

伊凡很期待亚当摘下苹果，站了起来，身体依旧靠在树上，在一旁加油打气，「上呀亚当，征服它！」久违的市井口

气，伊凡很是愉快。

亚当第三跳，一跃，果真摘下苹果。他回头望着他的主人，灿烂笑着。

伊凡开心得大力鼓掌，吆喝着，「好啊！棒透了！不愧是我的亚当。」

「主人——」主人开心、亚当也开心，举步就要走向伊凡。

伊凡伸出手，阻止亚当继续前进，他说，「等等，亚当。你吃看看苹果，然后告诉我是什么滋味？」

亚当听话，大口咬下苹果。咀嚼一会，他说，「甜。」

「嗯，我也觉得很甜。」伊凡不明所以地说着。

亚当举步就要接近他的主人，只见伊凡还是拒绝前进的手势。

亚当不解，偏头询问，「主人？」

伊凡只是再三地摆着拒绝的手势，彷佛在告诉他：到此为止，别再过来了亚当。

但亚当还是前进，慢慢接近伊凡。

伊凡还是一张幸福的脸，对着亚当微笑着，只是笑中充满不舍。

忽然亚当明白刚才伊凡不明所以的那句话。

主人之所以也觉得甜，是体内涌上鲜血的腥甜。亚当眼睁睁看着主人倒下，从此再也不起来了。

亚当痛恨苹果。

其二

一天，伊凡醒来，他总感觉他的身体突然好了，也不再爱困，伸了一个满足的早晨懒腰，一切是多么美好。

他觉得精神特好，迫不及待地往户外奔去。

是的，奔去，他已经很久不曾奔跑，突然觉得十分畅快。

「主人，请小心步伐。」亚当担心地提醒伊凡，害怕一个不小心伊凡便会跌倒。

伊凡开心至极，根本听不进劝，想象自己是猎豹般，尽情奔跑着。脑中一片空白，只是奔跑着。

这就是——自由。

伊凡对着亚当吆喝着，「来吧亚当，加入我的行列！」笑得多开心。

「主人——」亚当担心地看着伊凡，发现他越跑越远，几乎要在他的视线之中消失，亚当赶紧跟上。

伊凡跑进一座花园，在亚当眼前，没了踪影。

看不见伊凡，亚当开始紧张。他匆匆进入花园，却看不到伊凡，只怪这花园的树太多、只怪这花园的草太高、只怪这

花园的花太多，让亚当顿时找不到伊凡。

「主人！主人——」亚当大声呼唤着。

花园一片沉默。

可怕的寂静，让亚当害怕极了。心中警铃大作，慌张地拨开眼前扰人的花草，往花园里前行。

途中，不知破坏了多少花草树木，毫不惜香怜玉的亚当，眼中只有伊凡一人。

「主人！」

不知多少次，无边无际的叫唤，怎么他的主人忍心不回应他一声？

亚当几乎要踏遍整座花园，几乎要折断所有的花草，但他始终不见伊凡踪影。这叫他怎么不心急如焚？他的主人究竟

到哪去了？

突然传来一声声微弱的喘息声，亚当猛地回头，搜寻声音的方位，锁定目标直奔。越过重重阻碍，找到声音的来源—

—他的主人。

他的主人躺在草地上，双手摀着嘴巴，不让亚当察觉他的呼吸声，即使如此，亚当还是找到了他。

亚当拨开草丛发现伊凡时，伊凡惊讶了好一会儿，又冲着他笑了笑。他说，「还是让你找到了。」恶作剧般的微笑。

亚当来到他面前，笑容不再，脸色凝重，缓缓地跪了下来。

「亚当，怎么你脸色这么难看？」伊凡推开亚当紧皱的眉头，其原因心知肚明。

亚当伸手抱紧伊凡，以极哀愁的语气诉说着，「亚当恳求主人，别再戏弄亚当。」

伊凡拍拍亚当的背，不发一语。

他怎么忍心告诉亚当，他没有戏弄他？

怎么忍心告诉亚当，他是因为突然心悸而无法响应他？

怎么忍心告诉亚当，他的身体已经到此为止了？

他怎么忍心让亚当承受，这一切只是人临终前的回光返照？

伊凡轻声叹息，呢喃般地说着，「亚当——早知道就应该听你的话，不要奔跑了。」这一跑，居然把他生命所有能量

都耗尽了。想来，居然有点好笑。

亚当放开伊凡，与他面对面。

「亚当，我现在很累很累，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休息，这次，就不要叫醒我了，让我睡到自然醒吧。」伊凡重重叹息

。

「主人？」亚当看着他的主人，缓缓地闭上眼睛。

主人像是贪睡般地睡着了，纵使他怎么呼唤，也不睁开眼睛。

亚当摸摸主人安详的脸，渐渐失温的身体，和自己一样冰冷。夏天徐风吹来，吹乱主人轻揉的黑发，亚当细心抚顺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