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安笙看着推门进来的宋雨田，喉咙里的警告声并没有停止，他四肢着地的站在角落，眼神凶横带着被激怒的疯狂。

得，这孩子被惹毛了。宋雨田摸摸鼻子。

“安笙，你好啊。”宋雨田微微笑起来，笑容有点尴尬可依旧好看。眼睛弯起来，嘴角微微上翘看起来温和又调皮。

呜呜呜——关安笙并不打算放弃，依旧死死地看着宋雨田。

观察室里，张越看见砖家被赶出来也不说话，只是沉着脸在记录本上写着什么。

老杜摸着肥肚子抖腿儿，一脸得瑟的笑容。

所以啊，什么样的上司什么样的下属。

俞思远同志的行为终于有了解释：“上梁不正下梁歪。”

宋雨田也不急着靠近炸毛的关安笙，他缓缓地从饭盒里掏出一个七分熟的鸡腿儿。看着上面的血丝，压下心里掀桌的恶心感。他轻轻的嗅嗅，然后做出一脸陶醉的表情：“好香，安笙要不要？”

老杜看的心中激动：小雨啊~要是改天警队把你踹了你可以去幼儿园啊！！

关安笙警惕的看着宋雨田，反应稍微小了点儿。

但是，不可以放松！这些人都是坏的！

他们会用棒子，鞭子伤害他！就像是斗犬场一样，他们伤害自己的同类，鲜血、黑暗、犬类尖锐的哀嚎和绝望的泪水，以及眼中生命的光华消逝的无奈。

宋雨田看关安笙不动了，他边一边哄劝着一边挪到床边。

一步

一步

又一步。

靠近了！！

但是就在一瞬间，关安笙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他发狠的扑向宋雨田，一把摁倒他，压在身下，牙齿毫不犹豫的移到宋雨田的颈动脉。

“小雨！！”“宋雨田！！”观察室里的两人惊呼出声。

宋雨田感到颈上一阵疼痛，但是，他在惊怕中敏感的感觉到了关安笙的犹豫。

“安笙！'他颤抖着喊出这个名字。

果然那孩子不动了，只是咬着却不再施力。他赶紧摆手示意观察室里的人不要妄动。

“安笙、安笙对不起……对不起……不要怕。我是宋雨田，我不会伤害你。”他犹豫着说。手缓缓的放在哪孩子的头上。

安笙的身子一颤。

“安笙，抱歉。让你等了那么多年。”宋雨田缓缓地说，语气轻柔。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触碰到这个孩子，感觉到他的体温和不安。

“对不起。对不起。你还是个孩子，对不起。不害怕了啊~我们不会伤害你！！”

是的，对不起。

他想象不出来，那个当年只有4岁的孩子要怎么样去面对那样的不安和无助。

庞大的不安和无助。

就算哭喊着爸爸妈妈，也再也不会有人来保护他。

如果不去学着厮杀、如果不学着嗜血、如果咽不下带着血的肉块……

对不起，安笙。

对不起。

本来你应该是快乐的、

阳光的、

清澈的。

“对不起，安笙。”宋雨田笑了，眼弯弯。泪水却流下来，滴在安笙的脸上。

温热的。

好暖。

就像是那只轻轻的手一样。

“安……笙……”

断断续续的声音，带着柔弱和不安。宋雨田听见了、张越听见了、杜胜听见了。

“啊、啊、安……笙……”

拥挤凌乱的小屋，散在地上的饭菜、斜照进来的阳光、空气里飞舞的灰尘。

都听见了。

他说，他叫安笙。

安笙。

他叫安笙。

4.雨田，安笙的雨田

“安笙，吃饭。”宋雨田下班以后就直接进医院去看安笙，安笙听见宋雨田的声音立刻坐起来。像黑曜石一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

宋雨田看见端坐在床上的关安笙，嘴角不自觉的挂上一丝愉快的笑意。他放下手上的饭盒，伸出大手揉揉关安笙硬硬的刺头。“今天没有乱咬人吧？张医生说，你再挂3天的水就可以出院了。怎样？开不开心？”

关安笙自然听不懂宋雨田在说什么，但是他看见宋雨田手上的盒饭，便摇着隐形尾巴凑过去。

“小吃货。”宋雨田无奈的打开盒饭，递过勺子给关安笙。“今天是全熟的食物，安笙，你看看好不好吃？”

关安笙用鼻子嗅嗅，随即疑惑的抬头。眼睛看着宋雨田，无声的问：“煮过头了？”

宋雨田拍拍关安笙的头：“呐、安笙。食物就是要这样煮才不会生病。”

关安笙刚刚吃的时候显得很不习惯的样子，可是看见坐在旁边看着他笨拙的使用勺子的宋雨田，他也乖乖的吃完了。

“好孩子。”宋雨田给关安笙擦完嘴巴。陪他玩儿了一会儿，就看见张越推开门来查房了。

“宋警官。”张越微笑着打了一个招呼就开始查看关安笙的身体状况。

宋雨田看着张越，他发现张越这个人很有意思，虽然嘴巴上话很少，但是做事很认真。脾气也很固执，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是在宋雨田之后取得关安笙的信任之后的第二人。

“安笙情况很好，也没什么大的问题了。”张越把情况交代给身后的小护士之后，又弯着腰问安笙：“今天咬人没有？”

关安笙从宋雨田那里学习到不能咬人，于是他生气了也只是咬枕头绝不咬人。因为一旦咬人，晚上宋雨田就不来看他了。关安笙对“咬人”这两个字很敏感，他下意识的看了看旁边的宋雨田，然后很快的摇头。

“乖。”张越摸摸安笙的头，随即直起身子告辞。

宋雨田坐在床边，看看表，“还有半个小时，我们来学说话吧。”

安笙看着宋雨田，张嘴说：“a、a、an、安笙……”

宋雨田摇摇头，指着自己的嘴巴：“好。”

安笙歪头，疑惑。

宋雨田微笑说：“当安笙想要什么的时候、别人问你，你要说，好。”他顿顿，又缓缓的发音：“h-a-o，好。”

安笙迟疑了一会儿，便说：“h-a-o，好。”

宋雨田很惊喜的搂住安笙，使劲的在安笙脸上啵了一个。“好。”

“好。”安笙面无表情，可是眼中却划过浓重的笑意，他喜欢宋雨田这样“咬”他，很舒服。

两个人又闹腾了一会儿，宋雨田又教安笙说了“饭”“水”“再见”“宋雨田”这几个词。

虽然对于一个正常的12岁孩子来说，一天学5个词实在是轻而易举，但是宋雨田知道，这对于一直不会人类语言的关安笙来说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其实，关安笙很高智商。

宋雨田这样想着。

关安笙要出院了，老杜语重心长的对宋雨田说：“宋雨田同志，组织上交给你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你有信心完成么？”

宋雨田笑了：“老杜叔，您都还没说是什么任务呢，我哪儿知道我可以完成不？”

杜胜拍了宋雨田的脑袋瓜子一下。“你就不能拿出点儿人民警察的自信出来？”

“人民警察又不是神仙。”宋雨田贫道。

“啊？”俞思远特大惊小怪的在食堂嚎了一嗓子。

“嘘！我靠，你小点儿声。”宋雨田真恨不得给这小子一下。

“你……你说、你说，老杜叫你带孩子？”俞思远差点儿把肉丸子整个吞下去。

宋雨田戳着碗里的青菜，翻了个白眼。

“诶，你还答应啦？”

“嗯。”

“你没事儿吧？”俞思远很爱演的把手伸过来摸宋雨田的额头。

“去。”宋雨田果断拍掉额头上的爪子“那有什么办法？这是杜局的命令。再说，你想想，安笙除了我，他还能亲近谁？”

俞思远翻白眼，“OMG，你这家伙是菩萨吧？心肠怎么这么软啊？”

宋雨田赏给俞思远一记爆栗。

“诶诶诶，那孩子什么时候出院，我开车来接你们吧。”俞思远虽然嘴巴缺点儿，但是却是真的很照顾宋雨田。

“明天上午。”

“嗯，我去请个假。”

宋雨田抱着安笙来到自己公寓门口。后面的俞思远拎着一口袋的吃食，累的翻白眼。

“赶紧的，拿钥匙开门。”宋雨田示意俞思远。

俞思远放下手上的吃食，一边说：“我是人妻型啊~小雨。”一边偷偷看宋雨田怀里的漂亮男孩儿。

宋雨田把关安笙放在沙发上，笑呵呵的捏捏关安笙的笑脸：“安笙，今后我们就住一起了。等安笙学会怎么说话、怎么照顾自己，你就可以跟着寄养家庭了。”

俞思远冷眼瞧着，悠悠闲闲的飘来一句：“哟~这孩子连直立行走都不会，得什么时候会自力啊？”

宋雨田不理睬这个讨厌的家伙，只是问安笙：“饿不饿？”

安笙紧紧地盯着宋雨田，乌黑的眼睛一转不转 。

“雨田。”安笙发音标准的说。

“哟？”俞思远赶紧绕到关安笙的面前，很稀奇的打量小孩儿。“诶、他会你的名字啊？他会说话啊？他还会什么啊？诶诶诶、我是俞思远。余、思、远。”

关安笙愣愣的看着俞思远，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个很喜欢说话的男人不是坏人，但是关安笙不喜欢他，因为俞思远一来就把宋雨田的注意力分走了一半。

“说话，我是谁？”俞思远这个二货还是乐此不疲。

关安笙冷冷的看着他，漂亮深刻的小模样直接反应出一句话：“懒得理你。”

俞二货受到了伤害，他很嗲的爬到宋雨田肩膀上，“小雨啊~~你看看！安笙不理我。”

宋雨田笑：“不理你是正常的。”

关安笙瞪着俞思远，喉咙里冒出久违的“呜呜”的警告声。

犬类非常不喜欢别人入侵自己的领地。

“嘿嘿，我的！我的，俞思远的宋雨田。”俞二货得瑟的指指自己再指指宋雨田，得意的挑眉看沙发上的关安笙。

“呜……”

“啊——”

俞思远包着一泡眼泪看着自己破皮的食指和冲到宋雨田怀里的关安笙。

“我的。安笙。宋雨田。”关安笙挑眉。

俞二货震惊了……

5.舍不得（上）

宋雨田敲着电脑，看着关安笙扶着墙在客厅里自己练习直立行走。

QQ上俞二货闹得欢腾。

【你说我是木鱼还是水煮鱼其实我是一只爱你的鱼】：

呀呀呀，小雨~

【雨】：

什么？

【你说我是木鱼还是水煮鱼其实我是一只爱你的鱼】：

你什么时候来局里上班呀？没你上班真是没意思。。。。。。

【雨】：

你又摸鱼呢？

【你说我是木鱼还是水煮鱼其实我是一只爱你的鱼】：

（挖鼻孔）我这不是思君心切么

【雨】：

小心杜叔打你PP

【你说我是木鱼还是水煮鱼其实我是一只爱你的鱼】：

（害羞）你这是调戏我么

【雨】：

啊呸

【你说我是木鱼还是水煮鱼其实我是一只爱你的鱼】：

我是杜胜。

宋雨田挑眉，看来俞思远被逮着了。

【雨】：

叔。

【你说我是木鱼还是水煮鱼其实我是一只爱你的鱼】：

那个孩子怎么样了？我们已经积极联系社会福利机构了，让你照顾着也不是长久的事。

【雨】：

开始学习直立行走了，简单的对话基本可以解决。

【你说我是木鱼还是水煮鱼其实我是一只爱你的鱼】：

那就好。

宋雨田下了线，看着扶着墙的关安笙，叹口气。走过去牵着他说：“安笙。累不累？”

关安笙摇摇头。

宋雨田摸摸关安笙的头顶，“乖。我们今天出去逛逛好不好？”

关安笙点点头，黑曜石一样的眼睛注视着宋雨田：“好。”

警局里，杜胜卷着报纸使劲儿拍俞思远的头。“你这家伙！让你摸鱼！”

俞思远红着脸刻意忽视周围瘪笑的同事，直愣愣的站那儿让杜胜拍：“对不起~~绝对不会有下次啦~”

下次绝不让你逮着……

杜胜还是觉得不够解气，踹了俞思远一脚，摸摸肥肚子：“起的什么破名字！！”然后气呼呼的回办公室了。

俞思远囧着一张脸，桃花眼垮下来。

心里默默吐槽：这您也管啊……

阳光扑在公园里，带着金属的银白色。春天公园里就是花很多，香气淡淡的很是诱人。

今天人也很多，拖家带口的，拿着相机给自己孩子拍照，场面很是温馨。

宋雨田陪着关安笙站在一个花坛边的空地上联系走路。

一个英俊的青年扶着一个漂亮的少年走路，相当的扯眼。不少出来晒太阳的老人家都看着他们，心里估摸着那个少年是出了什么车祸，现下才进行复健。

宋雨田感觉到手上的重量在慢慢的减轻，也就是说，安笙在有意识的靠着自己的力量行走。

“保持平衡，安笙。”宋雨田试着慢慢的放手。

终于脱离了安笙，安笙瞪着纯黑的眼睛晃晃悠悠的前进。他的脚步很不稳，不得不像个幼儿一样伸出手保持平衡。他的嘴巴绷得笔直，浑身的肌肉也很僵硬，呼吸紧张到急促。

“好，安笙，往前走，到花坛休息一下。”宋雨田不自觉的笑出来。他看着安笙一点点的进步，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情绪，总的来说就是很骄傲。

他看着走在阳光下的少年，实在无法将这个孩子和解救时缩在窝棚里满身污垢瞪着大眼睛的样子联系起来。

安笙走到花坛后，嘴角才慢慢的缓下来。

但是他并没有选择休息，反而是转过身，又开始迭迭撞撞的往宋雨田这边走。

好强的小子。

宋雨田笑。

安笙走过来，几乎是撞进宋雨田怀里。

安笙听着宋雨田胸腔里传来的沉稳的一下又一下的心跳，感觉到舒适和温暖。

“雨田……”

宋雨田摸摸安笙，埋头问他：“嗯？想吃冰淇淋吗？”

安笙露出困惑的眼神，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宋雨田笑着，眼睛弯起来，像是泡在水里的月亮一样。

真好看，这是什么？安笙伸出手摸宋雨田的眼睛。

“怎么了？”宋雨田心想，不会是早上没弄干净的眼屎吧……

“什、么？”这是什么？为什么你的眼睛弯起来？

“眼睛。”宋雨田纳闷，这个不是早就教过么？

“不、对，这、是、什么？”安笙又摸摸嘴角，然后在自己的脸上摸摸，把嘴角掰上去。他勉强自己做出宋雨田的表情，看起来真是傻兮兮的。

宋雨田恍然大悟。

安笙的词汇已经开始由具体的过度到抽象了。

“笑。”宋雨田说着就又微笑了起来。

“笑？”安笙歪头，阳光洒在他光洁的脸上，让他迷惑的表情看起来很是可爱。

“对，开心，就笑。”宋雨田指指自己的胸口，重复：“开心。”

安笙愣愣的看着宋雨田的胸口，想起刚刚他依偎在那儿的感觉。然后伸手摸上去，抬头，用很坚定的声音说：“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