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诺抬起头看了南方一眼，想了想，

“唐朝吧。”

“具体的呢？”南方回过头。

黎诺又想了一下，试探性的语气，

“丝绸之路？”

“时间呢？”

“……唐贞观九年？不确定。”

南方翻了翻书，“这里没有答案。”

黎诺将手里的杂志仍在一边，起身到书桌旁，双手拄着桌沿低头看南方的课本。

南方撇他专注的侧脸，语气淡然的道，

“你吃什么长大的……”

“诶？”黎诺没回头的问了一句，“……你们怎么还考这个啊……”

“没考。我就是问问你来着。”

黎诺一愣，接着叹了口气，

“那你问我干吗……”

“你上学的时候哪科学的最好呢？”南方侧了侧身子问，

黎诺笑了，身体一转，靠在了书桌旁，低着头看他，

“怎么学习累了，想跟我聊聊天？”

“都连着学三个小时了，怎么也让人家歇会么……”南方有些懒洋洋的伸了伸胳膊，

黎诺又笑，接着慢慢走到了南方的身后，双手搭上了他的双肩。

南方整个身体一僵，瞬间就不敢动弹。

感受到那个人体温的同时，肩膀被一个舒服的力量覆盖。

“我上学的时候啊……政治是最有兴趣的吧。模拟的时候得了满分的只有这么一门。”

南方心中一阵惊讶，嘴上却毫不掩饰的怀疑，

“吹牛都没边……”

“呵呵，信不信随你了。”黎诺柔和的声音在头顶不慌不忙的响起，“当时我们班上同学都因为政治忙的焦头烂额，只有我自己，高考前几个月的时候还在政治课上睡觉来着。”

南方的神经此时处于敏感状态，他甚至能感觉到黎诺有力的手指在自己僵硬的肌肉上按压的规律，而随着那节奏，他感觉到自己肩上细胞正慢慢的舒展开，酸痛与疲惫感也正慢慢的消失。

“你怎么那么有信心呢？”他问。

“我爸是搞法律的，我小时候在家呆着没事，就去书房翻他的书，基本上是从小就记得的那些东西，当然不用再死记硬背。”黎诺的声音平淡不已，好像在说一件别人的事情。

南方再心底开始嫉妒起他的好记性来。

“这种东西主要靠理解，不能完全死记硬背的，”黎诺给他解释，“比如你说中国的宗教分布，要联系当时的国内外环境，比如基督教什么时候受统治者提倡，这都是要联系起来的。”

南方打断他，“我是随便一问。”

“我知道，不是打个比方么。”黎诺说着，“好点了没？”

“嗯。好多了。”

南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一下子触到他还没有移开的手指的温度，立刻有些不自然的收回去。

他怕黎诺发现他的窘迫，故意找他的茬，

“我说，你经常这么伺候别人么？”

黎诺一下便听出他的语意，为了缓解他的压力，便故意调侃他，

“还好吧，我们那的人之间这都不是稀罕事。”

果然，从侧脸他看见了南方有些不满的撅了撅嘴，顿时坏笑爬上嘴角。

“不过我的黎氏马杀鸡倒也没那么贱呢。”

“黎诺，你就是一受虐狂。”南方不爽的骂他。

“诶诶？”南方来了兴趣，

“为什么这么说？”

“没事闲的自己过来给别人陪读，损你多少回你都不生气，你说你不是受虐狂你是啥？”南方总算得着机会收拾他，说话时嘴皮子都不结巴。

黎诺听了只是笑，

“那得看是谁了。”

南方又愣了一下。

这话明显的跟他玩暧昧呢。黎诺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找不到回敬的合适的话语，于是就不服气的哼哼。

黎诺笑着，继续给他按摩。

15.深夜离开

手机在这时候不合时宜的响起来。

黎诺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跟南方说，“我接个电话。”

“嗯。”南方点头，“一会给我冲杯咖啡吧。今晚要熬夜。”

“好。”

黎诺应着，走远了些，按下了接听。

电话又是申珍打来的。不知怎么的黎诺现在看着那个名字有些不耐烦。

“小珍。”

“见个面吧。”申珍这次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些不满，“我好想知道你这几天过的怎么样。”

黎诺一瞬间想到她会不会可能知道自己和南方的来往，不过马上这个念头就被打消了。

而他知道他现在如果再拒绝的话，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好。”他答应，“我去找你。”

申珍没再多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黎诺再次回到南方身边时，他已经又一次的拿起了笔。

“女朋友找你啊。”

黎诺看了他一眼，他正低着头奋笔疾书。

“哦。”他应了一声，“我现在得出去一趟。”

“嗯。”南方一直没回头，“注意安全。”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间觉得这话实在是可笑的废话。

黎诺只是笑了一声，就转身往厨房走，

“门在那边。”南方听着他的脚步声提醒，

“我给你冲完咖啡再走。”黎诺在他身后回答。

南方的笔尖就在那一刻划破了纸张。

一分钟的功夫，一杯泛着热气的咖啡摆在眼前。

“有点烫，喝的时候慢点，”黎诺走过来叮嘱着，“厨房还有冲好的装在壶里，不够自己倒。”

“嗯。”南方还是没抬头。

他之前弄破的演算纸被他扔在了一边，黎诺看见了，伸手拿过它，单手团成了团扔进了垃圾桶。

“要是困就早点休息，别等我了。”

南方突然间对他伪善的话语感到烦躁，不耐烦的催促脱口而出，

“要走就快点走，哪那么多废话？”

黎诺被噎在那里，不说话的看了南方几秒钟。

接着他没说什么，弯腰拿起了外套和扔在桌上的车钥匙。

南方背着他坐在那里，心里就有一股火要发出来。

“我走了。”黎诺跟他微笑。

“赶紧的。”南方仍不给他好脸。

他听见黎诺似乎轻轻的笑了一声，接着便是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啪。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刚刚还是两人胡侃的声音。

——他走了。

南方看了一眼手机，晚上十一点三十六分。

他真的不愿意想那个说要陪读的男人这么晚了出去干嘛。他真的怕自己会因此情绪不稳。

比起黎诺，南方觉得自己的自控力还是需要锻炼的。

他猛的用手掌搓了搓脸颊，几口喝下了手边的热咖啡，然后强迫自己低下头继续面对那些恶心的函数方程式。

食道里火辣辣的烧了起来。那咖啡还真是烫。

笔尖触碰到纸上的时候，变成了五个笔迹清晰的，圆圆的字。

“黎诺大混蛋。”

高级公寓里，灯光暧昧的照在纯白色的地毯上。

男人轻轻的转开了门把手，接着一个女人窈窕的背影进入他狭长的视线当中。

“诺。你不爱我。”

男人娴熟的微笑，

“怎么会。”

对于女人生气时，让她冷静的最好方式便是靠近。然后触碰。

那样她便会立刻命令自己相信，你是爱她的。哪怕是谎言。

实际上，那是最明了的敷衍。那个男人根本连哄骗的耐心都没有了，便直接要她臣服倒下，连反击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到底还是傻瓜。

手掌一附上她骨感的肩，男人便感觉到一个急切而霸道的拥抱立刻缠上了脖颈。那力量不足却足够急迫，足够显示出她的情绪。

原谅原来也可以这么简单。

男人胜利而随意的微笑被她的唇封回口中，之后一切便都顺理成章。

16.家长

第二天一早，黎诺便匆忙的从申珍住处赶回南方家。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偷情的丈夫。

脑中出现这个想法时，黎诺居然呵呵的笑着，用手指点了点太阳穴。

拿南方的钥匙打开门的时候，意料之中的看见那人正提拉这拖鞋，手忙脚乱的在屋内来回穿梭，眼睛都没完全睁开，脑袋乱的像个小鸡窝。

听见有人进来的时候，他也只是往这边迷茫的看了一眼，就匆匆的转过头去往卫生间窜。

黎诺笑的时候有些抱歉。

“喂。”他叫他。

南方根本没有时间搭理他。

嘴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卫生间的灯都没有打开。

黎诺走过去，顺手开了开关，里面立刻传来了不适应的呜呜声。

“书包在哪里？我帮你收拾。”他问。

南方还是没理。

黎诺走进他的卧室时，发现床铺上平平整整的根本没动过。

不知怎的，他心里面突然间觉得不好受。

伸手拎起了被扔在一边的书包，走到客厅的书桌前，开始沉默着将那些有些褶皱的书本抹平，然后整整齐齐的塞进书包里。

南方从卫生间奔出来，急急忙忙的跑到黎诺跟前。

黎诺连忙将他的书包递到他眼前，“……装好了。”

“书包书包……校服，校服在身上……然后是……哦，咖啡……”

南方仍旧嘟嘟囔囔的，突然间想起来一样什么，然后拎着包就往厨房冲。

黎诺唤他，“我来吧，你去穿鞋。”

南方就在半道上猛的刹住了闸，然后径直拐向玄关。

黎诺几步迈到厨房，从柜子里拿了几包咖啡出来，眼睛瞟到昨晚的咖啡壶。还是那么多，伸手一摸，早都凉透。

“快点~~！”

南方不耐烦的催促。

黎诺忍不住问他，“你昨晚几点睡的？”

“不知道不知道。”南方抓过外套就往外冲。

黎诺一把拽住他，面对他就要发火的疲惫的脸，快速的补充，

“我送你。”

车里南方仍然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只是脸上的焦急淡了些。

黎诺现在不敢惹他。他心里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私人事情而没有照顾好他，明明没有义务的事情却觉得愧疚。

而那个人没有一句埋怨，只是静静的坐在车子里，目视着前方，一言不发。

黎诺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早饭吃点什么？”

“来不及了。”南方语气沉静的回答，却透着股不可拒绝的意味。

黎诺看出他现在似乎不愿意和自己讲话，就自觉的没再说什么。

他面对这样的南方，居然连命令他吃饭的力量都没有了么？

本就做了很不负责任的事情，还有什么可辩解的呢。

黎诺不自在的抿了抿唇。

他讨厌辩解，但也不轻易说抱歉。

“你不用觉得怎么，”南方突然开口，

“只是你已经来了半个月了，突然这样我有些不习惯而已。”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淡然的说着这样的话时居然没有一点不自在。

黎诺很努力的想着该如何回答。

“……昨天是个意外。”

南方听着这类似解释的话语，没回答，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作为回应。

黎诺的心里反而不安起来。他倒是不知道怎样对付生气的男人，显然对于那些道中人很有效的拳头与威严对着这个人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而他当然也不能够那样做。

南方身上有种特殊的力量，他不仅不会让别人伤害，甚至让你练接近的机会都没有。只要他想。

黎诺从心里不希望他们之间会出现那种距离感，所以他开始小心翼翼。

车子一路惊险的超了好几个红灯，左拐右拐，连胡同都穿的乱七八糟的。最后终于提前了几分钟到了学校。黎诺心里终于有了那么点安慰。

“到了。”

黎诺很安分的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看着南方解着安全带的动作，他还是将车后座放着的几盒酸奶塞给南方，并谨慎的叮嘱了一句，

“来不及吃早饭，你自己一定再买点什么。”

南方已经打开了车门，听见这句话，终于回过头来正眼看了黎诺一眼。

他笑了一下，“我知道。”

黎诺放心下来，冲他点了点头。

“进去吧。”他想了想，还补了一句，“中午来接你。”

“不用特地来的。”南方冲他挥挥手。

老天知道，他没有拒绝的那一刻，黎诺心里是真的在祈祷了。

在校门口停车的这个空当，黎诺终于被逮到，他往后视镜中看的时候，正看见几个小交警，手里扬着罚单，正一脸得意的要往后车窗上拍。

黎诺心里一阵烦躁，抬手开了车门下去，胳臂一挥砰地一声关上车门，手插进兜里站在车旁，扬着眉一脸不爽的看着他们。

小交警谄媚的笑容正撞上黎诺一脸的面无表情，手里的动作立刻僵住。

“玻璃沾上胶水很难清洗的。”

小交警不自然的抿了抿嘴，听着男人低沉严肃的话语，倒也不敢面对黎诺犀利的眼，还是不甘不愿的将罚单交到他手里，强行做出一副训人的姿态来，

“看看看看……盯你十多分钟了都，跑的倒快！这么一会你看你犯了多少条？连闯三个闯红灯，同车道行驶不按规定与前车保持安全距离，人行横道不按规定减速，不按规定倒车……”

黎诺不吱声，皱着眉头耐着性子听。

小交警看了一眼他的车，装作内行的唠叨着，“……宾利啊……好车你得好好开啊，这也不是你们家飙车道啊……”

最后黎诺没了耐心，都懒得看那几张单子。

“没完了你，哪那么多规定啊？”

他一脸嫌弃，干脆的从兜里抽出几张钞票塞过去，“违规了拿钱就走人，我送我们家孩子上个学还用的着你教育一顿？”

小交警被他这么猛的反训一顿，一时没反应过来，再回神时黎诺已经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哎！你……你违规了你还训我？你什么态度你……！”

他冲着已经开出好远的银色宾利莫名其妙的大叫，再看看怀里的几张钞票，顿时忿忿的跺了几下脚。

17.家长黎诺II

推着小推车在超市里选蔬菜的时候，黎诺不由自主的心生一种家长的心情。他不禁开始同情起中国的主妇同胞们，每天早早起来准备早饭，早饭结束，收拾完碗筷之后就立刻得开始准备中饭，晚饭类推……

这太细致的活也真是不适合大男人干呢，可是为了那个随时会犯别扭的人却又不得不这样做。

黎诺站在柜台前，一手拿着一个塑料包，一个人自言自语。

“生菜好还是紫菜好……”

“……紫菜？紫菜拌饭？会不会太干了，那就再加个汤好了……”

右眼皮突然间开始刷刷的跳了起来。

收银时，柜台前的报时表叮叮的响了起来，黎诺顺便瞟了一眼，上午十点三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