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过了啊。”莫虎放下东西，转身，正好接住要撞到他胸口的尹睿阳。

“什么时候？”尹睿阳一脸茫然。

“昨晚啊，我跟你说了床太小了搞不了新花样的时候……”莫虎被捂住了嘴。他看到尹睿阳涨红的脸，心里蠢蠢欲动了起来。

被舌头舔到掌心的感觉，像是被蜡烛的火焰烫到，又像是被坚硬的羽毛刮过，轻微的痒之后，是消散不去的强烈的热辣感。

尹睿阳意识到不对，赶紧缩回手要退后，但还是慢了一些，被莫虎紧紧抱住。莫虎低下头，尝试着用一种缓慢的温柔的方法，亲吻他。

蛮横惯了的莫虎难得换了风格，别扭的动作格外笨拙，鼻尖溢出的细碎呼吸更是拂得尹睿阳脸上发痒。他有些想笑，最后还是忍住，手指插入莫虎发间，安抚地摩挲着引导他。

厨房里像是架起了蒸笼，热得人喘不过气来。

当这个吻结束的时候，两人都很是激动。

“有什么事先等我做完饭……”

“我有话要想和你……”

两人同时开口，打断了对方的话。

“不然你先说吧……”

“等会吃完饭再说……”

又一次异口同声。

那家伙今天是怎么一回事？尹睿阳眉头紧锁着看着莫虎离开，他的背影里居然有些夹着尾巴逃跑的匆忙。

感觉不大妙。或许今天不是个适合好好谈谈的日子。尹睿阳摇摇头，除了头昏，一点也没觉得有把不好的念头赶出去。

到底要怎么开口才好呢？尹睿阳拿着汤勺，揭开锅盖，试骨头汤的味道时，又想到了这个问题。

“要我帮忙不？”

冷不丁地，莫虎突然冒出来问了句话，他走路的时候就和大猫一样悄无声息，吓了尹睿阳一跳。汤勺掉进汤锅里，溅起来不少滚烫的汤水。

“哎哟！”

尹睿阳的手臂立刻红了一大片。

“怎么这么不小心！”莫虎见状，马上抓着他的手腕，往水龙头底下拉。冰冷的流水和滚烫的皮肤一旦接触，又成了另一重的折磨。

“你也不想想是谁害的！”尹睿阳痛得眼眶都红了，咬牙从齿缝里反驳了回去。

好在尹睿阳伤得并不严重，只是有些发红。莫虎命令他站着别动，自己熟门熟路找出来药箱，翻到烫伤膏药，细细给尹睿阳抹了厚厚的一层。

“好啦，都是我不好，你先去坐着，剩下的放着我来弄。”莫虎嘿嘿一笑，在尹睿阳脑门上亲了一口，把人推到客厅里沙发上坐好。

不愧是真皮沙发，坐起来果然舒服不少。尹睿阳摸了摸新沙发，半晌后得出了结论。可惜莫虎换掉的家具虽多，替换的新家具还是把房间占得满满当当。

家具太大，房间太小，挤得让人觉得憋屈。

尹睿阳叹气，莫虎就像这些家具一样，名贵，显眼，占地方，压迫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是怎么回事？你还叫了人来我家？”才经历过毫无征兆的家具翻新，尹睿阳看着餐桌上多出来的一副碗筷，头疼了起来。

莫大总裁……不，莫大少爷未免也太过自以为是。

然而莫虎沉浸在自己的异想天开中，沾沾自喜地搂住尹睿阳，向他邀功：“今天是你生日，我为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惊喜，我看是惊吓才对吧。”尹睿阳嘀咕，被莫虎所谓的一连串的惊喜闹得越发的头痛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过生日了，突然被提到这件事居然也不觉得高兴。

几分钟后，莫虎的兴奋劲头终于冷却了下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并没有如预想中的那样，讨到尹睿阳开心。

“小尹？”

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补救了，莫虎想要解释，却有人在这时按响了门铃。

“你请来的客人？”尹睿阳推开莫虎，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他从来就不是好客的人，在自己家里尤其不想见到不相干的外人。

“是啊，你今天生日，所以我特别请他过来。”莫虎老实地回答。

“莫虎，”尹睿阳一字一顿，吐词清晰而缓慢，仿佛不这么说对方就听不懂他的话，“这里是我的家，不是给你举办聚会的地方。”

“我还不是为了你！”莫虎反驳。

“可我不喜欢。不喜欢过生日，不喜欢有惊喜，更不喜欢有客人！”尹睿阳失控地吼了出来。不是因为被气得或者戏弄得跳脚那样的失控，而是彻底的愤怒导致的情绪激动。

门铃声响了一段时间之后，停住了。外头那人等不到回应，大概是焦急了起来，重新按铃的动作变得急促，导致那长长短短的铃声越发刺耳。

谁去开门？尹睿阳和莫虎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心虚地缩了缩脖子，逃避地把视线转向满桌的菜肴。

“去开门，请他进来。”尹睿阳轻声地开口。

“可是……”

“莫大总裁的客人，我怎么可能不欢迎。”殷睿冷笑一声，讽刺道。

“我好心帮你过生日，你不要这么阴阳怪气的行不行！”

“去开门。”尹睿阳重复了一遍，有些不耐烦。

他也不想把气氛搞得这么僵硬和别扭，即使莫虎是出于善意或者，但是毫无准备地被提到了生日这个禁忌的话题，他就控制不住自己。即使是不知者不罪，那也不能阻止他借此倾泻长期以来的积怨。

莫虎的成长环境与尹睿阳完全不同，所以他无法理解对方此刻如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愤怒和戒备的表现。但是再怎么迟钝，他也该明白，自己今天的行为大错特错了。

“我，我还是叫他回去吧。”

“这怎么成，你特意请来的客人，我哪有不见一见的道理。”尹睿阳怒极反笑，头一次主动地牵起莫虎的手，拉着他走到大门口去开门。

门一开，看清来者的相貌，尹睿阳便后悔了。

“爸爸？”

“睿阳，”走廊里，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好久不见……你，呃，长大了。”

尹睿阳心里闪过无数的想法，无一不是冷嘲和热讽。但是实际上，他根本就无法动弹，从发梢到指尖，全都僵硬得像一尊冰冷的雕塑。

“小尹？”看到尹睿阳骤然惨白的脸色，莫虎担心地伸手扶上他的肩膀，低声叫他的名字。

“……”尹睿阳低着头，浑身颤抖着，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句什么。

“小尹你没事吧！别吓我啊！”莫虎慌了手脚，也不管门外自己找来的客人还尴尬地站着，双手捧着尹睿阳的下颌，想让他抬头面对自己。

“我说……滚……”尹睿阳气得嘴唇发白，哆嗦得全身都在晃动，“滚出去！”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突然爆发，将莫虎推出了家门。

砰！看着大门在自己面前关上，莫虎一头的雾水，正要挥出拳头砸门的时候，被人拉住了。

“莫先生。”那个仿佛是三十年后的尹睿阳的中年人一脸的歉意，“其实你当初找到我的是时候，我就该告诉你了……睿阳他，非常恨我。”

莫虎看看门，再看看尹建国，表情纠结了起来。

“他现在还在气头上，不会开门的。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聊聊？”

莫虎没有理会他的提议，抓狂地挠起了坚固的防盗门。因为尹建国听不到，房门的另一头，那压抑的哭泣声。

尹睿阳和莫虎的同居生活来得突然，结束得更是迅速。

第十章：你还没消气？

莫虎大步跨出电梯，罔顾周围众人惊疑的视线，笔直而又气势汹汹地走向尹睿阳的办公室。就在大家都以为他会一脚踹开门时，莫虎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要做什么？快踢门啊！

当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紧张又激动地期待着门板的爆裂声时。

莫虎抬起手。

众人屏气凝神，有的都提前捂好了耳朵。

莫虎在自己的西装下摆上蹭了蹭掌心里的汗水，然后握拳，彬彬有礼地敲起门来。这大大地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想。

“请进。”

办公室里传来的声音有些模糊，但是足够门外的人听见。于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莫虎打开门，走了进去。

莫虎关上门，带上锁，他的动作十分的轻柔，和他平时所表现出来的莽撞完全不同。他也没有直接走到办公桌前坐下，而是在门边站了一会，自以为含情脉脉地看着尹睿阳。

可惜对方并没有感觉到他的视线，仍旧低头翻看着桌上的文件。只是一个星期不见，尹睿阳就瘦削了不少，脸颊上有着明显的凹陷。

这让莫虎感到十分的不舒服。他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口：“小尹。”

尹睿阳听到声音，猛然抬头看向门口，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纸张。尽管手指颤抖得厉害，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尽可能用平淡的语气问：“莫总裁特地亲自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莫虎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皱着眉头，走到办公桌边。只要他伸手，就能碰到尹睿阳的衣领，或者头发。

这样近的距离，足够让任何人觉得紧张。尹睿阳站起来，转椅哗地被猛推到墙边，又弹回来差点撞到他的腿。

“小心！”莫虎出于担心，抓住了尹睿阳的胳膊。却被满脸不乐意表情的尹睿阳给推开。

“莫总裁，要是没有事的话，请不要打搅我的工作。”他说得疏远，态度也是冷淡。但是莫虎并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能够请得走。

“小尹，你还没消气？”莫虎无奈地撇了撇嘴，“都这么多天了，你就原谅我吧？”说这话的时候，他放低了语气，极尽温柔和恳切，确实是有些真心道歉的模样。

然而，尹睿阳深吸了一口气，刻意转移了话题：“现在是上班时间。”

言下之意便是不想与他谈论那件事，同时也回避了莫虎提出的和好的要求。

“尹睿阳！”莫虎咬牙，挫败地喊出尹睿阳的名字。尹睿阳如此不干脆的态度，就快要耗尽他那少得可怜的最后一点耐心。

莫虎怒瞪着尹睿阳，而后者也抬头睁大了眼睛用倔强的目光给予反击。可是尹睿阳发红的眼眶早已暴露了他的心情。

莫虎是长在幸福家庭的小孩，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因为见到分别多年的父亲而性情大变。他不是没有想过，要用工作或者金钱，甚至是变成猛兽的形态来威胁对方。但是幸好他的理智制止了这样愚蠢的行为。

比起大吼大叫，他现在更迫切地需要的是缓解这数天的焦急导致的干渴。

莫虎扳起尹睿阳的下巴，对着他的嘴唇吻了上去。一开始尹睿阳还支吾着想要反抗，却让失守的牙关被侵入得更加彻底，敏感的口腔黏膜被刺激，细微的电流窜入神经，令他终于沉醉其中。

不知不觉，他们的姿势已经从站在办公桌的两边，变成了一个被抱起来坐在桌边，一个扶着对方的后背，继续着激烈的热吻。

就在莫虎两手都不得闲，低头啃起尹睿阳的衬衣扣子时，尹睿阳终于清醒过来。他推开身上色欲熏心的大猫，用手背擦掉脖子上的唾液和啃咬后留下的刺痛感。

“小尹？”莫虎喘着粗气，不明所以。可是尹睿阳刚才的配合让他心情大好，他挑逗地舔着嘴唇，伸手去摸尹睿阳的下巴，“我好想你。”

“这里是办公室！”尹睿阳涨红了脸，有些恼怒，但还不到生气的地步。

“那，我们换个地方？”莫虎的眼睛亮了起来，充满了期待的闪光。尹睿阳几乎可以看见他背后的尾巴直挺挺地竖了起来，更不用说他的另一根“尾巴”正处于何等的蓄势待发。

尹睿阳的脸红得要滴出血来，他的确有和莫虎相同的冲动，可是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发现到这家伙有任何的反省。

“我只是为你工作而已，并不提供其他的任何服务，莫总裁。”他最近总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嘴，把普通的拒绝也说得刻薄而嘲讽。尹睿阳走回办公桌后，低头整理起衣服，一副到此为止的态度。

“搞什么鬼！老子都低三下四给你道歉了，你还没闹够啊！”莫虎暴躁地抓了抓头发，觉得又是沮丧又是挫败。

当初那个胆小好欺负的尹主任去哪里了？

由于莫虎离开尹睿阳办公室时的表情太过恐怖，所以直到下班，都没有人敢靠近尹睿阳，打探在上锁的房间中三十分钟里所发生的事情。

能让大BOSS吃瘪的人，有脑子的人都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去招惹他啊。

下班后离开公司的尹睿阳并没有和以前一样，步行去附近的菜场，而是拦住了一辆出租车，赶往市中心的一家星级酒店。

今天是尹建国在T市逗留的最后一天，是时候把话说清楚了。尹睿阳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不得不在达到餐厅前，去洗手间整理一番。

他如今已是二十八岁，事业有成的青年人，再也不是二十年前那个哭闹不休的小男孩。

尹睿阳走近酒店顶楼的餐旋转厅，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欣赏夜景的尹建国。那个男人和他记忆中没什么差别，衣冠楚楚，风度翩翩。

等他走近了，才看到对方花白的头发，沧桑的皱纹。原来他已经这么老了啊，尹睿阳感叹，面上却还是冰冷的没有表情。

“睿阳！”尹建国看到儿子走过来，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

“爸爸。”尹睿阳刚说出这两个字，就看见尹建国的眼里泛出水光，很有些慈父的架势。他心里一阵恶心，有扭头就走的冲动。

于是尹睿阳接下来的一句话，就令那个试图与多年不见的儿子和解的父亲跌坐回椅子上：“怎么，你的那个家出了什么大事，让你想起来自己还有过一个儿子？”

“睿阳！我是你的父亲，你怎么能这么和我说话呢。”尹建国的训斥软弱无力，他自己也明白，自己毫无这么说的立场。

话音刚落，尹睿阳就笑了出来，“父亲？我那么叫你，是因为我和你在血缘上相同的这一点的确无可否认。可是尹先生，你该不会忘记了，你早就放弃了对我的抚养权，和妈妈离婚的这二十年来也从未付过我们母子俩一分钱的抚养费吧？”

尹建国哑口无言。

他尴尬的表情又叫尹睿阳发笑。他坐下来，故意笑眯眯的招来服务员，“点菜。”然后拿着菜单，转向坐在对面的中年人，“有什么事，边吃边聊吧，工作了一天，我可是饿得很。”

“啊，好，好的。”尹建国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一样在座位上扭动着，手指玩着餐巾，掩饰自己的不安。“啊，对了，点个松鼠桂鱼，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这道菜……”

“不。”尹睿阳拒绝，“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而且喜欢吃那道菜的，根本就不是我。你记错了。”

他喜欢的，不过是那时候总是忙着加班的父亲偶尔带回来酒桌上菜肴，当做宵夜和他一道分享时的那片刻温情。

可惜他所谓的加班，是因为他家外有家。

第十一章：原谅我吧？

下班以后，莫虎随手从眼前经过的员工中拉了一个人出来。

“小贺，走，陪我去喝酒！”

人事部的经理贺仙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无奈地耸了耸肩，“还是老地方？”

莫虎点点头，勒着他的脖子就往停车场去。

“喂喂喂！你下手轻点！”贺仙音惨叫，在众人了然的目光中消失在电梯门后不见——哎呀，又有倒霉蛋被总裁盯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