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第一部 穿越 上)——煤飞
煤飞  发于:2012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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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姑娘和小倌们在一旁窃窃私语。

“看,丽红姐又找大头的茬了!”

“是啊……丽红姐平常对人挺好的,就是对大头好凶。”

“唉……难道是因为大头人丑么?”

“可丽红姐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啊……”

“谁知道呢,估计丽红姐心情不好的时候都让大头碰见吧?”

“大头也都任由丽红姐骂……他太老实了。”

听着私语,再盯着丽红气得发红的脸,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丽红的脸……是被气红的么?

起身离开的时候,由我那个角度竟看到丽红的嘴角有些上弯。

我轻轻地笑了出来。

原来,丽红你也是一个不诚实的人。

靠近身后争吵的两人,我把手伸过去,大力分开两人:“我现在要去休息,你们要吵就换个地方,不要挡着我。”

两人干张嘴,已经哑的说不出话来。

柳梦莱一把抓住我,嘴巴不断说着什么,可就是没声……可怕的是,阿岚居然听得懂,他张口动了几下,立即将我抢了过去。

然后两人同时看着我,动着一样的嘴型。

看得我真是满头大汗。

“……你们在说什么啊?”

……

有时候,你可以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

周围围绕着迷蒙的雾气,我踏着一地残花,发现自己竟然走在皇宫的花园中,于是摇头轻叹,我在做梦。

朦胧的雾气隐约出一条弯弯窄窄的石板路,沿着石板路上去,那里有一棵树。

是一株海棠。

树上的花已经慢慢零落了,飘洒着星点的花瓣,红得像朱砂般。我觉得很熟悉,却想不起来什么在时候见过。

树下坐着一个人。

雾太浓,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微微看见他消瘦的身影。

我慢慢走进,想看清楚他的脸。

他静静地望着海棠,然后回头,唤道:“临儿。”

止住脚步,我想逃。

可又想想,毕竟这只是个梦,我逃了他这么久,始终没有给他一个解释。所以,怪不得大家都说我自私。

我稳住狂跳不已的心,捏了捏已经变得冰凉的手,颤声喊道:“清。”

周围的雾慢慢散去,我看见清温和的笑容,就如同他与我第一次见面时,抱着被人欺凌的我的样子。他儒雅地冲我笑道:“临儿,今年的海棠都要谢了,让我替你画一幅画,可好?”

“清……画就不必了吧……”我有些哽咽。

其实,他本是如此温和的人,为何会变……为何会因为我而变得那么令人生畏?

“结果你还是不愿让我画……”清落寞地笑了笑,摸着他手中的宣纸,上面已经画好一株海棠,清寂得很。

忽然想起那副挂在温家堡墙上的海棠,再模模糊糊的回忆起,很多年前,在那个倾盆大雨夜后零落了一地花的御花园,清曾经问我愿不愿意让他为我画幅画。那天我很伤心,因为听说哥哥在外征战受了伤。所以,我拒绝了清。

那天,他以一种极为寂寞的眼神望着我,然后装作没事地笑了笑。

我以为自己做的很多,结果却总是在不经意中伤害别人。

我不爱他,却让他爱上我。

现在,仿佛时光倒流般,让我又站在清的面前。

如果可以让你开心的话,我愿意用尽一切方法赎罪。

“没关系,我就在这里,你画吧。”我说。

清的眼里隐现的喜悦慢慢爬上眉梢,他执笔蘸墨,仿佛期待了很久似的。

“清……”望着作画的他,我问,“你恨我么?”

似乎是听不到,清没有回答,依然是专心作画。

我真傻,居然在自己的梦里问这样的问题。

可是我依然止不住,继续问道:“清……遇见我是你的不幸吗?我想是的,不然你也不用就这样死去,不然我也不会做了这么多错事……现在安扬恨我,方净玉恨我……就连温柔也恨我……我真的错了么?”

清将笔轻放,走到我面前,说:“临儿,画好了。”

“我真的错了么?”我再一次问。

清举起画,笑着问道:“好看么?”

我意识到在我梦里,清永远不能给我答案。

于是我扭头就走,但没走多远,就听到背后传来像被风吹来一样充满寂寞的声音:“临儿,在我心里,你从来没有错过。”

寻着声音立即回头,却发现身后只剩一株完全凋零的海棠树。

……

“小临,吃饭了!”门口传来重重的敲门声。

一看窗外,已是夕阳西下,片片烧云。

原本只想中午小憩的我,想不到竟睡了这么久……

“小临,你在吗?”阿岚依旧在喊我。

“在,”我回道,“等等我就下去,你们先吃吧!”

“恩……那你快点!”阿岚喊道,随后就先下去了。

我刚想站起来,却发现手掌中竟然拿着那块石头。我记得它明明是放在我的衣襟中的,怎么会拿出来呢?还真是奇怪。

瞥见外面的夕阳,我的心情却变得十分沉重,已经很久没有梦到清。而不知怎么回事,这次的梦仿佛身临其境,好像真的看到他一样。

记得上次,我也是做了一个极为真实的梦,不过那是在我受伤的时候。

随着天渐黑,直到看不见落日的那一刻,我忽然发现手中的那块石头散发的光芒竟然参杂着点点红色,与蓝色混在一起,成了偏紫色。

“难道说,是你让我做的梦?”我无端自问,随后将石头又放在衣襟中。

是也好,不是也罢……有梦总比没有好。

打开门,刚往楼下走去,就看到柳梦莱和阿岚两人趴在桌上,桌上酒瓶错落,刚刚应该在斗酒吧?

我正准备走过去,却发现情况不对。

为什么不止他们两人,大家都睡倒了?

难道真是这么烈的酒,还是……

抬头,看着缓缓走进柔春院的一干人等,手持刀剑的白兰溪跟在带头的安扬伸手,笑得阴险。而安扬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白兰溪抬手,十几个侍卫模样的人冲来进来:“束手就擒吧!”

“我知道。”我缓缓走下楼,问道,“他们怎么了?”

安扬接话:“他们只是中了迷药,并无大碍。”

并无大碍么。

安心许多。

“废话这么多做什么!统统给我抓起来!”白兰溪喊道。

“慢着!”我喝道,“他们只是一群无辜的人,你们要抓我可以,但是不要连累他们……拜托你们了。”

“哟哟哟,”白兰溪上前用力扇了我一巴掌,嘲笑道,“想不到你也会‘拜托’我们,你杀人时那嚣张的气焰到哪里去了?”

只觉得被打的脸上一阵阵火辣的疼痛,可我还是继续恳求道:“请你们不要连累无辜……”

“你也会怜悯么?你也知道什么叫连累无辜?”白兰溪怒火冲天,恨不能直接举剑将我杀掉。

顺势,安扬拦住他,随即冷冷地看过来,命令道:“把他们一起带走!”

30、 流失

又是冰冷的牢房。

三天了。

在这个阴暗的,潮湿的,寂静的,伴随着零落的水滴声的地方,举目四望,只我一人。被吊着的双手勒得生疼,肩背上的鞭痕也时时刻刻发出清晰的痛感,同时可以感觉到那被血沾湿的衣物正黏着在伤口处。

我闭着眼,一遍遍告诉自己,没关系。

依稀透进牢房的光线,再不久之后也会被黑夜慢慢吞噬,现在我知道光明为何会这么让人趋之若鹜,因为它的确可以蒸发掉攀附在你身上名为绝望的阴霾。

沐浴过光的人,会变得坚强。

因为再也不是只为自己,而是为了那些让你感到美好的人或事物。

为了自己,那叫寂寞。

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有什么在慢慢变化,仿佛一股悄悄升华的力量在背后支持着自己。

我不害怕死亡,只是担心。

担心阿岚,担心柳梦莱,担心丽红……担心那些被我无辜连累的人。

牢房门开,白兰溪手持鞭具,独自走了进来。

“尚临……”他幽幽地说。

我望着他,没有一丝怯意。

给我一个耳光,他咬牙说道:“不要用你肮脏的眼睛看着我!”

吐了一口鲜血,我微微翘起嘴角,说道:“那你想要怎么样?杀了我不就可以了?”

白兰溪用力掐住我的颈脖,微弱的光芒下是他瞪大的眼,他狠道:“若不是……若不是主人不让我杀你,我怎会留你到今天?!”

“主人?”我摇头,笑了笑,“不知我又惹了哪位高人,想到如此方法来折磨我……他可真闲啊。”

白兰溪怒,甩开鞭子,朝我身上用力鞭笞一道,我咬着牙……心中不断默念其实这一点都不痛。

死寂的牢房中,只有持续不断的鞭打声,以及我闷哼的声音。

好像那个时候,清经常对我做这种事,所以我习惯了,最开始还有求饶反抗,可是到最后我明白,对于疼痛,我应该去习惯。

“我真想你现在就去死,”白兰溪用力扯住我的发,我半边头皮都痛得发麻。

“住手!”安扬突然出现,抓住白兰溪高举鞭子的手。

白兰溪怒红着眼,狠狠望了过去,说道:“怎么?你心疼了?!”

安扬的眼神没有在我身上停留,他望着白兰溪,声音沉稳异常:“溪儿,不要冲动,主人还未下命要他性命……忤逆主人,你知道是怎样的后果。”

白兰溪用力将鞭子甩到地上,阴声说道:“安扬,你也最好记住……”

“我一直很清醒。”安扬接道。

“哦?是吗?”白兰溪嗤笑一声,转身离去。

许久,安扬终于看了过来。

“安扬,你很恨我吧?”我轻言道。

安扬不语,留给我的是无尽的沉默。

“对不起……”

他转身而去,头也不回。

我知道现在说这个话,根本没用,只是我觉得说出来总比不说要好,因为今天不说,可能以后都再无机会。

对不起,真的。

夜半,我被一阵亮光弄醒。

一看,原来是我衣襟内那块石头在作祟。

由于沾到我的血,我发现石头的亮光竟然发出不是蓝色而是淡红色,像日暮的晚霞般。渐渐的,那阵亮光越来越强烈,直到我被刺到睁不开眼,便听到有脚步声进来。

由于光线太强,我看不清楚来人,但是声音还是可以分辨的。白兰溪顺势从我怀中掏出石头,问安扬:“这是什么?”

石头在他手中很快便黯淡下去,我眨了眨眼,还是有些不适应。看到石头在他手上,我的心像被狠狠揪住。

安扬沉默,随后开口:“或许……这就是主人要我们找的东西。”

“这个东西?!”白兰溪惊道,“主人不是说……这是温家的宝物,那个温柔这么恨他,怎么会在他身上?”

“这件事,必须先回禀主人。”安扬说。

见他们拿走石头,我心急喊道:“不行,你不能拿走这块石头!”

这是我跟温柔唯一的记忆。

我什么都不求,或许我一辈子都不能再见到他了,我只希望能跟他有一些回忆就好,一点点就好,只要一点点就好。

可我太天真,你要别人就要给你么。

白兰溪猛踢我一脚:“你凭什么说不行,这块石头该不会是你偷的吧?”

“不是的!这个是温柔给我的!不要拿走……求你们!”我急得想冲去夺回,可是手腕被缠得紧,我只能奋力扭动,不顾已是血迹斑驳的手腕,也不管背后尚未完好的鞭痕,我只想……只想要回那颗石头。

它是温柔亲手交给我的。

拿着石头的白兰溪弯了眉,说:“你要石头?”

于是随地捡起一块石头,发泄似的朝我扔来,恰好砸中我的额角,他笑着说:“给你了,喜不喜欢?”

拉住白兰溪,安扬轻声说道:“溪儿,莫要迟疑,快去禀告主人。”

待白兰溪走后,安扬意味伸长地望了我一眼,随后闪身不见。我怒吼:“不要走!不要走!为什么你们连我唯一的回忆都要拿走!”

然后,竟一个人难过地哭了出来:“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要拿走温柔给我的回忆……为什么……”

额上的血慢慢从眼眶顺着颧骨,再滑过脸颊,湿湿地滑过我嘴角,一滴一滴落到地上,混入泥土中。

我看着入土的血,不觉痛,只觉凄凉。

坐在封闭的马车中,我蜷缩在角落,半睁着眼,无神地望着自己的脚。

今天一大早,安扬便备好马车,什么也没跟我说,直直带我上车,而一直都在身边的白兰溪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远赴刑场么?

何必这么麻烦。

我嘲笑。

对面坐着安扬,他同样毫无言语,只是一直望着我。我动动满是泥污的脚,突然想起阿岚他们,微微张口询问:“他们怎么样?”

“很好。”他的声音毫无感情。

很好,有多好。

“放了他们吧……你们要杀要剐我都绝无怨言。”

安扬将手伸过来,到一半就停住了,他紧握着手掌,说:“我……并不想杀你。”

何必安慰我。

我是个罪孽深重的人,我是活该什么都没有的人,可是我却不想让对我好的人为了我而受到不幸。

“可是白兰溪可不是这样想的,”我艰难地笑了笑,扯到背后的伤口,不禁皱眉,“我都不知道我对他做了什么,安扬,告诉我吧。”

对面的人犹豫半天,终于开口,问:“你真的想知道?”

“恩。”

对于将死之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好久没有跟安扬这么说话了,平静的,缓和的,却没想到会是在现在的情况下。

而后,安扬娓娓道来:“白兰溪是白忠义大人的儿子,也是我堂弟。你命人……杀他全家的时候,姑姑把他藏在箱子里,他透过锁眼看到姑姑被人砍断手脚,而后被人羞辱而生生咬断舌根……”

安扬停顿了很久很久:“他一直有很重的心结……你别怪他。”

没错,想起来了,当日带人去白家灭门的人,是我。只因为白家是当朝重臣,极力拥护尚清,为了哥哥的江山,我不得不铲除异己。在失去理智的时候,我同时失去了仁慈。

犹记当时,看到鲜血的我,永远都是笑得开心的模样。

这是我双手造成的悲剧,应该由我自己承担。

失去亲人的感觉我也明白,看着最亲的人受苦的痛楚我也尝过,或许我真的太自私,自私到心中只有冰冷,自私到想用别人的痛苦来冲淡自己心中的恐惧以及绝望。等到某天身上的痛都慢慢变得迷糊的时候,我仿佛看见从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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