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标本 下——公子裳
公子裳  发于:2012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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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离了他一段距离的夏尔特只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将头低了下去,根本没有回应。

身边突然贴上不算温暖的身躯,夏尔特吓了一跳,对方更是没等他拒绝就将手臂坏在了他腰上。嘴里还念叨着:“我快冻僵了,我救了你一命,现在该你救救我了。”

实际上自己身上的温度还比不上对方,甚至打颤也因为被对方圈住变得不那么厉害了,夏尔特心里明白,也就没有拒绝。

“说些话吧。”下巴抵在了夏尔特的肩膀上,路易斯开口:“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不转移一下注意力,没有被冻死,也无聊死了。”

漆黑一片的地方只听得到海浪拍打着海岸的声音,夏尔特盯着前方,“我觉得保存体力会更现实。”

“就算是美人也要懂得情趣,不然很容易被抛弃。”路易斯陶侃道,注意到夏尔特的背脊因此一僵的时候才想起他还处在情伤的阶段,让一个人从低潮过渡的方法就是展开一段新的恋情。

“安德烈不适合你,现在明白也不算迟。”沉默了许久,路易斯才在他耳边说道。

夏尔特没有回应。

“你想要的是一份纯粹的感情,安德烈需要的是能够帮助他获得更多利益的人,你们的想法大相径庭,分开也是早晚的事情。更何况安德烈如果不是什么都能牺牲,怎么能年纪轻轻就到了这样的位置?”路易斯话语中没有了一贯的调笑,声音在这冷清的氛围中显得有些悠远:“尽管我和他不对盘,但必须承认,他的铁血手段和野心,在整个大不列颠,能与他并驾齐驱的人屈指可数。”

夏尔特一动不动,路易斯环紧了放在他腰上的手臂,声音也变得轻柔,就像是情人间的耳语厮磨,“相信我,夏尔特,你会遇上更适合你的人,也一定会拥有一份真正属于你的感情,没必要这样吊死在一棵树上。也没必要这样轻贱自己的生命。”

“王子殿下以为是我自己往下跳?”夏尔特声音中带着笑意,但此时此刻,路易斯能感受裹在其中的那份悲凉,“我阻止不了公爵阁下与艾玛小姐订婚,所以以死相逼,在他订婚晚宴上自杀?”

说着说着,夏尔特自己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到最后甚至变得凄厉,就像黑夜中啼叫的乌鸦。“我远远地朝自己打上一枪,再一头栽倒海里?这可真是奇妙的死法。”

听到他的话后,路易斯的眼睛在夏尔特看不到的地方眯了起来,宛如一潭深水,掩盖了其中的波动。

路易斯想要查看夏尔特身上的伤势时,被夏尔特笑得高傲地拒绝了,他笑着,声音却比这冬夜还要冷:“就凭她烂到不行的枪法,当真以为伤得到我?”

Chapter44

“是艾玛?”只听了这一句,路易斯便猜出了在暗处开枪的人。

“你冲到别人的订婚典礼上把人家的未婚夫抢走了,难怪她要向你开枪。”路易斯背靠在一旁巨大的石头上,“说起来我们几个还真是有缘分,艾玛还差点就成了我的未婚妻。”这一句不知是在感叹还是自嘲,路易斯接着说:“艾玛八岁的时候参加了一次白金汉宫的晚宴,那个时候我就对她印象深刻,她心机很深沉,深沉到让人害怕的地步。”

“看来王子殿下是庆幸躲过了一劫。”夏尔特对这个女人倒没有特殊的感觉,对方将他视作眼中钉,他却不屑与与她争斗,更何况也已经没有了立场。

原本暗沉漆黑的空中突然划过一道亮光,两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看了一会没状况发生,他们也就放松了下来。但就在这个时候,紧接着一声巨大的水声,水花都喷溅到了他们脸上。这个时候他们才看清,刚才一跃而过的,是一条巨大到可怕的不明生物,形状象鱼,体型却大到不合常理的水怪。就算分不清楚种类,那张开的血盆大口,也意味着危险的来临。

巨浪被掀起,铺天盖地的海水淋了一身,两人还没来得及退后,巨大的水怪就朝着他们袭来了。那大张的嘴里一股扑鼻的腥臭味,几乎要将人熏晕过去,狰狞的真相更让人恶心。

夏尔特腿部的枪伤虽已痊愈,但还未恢复到原先的灵活程度,反应一迟缓便被水怪咬住了裤脚,拉扯着往海里拖去。幸运的是水怪这一嘴没咬中小腿,夏尔特刚开始没反抗,等到水怪稍有松懈之后,才快速拿出藏在袖口的小刀,用尽最大的力气扎进了水怪的眼睛里。

眼睛这样脆弱的部位怎么经得起利刃戳刺?血流如注的水怪被激怒了,咬住夏尔特裤子的嘴巴不但没有松开,甚至更加用力,几乎将夏尔特拽倒在地。崎岖不平的地势让夏尔特吃尽了苦头,身上立刻磨出了好几道血痕。

“夏尔特!”见这紧急的状况,路易斯大叫了一声,但水怪的速度十分迅速,他又看不清楚前面的路,很快便被拉开了很大一段距离。

一声巨大的“咚”声,水怪一下水便将夏尔特往下拽,夏尔特另一手又拿出薄刃,但水怪挣动得太厉害,他没掌控好,落了空。发疯一般的水怪巨大的尾巴缠到了夏尔特的腰上,渐渐收力,将他整个人往下拉。夏尔特用尽力气挣扎,但力量对比实在太过悬殊,根本没办法抗衡。

海水已经漫到了脖子的位置,夏尔特一边挣扎一边还要经受水怪身上熏死人的恶臭。路易斯这个时候已经赶到了边缘地带,但水怪与夏尔特缠绕在一处,海水四处飞溅,他也无从下手。

海水涌入了嘴巴里,满嘴的腥臭让夏尔特不住干呕,然后整个人被拖进了海水里。缠在腰上的力道大得像要把他截成两段。

嘶吼声响起的时候,夏尔特以为是水怪张开了大嘴要撕咬他,可是等了一会,疼痛始终没有降临,他扯开盖住眼睛的水草,一下子就被惊呆了。

不知何时出现的一头银狼将整个水怪咬住了,两只猛兽搏斗的场景近在咫尺,咸涩的海水不断扑打在脸上,甚至还不时被利爪割伤,水怪缠在他腰上的尾巴一直没有松开。

被甩得脑袋发晕,眼前天昏地暗,但夏尔特还是接着月光看清了正与水怪搏斗的那匹银狼。银狼与一般的狼相比体型更为高大,毛发在月光下色泽十分漂亮,一双眸子是亮眼的金色,双眉间镶嵌着一枚六芒星形状的银色芒钻。

如果不是窒息的痛苦如此真实,夏尔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濒死之前出现了幻觉。这匹银狼不仅能下水,还与善水的水怪争斗得不相上下。

脑袋重重磕在海岸上的礁石上时,夏尔特才发现水怪已经被银狼拖到了岸边,失去了地理优势的水怪被死死咬住,鲜血就像喷泉一样涌出,腥味浓郁到让人想呕吐。刚才扎进去的匕首也因为水怪疯狂的挣扎而陷入更深,夏尔特抓住时机,将自己从水怪无暇顾及而瘫软的尾巴中抽出,滚到一边的礁石后。

水怪还在垂死挣扎,月光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如此明亮,月光洒满了整个海滩,异常的诡异。借着这亮光,夏尔特才发现咬住水怪的银狼也受了伤,水怪的利爪抓破了它的小腿,鲜红的颜色覆盖了大半的腿部,原本色泽艳丽的皮毛染上了脏污。但尽管如此,依然无损于银狼那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不知道为什么,夏尔特看见那双金色的眼眸时,突然感觉有些熟悉,但很快他将这样疯魔的想法甩出了脑海,爬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

“夏尔特!夏尔特!夏尔特!”焦急的高叫一声声传来,夏尔特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战斗中的银狼,然后才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夏尔特?”见到夏尔特,路易斯立即冲过来抱住了他,两人一样狼狈。

“这是怎么回事?”确定夏尔特安然无恙后,路易斯问他。

“我也不知道,我被水怪拖下去不久后,突然出现的银狼就跟它打了起来。”隔得很远还能听到野兽的嘶吼声,夏尔特惊魂未定。

听了夏尔特的话,路易斯抬头望了一眼正圆的月亮,然后才说道:“我们过去看看。”

一开始夏尔特并不愿意再回去,但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还牵挂着那匹银狼,最后还是带着路易斯靠近了猛兽搏斗的地方。地面上一大滩血迹,海岸边的海水都被染红了,水怪已经奄奄一息,但银狼还没松开,甚至更加用力咬断了水怪的脖子。

“你知道这是什么动物吗?”尽管外形像狼,但又与狼差异也很大,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夏尔特也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动物,让人惊叹的力量,外形更显尊贵,甚至连那双眸子也像有着自己的思想。

见路易斯死死盯着前方,似乎没听见自己的话,夏尔特伸出手拍了他一下,“看出来了没有?”

路易斯像如梦初醒一般,这才回答他,“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动物,也许是这里怪异的地势造就的怪物。”

听他这么说,夏尔特又将目光转回了那匹银狼。水怪已经断了气,它正舔舐着自己受伤的腿部,那撕裂的伤口连血液都在泛着亮光。

有那么一瞬间,看着银狼的姿态,夏尔特很想冲过去抱住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出这样奇怪的想法,也许是因为银狼刚刚救了自己的性命,再加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没过一会,银狼就像它奇异的出场一样突然消失了。海岸边只剩下那死去的水怪,浓烈的恶臭与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看着空空荡荡的远方,夏尔特喃喃自语。

路易斯走到脖子被整个咬断的水怪旁边,皱眉道:“像这样人烟稀少的地方,一般都容易出现怪异的东西。”

“它为什么要救我?”夏尔特百思不得其解。

路易斯将掌心覆盖在他削瘦的肩头,“也许它只是单纯与水怪搏斗,而你刚好被水怪抓住。”感受着手心下冰凉的体温,路易斯看着他显得迷蒙的眼睛,“这个地方不安全,我们还是赶快离开,慢慢寻找出去的路。”

波涛汹涌的海面已经风平浪静,但谁也不知道是否还蕴含着更大的危险。

峭壁上就是普利斯城堡,但是他们根本没办法通过那陡峭的崖壁回到城堡,只能另外寻找其他的路。经历了刚才的凶险,他们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海岸上时,两人也遇上了前来搜寻他们的人。王子殿下在公爵的订婚晚宴上坠崖,这样的消息就算再低调也会掀起轩然大波。特别是路易斯王子还是第一顺位王位继承人,他的安危影响的不止是未来的政坛形势。

搜救队由公爵亲自带领,找寻了一夜的公爵阁下看起来略显疲惫,订婚典礼上与陌生男子一起离开,宴会上王子殿下又失足落水,这些麻烦可能还要占据他更多的时间去处理。

路易斯和夏尔特身体都没有大的问题,倒是后续的处理很棘手。

“公爵阁下请放心,回去之后我自然会向众人解释清楚。”靠在马车上柔软的背垫上,路易斯面带笑容,而他的对面则是脸色不算轻松的公爵。安德烈还穿着昨天典礼上的礼服,本来是一场盛事,却因为一些意外闹得不愉快。如果是路易斯遇到这样的事情,想必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安德烈看了他一眼,只淡淡道:“女王陛下昨晚就知道了王子殿下出意外的事情,现在已经到达了普利斯堡。”

说完之后,安德烈就起身想要离开,就在他迈步要下马车的时候,带着调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以前我一直不承认你的身份,现在我相信了。”

搭在车门上的手停住了,但也只是一瞬而已,安德烈从容不迫地继续刚才的脚步,很快从路易斯的视野里消失。同类,自然能闻出对方身上相似的气味。

“真是期待呢。”唇边勾起了浅笑的弧度,路易斯笑容很是恶劣,“公爵阁下?或者说,我亲爱的弟弟?”

重重的掩盖下,是古老的王室家族歇斯底里的诅咒。第十二个年轮正式走完,月圆之夜里罪恶的血液开始苏醒,冲破所有的伪装和束缚,昭显真正的力量。血液逆流,兽性复苏,利爪张开之时,没有人能阻挡噩梦的命运车轮。

爱到极致,谁能舍得亲手毁掉赖以生存的感情?焚毁一切的沉重枷锁,疯狂到极致的爱情,即是毁灭的开端。

舟车劳顿之后,一行人回到了普利斯堡。宾客散去,偌大的城堡却没有因此冷清下来,因为女王陛下的降临。这座古老、庄严肃穆的城堡,在二十三个年岁之后,再次迎来了女王。

众人瞩目的订婚典礼,原本是王子公主式的美丽童话,接连的意外,让这桩看似完美的婚姻蒙上了一层阴影。

天刚蒙蒙亮,艾玛就梳洗完毕,换上了新的礼服,妆容也是精美得毫无瑕渍,让人完全看不出一夜未眠的疲惫。王子殿下意外落水,公爵义不容辞前去搜救,而她这个未婚妻自然就要担负起处置相关事宜的责任。

虽然对普利斯堡还不熟悉,艾玛却知道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失踪多年的老公爵夫人如今卧病在床,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自然责无旁贷,更何况现在外界对他们订婚的事情议论纷纷,她更加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让女仆精心准备了一份适合病人的早餐,亲自端送的艾玛便准备敲开公爵夫人的房门。但没想到,她还未落手,就发现房门敞开了一条隙缝,更让她震惊的是,女王陛下竟然就在房内。

女王陛下身份尊贵,在博尔特亲王逝世后更是深居简出,艾玛见到她的次数屈指可数。手段强硬、高贵威严的女王一直以来都是她的榜样,现在如此近距离看到女王,让艾玛感觉有些不真切,以往见到女王都在大型的宴会上,她只能远远地看上一眼。

“这么多年不见,你还好吗?”女王的声音不似以往印象中的肃穆,更显柔和。但她这柔和的语调显然激怒了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

从艾玛的角度看去,可以看到靠着床头的公爵夫人,公爵夫人是女王陛下的亲妹妹,两人容貌十分相似,但是如今看来,倒是公爵夫人更为苍老。她双鬓斑白,脸上也留下了不少岁月的痕迹,双目深陷,脸色也呈现病态的枯黄。而女王陛下额头依然光洁,眼角虽然有细纹,风采却是不减当年,相较之下,公爵夫人苍老得像大了女王十余岁。

被激怒的公爵夫人捂着胸口喘息,枯黄的脸庞逐渐变得涨红,好像下一刻就会停止呼吸,她的声音很尖利,甚至可以说是凄厉,疯狂的样子像是下一秒就会扑过去掐住女王的脖子。

Chapter45

艾玛不知道为什么房间里的气氛如此怪异,十几年没有见面的姐妹,一见面就剑拔弩张,公爵夫人更对女王陛下充满了怨恨。没有关紧的房门只敞开了一小道缝隙,站在门口的艾玛并不容易被发现,于是她更靠近了一些,想将屋里的状况都收入眼里。

“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与公爵夫人歇斯底里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女王陛下脸上还带着优雅的笑容,言语间也带着调笑的意味。

坐在床上的公爵夫人听到她的话之后,立刻张开了双手,朝着女王站立的位置扑了过去。女王站在那里没有动弹,倒是已经失明的公爵夫人一头栽下了床,直接瘫倒在地,狼狈不堪。

没有放弃的公爵夫人依然向前伸着手,干枯的双手上指骨十分突出,力道大得想要把女王活生生地撕碎。

“玛格丽特,你还真是没有长进!”依然带着轻笑的女王上前一步,尖细的鞋跟将瘫在地上的人的手掌狠狠踩下,“总是这副愚蠢的模样,难怪孩子和丈夫都没能留住,真是悲哀。”

听到这句话的公爵夫人猛然将头撞向女王,如果不是她的身体虚弱,动作变得迟缓,女王早被她撞翻在地。嫌疑地看了一眼地板上的女人,女王冷哼了一声:“看在我的孩子借用了你死去儿子的身份生活了这么多年,我让你有个体面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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